60 廬城賞燈

初八一大早,一衆人等便出發了。

為了避免驚動太大,沈慕瑤一行打着佰草坊的旗號,號稱是去南下收購藥材。他們調用了佰草坊的一輛豪華馬車,車窗用高檔的琉璃制成,通透性極好,不用開窗,也能看到馬車外的風景。車裏還點着暖爐,備着果盤和茶水,很是舒适。

馬車由三匹馬拉着,車裏空間不小,坐五六個人沒有問題。葉婧宜陪着沈慕瑤坐在馬車中,兩人的侍女坐在另一駕馬車裏,二十多個國公府的護衛着了商行的便服騎馬跟在後面。蕭彥欽在城門口與他們彙合。

上馬車時,葉婧宜就留心看了後面跟着騎馬的護衛,上了馬車便問沈慕瑤餘護衛怎麽沒有來。沈慕瑤詭異地笑了笑:“餘護衛神出鬼沒的,我也不清楚。不過既然你的彥欽哥哥心裏只有淯王殿下,你倒是可以考慮考慮旁人。”

沈慕瑤話音剛落,阿禹古就竄進了馬車,直接在沈慕瑤旁邊坐下了。葉婧宜吃了一驚,這個護衛還真是不同凡響。

沈慕瑤連忙把阿禹古扯到旁邊一個座位坐下,有點沒好氣地問道:“你為何不在外面騎馬?”

“外面又冷風沙又大,太傷皮膚和頭發。再說我是貼身護衛,得時時貼着公主的身才稱職。”阿禹古說完就一直盯着沈慕瑤看,笑得十分暧昧。

沈慕瑤這才留意起阿禹古的樣貌,一個北辰的漢子,果然皮膚細膩,頭發光澤。沈慕瑤轉身掀開布簾裝作看窗外的風景,小聲對阿禹古說:“你給我表現得正常一點!”

阿禹古也小聲應道:“我一年也見不了你兩次,見一次還不能看個夠?”

沈慕瑤坐了回去,表情十分嚴肅道:“這馬車太局促了,餘護衛還是騎馬吧。”

“好好好,我看風景!”

此行得半個月才能到閩州,途經徽州正巧碰上元宵節,一行人便在徽州的廬城休整一日順道過個節。

他們一行南下,氣候越來越溫暖濕潤,花草樹木也有了生機。沈慕瑤雖然心事重重,但看到這蘊蓄生機之景,心情也好了不少。阿禹古跟着沈慕瑤出來游山玩水自然無比歡心。剩下兩位,似乎就沒那麽愉悅了。

這七日的行程裏,餘護衛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沈慕瑤,公主是上馬車他扶着,下馬車他牽着,吃飯負責夾菜,走路還陪着聊天,餘護衛居然精通毒術,兩個人的共同話題還不少。

如今倒不知道誰是公主閨蜜了,從頭到尾葉婧宜連話都插不上幾句。路上這麽多日沒人說話豈非很無聊。葉婧宜又看向蕭彥欽,彥欽哥哥從頭到尾都是一副黑臉,他看着突然冒出來的這個殷勤的護衛長十分不爽。也不知道他是為淯王不爽,還是為他自己不爽。總之,這一行下來,沈慕瑤與他的護衛長是有說有笑,蕭彥欽和葉婧宜倍受冷落。

到了廬城,沈慕瑤叫了阿禹古到小河邊陪她散步。河岸邊有萌出了鵝黃嫩芽的纖纖垂柳,河水已經解凍,在潺潺地淌着,沈慕瑤邊走邊問:“阿禹古,你可把我當朋友?”

阿禹古笑道:“自然。”心中卻想道,豈止是朋友。

“朋友該兩肋插刀?”

“幫朋友插別人兩刀可以,插自己就算了。”

“那幫個忙呗。”

“說吧。”

“婧宜對蕭彥欽有意,你幫幫她呗。”

“如何幫?下藥啊!”

“你別成天圍着我轉,去給婧宜獻獻殷勤,叫蕭彥欽有些危機感。”

“開什麽玩笑,我好不容易來一次東陵,不守着你,哪有時間去跟她耗?”

“你守着我有什麽用,我也嫁不了你。來之前我已經跟岑大人訂了婚約,你是我第一個知道此消息的朋友,驚不驚喜?”

阿禹古瞬間臉色變得有些陰沉:“太驚喜了!你們這是玩真的啊。”

“你知我心思,早就該放下。”

“感情哪那麽容易控制。再說,我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你想想,淯王滅了岑沐風的機會是不是還挺大?剩下我和淯王,他雖然秀美但是太陰柔,他跟我比,你是不是更傾向我的?”

“別想了,沒這個可能。我不會叫岑大人有事的。”

“我是說萬一呢,刀劍無眼,萬一岑沐風不測……”

還沒等阿禹古說完,沈慕瑤就答道:“我陪他。”

阿禹古看到沈慕瑤眼神很是堅定,有些被驚到了。雖然知道心儀的女子對他人如此情深,自該放下了,可這女子越是深情,反倒叫人越是着迷。阿禹古深深吸了口氣,覺着再這樣下去估計要得花癡病,他決定轉移下注意力,幫幫那個傻呼呼的葉小姐。

元宵夜,廬城城中的南雁湖要舉行元宵燈會。燈會中會舉辦廬城一年一度雁湖佳人的評選。燈會中心搭了個戲臺,到了戌時,游園的女子可報名登臺展示才藝,由游客投花選出最美的女子為雁湖佳人,獎品為兩盞精美的荷花水燈。

禮品不重要,這名聲才是當地女子最為在意的。沈慕瑤早早地就拉了葉婧宜簡單墊了墊肚子,為防止影響束腰的效果還不讓她多吃。吃過便叫了思雪和思雨花了半個多時辰好好給葉小姐打扮了一番。

一頓收拾後,葉婧宜确是比平日裏英姿飒爽的風姿柔媚了不少,她剛剛走出卧房到住處大廳時,等在此處的幾人都露出了贊許的神色,尤其是阿禹古,看得如癡如醉,仿佛失了魂一般。沈慕瑤暗自笑道,這小子也太會了,難怪身邊女人不斷。葉婧宜看到阿禹古癡醉的神情,害羞得臉頰泛起了紅霞。蕭彥欽看着這兩人眉來眼去似乎比之前更不愉快了。

南雁湖離住處不遠,衆人便步行至燈會。戌時不到,湖邊的步行道兩側已經挂上了各式各樣的燈籠,有的畫着九天仙女,有的畫着花鳥蟲魚,不一而足。每個燈籠上都有一個燈謎,猜對了可以得着一個小獎勵。

阿禹古拉着葉婧宜,挨個地猜燈謎。以阿禹古的聰明才智,這些燈謎自然沒有一個難得倒他。不一會,葉婧宜就得了一大把小獎品,什麽小陶人,糖葫蘆,菩提籽手串啥的。總督府家的大小姐自然什麽稀罕物件都見過,今日捧着這些哄小孩的把戲倒是開心得不行。沈慕瑤在一旁看着,不禁感嘆,阿禹古可真有兩下子,看他這一兩個時辰的功夫,能把葉婧宜對蕭彥欽多少年的感情給抹殺了。

到了戲臺子邊,還沒等葉婧宜反應過來,沈慕瑤就給她報上了名去競争雁湖佳人。葉婧宜有些犯難:“我從小跟着二哥哥舞刀弄槍的,哪裏會什麽才藝啊!”

沈慕瑤笑笑:“舞劍即可。我撫琴,你舞劍。”

葉婧宜:“可是瑤兒,你從小到大統共就會彈三首曲子,你行不行啊?”

沈慕瑤:“我那三首曲子就是為了裝點門面的,彈的滾瓜爛熟,聽者絕對能認為我琴藝一絕。你就別擔心我了,自己好好表現。”

沈慕瑤這一招甚是讨巧,她坐在後面撫琴,葉婧宜在前面舞劍。這樣喜歡沈慕瑤和喜歡葉婧宜的游客都會把花投給她們,勝算自然大了不少。

果然不出所料,葉婧宜得的花最多,而且遠遠多過了第二名。比試還沒結束,就有不少廬城的貴公子在打聽這撫琴舞劍的二位佳人的情況,後面那位撫琴的女子問得人尤其多。

葉婧宜從來沒想過自己還能因為貌美和才藝奪得什麽佳人之類的稱號,欣喜不已。她領到了兩盞十分精美的河燈,是用絹布做成的荷花栩栩如生。葉婧宜都舍不得拿來放到河裏了。

蕭彥欽在一旁看着葉婧宜高興得像個孩子似的,心裏也很是歡喜,和往常一樣,他等着葉婧宜拉着他一起去放河燈。沒想到阿禹古卻先他一步走了過去,拉着葉婧宜去了流向南雁湖的一條河邊。蕭彥欽多少年都享受着葉婧宜對他的好,如今有了對手他才意識到自己對葉婧宜的在意,心裏醋壇子打翻了好幾大缸。

沈慕瑤看出來蕭彥欽十分不悅,提了兩盞孔明燈走過去,說道:“元宵節可以放河燈,也可以放孔明燈啊!”

蕭彥欽接過了孔明燈,微微點了點頭,便去尋葉婧宜了。路上,蕭彥欽想着,跟沈慕瑤相處久了便會對她産生莫名的依賴,也難怪淯王對公主如此執念,無法放下。只不過自己是配不上沈慕瑤的,即便在一起也長久不了。蕭彥欽還是有自知之明,當初也是這個原因,他沒有接受沈慕瑤的好意。沈慕瑤于他,過于虛無缥缈,遠不如葉婧宜來得踏實。如今這踏實的感覺似乎也要飄走,蕭彥欽才覺出了自己的緊張。

于是這許多年來第一次,蕭彥欽主動去尋葉婧宜,他走到了河邊,看着葉婧宜與阿禹古有說有笑,便拉住了葉婧宜的手說道:“我們一起去放孔明燈。”

在沈慕瑤的安排下,葉婧宜成了這個元宵節最幸福的女子。她和蕭彥欽放完燈,兩人一起在河邊散步閑聊了許久。蕭彥欽對葉婧宜的态度簡直比以往溫柔了不止一百八十倍。

許久,葉婧宜才回到卧房。她看到沈慕瑤的房間還亮着燈,便推門進去道:“謝謝瑤兒!”

“謝我做甚?”

“我知道餘護衛是你的朋友,即便他不是真心喜歡我,我今日也十分開心。”葉婧宜說罷,還把今日阿禹古幫她得着的一個菩提籽手串分享給了沈慕瑤。

沈慕瑤數了數,這手串上有十八顆菩提籽,她把菩提籽手串帶在了手上,問道:“你怎知餘護衛不是喜歡你?”

“因為他寫的河燈我偷偷看了一眼。他寫的是:唯慕瑤池仙女,願伊達所欲、得真心、永康樂。慕瑤、裕桢,都這麽明顯了,我又不是傻子!我的公主殿下,魅力無限啊!”

沈慕瑤趕緊岔開話題:“那你的河燈還有孔明燈都寫的是什麽?”

“河燈寫的是: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孔明燈寫的是:只願君心似我心,長相守,兩不疑。”

“啧啧啧,這放河燈的時候,還在求一人,怎麽感覺放孔明燈的時候就求到了呢?彥欽寫的是什麽?你一定也偷偷看了吧!”

“瑤兒,雖然我腦子沒你好使,可是查探能力絕對一流。彥欽哥哥寫的是:願我如星卿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沈慕瑤壞笑道:“畫面也太美了。婧宜,不如以後我就喚你常羲神女吧?”

南國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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