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蔡居誠揉着太陽穴往辦公室走,離開監獄的瞬間清爽的江風吹去血腥氣,讓他有種從地獄中活過來的錯覺。
特務處大樓燈火通明,三輛車停在門口,薛一仁邱居新同辦公室的幾個職員站在門廳說話。蔡居誠刻意在監獄一側等了片刻,看着薛一仁一衆走進辦公樓,他才繞側樓梯回到辦公室。
果然沒過多久,薛一仁親自來敲他的門。
“怎麽樣?”
“暈了,是個嘴硬的。”蔡居誠起身泡茶,顯得十分疲憊:“血流了一地,一句話也不說。”
“那就交給方瑩。”薛一仁招了招手,揮打并不存在的蒼蠅。“你就這一點不如她,該狠的時候得狠。”
“可是我套出的情報都是真的,方組長有一半的情報是錯誤的。”蔡居誠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敲着桌面:“嚴刑逼供不一定有真東西。”
薛一仁聞言點頭,這是事實。
“薛處,我明天再審吧。忙了一晚上您也該休息了。”蔡居誠低頭叼煙點火,仰在沙發上。脖子那處簡易的包紮已經滲出了血。
“成。”薛一仁起身準備離開,回身又看他一眼:“要不讓人帶你去葉家診所看看?”
蔡居誠摸着脖子上的傷口沒由來的心虛,搖頭道:“沒事,秦小姐都給我包了。”
薛一仁點頭,自己也打着哈欠出了門。
蔡居誠疲憊的躺在沙發上,內室有一張蠻舒服的床,但他根本沒力氣走過去。
他腦子裏滿滿是宋居亦複雜的目光,一道一道的鞭子聲,被血洇紅的衣衫,他的喊聲。
方瑩本意是要繼續拷打,蔡居誠今日卻是實在堅持不住了,仗着受傷逃也似的回到辦公室。他在思考方瑩這個女人到底有多可怕,邱氏集團駐海關總負責人宋居亦這個身份,是如何與地下黨組長“四爺”聯系起來的?
他還記得當時在襄東軍校的辦公室裏面,宋居亦笑稱自己是老師的第四個學生,代號就叫四爺。那時候陽光斜着從窗戶裏撒進來,落在他挺拔的軍裝上,是多麽的恣意。
真難把他同現在這個關在牢獄裏,已經無法辨認面孔的囚犯等同起來。
特務處辦公樓也安靜下來了。蔡居誠想着就這麽湊合睡一晚再說,可突然房門輕輕一響。
他奮力睜開眼,看着突然出現在面前的人,說不出來是不是意料之外。
煙缸裏餘燼還明滅,邱居新神色複雜的看着他。蔡居誠半蜷在沙發上,面色疲憊,脖子上的棉紗發紅。
他看着他睜開了眼,卻像是在看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
邱居新心裏沒由來的惱火,一把把他打橫抱起。蔡居誠鼻子裏狠狠出氣,邱居新哪裏管他,抱着他往內室的床上放穩,然後開始解他的外套。
蔡居誠一把拽住他的手,接着一把手槍抵在了心口。只聽得他壓低聲音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哪?”
邱居新冷冷嗯了一聲,手上不停把他的禮服扒了下來,搭到一旁。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我來殺你!你這個叛徒!”
邱居新憤憤低頭,嘴唇卻堪堪貼在他的傷口上,還是不忍心咬下去。眼鏡片貼在下颚冰涼涼的,敷上一層霧氣,朦朦胧胧。但他瞬間發覺蔡居誠身體僵硬的如一塊鐵板。
這仿佛是拒絕的意味。
邱居新心裏不知怎麽的揪着生疼,冷哼一聲起身。
蔡居誠皺眉看他給自己掖好被子,起身就要轉頭離開。
“喂!”
“你別以為我下不了手!”邱居新頭也沒回,悄無聲息離開了。
等到趁着夜色離開特務處,側身隐入葉家診所後門,他才松了口氣。
晨露滿衣,星辰闌珊。
葉家診所的主治大夫葉瀾睡袍外披着大衣,将他拉進房中:“怎麽這個時候過來?”
“我要見白鶴。”
葉瀾很是為難:“我并不知道白鶴什麽時候會來,也不知道他在哪裏,畢竟診所只是接頭的地方。”
邱居新無言,端着茶水沉默。
三天之前,他接到“白鶴”下達的任務,刺殺特務處的兩位處長。薛一仁是憑着與日本的交情爬上處長位子的,可他半年前一手提拔副處長,除了聽說姓蔡之外,其餘的消息很少。甚至他就住在特務處辦公室裏面,都不怎麽見人。甚至有傳言說這位副處是日本人。
但他今日潛入滬上飯店行刺,見到的那個神秘的副處,居然是蔡居誠。
一個日思夜想,憑空消失三年的人突然成為自己的刺殺對象,邱居新當時甚至想違抗上級的任務。
他居然在滬上。
這是邱居新從見到蔡居誠,就一直在想的。
三年前,襄東軍校的三期班結業,蔡居誠邱居新作為搭檔執行任務,在前往平城的路上遇到日軍空襲。
僞政府在鐵路盤查,同行的另一組被抓獲,供出了他們也在往平城去。
他還記得蔡居誠為了保護他,孤身沖入夜色,在幾聲槍響幾點火光之後,再無音訊。
平城地下黨及時接應了邱居新,并傳達任務,令他前往英法攻讀學位,以邱氏集團大公子的身份回國繼承産業。一年前他回國,已然是壟斷北方商業的邱氏集團總經理。光彩照人的身份很好的為他的工作提供了方便。
當時他問組織,師兄到底怎麽了,是死是活他要個說法。
組織拒絕回答這個問題。而他偷偷去問同期班的學員宋居亦蕭居棠,都沒有得到答案。
邱居新心底非常痛苦,且被這種痛苦折磨了三年。清明節想去祭奠,都沒有地方。
直到他今日又見到他。衣冠禽獸道貌岸然,身份地位與自己并不差,卻成了特務處副處,自己的任務對象。
“你的任務……有什麽不對麽?”葉瀾在一旁看着他,擔憂的問道。
邱居新沉吟片刻,摘下眼鏡揉了揉眼睛:“我需要再次确認我的任務……而且,‘四爺’被捕了。”
葉瀾聞言臉色一變,踟蹰一瞬出門,片刻輕手輕腳進屋,手中拿着一本雜志。
“我不知道這麽做對不對。”葉瀾把雜志交給他:“這應該是給‘四爺’的,但他一直沒有來拿。”
邱居新翻過這本看似沒有問題的雜志,心跳卻逐漸加快。他說不清楚是不是好奇心,也不想管所謂的組織紀律,他覺得這個信息一定與自己,與蔡居誠有關。
“有火嗎?”
雜志扉頁內側,燒出一行錯亂的數字。但邱居新一看到那字體,瞬間意識到自己的判斷是正确的,并且這個消息是給自己的。
數字是電碼,密碼本是自己的那一本,他可以口譯:
——通訊網出現問題,任務暫停,滬上所有小組進入靜默狀态。
白鶴,是滬上、平城與襄東軍區的中心通訊員的代號,也是邱居新的直接上級。在軍校時,他是校長副官,姓樸,名道生,在外以江湖道士的身份活動。
“這本雜志是什麽時候送來的?”
葉瀾也緊張起來:“四天之前,同時送來的還有給無極刺殺組的任務,不是四爺親自來取,這本雜志就沒有交給他。”
“難怪!”邱居新一拍手掌,那個下給刺殺組的任務,定然是導致今日宋居亦被捕的原因!
四日前……四日前……那麽他的刺殺任務便不作數。
邱居新心中一陣輕松,眼睛卻瑟瑟的難受。
這日清晨,無聲的電碼劃過滬上的上空。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未知的靜默期。
秦可情端着豆漿包子一路微笑打着招呼進了辦公樓,直接走進蔡居誠的辦公室。不管經歷什麽,第二日蔡處總是起很早。
“早啊蔡處。”秦可情把早飯擱在桌子上,蔡居誠整理這領帶從內室走出。
“聽說昨夜蔡處審問到了很晚,真是辛苦了。”
蔡居誠微微挑眉:“方組長又想知道什麽?”
秦可情急忙辯解:“跟方姐沒關系,我關心一下您都不行啊?”
蔡居誠笑了笑,道了聲謝,便攤開報紙,很快把早飯吃完了。
他卡着點端着沒喝完的豆漿開門,正好斜對面情報組的門打開,方瑩端着咖啡走出來。
“蔡處早。”
“方組長早。”蔡居誠點點頭,兩人一并往總會議室走,路上順便把該喝的都喝完。
推開會議室的大門,蔡居誠眼角一抽。薛一仁正跟邱居新低聲讨論着什麽,邱居新扶着眼鏡框,表示有些為難的樣子。
“……不瞞您說,邱氏一時半會也湊不出這麽多,在下是覺得還得揚子總會的各位都出力出財,畢竟這是個大數目……”
看到蔡居誠方瑩站在門口,後面徐如林也趕了過來,他們才停止了讨論。
“薛處早。”蔡居誠打了個招呼,裝作無視邱居新的如芒刺背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到他的位置——此刻正對着邱居新——坐下,而後禮節性的點了點頭:“邱先生早。”
“蔡處今日精神不錯,比昨晚要好。”邱居新似是打趣,随後又輕咳:“在下剛剛聽說了昨晚的刺殺行動,真是危險啊。”
蔡居誠一個眼風絞過去,又匆匆撇開。
真他娘的會裝。若不是蔡居誠放他離開,今天危險的是他。
“在特務處這個位置上坐着,就得習慣被列入暗殺名單。不是什麽大事,倒是讓邱先生費心了。”蔡居誠皮笑肉不笑客氣一下回敬過去。
邱居新卻跟沒事人似的,轉頭就跟方瑩聊起來,幾句話誇獎她昨日的裝扮,把人家姑娘逗得一直笑,接着兩人關于巴黎興起的穿搭聊的熱火朝天。蔡居誠看了他了半晌才覺得牙龈疼,這還是當年那個在軍校只會嗯嗯嗯的啞巴師弟嗎?好在這時候徐如林慘兮兮湊了過來。
“蔡處您得救我。”
徐如林這一晚上就沒怎麽睡。
他是個水匪出身,大概是憑着命大運氣好,招安之後一步步混到特務處行動組還做了組長,這沒臉沒皮的人生差不多也到頂端了。于是便不想着升遷,能活的好好的就不錯。
可偏偏情報組的大美女方瑩狠厲手腕,每日只想着薛一仁那個位置,昨日抓捕刺殺隊的事情,情報組一個字都沒往外漏。這功勞跟他沒關系,偏偏蔡居誠遇刺又是他的責任。故而徐組長昨晚上失眠了,乍一看見,頹廢的老了十歲。
“徐組長,這件事情我會秉公處理。你放心。”蔡居誠哭笑不得,總感覺徐組長上半輩子把運氣用完了,現在該遭報應了似的。
這時候薛一仁清了清嗓子,會議正式開始。
蔡居誠徐如林聽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是個經濟會議,納悶的很。
“……從滬上,到大岳、湘城的水路一定要盡快聯通,帝國也是想努力發展經濟,邱先生肯定也知道,國貨也需要揚子江運輸……”
蔡居誠聽的無聊,剛要走神,擡眼就看到對面邱居新若有所思盯着他。
可憐的蔡處就在這股糾結熱烈甚至怨恨,而被那泛着光芒的鏡片擋住一半真心實意的目光中,硬是堅持完了整場會議。可說白了就是一句話,特務處分管聯通水路的安保,并通過這次機會搗毀襄東與平城軍區的聯絡。
蔡居誠出了會議室同薛一仁講:“薛處,我不懂經濟,讓我開這個會不如讓我去審犯人。”
薛一仁卻一臉朽木不可雕的樣子:“這是讓你跟邱先生跟錢老先生搞好關系,你這個小子啊要怎麽教你才懂!”
蔡居誠自然是知道財政軍勾結的暗中貿易,可這些事情跟他沒有半點關系,他也不屑。
等他準備去監獄進行令人更為頭疼的審訊,還在思考怎麽能讓宋居亦少受點苦,卻在門廳碰到了邱居新。
“蔡先生若是有時間,不如一同出去喝一杯?”邱居新和善的微笑。
“去去去。”薛一仁在後面推他一把。
“多謝邱先生美意,但我……”
“那個犯人我親自審,居誠啊你該去拜訪一下錢老先生。還有去看看你脖子上的傷。”薛一仁近乎是把他推到了邱居新身邊。
“那恭敬不如從命,蔡先生,請。”
蔡居誠心不在焉跟在邱居新身後走,特別想把他的腦袋錘開看看,是不是滬江的水漲潮灌進去了。
若是薛一仁親自審訊,那老四真的要吃苦頭了。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