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 (4)

剛落便聽聞天香冷哼一聲,繼而聽她道,“一定是李兆廷那個烏鴉嘴策劃的!”

馮素貞正欲開口,卻發現坐在一旁始終沉默的素素正瑟瑟發抖,于是其實走到她跟前為她號脈,凝神片刻後,淡淡道“時候不早了,張兄,帶素素姑娘早些回去休息吧。”

張紹民閃過一絲疑慮但見馮素貞無意多言,便點頭,“告辭。”

素素對天香道,“姐姐,我走了。”

天香拍拍她的肩,解下身上的披風為她披上,“去吧,往後好好的,可不要苦了自己。”

素素張嘴,終究未說出話來,點點頭,随即離去。

二人離去,房門被重新關上,又只剩下馮素貞與天香二人。

天香坐回桌前,一直腳放在馮素貞先前坐的木凳上,仰着頭望着她,一臉不快。

馮素貞全然不覺,正專注地挑亮燭火,直到轉頭對上公主大人一雙明亮的眼,微一愣神,随即笑道,“怎麽了?”

“你剛才本來要說什麽?”

馮素貞在另一邊坐下,“先不談這個,天香,你是不是對素素姑娘嚴苛了些?”

天香聞言無力地轉了轉眼睛,“那不然呢?你覺得我要如何?對她再好一些溫柔一些,然後她就會繼續覺得我好,繼續存在念想,這樣就是你想要的?”

“自然不是。”馮素貞想也不想的反駁。

是了對待感情天香一直是嚴謹專注的,否則當年也不會有忘情丹一事了。

不能回應的她總是一開始就想到回絕。

馮素貞想着,心中又是甜蜜又是自豪,就是這樣一個對待感情認真執着的人是只認定她一個人,是屬于她的,這個認知讓她前所未有地滿足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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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卻猜不到她想的這些,她更在意另一件事,“你說,我先前說起李兆廷的時候你是如何看的?”

馮素貞聞言,神色一緊面上笑容淡去,随後開口,“我是覺得此事有些湊巧,兆庭又怎麽會和東璃國外使有牽扯,而且時間似乎剛剛好,封大哥找到香遺她們又太過順理成章。”

天香聞言,冷笑一聲,“如今還有什麽是他做不到的。”

“天香,我是擔心……”

“好了,我乏了,再去歇息一下。”

言罷天香果真撇下馮素貞去往床上歇息。

馮素貞嘆息一聲,望着她留給自己的背影,陷入沉思。

天香與馮素貞陷入了冷戰,自那日以後,天香不願與馮素貞說話,也不給她解釋的機會,像情愛中每個固執可愛的姑娘一般同自己的心上人一本正經地鬧起了別扭。

馮素貞無奈極了,使勁渾身解數溫柔地去哄,那人每次總是吃了她獻上的吃食,玩了她尋來的物件,再兇巴巴的指使她忙裏忙外,第二日照舊冷着臉不許她說話。

連馮香遺都為自家爹爹感到委屈,暗道,讨個公主做媳婦真是太可怕了。

那日依舊如此,馮素貞自城中商戶手中輾轉幾番好不容易買來了天香愛極的南海明珠送到公主大人房中。

一進屋最先迎來的便是一截甘蔗,馮素貞輕松散過,無奈地嘆息,“幾時府中又有了甘蔗,你不是戒了麽?”

那人聞言原本不打算理她的臉轉了過來,趾高氣揚的高喝,“本公主就要,不行啊?”

“行行行,公主您高興就好。”言罷走過去,自袖內掏出極精致的檀木盒子,湊到她跟前,笑道,“猜猜這是什麽?”

公主大人瞥了一眼,努力掩飾自己的好奇,“哼。”

馮素貞笑了笑擡起另一只手正欲打開,卻被人匆匆進來打斷,

“姐姐、姐夫,你們聽說了麽?皇上對這次香遺被綁之事很生氣,特地派了柳青言徹查此事,柳青言早上已經趕往刑部,審問東璃國外使,據說奇怪地是這東璃國人口口聲聲說是被冤枉的,卻又無法證明自己清白。”

“那接下來柳大人要如何?”馮素貞将手上的精致木盒放到桌上,繼而急切地問道。

“說要來府上問香遺,還派人去請了尚書大人的夫人過來。”

馮素貞點點頭,随即拍拍東方景的肩膀,囑咐道,“阿景,這幾日你無事便留在自己府內,不要走動,外面不論發生了什麽,與你無關的,便不聽不問。”

“可是姐夫……”

東方景要說的話被天香打斷,“別可是了,有用的又不會害你,照做就是了。”

東方景聞言沮喪地垂頭,“好吧,那我回去了。”

“好。”

待他離去後,天香轉向馮素貞,“怎麽了?為什麽要阿景……”

馮素貞莞爾一笑,“怎麽,現在公主大人肯理我了?”

“哼!”

馮素貞笑着捏了捏她的臉頰,繼而回應道,“你難道不明白那日明月樓一宴封大哥的用意麽?”

天香搖搖頭,一臉迷惑地望着她。

“你也看到了,那日前去的人裏既沒有新科三甲中的榜眼和探花,也沒有杜秦一幹人等,皆是些已經在朝中失了勢力的老人,這些人現在多已保持中立,并不對朝中任何一方局勢造成威脅。”

“我們也去了呀!”

馮素貞贊賞地笑了笑,“對,封大哥的用意很明确,既要讓朝中另外兩派看清他中立的立場也要讓皇帝陛下放心,而請了你我,實屬是好意,做了個順水人情,讓你皇帝老兄對你我,對阿景少幾分忌憚。”

天香聽聞滿臉喜色,“我果然沒有看錯封大哥!”

馮素貞笑笑,卻不忍告訴她,此舉是一把雙刃劍,既讓皇帝放心又讓皇帝開始注意她們和阿景了。

“那香遺被綁的事又是怎麽回事?”天香急切地抓着她問道,希望聰明的狀元腦袋一解她所有疑惑。

馮素貞将她的手握到掌心,“只怕是有人刻意為之,意圖挑起兩國事端。”

天香聞言,冷哼一聲,“還能有誰,自然是李兆廷那個烏鴉嘴壞到極致的人。”

馮素貞嘆息一聲,擡起天香的頭,與她對視,繼而正色道,“天香,事情未查明之前,這樣一味地按給兆庭,終究武斷了些。”

她話音剛落,便被推開,天香一臉怒容,指着她,手顫抖,語調極高,“你……你還幫他說話?你知不知道他幾次三番要殺我?!”

“天香,你聽我說……”馮素貞上前,張開雙手,試圖安撫,卻被她奮力掙紮開。

“我不聽!”天香雙眸紅着,一字一句道,“馮素貞,你說,你是不是還在心裏想着他?你忘不了他是不是?”

她此話一吼完,二人頓時都愣住,馮素貞眼中閃過失望,面色微一冷,問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時至今日,你怎麽還不信我?”

天香愈發氣憤,想起這些年的遭遇,又想起那夜李兆廷的言行,冷笑道,“怎麽信你?你二人當年可是那般情深似海……”

“夠了!”馮素貞高聲打斷,繼而轉過身去,吐出一口氣,随即緩緩道,“我去看看香遺。”

言罷快步離去。

天香氣急,将她先前擱在桌上的盒子拿起狠狠擲向屋外,透明晶瑩的寶珠滾出盒子,在陽光下閃閃光亮。

天香走過去,蹲下身去撿,淚水一瞬間模糊了視線。

“天香,你還想要什麽?”

“嗯,我想想……”

“快想,我要送你多一些禮物。”

“南海的夜明珠,對,我想要那個!幼年時常聽我父皇提起,那東西光芒萬丈,可與日月争輝。”

……

生活很好,可是難過。

☆、冰釋

打開門的時候,有撲面而來的酒香,屋內地上歪斜地躺着空了的酒壇子。馮素貞的視線轉了許久才發現坐在地上,趴在床沿已經醉意朦胧的公主殿下。

馮素貞嘆息一聲,眼中湧現濃濃的無奈和心疼,輕輕扣上門,然後走向那人。

天香仰頭,酒水灑滿衣襟,她煩悶地草率去拍,卻被一道力阻止,擡頭,撞入一雙關切溫柔的眸中,帶點疑惑似的開口,“馮……素貞?”

馮素貞輕輕地應了聲,随即溫和地笑着去扶她,“天香,你醉了。”

天香拂開她的手,搖頭,模樣認真極了,雙眸睜得很大,望了她許久,才捧起她的臉,神情一點點變得沮喪委屈,像是少了糖果的孩童般不滿地質問,“你跑到哪裏去了?”

馮素貞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放到唇邊輕吻,“你尋我了?”

“嗯!”她重重點頭,随即愈發不滿地控訴,“你騙人!”

她指着馮素貞,身體一斜,馮素貞慌忙去扶起,讓她靠在自己肩上,“我沒有在香遺那裏看到你!”

馮素貞聞言笑了笑猜測她大抵愛面子去了也只是遠遠望着沒有去問,誰知道馮素貞去看過香遺後見時候尚早便去廚房為她母子二人親手做了糕點。

本來是來看她氣消了沒,好一家三口去院內閑坐喝茶的,卻見到她醉了。

馮素貞心中一陣愧悔,暗罵自己不應該同天香置氣的。

“是我不好,香兒,你別和我怄氣了。”

天香拿起離自己最近的酒壇子,湊近了要喝,卻被馮素貞截住,“你若氣我,大可以打我罵我出氣,我絕不許你這樣傷害自己的身體。”

天香推她,試了好幾次,都被她擋回,神色不賴,“誰要你管,你根本不關心我!”

馮素貞無奈苦笑,奪了她的酒放到離她遠些的地方,随即抱起她坐到床上,她一直像個鬧脾氣的孩子般掙紮,馮素貞無奈,壓着她的雙手,望着她,四目相對,她的眸光明亮清澈,“傻瓜,三年前那次我在山洞中同你說的話難道你都忘了嗎?我的心中只有你一人,誰也不能代替你。香兒,我們走到如今多麽不容易,旁人已是太多世俗眼光,萬萬不能再彼此猜疑,你要信我,信我這一生不會再這樣歡喜一個人了。”

天香突然安靜下來,背對她躺下,馮素貞早已發現,她雙目清明,最多不過三分醉。

一雙手自腰後環上,馮素貞在她身後躺下,攔腰擁着她,聲音自身後傳來,“你是千萬個人裏,唯一的她,是我最喜歡的人。”

天香不語,卻忍不住嘴角彎起,生了絲笑容,在馮素貞尚且來不及反應之際驀然轉身回擁她,二人身軀一時貼的很緊,彼此的氣息萦繞游走,天香埋首在馮素貞頸後,微一啓唇。

馮素貞沒有掙紮,輕微地痛楚伴随着癢意傳來,她笑得包容寵溺,輕輕拍着懷中的身軀,天香松口,滿意地看着自己留下的痕跡,心中滿足,才言不由衷地道歉,“對不起。”随後繼續在她懷中,“有時候發現自己是個極為俗氣的人。你少看他一眼,我都會開心到不行。”

馮素貞搖頭,“那我往後,盡量不去看他。”

天香笑了笑,覺得自己似乎真的有些醉了,“我時常懦弱,為你不在身邊的日子掉眼淚。明明吃了那麽多苦,滿心期許只為奔向你,所以才怕你突然不要我……”

馮素貞嗅了口她身上的酒香,過了許久,懷中人已然熟睡,她似乎也生了絲困意,輕輕呢喃“傻瓜,你已經深入我的骨血,要我如何割舍?”

總是渴望占有越多,而越脆弱。

馮素貞輕輕閉上眼,想起她得來的消息,忍不住憂心。

卻在心中一遍遍告誡自己:藏好你的軟弱,苦難要來了。

清晨天香醒來,身邊已經冰冷,要不是枕上殘留的印記,昨夜的一切她會以為是夢,被角被捂得嚴實,想來是恐她受涼,昨上溫了醒酒湯飄逸着淡淡的清香,屋內燃着炭火,溫暖一室,妝臺上的南海明珠宛如晨光。

天香四肢伸展,随即懶洋洋地自床上下地步到桌前,端起那盅醒酒湯送到唇邊,皺起眉飲了起來。

風雨過後,陽光總是格外可貴。

天香坐在銅鏡面前梳好了發,輕巧地绾了髻,朱紅抿唇,換了身紗衣。

推開窗,遠處,馮素貞就這麽回來了。

馮素貞遠遠望來,瞧見她一臉笑意趴在窗沿,神色說不出的歡愉滿足。

推開門,将風霜擱在屋外,天香迎上去,為她抖落身上的落雪,“你去了哪裏?”

馮素貞将鬥篷脫下,攤開手放在炭火上烤,“去了趟刑部大牢。”

天香抿着唇讓她坐下,随即在她跟前蹲下身,仰頭望向她,“如何了?”

馮素貞搖搖頭,嘆息一聲,憂慮地開口“柳青言有聖喻在手,我并不宜作過多幹涉,恐怕那幾位外使在重刑之下,不是屈打成招也是九死一生。”

天香起身,甩袖憤怒地罵道,“真是不成器的家夥!”

馮素貞拉了拉她的手,起身,為她理了理衣襟,柔聲道,“莫要氣了,我們先去吃些東西,填飽了肚子,去一趟安平王府,看看東璃皇女如今的情況再作定奪,倘若東璃使臣實在保不住,也要保下這至關重要的皇女!”

天香長吸一口氣,壓下怒意,“好,順便去尚書府把君雅嫂嫂接過來一起,她家中世代為醫,她盡得真傳,也好看一看。”

馮素貞點點頭,擁着她走到桌前,片刻後便有人送來吃食。

飯後,二人差人去請香君雅,随即先行前往安平王府。

到了王府,桃兒杏兒一臉高興地迎上來,天香被二人哭哭滴滴弄得心軟,最終還是答應先帶二人到她的新府上去,但是一旦二人找到了歸宿她絕不留了。

宇文秀被安蹲在安平王府最舒适的朝陽閣內,馮素貞與天香到時正巧見到東方景端着藥碗小心地掩門出來。

天香一臉詫異,低聲問帶她們前來的杏兒,“你們王爺親自喂藥的?”

杏兒點頭,“嗯!自從這東璃國皇女病下了,王爺每日都是親自照顧的。”

天香轉而望向馮素貞,後者回以寬慰一笑,拉着她,“走吧,我們去看看皇女。”

見到他二人東方景高興地喚道 “姐姐,姐夫。”随即望向她二人身後,一臉失落,問道,“素姐姐呢?”

天香聞言笑道,“臭小子,現下是如何?親姐姐也抵不上素姐姐了?”

誰知東方景聽後竟一臉不快,怏怏不樂地開口,“姐姐好狠的心,素姐姐一片赤誠,偏的就落得這般下場,你……你不要她,就把她送回來我照顧就是!”

天香聽完恨鐵不成鋼地戳戳他的腦門,“就你有一副好心腸,我是鐵石心腸好了吧!”

馮素貞搖搖頭,正色道,“皇女的病情如何了?”

東方景臉色愈發沮喪,有氣無力地開口,“姐夫還是自己去看吧?”

馮素貞點點頭,東方景前頭帶路,她跟上去,走了幾步回頭發現天香仍站在原地,“怎麽了?”

天香笑笑,“我……突然想起些旁的事,一會兒再來。”

馮素貞點頭囑咐,,“外頭冷,不要站得太久。”

天香點頭,待二人進屋,她才扶着長廊內的柱身,吐出一口鮮血澆在梅枝上,頓時紅色刺眼醒目。

天香閉目大口呼吸,忍着痛楚,等面色一點點恢複,一只溫柔的手扶住她,伴随着熟悉地關懷,“還好嗎?”

她身形一怔,轉過頭,眼中才放下心來,虛弱地點頭,“嫂嫂,你開的藥我都吃完了。”

☆、山雨欲來

“有時我滿懷愧疚,這一世沒做過多少惡事,卻總是對不起自己。”天香仰頭飲下藥湯,抹去藥漬如此說着。

香君雅接過藥碗忍不住嘆息,“香兒,你這樣瞞着她,她終究還是會有知道的一日。”

天香搖搖首,無力地笑道,“嫂嫂,她太怕失去我了,在一起的日子,我二人總是聚少離多。她已經每一日都在過往的惶恐之中,我不忍她再為此難受。而且,還有那麽長的一段時光,已經很夠了,我會陪她很久很久,久到足夠制造許多屬于我們的美好回憶,屆時即便是我不在了……”

說到此處她仰首,強行忍着淚水,不再繼續這話題,“嫂嫂,你看過那東璃國皇女,她何時能醒?”

香君雅見她這般,埋怨道,“你自己尚且病痛纏身,卻還要去操心旁人,我這藥只能控制你一時脈象穩定,若不幸再出了什麽事,便是掩蓋不住的,屆時懂醫術的馮素貞一探自然全會知曉!”

天香握着她的手,“所以嫂嫂一定要幫我。”言罷靠近她,貼着她隆起的小腹,低語,“小寶貝你也覺得姑姑會沒事的對不對?”

香君雅一時酸澀,對于天香她始終是憐惜且感激的,是天香成就了她今日的愛情和家庭。

“你不必擔憂太多,那東璃國皇女不過是叫人下了些藥,你家驸馬早已經察覺了,此刻還未揭穿只怕是時候還未到。”

“我就說,我家有用的,醫術盡得婆婆真傳,哪有看不好的?!”

香君雅見她一副自豪,笑着搖搖頭,“真是個護短的丫頭。”

卻在心中惋惜,你家驸馬這樣厲害,若有一日知曉她救不了你時,又該如何?

一時二人皆未再出聲,天香望着窗外靜谧的景象發呆,香君雅坐在桌前飲茶。

然後柳青言便來了。

桃兒前來通報時天香側頭沉思了片刻才緩緩點頭,“讓他在廳內侯着,我随後過去。”

“是,公主,奴婢這就去告知柳大人。”

待桃兒走後,香君雅起身笑道,“那我也先回去了,算算你大哥也該回去了。”

天香挽着她的手,親昵道,“那我送嫂嫂出去。”

香君雅拍了拍她的手背,“那柳大人……”

天香神色平靜,“自然是先侯着。”

“也好,左右我還有些事要囑咐你。”天香點頭,二人并肩走出去。

待天香出現時已是半柱香後,柳青言卻神色平靜地坐在廳內飲茶。

見她出現,起身行禮,随後開口,“下官以為今日見不到公主的。”

天香在一旁随意落座,仰着頭望他,“柳大人來的是安平王府卻見本公主做什麽?”

柳青言并未因她的冷漠而失落,他已經慢慢習慣她的态度,只是依舊笑着回道,“下官奉聖上之命前來探望東璃國皇女,離去前聽聞公主也在此,想起之前東璃國使臣一事,挂念公主鳳體,故而想要探望。”

“柳大人看見了,本公主安然無恙,請回吧。”

“公主。”柳青言突然提高聲音喚道,天香望向他,他嘆息一聲,“你為什麽同三年前不一樣了?那時候你……”

天香笑了笑,起身走近他,語調有些冷漠,“別多想,天下癡情之人都一樣,無情之人,也一樣。時間會改變的是事,不是人,柳大人,你既已來了這廟堂之中,望你以後以國事為重,其他不必多想。請吧!”

柳青言神色随着她一字一句變得苦痛,最終化為羞憤,轉身快步離去。

馮素貞與他擦肩而過,停頓下來,望着他離去的背影,出神片刻後才走向天香,見她臉色有些發白,忍不住擔憂,走過去,執起她的手腕,探着脈搏。

天香望着她垂眸認真呵護的神色,心中劃過一絲暖意,笑了笑,低下頭,抵着她的額頭,語氣軟糯,“馮素貞。”

“嗯?”

“我們逃走吧?”

“公主?”

“逃到關外去,去牧馬放羊,從此閑雲野鶴,再也不管他們了!”

馮素貞将她攬進懷中,“好,等這一切塵埃落定,我們就離開,去牧馬放羊,去過閑雲野鶴的日子。”

“那……要等多久呢?”

“很快的。”

“再快些吧……”

香君雅說的沒有錯,三日之後,正當外使綁架小縣主一案欲結之際,昏迷已久的東璃國皇女醒過來了。

醒來得恰到好處,伴随着東璃呈來的一封求親信。

東璃國皇女宇文秀已到婚嫁年齡,卻未曾許人,女皇意将其嫁往大齊,此後兩國姻親,和睦相處。只是信中提及東璃女皇年事已高,膝下只有兩女,所以希望宇文秀與新驸馬婚後能在東璃侍奉三年,承歡膝下。

為表誠意,願意撤出其在大齊境內東南沿海一帶的所有兵力。

皇帝陛下聽聞後與大臣商議,奈何皇帝陛下至今膝下無子,前些年也有後妃有孕只是都接二連三小産,未能幸免。

這幾年甚至再沒有哪位嫔妃有過喜訊。

那麽東璃國皇女還能嫁給誰?皇親貴族中只剩下至今未婚的東方景,這個東方瑜一直忌憚卻又礙于天香遲遲沒動的人。

公主府內。

天香長嘆一口氣,側頭望着馮素貞開口問道,“我皇兄為什麽會至今仍沒有孩子?”

馮素貞握着天香有些冰冷的手牽着她往室內走去,“這事只怕只有太醫院知道了。”

天香露出一絲悲涼,“皇家骨血多是如此,看似高貴無比,卻不知道有多少無辜稚兒連來這世上看一眼的機會也沒有。”

馮素貞将她摟在懷中,吻了吻她的額角,“我以為你會更在意阿景的婚事一些。”

天香笑了笑,張開手回抱着她的腰際,在她肩上靠着,“這也不是什麽壞事。”

馮素貞聞言詫異,“敢問公主有何感想?”

天香捏了捏她的臉,“貧嘴,你難道不是同我一樣的想法麽?”

馮素貞拉起她身後鬥篷将她裹得更加嚴實一些,眨眨眼,“嗯……說說看。”

天香怨念地望她一眼,緩緩道,“你雖不讓我插手,我也看得出這京城如今不太平,阿景若真因為這樁婚事能前往東璃避開三年,又得到了東璃女皇的庇護,往後我們也不必再為他思慮了。”

馮素貞聞言低頭輕輕一吻她的唇邊,贊許道,“孺子可教也。”

“可阿景喜歡那姑娘麽?”

馮素貞笑望着她搖搖頭,“阿景有喜歡的姑娘。”

“咦?”

馮素貞拍拍她的肩,攬着她,“但他二人都沒有選擇,阿景沒有,宇文秀也沒有。”

“你先告訴我阿景喜歡的姑娘是誰……”

“你這做姐姐的需要自己去多留意才行。”

“好你個馮素貞,我……”

“好了。”馮素貞截住要作勢打自己的手,正色道,“現下我們應該關心的是你皇兄。”

“你說。”她望了望四周,神色有些不自在地湊近了馮素貞問道,“是不是我皇兄的問題?”

馮素貞聞言臉色也閃過一絲紅暈,頗為無奈地回道,“之前是有嫔妃受孕的。”

“那我皇兄那樣寵那位梅妃,她怎麽也?”

馮素貞悠悠一嘆,“她自然是不可能懷上了。”

“你說什麽……”

馮素貞搖搖頭,“今夜不是宮中設宴邀了我們麽?正好去探一探。”

“好。”

☆、暗湧

為慶賀東璃國皇女大病初愈,皇帝在宮中設宴。

琉璃燈火通明,宴席奢華,衆人舉杯恭賀,大病初愈的宇文秀一身海棠紅衣,束了發髻,英氣逼人,她身旁坐着興致不高的東方景,拉着臉不與人交談。

皇帝陛下今日似乎興致很高,笑着坐在高處,不時與身旁的梅妃娘娘耳語幾句,紅光滿面。

天香的視線游走了一番停在了身旁的馮素貞身上,側過頭,托着下巴望着她笑道,“你今日果真俊俏非凡。”

素來內斂的馮素貞聞言,閃過一絲不自在,無奈地回道,“公主莫不是想說自己這身衣裳做得好?”

天香點頭,“我第一次做衣裳,想不到能有這樣的成果。”

馮素貞為她挑了塊吃食在碗中,繼續同她笑談,“是是是,連杏兒看見了都說我這件衣裳很是別致吶。”

畢竟也不是所有男子的衣裳上都能這般姹紫嫣紅的堆着花朵吧。

天香滿意地咂咂嘴,繼而握着馮素貞的手腕,湊近道,“一會兒我要是裝醉不像怎麽辦?”

馮素貞淡定從容地移開她試圖要拿過去的酒杯,将她那杯裝着溫熱茶水的酒杯塞到她手中,低聲道,“你昨夜不是就做得很好麽?”

天香氣的捏了捏她的手,“你這個人啊。”

馮素貞笑了笑,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頂,“時候差不多了。”

片刻後,天香長公主便真的醉意朦胧了。

皇帝陛下留她二人今夜就留宿宮中,馮素貞扶着天香謝恩告退,那人借着醉酒整個身軀壓在她身上。

馮素貞有些無奈又好笑,伸手攬着天香的腰身,轉身之際卻無意間對上一道視線,眼中閃過一絲不快,索性伸出雙手将人整個攬在懷中走出衆人視線。

出了殿,身後一直有宮人跟着,故而二人也一直未作聲。

到了安置的宮殿,奈何那些宮人執意奉了陛下旨意要留下伺候,使得二人一時犯難。

馮素貞正欲開口說話,卻被懷中人推開。

天香眯着眼搖晃地站在那裏,走兩步,又晃一晃,卻不肯教馮素貞和宮人扶。

“好你個馮宿,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人。”

馮素貞配合地裝作尴尬地樣子,努力去扶,“公主,你醉了。”

天香借勢揪着馮素貞委屈紅了眼,推人走又說她不準走。

就是這般,像個與情人吵嘴的可愛小姑娘。

一旁的宮人見着馮素貞一臉窘迫無奈,忍不住偷笑,不過是小夫妻二人在鬧矛盾,梅妃娘娘還說公主今日怎麽這樣不勝酒力,原來是心情不佳。

馮素貞餘光掃了二人一眼,劃過一絲冷笑,随即俯下身将天香攔腰抱起走向床榻,吻了吻她的唇,一面低聲哄道,“好香兒,是我錯了,莫要氣了,我這就給你賠罪。”

那兩位宮人相視一笑,明了地點點頭,默默退出去關上了房門。

天香自馮素貞懷中擡起頭來,早已雙眸清澈明亮,笑得狡黠,“還是本公主有辦法吧。”

馮素貞點點頭,寵溺地笑道,“你這叫旁門左道。”

是在拿自己的名譽行事。

天香揪着她的一縷發玩耍,瞥了眼外頭,“出是出去了,卻還在為我們看門。”

馮素貞握着她的手,瞥了眼外頭,“所以我二人須得早些就寝了。”

言罷一揮衣袖息了室內的燈火。

天香往裏挪了挪騰出一些位置讓她躺在身旁。

月光明亮,透過窗柩鋪灑了一地,一層銀灰。

天香側身枕着雙手望着馮素貞靜美地側臉,如癡如醉,卻又惋惜不已,撫摸着她的鬓角,“我不喜歡這張臉。”

馮素貞捉過她的手吻了吻,“我知道,我知道。”

天香環着她的腰貼近她,相擁,“若子嗣一事真與梅妃有關的話,那對我皇帝老兄來說太殘忍了。”

“天香,其實這麽多年都過來了,陛下也許并非一無所知。”

天香點點頭,“你要小心一些。”

“你不與我一起?”馮素貞詫異,她原本就是擔心天香要與她一起,還想着要等她睡着了再偷偷行動的。

天香放開她,平躺,眨了眨眼,“我如今不比從前,飛檐走壁的事也幹不來了,跟着你只會讓你分心,還不如在這裏睡覺等你回來。”

馮素貞俯身在她上方,理了理她的發絲,眼神眷念溫柔,“這樣很好,我只想你珍惜自己。”

天香笑着攬過她的脖頸,揶揄道,“我這麽聽話,你親親我呀。”

馮素貞一怔,轉瞬一笑,果真俯下身吻上溫軟地唇。

唇齒相依,柔軟溫柔,纏綿輾轉,不知是誰輕輕一嘆,随即化為更深一步地探索。

她們的身體貼合在一起,臉靠的很近,甚至可以看到彼此臉上細致的絨毛,聞到身上淡淡的香氣,呼吸變得灼熱,語言已是多餘的東西,唇瓣貼合在一起,天香情不自禁地顫了一下,她的眼裏霧蒙水潤,臉上泛了紅潮,鼻尖滲出細小的汗珠,清純夾雜着妩媚,那惹人憐愛的樣子讓馮素貞情難自禁地低頭再一次貼近她的唇瓣,繼而溫柔地繞住她的舌尖,輕顫着承受彼此的愛意,睫毛已不自覺地潮濕……

“馮……素貞?”

“天香,香兒……”

月光撩人,彼此呼吸急促,漲紅着臉,不敢去看對方,竟誰也不知說什麽好。

過了片刻,馮素貞握着拳的手被一只溫熱的手覆蓋,她側目,天香努力維持着淡定,理直氣壯地說道,“嗯,味道還不錯。”

随即轉過頭,“外頭已經沒有人了,你……快些去吧。”

馮素貞愣了片刻,笑出聲來,“知道了。”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床上的人,也忍不住咬着被角癡癡地笑了起來。

那一夜馮素貞直到天亮之際才回來,月亮還未西沉,她小心翼翼地推門然後轉身合上,将風雪擱在屋外,披風上全是雪,輕輕一抖,散落了一地。

借着月光,馮素貞伫立在窗前,清瘦的身影透着難以言喻的悲傷,一雙手攔腰環住她的腰身,貼上背後熟悉的溫軟身體,微一愣神後覆上那雙手,十指交握,細膩溫情直達心底,她輕輕垂眸,睫毛濕潤,帶着厚重,掩蓋眸內悲憫,“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身後地人在她肩處蹭了蹭,低低地回道,“你一直不回來,我怎麽睡得着。”

馮素貞聞言轉身,面對她,擡手輕輕觸碰她的臉,大抵剛從屋外近來,手上仍舊冰冷,天香不自覺地瑟縮,馮素貞荒忙縮回,“你一直在等我?”

天香點點頭,“我去點燈。”

正欲行走卻被馮素貞拉住,“別點。”

天香回眸,月光裏她雙眸清涼柔軟,其間隐憂明顯,“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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