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 (5)
吧,不論什麽樣的結果,我都能接受。”
馮素貞點點頭,将她攬回懷中,“我查了這兩年來宮內的膳食和用藥,發現單看每一樣都似乎沒有問題,但是其中幾樣藥同膳食是近兩年宮內采購最多,食用頻繁在體內累積,會致使男女絕育。天香,也許,你皇兄這一生都不會在有子嗣了。”
天香聞言自她懷中起身,光影中雙眸清冷,望向馮素貞,“你早已知道了這個結果是不是?”
馮素貞眸光一閃,卻最終沒有否認,“是。”
天香笑着搖搖頭,“你果真以為我猜不到麽?”她擡眸望向窗外,輕輕道,“又下雪了。”
她初回京城那段日子,每日大街小巷四處游走,并非玩樂,想要探知的事情早已經知曉了一二,後來聯系馮素貞和東方景這三年的表現,便早已猜測他二人在做什麽了,只是一直裝作不知道。
“天香,只要你一句話,我可以停止這一切,什麽也不去管。”
天香側頭,望着她眸中光芒閃爍,拉着她的手,“可你知道我已經無法替誰選擇了,我皇兄不會再有自己的子嗣來繼承皇位,我父皇子嗣單薄,除了皇兄和我,只剩下阿景,我從不在乎他是否我父皇親生,他想要天下我也并不吝啬,只是我仍舊想要知道害我皇兄的人是不是他?”
馮素貞聞言神色嚴謹,正色道,“不是阿景,他根本不知情,即便我也是在見了梅妃之後才開始懷疑此事的。”
“梅玉華?”
“她是李兆廷的人,我曾讓人查過她是在三年前我們還在開封時進宮的,算一算時間,那時候剛好有了要殺我的聖旨,以及城隍廟一事。”
天香聞言有些神傷地嘆息道,“果然是他。”
馮素貞搖搖頭,“可這一切完成得太過順理成章了,無形中仿佛還有一只無形的手在暗中操作,李兆廷的目的太過明确,反而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接下來阿景不能再像從前一般面上身色犬馬來掩蓋一切了,東璃此去,只怕萬分兇險。”
“你查到了什麽?”
馮素貞搖搖頭,“坦白說,自東璃來訪我便讓阿景派了人出去,然而至今這些人皆是了無音訊,關于東璃我們更是知之甚少。”
天香長吸一口氣,“你是擔心東璃使詐?要扣下阿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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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素貞笑了笑,“倘若真是這樣倒也沒什麽,無非是那小子去做了壓寨夫人,然而就怕事情遠遠不止這樣簡單。”
“那我去求皇兄,讓他不要逼着阿景去娶那個勞什子皇女了。”
馮素貞知曉她不過是孩子脾氣,不言不語只笑望着她,她果真自己也好笑地搖搖頭,“我總是還沉浸在過往,當他是那個只會做木鳥的太子哥哥。”
“也許我們應該将陛下此舉往好的方向去想,讓阿景暫時脫離京城這個是非之地也好。”
天香點點頭,“讓李兆廷同我皇兄去鬧好了。”言罷調侃道“說起來,我許久沒有見過劉長贏了,我那位無緣的兄長。”
“總會見到的。”
天香轉身扯了扯她的嘴角,推了推她的眉頭,笑道,“好啦好啦,不要愁了,我都不擔心,你擔心什麽?人生哪有許多解不開的死結,比如我愛吃甜食,可它總讓我牙疼,我便将常疼的那顆牙給拔了。”
馮素貞聞言好笑地反問道,“這倒是個好辦法,只是倘若你能改為戒了甜食就更好了。”
天香扁嘴,頗為不屑地反駁“我愛的自然不能割舍,我痛的又何必珍視?”
馮素貞張嘴正欲說話,卻被她捂住嘴,“所以馮素貞啊,以後你都不能再逼我放棄你。”
馮素貞将她的手拿下握在掌心,鄭重地回道“往後你趕我,我也不走了。”
天香聞言額頭重重磕向她的肩骨,頭頂傳來一陣馮素貞吃疼的悶哼,她不知道懷中的女子用怎樣的心情在說那些話。
總是如此,當一個人還在我們身邊的時候,我們不會知道與她分別的時地。
就像我們在生的時候,亦不知道死。
【本章完,】
☆、秦晉
安平王府。
近日府內上下伺候的仆人都是小心翼翼的,都知道自家主子脾氣不好。
當然除了某位居住在府上的客人,她可是一點兒也不在意的。
一大早宇文秀便穿戴整齊,将東方景的房門砸得震耳欲聾,“東方景,快起來,快快快!”
裏頭陸續扔了許多東西伴随着怒氣十足的一聲,“滾。”
然而皇女大人并不在意,頓了頓,提起衣罷,挑了挑眉,“我要踹門啰!”
“你敢,我跟你說,宇文秀我……”伴随着哐地一聲,東方景的罵聲被卡在喉嚨裏,宇文秀一身藍色錦衣叉腰挑釁地笑望着他。
東方景穿着雪白的裏衣,一頭發來不及束,襯得面容比平時更加俊美柔和了些,晃的皇女眼中閃過一絲驚豔,随即咳了咳,“你看都日上三竿了,起了吧?”
東方景冷哼一聲,索性懶得搭理她,自顧自穿起了衣裳。
宇文秀望着她在自己面前這般宛然自若地穿衣洗漱,一時有些窘迫起來,她原本是想逗逗他的,她一直覺得東方景就是個小屁孩,是不經逗的,所以好玩兒。
可是此刻她面上有些熱,心裏有些奇怪,氣氛不知道是僵硬還是尴尬,“那個……”
東方景擡眸瞥了她一眼,吐去了漱口水,然後擦幹淨後,冷冷地開口,“說吧,找我什麽事?”
“我們就快要成親了。”宇文秀走到桌前坐下,托着下巴眨眨眼,早已抛卻先前的尴尬。
作為姑娘,宇文秀絕對是株奇葩,害羞,那是什麽?她應該從來不知道,東方景默默地想着,然後眼也懶得擡,“你們東璃是沒有男人了嗎?非要跑到我們大齊來找。”
宇文秀為自己到了杯茶,抿了口放下望向他,“東璃男人是很少的啊,大多數時候都是女子同女子一起生活,男人大多都是貴族才能接觸,雖然以我的身份要找個男人是很簡單的,可是……他們哪有你好玩兒?”
言罷瞅見東方景額頭明顯的青筋突起,低下頭開心地偷笑。
東方景洗漱妥當後在她面前坐下,徑直望着她也不開口,宇文秀一時被盯得不自在,忍不住問道,“怎……怎麽了?”
東方景轉過頭,冷冷道,“沒什麽。”
宇文秀皺着眉,搖搖頭,有些莫名,随即開口,“你是不是在為要随我去東璃三年的事為難?”
東方景望了他一眼,懶得開口。
她卻笑起來,“沒有關系的,三年很快就過去的,你只要陪我去看我母後,等她好起來,我就……”
“成親應該是兩情相悅的。”東方景突然回首望着她打斷。
“這麽說你有喜歡的人了?”
“我……”
宇文秀觀察着東方景,清楚地看見他臉上閃過的失落,“如果沒有我,你會和她成親嗎?”
好半晌,當宇文秀以為他不會回應時,他才開口,語氣無力,“她不會嫁給我的,因為我們并非兩情相悅。”
宇文秀點點頭,拍拍他的肩,起身背對他留下一句,“等到了東璃,就好了。”
然後徑直離去,東方景望着她喝過的那杯尚有餘溫的茶水,抿唇不語。
派出去的人,一直沒有回來,想必早已兇多吉少,東璃究竟是怎樣一番狀況?
還有,他真的要娶宇文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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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
男子一身長衫伫立望着亭內撫琴的女子,神色平靜,待琴聲停息他才走過去。
“素素姑娘琴藝真是越來越純熟了。”
“比起馮素貞如何?”素素回眸,眸中隐含一絲冷意。
張紹民微一愣神,搖搖首,“我也只是機緣巧合下聽過一次前驸馬彈奏,應該是極好的,然而時間久遠,早已經忘記了,反倒素素姑娘的琴藝讓在下回味無窮。”
素素笑容清淡,緊了緊身上的披風,寒風中,她身形纖細消瘦,惹人憐憫,“半個月了吧,我在張大哥這裏已經叨擾了半個月的時光了。”言罷咳了起來,張紹民慌忙倒了熱茶遞過去。
“姑娘不要在寒風中太久,唯恐染了風寒。”
素素點點頭,擡眸“張大哥近來很忙吧,總是幾日難得一見。”
張紹民聞言笑了笑,搖搖首,“左右是些俗物雜事,處理起來也棘手,每次回府也已經天色較晚所以不曾來叨擾姑娘休息,是紹民怠慢了姑娘。”
素素搖搖首,“那些事我是不懂的,以往在安平王府的時候也是如此,其實他們說的事我是不明白的。”她轉過身,望着遠處,微眯着眼,輕輕一嘆,“可那時候總有盼頭,日子也不至于難熬,現在,自己是個無人牽挂的人,是多餘的。”
張紹民望着她,面上湧現一絲憐惜,開口勸道,“姑娘切莫妄自菲薄,這世上又怎會缺乏關切之人呢?”
“張大哥。”素素轉身望着他的雙眸,那其間隐含着萬千情緒,讓他驟然心驚,“為什麽連你也要這樣?我原以為我們是一樣的,你應該懂我,可我們又是不一樣的,畢竟我可以留在她的身邊默默陪伴,你卻不可以,我原以為你會支持我,可你為什麽……為什麽連你也要阻我。”
張紹民心中一驚,強行鎮定,“紹民不明姑娘所言。”
“你不明白不要緊,我只是希望知道多一些關于她的事,你不能再阻我。”
張紹民望着她遠去的身影,決絕孤寂,心頭閃過蒼涼,一時無言。
直到随從前來打斷。
“大人,您安排的事屬下都打點好了。”
“嗯,派人去長公主府知會一聲。”
“是。”
“等等,把之前截下來信送來我書房。”
“是。”
夜晚漆黑一片,寒風呼嘯,寒冷刺骨。兩人已經一招一式打鬥了十來回合,漸漸地青衫青年占了上風,與他過招的寬袍的男人招式淩厲狠絕,劍尖次次直指要害,都被他閃避躲過。
青年突地飛身而起足踩劍尖,一躍翻過到了男人身後,靈活轉身,一柄劍已經抵着男人的脖頸,青年轉身,掀開頭上鬥篷,再緩緩撕開一層人皮,露出一張蒼白的清麗絕色面容來,正是昔日的妙州才女馮素貞。
“飄紅兄,別來無恙啊。”
男子聞言猛地一怔,轉過身,瞳孔中閃過一絲驚愕,随即換為濃厚的殺機,不顧脖頸上的劍,直逼青年。
馮素貞側身與一劍飄紅的劍擦肩而過,一縷發絲飄揚落地,她眼中閃過驚駭,随即穩穩站定後長嘆一聲,抱拳俯身,“多謝賜教。”
一劍飄紅面容冷冽宛如此刻寒夜,滿是風霜的臉龐上堅硬冷漠,卻還是問出了長久以來最關心的事,“她,回來了?”
馮素貞點點頭,“回來了。”
一劍飄紅點頭,擡首望向漆黑的夜空,語調裏夾雜着一絲柔和,他不遠千裏來此,無非就是要驗證這件事而已,“那就好。”
“飄紅兄可讓素貞好找。”
“你找我做什麽?”
馮素貞見他轉身望着自己,苦笑,“說來慚愧,如今我與阿景都已經無人可用了,只盼飄紅兄能出手相助。”
一劍飄紅望着她片刻後複才淡漠地問道,“何事。”
“三個月來,我曾陸續派人前往東璃打探消息,可派出去的人無一歸來,想必早已兇多吉少,飄紅兄技壓群雄,素貞如今只能寄希望你能出手相助了。”
一劍飄紅聞言皺眉,點了點頭,“聽說與東璃聯姻的正是東方景?”
馮素貞點點頭,無奈地笑了笑,“正是那小子。”
一劍飄紅點頭,“我知道了,等我消息吧。”
言罷轉身,翻身上馬後轉過頭來望向馮素貞,夜色中他雙眼漆黑,但卻讓人能輕易的捕捉那其間而來的光芒,“好好照顧她,若還有下次我絕不輕饒。”
馮素貞點點頭,鄭重道,“定以性命相互。”
一劍飄紅抿唇高喝一聲“駕!”随即絕塵而去,身影消逝在夜色中。
與此同時樹林中出現數十只火把,燃着熊熊火光正從遠處靠近。
馮素貞握着缰繩,随即再度将先前掀下來的□□貼在臉上。
待火把靠近,才看清來人是領着手下衆人的新探花孫甫。
“哎呀,原來是馮先生啊,久仰久仰。”
“孫大人,好巧啊。”
“诶,好不容易到一日輪休,卻因為除了件事,又把在下叫了回來你看這半夜三更的也不讓人好過。”
馮素貞仔細打量他的面容,火光印在他微胖的臉上,他皺着眉眼,一臉怨恨。
“敢問出了何事?”
孫甫聞言頓了片刻才湊近了馮素貞身旁低聲道,“關在牢裏的欲仙幫舊犯被人劫走了!”
馮素貞聞言,心中一顫,長吸一口氣,“确定是欲仙幫舊犯?”
“不會錯,我接手後特意去翻了卷宗,原以為時間這樣久,這些人早已經被人忘記了,誰知道時至今日還有人劫獄!”
馮素貞一時陷入沉思,片刻後回道,“孫大人時候也不早了,不如明日再找,走,我請你喝酒去!”
“好,有幸能與未來驸馬爺把酒言歡,是孫甫的發造化。”言罷轉身對着衆人道,“你二人再沿着河邊看看去。”
☆、過個度
昨夜偶遇孫甫,馮素貞有意拉他閑聊。故而二人尋了城中一家酒館坐下交談。
新科三甲,唯獨這孫甫如今最是不得陛下重用,故而也鮮少有人提及,然後交談之中馮素貞卻對此人印象極好。
孫甫祖上三代都是獵戶出生,後來他父親在打獵途中無意間救下了在寺廟上香途中跌下山坡的私塾先生之女,爾後兩人結為伉俪,生下了孫甫,因外公是私塾先生,孫甫自幼耳熏目染,讀了書,長大後在外公和父母的鼓勵下參加鄉試中了舉人,還是解元,之後便又抱着一試的态度進京參考,誰知竟中了探花。
孫甫為人樸實耿直,言語實在,馮素貞所問他都一一答來,想來之所以如今仍舊不受重用也是因着這性子過分耿直了。
但這樣的人,在官場是少之又少的,馮素貞舉起酒杯,“孫兄,來,小弟敬你一杯。”
孫甫聞言笑着高舉酒杯一飲而盡。
馮素貞微微一笑,狀似不經意地提及“聽聞這欲仙幫不是七年前就被一網打盡了麽?怎麽又……”
孫甫撿了花生米丢盡嘴中,露出一絲不屑的神情,“朝中多是酒囊飯袋,要保幾個不入流的叛黨總有些手段,而且老弟你有所不知,這逃跑的幾人身份可不是一般的江湖中人,除去是欲仙幫部下,我在整理案綜時發現他們竟然都來自東璃,你想想啊,好好地東璃人跑來我大齊混江湖,好沒有出息……”
馮素貞聞言皺眉,眼中閃過一絲冷意,随即諷道,“不過是樹大招風,引來了一幫臭蟲。”
孫甫微有醉意,打了個酒嗝,“不說那些,來來來,我們喝酒,近日青言和南石兄都忙得不見人影,我去尋他們喝酒,每每也總是白跑一趟。”
馮素貞聞言好奇,挑眉問道,“柳大人同封大哥都很忙?”
孫甫點點頭,神色間隐有豔羨,“他二人都是極受看重是棟梁之才,自然是每公務纏身。”
馮素貞擡手拍拍他的間寬慰道,“老兄不必沮喪,依小弟看來,老兄總有一人必成大事。”
孫甫聞言大笑,“哈哈哈,借你吉言。”
馮素貞笑了笑,垂眸掩去眼中的疑慮,心中卻自有一番思量。
後來孫甫醉了酒,馮素貞留下銀兩托小二照看,便起身回家。
一路伴随着刺骨的寒風劃過面頰,她的酒意醒了六七分,她在路上走的極慢,腦中理着千絲萬縷的疑惑,愈發覺得有些事可疑。
不知不覺停下擡眸,公主府已在眼前,府門上挂着兩盞明亮的燈籠,照的周圍一片昏黃亮堂。
馮素貞理了理衣襟面上換了副溫柔的神情,然後提步走去。
天香為熟睡的女兒蓋好被子,望着小姑娘天真稚嫩的睡顏,眼中蓄滿溫柔,忍不住擡手輕輕觸碰她的臉蛋。
離開之際滅了燈火輕輕地關上了門窗。
回到房中,馮素貞已經換好了衣裳正坐在桌旁飲茶。
天香面上露出笑容,随即提步過去,在她身旁坐下,随即湊近她嗅了嗅,皺眉怨道,“你喝酒了?”
馮素貞擡眼笑望着她點點頭,“喝的不多。”
天香埋怨地望她一眼,随即提起茶壺為她新添了熱茶,“同誰喝的,這樣晚才回來?”
“探花孫甫。”
天香聞言想了想,才記起,“怎麽會與他一起?”
“無意間碰見了,便索性結交一番。”
天香點頭,随即打着哈欠,馮素貞放下茶水,關切地問道,“困了嗎?歇息吧。”
“若不是等你,我早睡了。”
馮素貞寵溺地笑了笑,站起身也拉她起來,随即擁着她去歇息。
重逢以後總是如此,不論她多晚天香總是堅持等她回來才肯睡下,二人也似乎愈發地默契,不問不解釋。
“明日,我們去丞相府坐坐吧,也順便探望素素姑娘。”
天香困極,疲倦地閉着眼回應,“好啊。”
☆、疑慮
在張紹民府上再見到素素的時候,天香忍不住為這女孩感到心疼。
素素瘦了很多,也沉默了不少,見到她與馮素貞時不再像以往一樣熱情了。
她心中一定藏了許多的事,無法輕松了。
馮素貞與張紹民去了書房,一直關在裏面三個時辰,不曉得聊些什麽,這期間天香一直坐在廊中望着素素彈琴。
天香一直覺得自己算不上極風雅之人,她不懂音律,遇到好聽的曲子能靜下來完整地聽完已經不錯,然而要她去領悟其中寄托的情思那便是難為她了。
故而素素連彈三首曲子,停下來望向走廊上時,也只見到天香柔和靜美地側顏,她看上去那樣溫和滿足,沒有一點兒被打動後的糾結和恻隐之心。
這樣平和安慰的幸福着,理所當然地杜絕來自旁人的情感,冷漠得讓人心寒。
卻又恨不起來。
白皙的素手安靜地垂放在琴弦上,素素輕輕撩起垂下的一縷發絲到耳後,緩慢地開口“姐姐,我想離開京城了。”
天香聞言臉上湧現錯愕,愣神了片刻才消化這件事情,嘆息一身走到那琴前蹲下,雙手靠在膝上支撐着腦袋望着面前絕麗的女子,“好啊,有沒有想好要去哪裏?”
素素搖頭,垂眸與她對望,眸內柔光閃爍,“還沒有想好,天大地大,總會有去處的。”
天香點點頭,“那,喝過阿景的喜酒再走吧。”
素素一愣,帶些許不可思議,“王爺要成親了?”
“嗯。”天香輕輕應着,目光專注地望着她,不讓自己遺漏她的每一個神情,“他要成親了。”
素素露出一絲笑意,“想不到這樣快,不知道新娘子是?”
“素素,你難道……”天香正欲問出口的話被突然出現的馮素貞一聲叫喊打斷了,馮素貞将張紹民甩到身後快步來到二人面前,彎腰扶起天香來,随即對素素笑着點頭,随即轉向天香,“時候不早了,先讓素素去收拾東西,然後我們一到去安平王府。”
天香點頭,繼而望向素素,“快去,今日我與你馮大哥是特地來接你回去的。”
素素點頭,施以一禮,随即緩緩離去。
天香望着她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馮素貞捏了捏握在掌心的手,靠近她耳邊輕聲道,“你來時答應了我什麽?”
天香聳下肩,有些不甘,“不過問。”
馮素貞拍拍她的肩,“感情一事,不能強求,你剛才若問出了口,只怕太過傷人。”
天香有些疲倦地靠在她肩上,低低地回道,“是我對不住她。”
馮素貞攬着她的肩扶起她,正視着她的眉眼,“傻瓜,你若不對不住她,那我豈不是要哭死了?”言罷抵着她的額頭,規勸道,“別想太多,一切順其自然吧,也不要替阿景去問。”
天香點頭,一時二人相對無言,直到張紹民的腳步聲響起,遂才拉開與彼此的距離。
“剛才你倆都背着我說了什麽?”
張紹民笑了笑,“不過是與馮兄說些奇聞異事罷了,公主若喜歡,下官可以……”
天香聞言擺手,“我才不要聽故事,我要聽你二人私下又合計了什麽?”
言罷轉過頭,望着馮素貞一臉靜候下文,馮素貞苦笑一聲,搖搖頭,“就知道瞞不住我們聰慧的公主殿下,待阿景成親後我們不是要離開一段時間麽,京中總還需要人看顧,我便交代了張兄幾句。”
“就這些?”天香皺眉,半信半疑地望向張紹民,他笑着點點頭溫潤地回道,“确實如此。”
————————————
安平王和東璃國皇女的婚事安排在這月十五,是皇上下旨專門挑選的近期最好的日子,只是倉促了些,就在三日後。
整個安平王府以及馮素貞與天香二人為此忙得暈頭轉向,連帶着封南石夫婦也上門幫忙。
自上次明月樓設宴之後,這還是馮素貞與封南石第一次照面,他今日一身藏青袍子,精神奕奕,五官立體,較尋常多了幾絲淩厲,馮素貞不由得微一愣神,心中劃過一絲難以捕捉地疑慮。
“封大哥,許久不見了。”
“是有些日子了,這不,之前明月樓因着我的疏忽害得你家的小縣主遇險,皇上不快,罰我去巡防營做苦力了。”
馮素貞聞言低低一笑,“大哥說笑了,這巡防營素來重于泰山,可見陛下對兄長重視。”
封南石擺擺手,随即大笑着步入內室,留給馮素貞一個潇灑豪氣的背影。
馮素貞望着他離去的身影,皺了眉。
那日明月樓設宴,請去的人全是如今朝中的中立之人,既沒有實權也已經失了地位,這無非是向朝中另外兩派表面自己的立場,同時也讓皇帝能夠放心起用,他并無結黨營私之心。
叫了她與天香去,卻又多少會讓皇帝對他留幾分忌憚。
是因為他果真為人豁達,不計得失,不怕被連累,還是另有打算?
巡防營,大齊京中掌管兵力的重要所在啊。
“嗨!”肩上被用力一擊,轉過身,對上自家公主牽着小女兒而來的場面,驅散心中的疑慮,笑着蹲下身,“香遺,來,告訴爹爹,你娘親今日可有偷吃舅舅成親那日要的糖果?”
“沒有沒有。”
“那你嘴角沾的是什麽,嗯……桂花糕,你娘親可是又拿這些诓騙你與她一道哄我了?”
天香在後頭實在聽不下去了,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腦袋,一臉不滿,“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馮素貞将她的手握在手心,有些涼,于是放到唇邊呵氣,“好了,我還有些事要去忙,君雅嫂嫂來了,你去陪她說說話,我一會兒再過來。”
天香點點頭,為她理了理衣襟,囑咐道,“外頭天寒地凍的,你可別回來太晚,今晚我讓廚房頓了羊肉湯,可不要錯過了。”
“遵命,娘子。”
“……快走!”
待天香目送馮素貞離去後轉身,發現自家女兒仰頭正一臉嫌棄地望着她,“小家夥,你這是什麽眼神?”
“杏姨說得對,爹爹同娘親果真肉麻死了。”
言罷迅速跑開,天香反應過來,氣到,“好你個臭丫頭,看我逮到你不打你屁股!”
冬日天色總是陰沉,讓人擡首望着心中陰郁莫名,天香跑了幾步,便頓下來,扶着一旁的牆壁,大口喘氣,臉色一點點蒼白,又慢慢地變得正常後,她才緩緩地走進去。
“嫂嫂,你來了!”
香君雅放下手上的茶水,拉着她坐在身旁,随即一臉關切地撫上手腕,為她把脈,神色由嚴肅憂心轉而變得一絲放松欣慰,“你近來吃了什麽?”
“旁的倒是沒有,只是馮素貞說天寒要多喝燙,暖身暖胃又滋補,所以每日總是要親手熬湯看着我喝下去。”
“知道湯內放了什麽?”
“我哪裏會去關注那些?不過她說了,只是些大補的。”
香君雅點點頭,露出不解,“你的情況竟比之前要樂觀了許多。”
天香笑着拍拍她的手背,“這是好事呀。”
香君雅點點頭,轉瞬握着她的手嘆息一聲,“但你我都該明白,你的身體非這幾碗補湯便能……你終究要愛惜才是。”
天香聞言笑起來,雙眸明亮有光,“我當然會愛惜自己。”
☆、大婚
十五那夜,夜色陰郁,沒有圓月,燈火将京城依舊照的通亮。
安平王爺同東璃國皇女的婚事盛大奢華,琉璃色的燈火照亮了整座安平王府。
入目的紅色席卷着人脆弱的五感,那樣鮮明又激烈地與夜色相充斥。
熱鬧極了。
安平王東方景,一身大紅喜袍襯得少年身姿修長英挺,束發加冠後五官被更具體地展現在人前,一雙眼眸在夜晚格外的漆黑,雙眸因酒微添了紅暈。
少年今晚格外地溫和好脾氣,幾乎不拒絕所有賓客的敬酒,表的溫潤得體,沒有了往日的尖銳和邪肆。
天香與馮素貞站在遠處凝望,面上皆是擔憂的神情。
在這件事上,她二人心中無法做到坦然無愧,她們選擇了大局,犧牲了這位弟弟的情感。
“天香,倘若素素也心儀阿景,你會同意他們在一起嗎?”馮素貞望着貼了大紅喜字的燈籠開口。
天香微微後退,靠着身後的柱身,吐出一口氣,舒展開眉頭,“你呢?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麽想?”
馮素貞轉頭,溫潤的目光望向她,帶着缱绻柔意,答道,“我大概是會勸誡吧?不想素素姑娘再步梅竹的後塵了。”
梅竹,那位已經逝去七年的女子。
天香聞言面上閃過一絲愧疚,繼而抓起她的手,“對不起,我父兄都虧欠了她。”
對啊,東方景若真有一日成了這大齊的君王,那青樓出生的素素無非會步向梅竹一般的路。
帝王子孫的愛,大多如此,讓人心寒絕望。
“可這一切其實從來都不受我們希望而改變啊,天香,你不必難過,阿景年少,情之一事尚且懵懂,誰又能說皇女非良配?”
天香點頭,笑道,“畢竟一開始我也看你這個驸馬是橫豎不順眼的。”
“所以你要開心一些。”馮素貞拂了拂她的面頰,繼而寬慰,“很快我們便要送阿景離京了,打起精神來。”
天香捧着她的手蹭了蹭,“嗯。”
随後煙火在天際絢爛綻放,馮素貞擁着天香仰頭,絢麗的色彩照亮了女人們絕麗的面容,柔美又堅毅。
馮素貞輕輕側目,餘光中,素素望着她們的方向怔怔出神,她不經意間将天香緊了緊,靠向自己,眉目間閃過一絲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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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攙扶着腳步踉跄的少年踏着燈火的光芒而來,推開門,一室喜色躍入眼簾。
新娘子一身嫁衣,如火如荼地炫目奪人。
天香繞過衆人來到弟弟跟前,臉上滿是關切,“阿景,往後就是大人了,不能再任性了。”
她的兄長坐在廳內,身旁擁着愛妃,笑容滿面,她的弟弟身在喜房,身形踉跄,滿目灰敗。
馮素貞揮手示意旁人退下,唯獨留下伺候之人,便到了二人跟前,拍了拍東方景的肩,望着少年垂眸的模樣,輕輕一嘆,“阿景,能過去的,都會過去。”言罷拉着天香離去。
東方景微眯着眼望着一步三回頭離去的長姐,眼中的委屈無助怨恨都一瞬間化為了冷漠。
早在今夜以前他便已經徹底明白了這個道理,感情有時候只是一個人的事情。和任何人無關。愛,或者不愛,只能自行了斷。
他心中愛慕素素,可素素的目光永遠追随着姐姐。
這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他應該在出發不久後迅速地折回。
他的一生早已不能專注于兒女私情,太多事等着他去做了。
少年支撐起身軀,一步步到了床榻跟前,望着安然坐着的女子,眸中閃過一絲訝然,他只當宇文秀永遠是鬧騰的,卻原來也是安靜得下來的。
是不是所有女子都是有兩面的?
“請王爺掀蓋頭吧。”
喜娘遞來稱杆,他遲疑着伸手。
喜帕劃過眼簾,扯開阻擋,展現地是女子絕美豔麗的容顏。
一個女子一生最美的時刻,都在這洞房花燭夜身披嫁衣時了。
不論她是否曾是身份尊貴,驕傲跋扈的皇家女兒,她總能在這一刻無限的柔美絕色。
“好餓啊。”
當然皇女殿下不開口說話就更好了。
☆、前往東璃
安平王大婚後,果真如當初兩國事先約定的那樣,東方景随宇文秀歸國盡孝,三年一過立即歸來。
出發的日子定在了月尾,皇帝陛下禦賜了許多珍貴之物欲送往東璃,以表今後兩國和睦的一片誠意。
所以大齊各類物産每日地由各地進入了安平王府,出發那日數十輛輛馬車運載自安平王府門口排到了街口。
天香一再親吻先前因不舍得她與馮素貞離開而哭得雙眼紅腫的馮香遺,并細細地低聲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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