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 (4)

這一步,你難道還要回頭。”

李兆廷急切地望向劉長贏,極怕他即将要說出來的話。

将他們一路走來的艱辛不易皆因婦人之仁抛在一旁。

“兆庭,除了他,我不想傷害任何人。”

李兆廷還欲再勸,卻一時不知再說什麽,劉長贏和他不一樣,一路走來,說是二人共同複仇,可更多的時候是他在逼迫着這人前行。

一切都是因為他,放不下。

也罷,他閉目良久,複而睜開眼,望向封南石,眼中一片平靜,既然這一切已經走到這番地步,斷沒有回頭的道理,就讓他去下地獄好了。

“封大人,一切還是按原計劃實行。”

封南石點頭,露出滿意的笑容,率先跪下,“恭賀新皇登基,吾皇萬歲,萬萬歲。”

随着他的動作,在場的衆多官員無不跪下直呼,“吾皇萬歲,萬萬歲。”

天香起身,“你們這幫貪生怕死之徒,枉為臣子,你們……”

她顫抖着,氣急。

“長公主殿下,別急,你的戲還要再唱下去。”

他示意手下将柳青言帶到天香跟前,梅玉華也自李兆廷身後來到天香跟前,她彎身撿起地上的紅色蓋頭,一點點撫平,靜靜地望着天香,“長公主,嫁給自己不愛的人是什麽樣的滋味,終于你要嘗到了。”

“住手!”

劉長贏的冷喝卻并未有人聽取,天香掙紮不得,只能大聲斥責冷眼的李兆廷,“李兆廷,你與這個魔鬼打交道,你終究不會有好下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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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兆廷聞言冷笑一聲,“無妨的,我早已經如堕地獄,公主殿下,不能和所愛一起的滋味,好受麽?”

“封南石,你放開她,我不要成親,我後悔了,你聽到沒有?”柳青言望着天香絕望掙紮的模樣,不忍地充着笑看一切地封南石呼喊。

封南石聳肩,頗為無奈地模樣,“柳老弟,這可不是為兄能做主的,李先生喜歡這出戲,在下便只能叫你們演給他看了。”

天香聞言不再掙紮,她忽而同情起李兆廷來。

這個人大抵已經瘋了,一顆扭曲的心以折磨她為樂,太過好笑,也太過可悲。

他真的那樣恨她嗎?是恨她搶走了馮素貞?還是恨她擁有的一切?

也許他自己也已經分不清楚。

“一拜天地!”

一場荒誕的婚事即将進行,生平第一朝,新郎新娘被人強按着拜堂行禮。

劉長贏被李兆廷的人攔着,動彈不得,他将頭瞥向一側,閉目,不願去看這叫人難過的一幕。

天香的手腕被兩人強行捏着,她強行立着的身軀,被一點點下壓,她的骨骼甚至發出一絲絲刺耳的響聲,柳青言已經被人按下去,她卻仍舊強行站着。

封南石望着,神色平靜淡然,他不動聲色地飲茶,指尖微擡,一滴水飛向天香膝蓋。

“咚”地一聲,她終于跪在地上,血從膝蓋處噴發而出,她臉上的神情愈發絕望。

“一拜天……”

尖細地聲音因橫空而來的箭穿透那人的喉嚨而中斷。

封南石起身,原來埋伏許久的人手通通出現,警戒地望向門處,院內不相幹的人開始四處逃竄。

天香垂着頭,發絲擋住她的側臉,她是唯一不曾轉身去望的人。

她看不見轉角處緩緩地走來一個人,那人身上的衣裳破敗,傷痕累累,但面容冷峻,清絕的容顏像是她搭好的弓一般崩得很緊,她的的弓箭直指向封南石。

☆、馮素貞歸來

封南石似乎一點也不介意那幾步之遙對着自己的弓箭,他望了眼垂着頭的天香,複又笑着望向馮素貞,“馮素貞,你倒是有膽量,明知道我在等你,你還是來了。”

馮素貞地目光自天香絲毫不動地身形上強行移開,強自冷靜地開口,“封大人一路設了多少道阻礙,不就是要攔住素素貞麽?只可惜……”她頓了頓,目光直直地與封南石對視,“恐怕要叫王爺失望了,素貞九死一生還是來了。”

聽聞她的一聲“王爺”自然換來衆人的詫異,封南石聞言一笑,“看來我小瞧了你,去了趟東璃,似乎收獲不少啊。”

馮素貞緩緩放下手中的弓箭,一步步走向自始至終背對着她的清瘦身軀,悠悠道,“東璃之行确實讓素貞得了許多靈感,這一切也要感謝王爺一路推波助瀾,刻意将我支開去往東璃,不惜暴露自己,看來大齊的一切讓王爺看重得多。”

說話間馮素貞已經來到天香跟前,在她身旁俯下身,驚見她面容蒼白幾近透明,滿臉的淚斑駁晃眼,擡手輕柔地揩拭,“對不起,天香,我來的太晚。”

她一面扶着天香自地上站起,天香身軀搖晃,她看見那淌着鮮血的膝蓋,面容極冷,心中疼痛難言,俯下身要去觸碰,卻被一雙手攔截住,擡頭,天香動了動唇,聲音極小,“扶我去看看我皇帝老兄。”

馮素貞點點頭,将她身軀大半的重量移到了自己身上,一步步扶着她走向已經斷氣的東方瑜身前。

天香蹲下身,望着已經沒有了氣息的東方瑜,淚水決堤而下,她捂着唇哭的悲戚,這位兄長的一生,沒有人比她更加清楚了。

他們是血肉至親,故而她能苦他所苦,痛他所痛。

她自幼身為女兒,肩上沒有責任,父皇又極盡呵寵,她能夠仗着這些過得自由潇灑,她可以拿着甘蔗騎着毛驢闖蕩江湖去追尋自由。

可是東方瑜不行,他身為太子,一開始就注定了要承擔這一切,他沒有自由,也沒有選擇的權利,所以才把所有的希冀都寄托到了那一只只木鳥身上,在他眼中那早已不是死物,那是寄托了他人生所有向往和人性的光影,他想要擺脫束縛,想要掙脫囚牢,想要木鳥飛上天際。

木鳥最終不能飛,他亦歸于宿命。

他不是一位好的君王,因為他辜負了黎明百姓;他不是一位好的情人,因為他沒能護住心愛之人;他亦不是一位稱職的兄長,因為他幾次三番陷她不義。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他也是有血有肉,需要真真切切地活着的,上天卻無論如何也不願給這個機會。

這些年,他又何嘗不煎熬。

馮素貞攬過她的肩擔憂地望着天香,她此刻表現得太過安靜,馮素貞寧願她哭鬧一番也好過這般将萬千悲喜壓在心頭的她。

舍不得,心裏難受得恨不能代替她去感受這一切。

“天香,難過就說出來好不好”馮素貞低聲哀求,她握着天香的手,才發現那雙手冰如寒鐵。

天香閉目,仿佛就是為了将淚壓回去,然後轉過身一雙紅腫的眼眸內平靜脆弱,她上下打量馮素貞,才發現馮素貞滿身狼狽,身上之前的舊傷未愈大概此刻又添了新傷,人也請瘦了不少,原本就清俊的輪廓變得愈發菱角分明,下巴削尖,雙目漆黑,那裏頭滿是柔情和擔憂。

她心中一酸,這個人一定是歷經艱難險阻拼了命回來的。

“你身上的傷痊愈了嗎路上辛不辛苦有沒有人欺負你你……”

“噓。”馮素貞制止她,随即執起她的手放到自己臉上,“你摸摸看,是我,我回來了。我很好,一點事也沒有。”

天香果真用指腹去觸碰手心下的臉,馮素貞的淚滾落劃過她的指尖,灼熱燙的她一怔。

她确實直到此刻才開始相信,馮素貞沒事,馮素貞回到她身邊了。

天香将馮素貞擁得很緊,并不溫柔,甚至帶着狠狠地用勁,她的身軀忍不住顫抖。

再也不能失去了。

馮素貞回摟着她,視線悠悠望向一旁冷眼嘲諷的封南石,她雙眼像是枯井幽潭難以窺見期間波瀾起伏。

但,莫名地,封南石就是感覺到那其間醞釀着的一股狠絕地殺意。

“王爺,你做的這些,家中人知道嗎?”

馮素貞一面摟着天香,一面淡淡地開口。

封南石聞言面色一沉,眼中閃過慌亂,但很快又回歸平靜,“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馮素貞輕笑着搖頭,“來時我碰巧經過府上,便去探望了嫂夫人,她似乎并不知道這一切呢。”

“你告訴她了”

馮素貞笑而不語,扶着天香起身,環顧了一周,她的目光略過李兆廷,沒有一絲停留,面色神情冷冽,“看來今日我們很難全身而退。”

“哼。”封南石冷笑一聲,指着李兆廷,“那位李先生有言在先要我饒你一命,但前提是長公主殿下要按我說的去做。可是現在看來……”他的目光轉向面色蒼白的天香,“你是不願意了。”

天香挺直身軀,馮素貞立在她身旁,保護地姿态面對着封南石,她忽而燦然一笑,與馮素貞相視一眼,“我确實不願意。”

言罷,擡手解開衣襟,迅速地将身上大紅的外衣脫下,映入眼簾的是一身素白孝衣。

襯得她面容蒼白又美好。

這身衣裳,她本不确定為誰而穿,現在,她低頭望向東方瑜的遺體,露出悲痛之色。

與此同時馮素貞柳青言皆是一陣後怕。

他們誰也不敢想,倘若馮素貞再晚到一步要面臨的後果。

“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了。”

話音剛落整座宅子迅速被無數禁軍圍滿,似乎早已等着這一刻的到來。

馮素貞握了握天香的手,眼中堅決,絲毫不見慌亂“別怕。”

天香笑了笑,搖頭。

她不怕。

劉長贏本就不願局面這樣發展,所以幾乎是一瞬間他的人便拔出了刀擺出防衛的姿态。

封南石好笑地望着他,“劉長贏我讓你做這萬人之上的寶座你不肯,偏要以卵擊石麽?”

“別再冠冕堂皇,你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實現你的野心,宇文南石,七年前,你用計挑撥是非,讓皇上追殺我們,讓我們互相殘殺還不夠麽?”

馮素貞冷聲質問,然後劉長贏和李兆廷均望向她,一臉驚愕。

“哈哈哈……馮素貞,我果然小看了你。”他索性坐了下來擺出一副閑談的姿态,望着衆人,随即目光停在馮素貞身上,“你倒是說來聽聽,你都知道了什麽?”

馮素貞眼中劃過一絲放松,封南石此刻已覺得自己運籌帷幄,故而不過是要奚落他們,然而她需要的正是這些。

她扶着天香到一旁坐下,蹲下身掏出随身攜帶地小瓷瓶為她止血,封南石在一旁并未催促,反而一臉興致地望着她做這一系列事。

将天香的傷口處理好,馮素貞忘了眼外面的天色,雪已經越來越小,就要停了。

她吐出一口氣“你知道我是從何時開始懷疑你的嗎?”

☆、敗露

封南石一派運籌帷幄的樣子,馮素貞目光閃了閃,清了清嗓子,當真開始闡述起來。

“那次明月樓,擄走香遺和嫂夫人的事恐怕也是你授意的吧?”馮素貞涼涼地開口,眼神掃了眼一旁的李兆廷,随即将目光停留在封南石身上,“後又對宇文秀下毒,無非都是想要挑起兩國的矛盾,你想要大齊出兵東璃,卻不知道皇上......”馮素貞望了眼已經閉氣的東方瑜,眼中閃過一絲悲痛之色,繼而道,“你不知道那時大齊這些早已不複往昔,不到萬不得已皆不會出兵攻打他國,巧合的是似乎東璃也不願與大齊為敵,爾後甚至求親。只是我不明白,作為東璃女皇的胞弟,你又何苦這樣憎惡自己的家國長姐,不惜一切要東璃承受滅國之險,更甚對女皇下毒以此威脅宇文秀就範将我們帶到東璃滅口?”

馮素貞說話間封南石臉色愈發陰沉,握着茶杯的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對上馮素貞質問的眼神他将手中的茶放下,案上灑了幾滴茶水,指尖上也潮濕,他垂眸,不答反問,“你是怎樣知道我的身份的?即便東方秀那個小丫頭也沒有認出我這個叔叔來,你是如何确定是我的?”

“這近一年裏我和阿景派到東璃去打探消息的人沒有一個順利地回來,這不是太可疑了麽?不是打探不到消息而是人沒有回來?也就是是東璃勢必有什麽不能傳來的消息,這可能在東璃甚至都稱不上秘密。後來我請一劍飄紅親自去一趟。果不出我所料,東璃女皇抱病已有近十年之久,而大約十來年前這位女皇有位弟弟也就是東璃攝政王一夜之間失蹤了。會知道你來自東璃,是因為你曾教天香的一首曲子,據說那是你家鄉的曲子,可我後來知曉那是東璃著名的曲子,多用于東璃皇室供奉大典。我曾在你府上見過嫂夫人頭上一支發簪,那上面鑲了顆綠色寶石,我後來畫下來特地托人打探那是特産自東璃的羽石,而且綠色羽石是東璃皇室才能佩戴的。”

天香聞言忍不住吸氣,怪不得前往東璃一路馮素貞時常會同她聊起封南石,甚至在東璃集市同攤販打探綠色羽石,原來馮素貞早已經開始懷疑封南石了。她忍不住轉頭去打量封南石,心中覺得這個人是真的可怕,相識近四年他外表永遠是一排雲淡風輕,卻沒有想到內裏是這樣。

封南石聞言冷笑,“單憑這些就确定我是皇室之人?”

馮素貞不計較他的譏諷,望了眼天香,臉色呈現一絲陰郁,“單憑這些自然不足以說明什麽。”她望了眼天上,太陽已經過了中天,“我與天香重逢時便為她把脈。”她垂眸頓了頓“她當年那樣的傷勢應該是極重的,需要的藥物并非一般藥店可以供應,即便你與香十堰自編自導,可是那些需要的藥材哪樣不是需要藥物齊全的皇宮來供應?豈是你所謂的一株百年人參就可以的?香十堰若真是普通的藥商又怎麽能輕易拿來這些藥材救治天香。你蟄伏于開封多年,香十堰為你辦事多年,你二人之間又豈是普通的翁婿關系?即便是開封那次,能精通藥理之間相互反應且能做到那樣嚴密周到必定需要醫術精湛之人,你那時沒有現身,假借劉長贏與李兆廷之手陷害我,而試圖通過皇上之手殺我 ,再不濟也能引起我們三方殘殺。這真是很好的謀略。”說完她冷冷的望了眼李兆廷等人,露出一絲嗤笑,“本來我也想不明白,你是如何做到這一切,似乎對我們的事了如指掌。可是就在我離京前恰好遇到孫甫捉拿欲仙幫餘孽,七年了,什麽樣的原因這些人還能蟄伏于大齊,我不過是好奇,便索性托人查了查,并讓張紹民多加留意。直到在邛崃的船上被刺殺,以及途中的無數次僥幸逃脫,太巧了,一切巧合是否都讓我不得不懷疑你 。對我們之間的事情能了解得這樣透徹,又對揣度人心這樣擅長,我想除去那位已故國師有關,再沒有旁的了。他的人還真是死而不僵啊。”

“哼,欲仙?那不過是我埋在老皇帝身邊的一顆棋子,要不是後來他貪欲盛行,欲取而代之,我又怎麽會冷眼看他敗得一敗塗地?馮素貞,我知道你這些大多是源于猜測,我也不妨都告訴你解了你的疑惑。你是個聰明人,倘若你願意,我可以許諾将來給你你想要的,我們也不必這般鬥來鬥去,要知你已經沒有勝算,這京城之中全都是我的人馬,我要的很簡單,名正言順地擁有整個齊國。而你和天香能助我,只要你們讓步,往後我們依舊還是盟友。”

不待馮素貞表态,天香冷笑一聲,“呸,封南石,過去是我瞎了眼視你為兄長,如今你害死我皇帝老哥,還要謀朝篡位,我只會恨不得将你千刀萬剮.....咳咳......”她因為氣急,呼吸一時急促馮素貞輕拍她的背,眼神示意她不要急切,用背對着封南石,對她無聲地說了幾個字。

天香驚愕。

她說,別急,援兵就要到了。

馮素貞轉身,“我們要怎樣幫你?”

封南石聞言緩緩起身,輕拂衣袍上的褶皺,動作優雅而緩慢,做完了這些,他才擡頭目光停留在天香身上,“天香,你的皇帝老兄已經死了,大齊也不可一日無君,而劉長贏本就是你死去的父皇的血脈,有你這個大長公主的支持他榮登大典是不是要名正言順得多”

天香轉身靜靜地望向遠處的劉長贏,他面上神色仍未從震驚中緩過來,感受到她的目光,也回望着她,唇動了動,天香不知道他說了什麽,轉過頭對封南石言道,“你做這一切只是為了讓劉長贏做皇帝”

“當然不是。”封南石低地笑着,“這大齊總會是我的。我要劉長贏繼位後昭告天下他無能不足以扛起天下大任,我要他當着文武百官,天下百姓的面将皇位讓給我。”

天香聞言氣急反笑,“你做了這麽多,兜了這樣的大圈子,原就是為了這個位置,又何必利用這麽多人,做這麽多事,直接在今日取而代之豈不更好”

“你懂什麽?!”

封南石忽的大吼,面色神色變得陰郁,隐有痛苦,暴風欲來。

“你只需按我說的做,其他的不必多問。”

天香轉過頭望向馮素貞,對方回以她鼓勵的眼神,她點點頭,朗聲道,“我不會按你說的做。”她轉身望向遠處站着的劉長贏,“父皇在世時不惜頂着罵名也要你遠離這京都皇城,他是知道你不适合這裏的,你知曉一切,卻惟獨不曉得這位父親的心,他是在保護你。今日我更不可能讓父皇的苦心斷送在我手上,劉長贏,你做皇帝,我不會支持,更不會同意。我會盡我所能阻止。”

劉長贏紅着雙眼,卻忽的輕松了不少,他感激地走向天香,“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一直……”他微有哽咽,“一直覺得他并不想認我,所以才……我只是恨,如今……”他釋然地嘆息一聲,一手搭上天香的肩,“我不恨了,無論如何,只剩下我和你了,我會保護你的。”

天香紅了眼,不再作聲,馮素貞握着她的手緊了緊。

身後封南石嗤笑,嘲諷道,“好感人的畫面啊,只可惜老皇帝在地下看不見了,既然你們都不肯為我所用,那我只能…… ”他的目光瞟了眼四周,淡淡地吐出,“趕、盡、殺、絕”四個字來。

話音剛落四周出現無數握着弓箭的禁軍指着馮素貞等人。

“只要我一聲令下,你們這些人一個也活不了,到時候我會打着清君側的名義說你能蠱惑皇上,意圖篡位,皇上不幸為你們殺害,我總能找到更适合的人來坐上這個位置,聽我擺布。”

“誰呢?讓我猜猜,遠在東璃的安平王嗎?”

“不愧是馮素貞,你猜的很對。”

“看來今日我們注定要死在這裏 ”

“哼。”封南石擡手向禁軍下令,“一個不留,給我殺……”

“住手!”

封南石望向聲音的源頭,只見一人行走遲緩,慢慢從門處而來她面上滿是驚愕傷痛之色,一手撐着腰際一手護着肚子裏的孩子,緩緩地向着他而來。

随着她一步步走來,封南石的神色變得緊張不安起來。

“君雅,你來做什麽,快回去!”

“夫妻三年有餘,夫君,你一直都在騙我。”

“君雅,聽話,先回去。”

香君雅在天香跟前停住,并未再上前,她望着自己的枕邊人,滿目清淚頓時跌落眼眶。

“你一直在騙我,利用我。”

“你過來,你懷着身孕 ,有什麽事回去再說!”

香君雅搖頭,猛地抽出一把匕首抵在脖頸處,“你和爹爹做的一切我已經不能彌補,但今日我不許你殺她們,你若執意要如此,夫君……”她閉了眼,狠下心,匕首在脖頸處,“那就賠上我和孩子一起。”

封南石驚愕地睜大眼,不可思議地望着這個用匕首抵着她自己的女人。

香君雅素來溫柔娴靜。

可他也知道,這個女人,她又多麽的固執堅硬,她認定的事有多難更改。

一如那年她奮不顧身要與他一起,今日她要奮不顧身去救他要殺的人。

因為香君雅的突然出現,局面陷入緊張中。

從封南石繃緊的神情中不難看出他此刻的焦灼。

香君雅望了他一眼,未再多言,轉向天香和馮素貞,悠悠開口,“你們應當早些告訴我的。”

天香執起她的手握在手心,有些難過,喊了句“嫂嫂。”卻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了。

過了良久,封南石最終打破了沉默,“君雅,為了肚子裏的孩子,不要任性。你須知道,這是我苦心經營多年的結果,我不能叫任何人毀了。今日我不會放過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你是我的妻子,腹中懷着我的骨肉,你怎可同外人一起與我對立”

“我是你的妻子,所以我才不許你做出這樣違背道義的事,我不要我們的孩子一出生就為你背負着謀朝篡位,弑君害友之輩之子的名義!南石,現在回頭還來得及,你不要……”

“夠了!婦人之見,愚不可及!來人,将夫人給我帶下去!”

香君雅聞言驚恐地退後,手上的匕首慌忙間抵上脖頸,鮮紅的血珠沿着鋒利的刀面滾落。

封南石握拳,他的人一再靠近,香君雅的刀一點點深入。

封南石的面色愈發難看,可是依舊沒有叫人住手。

“嫂嫂,你別……”

天香與馮素貞一臉不忍,香君雅搖搖頭,“我不是為了你們,我不要他這樣。”她望向封南石,滿目哀絕,“我幼時就知道爹爹在為權貴做事了,母親多番勸阻他總是不聽,直到那年冬日,好多蒙面人來了屋裏,我母親為了保護我被那些人殘忍殺害,臨時前她便囑咐我,此生絕不叫我爹爹誤入歧途,也絕不嫁心術不正之人,哈哈哈……”她苦笑着 面色蒼白,“卻想不到,我還是嫁給了你 ,我爹爹還是替你做了這些事!”

“君雅嫂嫂,當心些,你有身孕。”馮素貞見她面色不對,恐她傷及孩子,忍不住出身阻止。

與此同時響起一道威嚴憤怒地聲音,“你還要胡鬧到什麽時候!”

“爹爹!”

香君雅反應過來之時,頸上一痛,人已經倒下。

來者正是香十堰,那個背地裏為封南石做事,在開封陷害馮素貞,又為将梅玉華易容送到皇帝身旁給他下絕育藥,并在藥膳中投藥害他身體日益被掏空的人。

一個滿手血腥的老人。

馮素貞的神情極冷,望着他,恨極。

他将香君雅帶到一旁安置好,走到封南石跟前點頭示意,封南石面色已經恢複,擡首,“動手吧。”

劉長贏等人早已與馮素貞和天香站到一起,幾人聚在一起,被無數禁衛圍着,冰涼的箭朝着他們。

馮素貞握着天香的手微一用力将她帶到甚好,讓她被大家圍着,天香嘆息一身,無言,面色慘白。

“封南石,你不會得逞的。”馮素貞冷冷地開口,她忘了眼天色,眼中迅速閃過一絲異樣。

封南石聞言冷笑,“你是說孫甫馮素貞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拖延時間實話告訴你吧?孫甫早就被我的人扣下來了,你等不到他手下的兵部了!”

馮素貞沒有說話,仍舊望着他,“你以為嫂夫人是如何突破你的重重障礙來到這裏”

封南石聞言面色一沉,怒視着她,“你什麽意思”

“你的尚書府有的人能來去自如,這京城照樣也可以,封南石,我等的人就在路上。”

“誰”

“你這幾日只顧派人跟着我,一心想要除掉我,可卻沒有想到我并沒有打算親自去做什麽。你喜歡派人跟着我,我便配合你的人一路在這京城周圍走走轉轉。”

天際的煙火忽的綻放,馮素貞神色上露出一絲微不可聞地放松,繼續道,“近日是年關将至,每年宮中都會有來自全國各地的貢物。”

封南石心中一滞,悔恨莫及,他只一心讓人留意馮素貞,見她去找了孫甫,又連夜除了公主府見了劉長贏,便以為她的目的無非是團結孫甫和劉長贏的吾友山莊,劉長贏這裏有李兆廷他根本不必擔憂,孫甫他已經先一步叫人暗自關了起來。

可他想不到馮素貞還有誰可以求助!

“骠騎将軍李膠此人,你可聽過”

言罷禁閉的大門被撞開,屋外的禁軍被一柄柄刀劍擒獲,一人身穿铠甲,面容剛毅,滿臉軍人的堅硬之感領着大隊人馬沖了進來,随他一起的還有消失數月的安平王東方璟。

“阿璟!”

天香擠到馮素貞身前驚呼,馮素貞攔着她,搖頭示意她先不要激動,“天香,敘舊留在随後再說。”

天香點點頭,随即将腰間的布袋取下來取出一物,正是調動禁軍的虎符。

天天高高舉起,“虎符在此,禁軍還不聽令”

封南石不可思議地望着天香,虎符在她那裏他一直暗中逼問東方瑜,自始自終都未能拿到虎符,卻沒有想到會在天香手裏!

天香望向他,“大齊的禁軍向來只認聖旨和虎符,聖旨你自然能造假,可單憑這樣你如何調動這些禁軍,這就是我一開始不拿出來的目的,因為我知道他們必定收你蠱惑,才會為你所用,替你賣命。封南石,相識三年有餘,在揣度人心上,我一直知道你無人能及。但是今日……”她轉向那些用弓箭對着他們的禁軍,悠悠開口,神色雍容,頗有皇家風範,“衆位将士,不論你們因何緣故,走到今日的地步,只要你們懸崖勒馬,本宮在此許諾,絕不追究!”

她忘了眼馮素貞,接受到對方贊許的目光,長吸一口氣,“阿璟,姐姐問你,今日我說的話,做不做數”

她知道這些話單憑她一人說并沒有人敢相信,她此話一問出口,衆人便都知道她有意讓安平王即位,那麽這位未來的一國之君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許諾才是重要的。

東方璟握着腰間的配件,前走幾部,朗聲道,“我東方一族這些年有功有過,但絕不是狹隘之人,姐姐說的,本王自當遵循。”

“好!将士們,既然安平王和長公主殿下都這樣許諾了,你們還猶豫什麽,随我李膠一起效忠殿下,拿下這亂臣賊子吧!”

過了片刻,一聲兵器落地,緊接着一聲聲在耳邊想起,“效忠殿下,捉拿賊人!”

馮素貞和天香相視一眼,皆是一嘆,緊繃地情緒松落,倘若這些訓練有素的禁軍要與他們魚死網破,必定免不了一場流血。

一時間無數刀劍湧向封南石等人,香十堰擋在封南石跟前,露出冷笑擡手,自袖中掏出一物,頓時濃密的白煙彌漫,什麽也看不見了。

待一切散去,哪裏還有封南石等人。

“姐姐,姐夫,你們沒事吧?”

天香搖搖頭,推開他到了東方瑜跟前跪下,緊接着出李兆廷劉長贏其他人也一同跪下。

三日後大齊國喪,啓慧帝病逝。

國不可一日無君,新君安平王即位,年號:收茫。

舉國在亡君的哀號中度過了年關,沒有人敢慶賀。

馮素貞進殿沒有看見天香,拿了件厚重的外跑便向外走去。

一路走來,靜谧無聲,宮燈上并未撤去缟素,這是東方璟這位新帝的旨意。

尋到天香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馮素貞走遍了皇宮許多地方,直到有宮人透露看見長公主殿下往已故的敬慈太後宮殿去了。

這是一座已經陳舊的宮殿,似乎短期內也有過翻新,馮素貞一路急切,一路穿過院內,周遭塘內無數蓮葉早已枯萎,她在一處房門停下來,推開門,果然見天香靠坐在床上。

這是馮素貞第二次見她身穿孝衣,白衣青絲,面容清瘦慘白。

七年前天香也是一身缟素騎馬趕來刑場救下了她,那時候她甚至來不及關懷她剛剛失去父皇的悲痛,就同李兆廷遠走。

這一次,再也不會了。

天香擡首對她露出一絲安慰的笑意,“別擔心,我很好。”

馮素貞沒有說話,扶起她将帶來的外袍披在她身後并讓她靠在自己懷中。

天香貼着她,隔着衣料依舊能聽到她心跳動的聲音,安心而平靜,“虎符在我們離京去東璃前皇帝老兄就給我了。”

“我真是傻,只想着阿璟,竟不知道他……”

馮素貞緊了緊懷抱,柔聲開口,“天香,他是位好兄長 ,也是位好皇帝,你應該感動驕傲,他沒有辜負你和你父皇的希望。他先一步将張紹民入獄為阿璟保住了張紹民,又将李膠留給了阿璟。他深知光有文将不夠,所以才壓制李膠,給阿璟将來提拔的作用,這些年也狠狠地磨砺了李膠的性子,阿璟即位相信他一定會衷心擁護。還有一件事……”

她頓了頓,望着天香,“天香你知道嗎?我為他把過脈,他不應該在那時候氣絕身亡的,至少還有幾日可熬……他是事先服了藥。”

“我……我不知道他做了這樣多,他為什麽要這樣”

“因為不想叫你因為他再受封南石擺布,因為他不想天下落入別人手中,他和你的選擇是一樣的。”

“馮素貞,我皇帝老兄這一生太苦了,沒能和自己愛的女子一起,膝下也沒有孩子,他……”

馮素貞擁着她,讓她在自己懷中哭泣,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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