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1)
葉醫生坐林吉對面,他順手拿了房間的紙筆,閑聊:“昨晚,睡得好嗎?”
林吉點頭。
葉醫生一笑,拿筆記下,又問:“住得習慣嗎?”
林吉點頭。
葉醫生幹脆推開紙筆,稍微傾過身,問:“最近有沒有做什麽奇怪的夢?”
林吉不解,問:“葉醫生是指?”
葉醫生暗示:“和黑白條紋有關的夢境?”
林吉聳了聳肩,撒謊:“沒有。”
她明明在林姨去世那天,夢見路邊的車禍,在樓下偏廳睡覺,夢見一個人在馬路上步行。
葉醫生并不深究,問:“你上回說起的那個未婚夫,你又見到他了嗎?”
葉醫生和白霞打得火熱,會不知道蘇容夏?
這招誘敵深入,讓她主動吐露心事?
林吉敷衍:“見過幾面,已經一刀兩斷了。”
葉醫生點頭,忽然來了一句:“林小姐,你其實是一個很睿智的女人。”
“何以見得?”林吉不拒絕贊美。
“你思考問題透徹、敏銳,你的性格注定你不會意氣用事。所以,當你割舍一段往日戀情,你會仔細地總結每一件事情,直到幹淨利落地結束它。而且,将來那位有幸和你戀愛的男人,會很幸福,因為你習慣全情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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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醫生娓娓道來。
林吉沒想到葉醫生将她上升到了這樣的高度。
她很受用,态度好了很多。
直到葉醫生冷不丁問了一句:“你覺得莫寒怎麽樣?”
林吉看着葉醫生,他是心理醫生?還是八卦娛記?
她保留,說:“他不錯,不然白霞怎麽會對他念念不忘,哦,葉醫生,我覺得你應該對白霞更好一點。”
林吉陰險地攪亂了葉醫生的一池春水。
葉醫生臉色微變,輕輕咳了咳,嚴肅:“林小姐,我們不談我的私事。”
林吉悠閑,靠着沙發,眨眨眼:“好吧,那聊我的私事吧,其實我覺得我沒有什麽問題,都是白霞這個女人太緊張了,葉醫生,你也知道,白霞她一肚子壞水,偏偏又長得太好看,禍國殃民的……”
林吉故意說白霞的壞話,葉醫生有些不滿:“林小姐,你怎麽能在背後這麽議論白小姐,你應該……”葉醫生話未說完,林吉笑吟吟地問:“我應該怎樣?”
葉醫生看着林吉一臉似笑非笑,終于明白自己中了圈套,嘆氣道:“林小姐你古靈精怪、善解人意,我不是你的對手。不過你放心好了,來日方長,我向你保證,你的問題我一定會為你解決。”
葉醫生有韌勁。
從他讀書時記下白霞對他的“折磨”、長大後伺機“報複”,可見一斑。
更何況,葉醫生專業,許多問題,一針見血。
要不是林吉不願意配合……
不知道白霞怎麽對付葉醫生的?
她改天跟白霞好好聊聊。
林吉微微一笑,調侃:“只要白霞不吃醋,我是沒有問題的。”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葉醫生無奈,重整旗鼓,微笑說:“我們可以聊聊莫家的家事,公平交易,我知道的,比你多。”
葉醫生換策略了。
不錯,下餌才能釣着魚
林吉坦白,說:“我知道的不多,葉醫生先講吧。”
她情不自禁地盯着圖畫室的五鬥櫃。
葉醫生見林吉總算肯配合,開口:“莫氏家族到了莫寒這一輩,雖然還有許多遠房叔伯,但只剩他一個合法繼承人。”
林吉點頭,所以,莫寒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除了辛苦、孤獨之外,沒有什麽不足之處。
葉醫生問:“林小姐知道莫寒有一位三叔嗎?”
林吉點頭。
葉醫生自說自話:“莫老爺子膝下本來有兩個兒子,莫家二少爺就是莫寒的父親,而莫家大少爺,也就是莫寒的大伯從小就有肺病,請遍中醫西醫,吃了各種藥,就是治不好,還未成年,他肺病發作,去世了。當年,莫夫人最疼愛的就是這個大兒子,白發人送黑發人,痛不欲生,大病了一場。莫老爺子為了排解莫夫人,從外面領養了一個男孩兒,也就是莫寒的三叔。”
林吉沒想到還有這麽一段曲折。
難怪,莫家明明不缺孩子,偏偏要領養。
“葉醫生為什麽對莫家這麽熟悉?”林吉問。
葉醫生解釋:“我家長輩都是醫生,一直為莫家看病。”
林吉明白了。
葉醫生接着說:“莫家領養的第三個兒子,和莫家原來的大公子,性格很像,溫和文靜,所以,莫家老太太的病,确實緩了緩,但終究還是太惦念大兒子,難免郁郁寡歡,過了幾年,也去世了。”
林吉聽了不由觸動,又想到莫家後來一場車禍,莫寒的父母也走了,不由輕聲道:“莫老爺子接二連三失去親人,一定很痛苦。”
葉醫生點頭,說:“的确如此,所以莫老爺子善待家人,可惜事與願違,後來,這位三公子病死在外頭,留下了一個女嬰,由莫老爺子出面,抱回莫家養大。”
葉醫生還是講到莫瑾,林吉沉默。
葉醫生說:“你一定猜到,她就是莫瑾。小時候,我跟莫瑾也有幾面之緣,還記得莫老爺子給她辦四歲生日會,我那時剛上小學一年級。那天我第一次見到莫瑾,她小小人兒,背上戴着小蜜翅膀,爬上一棵樹,就是不肯下來。莫老爺子和一堆傭人吓得,圍在樹下團團轉,真是印象深刻。”
莫寒早說過,莫瑾頑劣非常,現在好了,多了葉醫生這麽一個人證。
葉醫生微笑:“你猜她為什麽在那棵樹上不下來?”
林吉嘟囔:“誰知道啊,猴子也有喜歡一棵樹的自由。”
葉醫生說:“我記得,是因為莫老爺子要砍掉那棵枇杷樹,莫瑾不肯,就不知道怎麽爬上枇杷樹,她示威,跟莫老爺子眼瞪眼,連過生日吹蠟燭,都不肯下來。”
林吉微笑。
真是趣事連連,一個幼童過得比誰都潇灑。
葉醫生道:“聽說,那棵枇杷樹是莫老太太生前種的,莫老爺子在樹下給莫瑾埋了女兒紅,經常對莫瑾說,等她長大了,嫁人了,才能挖出那些酒。那時候,莫老爺子睹物思人,看着那棵枇杷樹難受,打算砍了了事,沒想到莫瑾惦記着女兒紅,怕樹砍了,找不到她嫁人喝的酒,就很不情願,怎麽勸都勸不動,霸在枇杷樹上,不肯下來。”
林吉聽得入迷:“後來呢?”
葉醫生輕嘆:“後來,莫老爺子投降,親自爬上梯子,将莫瑾從樹上抱了下來。莫瑾受了委屈,大哭一場,莫老爺子也跟着老淚縱橫。”
林吉恻然。
莫家雖然家財萬貫,但未必比尋常人家幸福。
葉醫生突然又問:“林小姐幾歲學唐詩?”
林吉坦白:“我師傅從小就教,幾歲也記不清了。”
她不知道自己出生年月,林姨領她進門那一天,算生日,當她六歲大。
葉醫生微笑,又說:“莫家老爺子很喜歡教莫瑾念唐詩,為了逗她學,還專門讓人在後園挖出一條小渠,引了水,種了浮萍,養了幾只大白鵝,傍着水渠邊,教莫瑾念‘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真是煞費苦心。”
林吉想到水渠邊,一老一少,朗聲念“鵝鵝鵝,曲項向天歌”……
她不禁有點羨慕,又有點心酸。
莫瑾出車禍死後,無論是莫老爺子,還是莫寒,一定深受打擊。
這大概也是莫寒對她特別慷慨、親昵的原因吧?
失而複得,悲欣交集。
這時,窗外邊傳來銀鈴般的笑,也不知道是誰?
莫家下人雖然很多,但一向安靜得很,是誰?這麽肆意。
林吉起身,往窗外一看。
園子裏來了一個年輕女孩,穿一身明黃色的大擺裙子,手上捧着一盆花,正彎腰和侍弄花草的莫寒聊天。
原來是白雲。
白雲旁若無人,和莫寒靠得很近,說話也很親密:“這盆桅子花,又香又白,我種了好長時間才開的,莫寒哥哥,你看擺哪裏好?還有,一會,我想去射箭,莫寒哥哥你有沒有空?我們一起去?”
林吉沒想到,一向幹練的白雲,也有這樣嬌羞的一面。
莫寒也不說話,随手指了個空地,給白雲放那盆桅子花。
林吉一直注視着兩個人的一舉一動,落在葉醫生眼裏,他不由微微一笑。
這時候,花園裏,白霞走了過來,微笑:“去射箭呀,我也去,不如再叫上林吉!”
說着,白霞朝樓上大喊林吉的名字。
林吉退到窗邊,微笑,向葉醫生道:“葉醫生,咱們下去吧,不然——”
不止林吉,葉醫生也想到了兩個瘋女人互相扯頭發的情形。
白家這對姐妹,絕對八字不合。
葉醫生只好先将心理咨詢工作暫停,跟着林吉,一塊下樓了。
作者有話要說:
☆、2
白霞一見林吉和葉醫生下來,更覺得有人撐腰,笑着說:“這盆桅子花不錯是不錯,可惜林吉有點花粉過敏。”
林吉一聽白霞連花粉過敏這種症狀都安她身上了,又不能不配合,只好拿手背蹭了蹭鼻子,連連打起噴嚏來。
閨蜜難做!
白霞滿意地望着林吉笑。
莫寒果然有些在意,停下手上的活兒,走到林吉身邊,說了一句:“你還真是。”
說到一半又不往下說了。
林吉想,他是要罵自己一身毛病?還是罵她助纣為虐?
總之,莫寒對白雲說:“我這裏不太方便。”
言下之意,讓白雲抱着那盆花,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白霞得意,笑着說:“是不太方便,不比以前,莫寒一個人住,你想來串門,就來串門,也沒人嫌你!現在不一樣了,林吉住進來了,人家兩個好好地過日子,你一個單身女人,老不避嫌,一口一聲莫寒哥哥,跟沒見過男人似的!難道,你也想學你媽?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啧啧……”
白霞這嘴刻薄起來簡直要把人說死。
白雲臉上紅一片,白一片,手心攥得緊緊的,又不好在莫寒面前發作。
她冷冷地看了林吉一眼,有點怨恨,但稍縱即逝,臉上淡淡地笑着。
葉醫生看鬧也鬧了,輕輕拉着白霞的手臂,提醒:“不是說去森林公園散步麽?”
白霞淺笑:“去散步,不如去射箭。我的好妹妹專程來約她的莫寒哥哥,總歸是要秀一秀她的專業技巧!正好,我也有點手癢!林吉,你也去!”
莫寒似乎對白家姐妹的種種争吵習以為常,他神色很淡。
或者,他一直站在白霞這邊。
畢竟,白霞才是他正牌的鄰家妹妹,真正的青梅竹馬。
至于白雲,從小和她的媽媽被白老爺子安置在外頭,直到白霞的媽媽去世,才搬進白家。
可那時候,莫寒已經出國讀書去了,回國後也整天打理生意,不會有閑心和小丫頭兒女情長。
本質上,白雲和莫寒沒有交集。
林吉不想越鬧越大,推辭:“我不會射箭,霞,你還是和葉醫生逛公園吧,難得二人世界。”
白霞不依不撓,瞥了葉醫生一眼,陰森森地問:“你說,你是想去射箭,還是想去逛公園?”
葉醫生被她鎮住,沉默半晌,沒骨氣地回答:“射箭。”
白霞滿意,笑出聲,對林吉說:“你看,他都想去射箭了!林吉,你別整天宅在房間裏!你應該多運動,對你的身體有好處,是吧,莫寒?”
莫寒聽見這句話,被說服了。
他關心地看着林吉,說:“去散散心也好。”
白霞聽了高興,攬着林吉的肩膀說:“你看,大家都去,你別掃興!就算你不會,莫寒可以教你,沒什麽難的!”
白霞表面說的溫柔,靠近了就跟林吉說悄悄話,咬牙切齒的。
“你不去我就宰了你!”
林吉只好答應了,一行人一起出門。
白霞讓葉醫生坐她車子,白雲不肯放過機會,要坐莫寒的車子。
白霞一把拽住她,手上使了大力,拉攏:“我的好妹妹,你不坐你姐姐的車子,巴巴跟着莫寒幹什麽?沒臉沒皮的!”
說着,她也不管白雲怎麽掙紮,死力往前拽。
白雲不好撕破臉,一直被白霞拉出了莫家大門。
林吉怕白霞和白雲在車上動手,吃了虧,正想跟過去,莫寒卻拉住她,說:“你跟我坐一輛,放心,你不過去,她們打不起來。”
林吉皺眉。
他到底還是知道,女人們為了他,才殺氣騰騰的。所以說,女人很傻,男人都是習慣隔岸觀火的。
林吉跟着莫寒上車。
莫寒開車,駛出莫家。
他開得快,超過白霞的車子。
林吉看了一眼,白霞坐前面,白雲和葉醫生都坐後座,一片平和,沒有打起來。
她放了心,看看後視鏡,白霞正快活地朝她一邊招手一邊喊:“等等我們!”
白霞發動車子,加速跟了上來。
莫寒這時候,一邊開車,一邊問她:“葉醫生跟你聊完之後,你有沒有覺得好一點?”
林吉不願回答這個問題,故意打開電臺。
電臺DJ愉快地聊起了東京沖繩的天藍海水。
林吉微笑,說:“你放假應該到處走走,消消暑,免得跟唐僧肉似的,被漂亮女孩子們掂記着。”
莫寒不置可否,反問:“你想去海邊?”
“我不喜歡陽光。”林吉答。
莫寒點頭,說:“剛好我也是這樣。”
林吉氣悶,調虎離山沒成功,又說:“那你每天就在家裏種花種草?不如去城裏捧女明星,我喜歡一個歌聲很真摯的,最近一開電臺,就能聽見她唱歌的那位。”
林吉換着電臺,想找那位新歌星。
莫寒靜靜地說:“我對女明星不感興趣。”
“那換個男的怎麽樣?有個聲音很不錯的,可惜一直不紅,你要是花錢捧他,給他買好曲子、做宣傳、開演唱會,最後走向國際,他一定會紅!”
林吉不知道哪來的靈感,用這種拙劣的手法轉移話題。
莫寒也不惱,淡淡地說:“我看你對怎麽捧男明星,很有心得?看來我得限制你的零花錢,免得你只會給娛樂小報送花邊新聞,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
林吉就沒打算過要去捧明星,還有,她什麽時候有零花錢了?
也是,做大小姐的,怎麽會沒有零花錢?
莫寒認真開着車子,淡淡地說:“本來想給你建一個信托基金,現在看來,還是由我保管着比較好。”
林吉一想到曾經有一筆固定大額的現金流朝她奔湧而來……
就因為她說錯一句話,轉眼沒了?
林吉有點肉痛……
這時,白霞開着跑車,吹着口哨,一眨眼超車,呼嘯而去。
林吉看着白霞的樣了,不由微笑,真是個快樂女神。
莫寒不着急,勻速開車,開到一個下坡拐彎時,忽然駛向路邊,在一棵大樹下停了車。
林吉不解,莫寒也不下車,坐在駕駛位上沉默,他打開天窗,微微仰起頭,看着那棵大樹,一臉沉思。
這棵大樹過去,就是深深河谷。
莫寒不會是想拉上她,一起到天堂和家人重聚吧?
林吉盯住莫寒的腳,沒踩油門。
林吉打量他的側臉,悲喜不定的,沒有表情,只是沒來由的很靜,靜得讓人有點傷感。
她想開口問他緣由,又不知道從何問起,只好沉默下來。
良久,莫寒終于開口,問林吉:“你看到這棵樹上的疤痕沒有?”
林吉擡眼,這棵樹的樹幹,在一人高的位置上,有塊大凹痕。
莫寒說:“以前沒那麽高,一年一年長上去的。”
他為什麽讓她看這棵樹?
莫寒開窗,抽煙,淡然地說:“小時候,我出車禍,正好撞上這棵樹,沒它擋着,我們的車子恐怕要飛到峭壁下,”他吸一口煙,調侃,“我也就不用活這麽久了。”
林吉心底有點莫名。
為什麽她總碰上這些活得像游魂一樣的家夥。
白霞這樣,莫寒也這樣。
她只能裝輕松,笑着說:“你運氣很好。”
莫寒看她一眼,她是故意的,他有點生氣,但看見她那張努力微笑的臉,氣又消了。
鬼使神差的,莫寒擡頭,想碰她的臉。
林吉轉頭,往一旁躲開了。
莫寒回過神,虛僞地将手停在她的發絲上,輕輕一捋,自言自語:“有只七星瓢蟲。”
林吉看穿,眯着眼問:“在哪裏?”
莫寒收回手,淡定地說:“被我丢出窗外了。”
明明手一直放在方向盤上,還丢出窗外呢?
大樹的蔭涼灑下來,斑駁的影子,掃在兩個人的臉上,就像慶祝劫後餘生一樣。
他掐了煙,倒車,駛回公路,裝作什麽事也沒發生,繼續開車。
林吉心裏有點惱怒,就是他這些迷惑人的舉動,令她生了愛慕之心。
但她不會得到回應,多麽悲涼?
半個小時之後,車子開進一家俱樂部。
這家俱樂部位置好,離市中心不遠,但綠化面積很大,駛進去之後中,一路都是連綿大樹。
室外停車場,白霞幾個等得不耐煩,見莫寒終于來了,車子一停,白霞就走過來,靠着車窗,問:“我說,你們也不用逮着機會就纏綿吧?這麽久才過來?幾個回合都解決了,你們也不嫌車裏咯應!”
林吉無可奈何。
這種話也能大咧咧說,也是,白霞那狗嘴裏要是能吐出象牙來!
莫寒淡然地回敬:“沒你想的那麽複雜。”
白霞來勁了,反問:“還有比較簡單的姿勢?林吉你快跟我說說……”
林吉徹底無語。
作者有話要說: 2014年4月30日重寫。
☆、3
俱樂部大廳,服務生看見莫寒,專門迎了上來。
白雲冷漠地質問:“這回總算肯用小湖的那個場地了吧?”
戴着白手套的服務生也不管白雲的臉色,只是看莫寒。
莫寒點頭,說:“用我那把弓。”
服務生遵命,用對講機讓人送五套弓箭,特別提醒,其中一套是莫少爺專用的。
接着,就另外安排司機開電瓶車,送一行人去場地。
電瓶車寬敞,莫寒習慣性坐在最後排,白雲這回見機,坐到了莫寒旁邊,莫寒不置可否。
白霞和林吉坐前一排,葉醫生坐在最前面的駕駛員副座。
大家坐定,車子駛了出去。
白霞一邊拿手輕輕扇涼,一邊旁若無人地嘲諷:“葉醫生,你說,有些人老愛沾別人的光,總想着莫家的小湖射箭,她是什麽心理?本來,像她那樣的技術,就在公共區域玩,不也挺好的嗎?”
葉醫生不接話,白雲臉色微變,但置若罔聞,淺笑着,問身邊的莫寒:“等下,我能用你的弓嗎?”
莫寒還沒答話。
白霞胳膊靠着座椅,扭過頭,笑着問白雲:“人家憑什麽要把弓借給你這個外人?更何況,莫寒一會還得教林吉射箭,哪有空兒招呼你啊?”
白雲臉色微變,林吉置身事外,可莫寒忽然傾過身,幾乎在她耳邊,溫和地問:“你要學嗎?”
林吉沒想到莫寒靠這麽近,拒絕:“改天吧。”
莫寒看着林吉的耳根在一點一點地變紅,他不由微微一笑,頗有興致地說:“來都來了,我教你。”
林吉的無名火噌的一下就冒了起來。
他還真夠狠毒的啊,想拒絕白雲,自己不會開口啊,拿她做擋箭牌!
她猛地轉過頭,想義正辭嚴地和他講清楚,沒想到莫寒靠得很近,她差點親到他的臉。
林吉愣住了。
莫寒卻毫不在意,好像和她靠得這麽近說話,是很稀松平常的一件事情。
林吉甚至能聽見他的呼吸,還能聞見他身上的味道。
她的臉越來越紅,莫寒卻旁若無人。
他當然也能聽見她的呼吸,聞見她的香氣。
莫寒忽然笑着說:“玉兒,明明你和我用的是一樣的沐浴露,為什麽你身上比我香?”
白雲聽了這一句,臉色變得很難看。
白霞被惡心到了,故意用手攬着她前座的葉醫生,有樣學樣:“葉醫生,你昨晚住我家,也用了和我一樣的沐浴露,你也讓我聞聞,我看看香不香。”
林吉沉默。
莫寒被她冷落,也不生氣。
倒是林吉立馬就被白霞踩了一腳,只能忍着痛,不敢叫出聲。
坐在前排葉醫生倒先笑了,一臉同情地看着林吉。
林吉覺得自己命苦,又無可奈何,只能正襟危坐。
莫寒沒看見,只是一路在林吉耳朵邊說話。
“你渴不渴?”
“我不渴?”
“我這裏有水。”
“多謝。”
“太陽曬着你沒有?”
“你自己不會看啊?”
“電瓶車就是這點不好,沒有空調,又不能擋住全部太陽。”
莫寒一直碎碎念,林吉打定主意閉上嘴。
這一路,經過許多片射箭場地,鋪滿細石子,擺着一排排圓形箭靶,偶爾能看見一片樹陰下,三四個少女正用手指扣緊弦弓,一松手,箭羽烈烈飛出,當當射在箭耙上,英氣得很。
林吉純粹看風景。
終于,電瓶車開到一座爬滿油綠色藤蔓的院子前。
院門安了密碼鎖,駕駛員用一個搖控器開了鐵門,電瓶車駛進去。
林吉想,這大概就是莫寒的專用場地了。
司機開車繞着半圓形的湖堤,最後停在一處亭榭前。
亭榭有大樹遮蔭,位置很好,跟前停了三四輛電瓶車,服務生們提前過來準備場地。
一行人下車,這會裏面已經收拾好桌椅,五位白手套服務生拿着五副弓箭器具,站在一邊準備。白霞拉着林吉進去,憑欄看過去,小湖攔腰一條白石平堤。
幾位服務生正在平堤上安放靶架,靶紙從中心到外圍依次是黃、紅、藍、黑、白。
林吉看明白了,雖然都是射箭場地,但外頭的公共區域和這裏一比,顯得寒酸。
難怪白雲特意想到這裏來練習。
這時,白霞淡淡地對莫寒道:“記得以前,你媽媽和我媽媽,經常約好了,到這裏練箭。我和你那時候還小,喜歡蹲在一邊,給箭上的羽毛塗顏色,我喜歡深綠色,你喜歡明黃色。”
白霞情不自禁地追憶往事,醒過神,覺得有點煞風景,向葉醫生說:“葉醫生,你的箭法怎麽樣?敢不敢和我比一比?”
葉醫生微笑:“我家長輩盼望我當外科醫生,怕我練箭弄傷手,從小就不讓我玩。你不一樣,天天擺弄這些東西,我陪你練幾支箭是可以,真要比,我會輸得很難看。”
白霞聽了煩心,惡狠狠地說:“不比就不比,哪那麽多廢話!”
葉醫生無奈,白霞口是心非,硬拉着他去挑弓。
場地準備的五副弓箭,除了當中一把的制式,比較特別之外,別的也沒有什麽挑選的餘地。白霞随便挑了兩把,一把遞給葉醫生,一把自己握指,手指套上扣弦用的钛金屬指環,裝模作樣地扭扭脖子、手碗、胳膊,簡直是在向葉醫生示威。
葉醫生不徐不急,微微一笑。
這時候,兩位服務生已經裝好箭臺、窺孔、D環等。
白霞也熱完身了,将十二支長箭的箭袋系在腰上,臨着小湖,從容站在欄杆旁,搭箭、扣弦,目光專注地挽開近一人高的長弓。
她簡直就是狩獵女神的化身。
一旁的葉醫生只顧着欣賞。
白霞冷哼一聲,瞄準箭耙,松手、脫弦,箭羽淩風越過半座小湖,“當”的一聲射進靶上紅色外圈,逼近黃色靶心,成績十分漂亮。
“你來!”她瞪一眼葉醫生。
葉醫生點點頭,不急不徐,引箭、拉弓,姿勢熟練得很。
可見,他剛才那一番話,純屬自謙!
白霞微微詫異,盯着葉醫生的雙手,挽弓,松手,長箭飛了出去。
大家的目光,都看着葉醫生的靶,沒想到他的箭不射自己的靶,卻公然射在了白霞的靶上!正中黃心,成績比白霞的還漂亮。
白霞先是一怔,回過頭,狠狠瞪着葉醫生,冷冷反問:“你把箭射到我的靶位上是什麽意思?你還說你箭法差,我看你是故意的吧!你是不是想找死!”
白霞破口大罵,葉醫生也不敢還嘴。
白霞看他一副老實無辜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揮起大弓,砸向葉醫生的腦袋。
葉醫生吓了一跳,連忙用手上的長弓格擋。
兩個人就在衆目睽睽下動起手來,旁邊的服務生上前勸解。
白霞兇巴巴地說:“不用你們管!弓壞了我會賠!我今天不揍這臭小子一頓,我就不姓白!”
葉醫生這才知道,撓了逆鱗,死無葬身之地!
他将長弓往一位服務生懷裏一丢,轉身就跑,跑得比兔子還快。
白霞一愣,居然敢跑!
她也扔下長弓,追了上去。
兩個人,一前一後,各鑽上一輛電瓶車,繞着圓形湖堤,一圈一圈地玩起了瘋狂的賽車。
林吉無奈,微微一笑。
莫寒原本坐在她旁邊,養精蓄銳,這會穩重地開口,吩咐服務生:“你們去把大門打開了,讓他倆開車到外面玩,免得開車掉進湖裏。”
服務生連忙去開門。
果然,門一開,葉醫生就開着電瓶車逃出升天,白霞锲而不舍,驚險地開着電瓶車,急剎車、大轉彎,猛烈地追了出去。
真是一對歡喜冤家。
這時,白雲見她姐姐走了,直接起身,拿起莫寒那把特制的長弓,回眸一笑,問:“莫寒哥哥,你的弓借我,咱倆切磋一局怎麽樣?”
林吉正問旁邊的服務生,要水果吃。
服務生打開手提的便捷小冰箱,端出冰鎮的水果拼盤,還給林吉送上叉子。
林吉很滿意,說了一聲謝謝,吃着水果,順便欣賞這位服務生的小臉。
服務生長得挺清秀的呀。
她閑聊地問:“等我吃完,你開車帶我去外面轉轉吧?”
服務生很專業,對顧客有求必應。
林吉順着杆子往上爬,忽然放下水果盤,利索地站起來,說:“那咱們現在就走吧?”
莫寒卻在她背後,朝服務生揮揮手,服務生專業地退下了。
林吉回頭看莫寒,瞪了他一眼。
莫寒向她微微一笑,說:“你這麽悠閑,還是跟我學射箭吧。”
說着,他拉起林吉,這才面無表情地對一直等他回話的白雲說:“我不習慣借弓給別人用。”
說着,莫寒伸手。
白雲咬唇不語,握緊他的弓,一動不動。
還是一旁的服務生,從白雲手上接過那把長弓,遞到了有些不耐煩的莫寒手上。
莫寒沒空理會白雲的感受,他拿着弓,拉着林吉站好,手把手地教她握弓的姿勢。
林吉有點遲鈍。
莫寒接過服務生遞過來的護手套,忽然,輕輕地握住了林吉的手指。
林吉眼睜睜地看着莫寒捏住一枚金屬指環,像訂婚戒指一樣,輕輕套在了她的手指上。
林吉手指忍不住輕輕顫動,她太沒骨氣了!
莫寒卻毫不在意,只是握住她的手,扣上弦,教她拉弓。
他靠得很近,令她五味陳雜。
莫寒卻毫不在意,只是專注地教她瞄準箭靶。
林吉神游天外,怎麽可能專心?
莫寒看着她太蠢,只好親自示範。
莫寒取了一枝箭搭在弦上,握弓的手指繞上減震杆下的腕繩,挽弓站着,箭鋒對準了隔湖的靶心。
這一剎那,莫寒的眼神專注、毫無雜念、飽含靜止的力量。
一聲繃響,他指間松弦,長箭呼嘯而去,穿過湖面,直中平堤上的黃色靶心。
林吉一直凝視他的一舉一動,莫寒頭也不回,忽然冷冷問她:“你為什麽總在背後用看肥肉的眼神看我?”
作者有話要說:
☆、4
莫寒轉頭,看牢林吉。林吉擡手,在他肩上拂了拂,答:“剛才有一只七星瓢蟲,噢,沒關系,我已經幫你弄走它了。”
莫寒聽了,嘴角一勾。
七星瓢蟲是他和她之間、避免尴尬的暗號嗎?
白雲看兩個人這樣親昵,心裏不舒坦。
她更沒想到,莫寒将長弓遞到了林吉手上,手把手教她不說,聲音溫柔到了極點,完全不像他平時的冷漠作風。
他的目光飽含着偏愛,白雲自問,從未在莫寒眼中,看見過這樣的熱情,她甚至不能相信,莫寒也會用這樣熱切的眼神凝視一個人。
白雲不甘心,問:“莫寒哥哥,你不是說,這張弓不給別人用的嗎?”
莫寒很自然地回答:“你會錯意了,她不是別人,我的東西,也是她的東西。”
白雲氣得一怔,她将矛頭轉向林吉,冷冷地問:“你有沒有膽子,跟我比一局?”
林吉再傻,也沒必要引火燒身。
莫寒卻握住她的手,教她将箭羽搭在弦上扣住,說:“你對準了松手,我相信你不會輸。”
林吉回頭看他一眼,他讓她獨立握着弓箭,嘴角柔淡,目光卻有期盼的笑意,順手還撥弄她的發絲,攏到耳際。他手指輕柔的觸感,拂過林吉的耳垂。
林吉不是沒有感覺,只是越來越鎮定。
他的種種親昵,都只是友愛而已。
可為什麽當他凝視她,她總覺得有動人心魄的愛意,像投影一樣,籠罩在她心上,令她失去所有拒絕他的勇氣。
林吉斂住心神,看向白雲,說:“白小姐,我手生,您先請吧?”
白雲哼一聲,搭箭挽弓,姿勢标準,與希臘神話中持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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