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二少爺我其實超正經der

戰事突起, 西北荒漠, 人跡罕至,可堪稱是條件簡陋, 但明軍的大營仍是非比尋常的壯觀,迎面而來的便是一種讓人從心底深處生出的震撼感。這種感覺, 不比荒漠中的長河落日與孤生虬枝來的更加瑰麗, 卻也很難讓人相信這是戰事緊急之下, 不過數日間就被一幹三個月前還在土裏刨食、怨天尤人的農夫們建出來的。

但眼前所見, 都敵不上在校場上萬人虎虎生威呵斥着練槍的場面來的更令戚華庭覺得驚心動魄。

萬人齊鳴, 響聲震天, 遠隔數裏似乎仍能聽見營地裏那赫赫之聲。

明軍之訓練有素,可見一斑。

也難怪京都中那幫子雖沒有上過馬、下過沙場的文官, 也覺得他們是一幫虎狼之師。一群妄圖颠覆朝政、改朝換代的不忠之人。

戚華庭自幼長在深閨, 雖讀萬卷書,自認眼界比之一般人都要開闊,卻終究未曾行萬裏路,此番夜逃京都、縱馬北上,一路行來,山河萬裏, 波瀾壯闊, 都讓她覺得心潮澎湃。

北行路上, 風餐露宿,又正值夏日,他們一行人可謂是頂着炎炎酷暑前行, 從沒騎過馬的戚華庭,每天只覺得身體都要散架了一般酸痛,兩腿顫顫的都像沒了知覺。

嬌生慣養長大的戚華庭,從沒吃過這樣的苦頭。

但所有身體上的痛楚和生活上的艱辛,都能被她壓下,唯獨心下對自身前途未蔔、對明田是否有變的懷疑,在心底紮根,猶如心尖的一根刺,磨得她日夜不安。不管怎麽說,前二十年來,她的父親戚陽先生一直都是她生平最為敬佩也最為信服之人,她雖然能夠孤注一擲的抛開一切前來投奔明田,但聽了戚陽先生臨行前的一番言論,心裏頭多少還是有些忐忑的。

但所有的不安忐忑,所有對來路的不明,此時見了明田,看他一身血衣,鬓發在風沙中飄揚,看他提槍傲然而立之時,縱然心有千言萬語,數不盡的忐忑,卻也終究消弭了。

還好,他還是以前的那個明田。

真好,他似乎又和以前不一樣了。

這種說不清道不明,但見了周明田就覺得身心鎮定下來,看他胸有成竹、卻故意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時,就覺得,心底踏實了許多的感受,戚華庭說不明白到底是什麽滋味。但有一點,她知道了,從此以後,她的人生中,周明田這個名字,已經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而如今的白渭關,不過是第一筆。

戚華庭心想,這下,她是真的猶如父親戚陽先生說的那樣,被這個叫周明田的家夥灌了迷魂湯,她也是真的孤注一擲了,而這所有的一切,都來源于她對周明田那莫名的信服。

戚華庭利落的下馬,微拂了兩下身上的青衣道袍,朝明田躬身行禮,行的卻是一個男子禮,口中脫口而出“将軍”二字。

随後,她被明田攙扶了起來。

Advertisement

他身上還帶着一股重的幾乎讓人頭暈目眩的血腥味,但他平靜的态度,姣好的面容卻讓人恍惚覺得身處三月京都杏花巷。

“與他們一樣,喚我明哥就是了,叫将軍未免生疏,叫主公就太過搞笑了。”明田笑道。

明田聽着系統提示戚華庭對他的崇拜值達到了60個點,竟是很平靜的發現自己沒有半點心潮起伏。許是早就預料到的結果,如今一一實現罷了,也沒什麽好開心的。

明田掀開主将的帳營,讓戚華庭一行人進去,一邊走他一邊低聲道:“白臺州正值戰亂,怎的就把我們的戚姑娘帶到這裏來了?這兵荒馬亂的,簡直就是荒唐!無論你們是到嘉陵郡,和杜湘一起研究怎麽種田洗腦……咳咳,怎麽打造大本營,還是送到江南和玲珑一起教書調……咳咳,教學生,都比送到這鳥不拉屎的白渭關吃沙子要好吧?”

石青幾人紛紛對視一眼,頓時面上露出幾絲心虛的表情來,卻沒有人開口說話。

“明、明哥。”戚華庭開口,許是第一次這麽稱呼明田,她顯得有些別扭,不過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态,繼續道:“不用怪他們,是我自己執意要過來的。”

“無論江南還是嘉陵郡,都已經有人在治理了,想來即便算不上風調雨順一派太平,也是安穩的很,但是白渭關這邊正值戰亂,白臺州大後方百姓四處逃逸、人心渙散,正是需要安撫的時候。我覺得……我可以一試!”戚華庭昂首道,面色堅定。

她是個很大膽的人,要是膽子不大,也不會敢逃離父親戚陽先生給她營造的那個舒舒服服安安全全的小家,而夜半出逃、千裏北上至此。所以,她戚華庭要做,就要做的最好!

江南此時雖有百姓叛亂,但大多是小打小鬧,朝廷駐兵就足夠應付,那裏比起戰火紛飛的北方來說簡直就算得上一個太平天堂,而且那裏是玲珑姑娘教書的地方,她去,派不上多大的用場。而嘉陵郡,衆所周知,明軍是從溝磐崖一戰成名的,嘉陵郡堪稱是明軍的老巢。一路上她早從石青幾人那裏聽聞嘉陵郡被明田治理後的太平景象了,況且現在嘉陵郡無論是文還是武都有杜湘和來福這兩個“前輩”以及明田的“心腹”鎮着,她此時去,也沒什麽大用處。

戚華庭是個膽大心細的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可能比她的父親戚陽先生還要狠辣果決,一旦認清道路,下定決心,她比所有人都能堅定的走下去。所以,一派細細考量之後,戚華庭很快就舍棄了去一派歲月靜好的江南教書的打算,也舍棄了去嘉陵郡明軍老巢學習網羅的打算,而是不顧戰亂、冒着兵荒馬亂、東躲西藏的危險,來到白渭關,來到周明田的身邊,為他治理白臺州!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戚華庭選擇了最危險,卻也是最能磨煉人的、能讓她最快成長的一條路。

聽得戚華庭的這一番話,明田不僅沒有生氣,反而笑了。

他笑得肆意,伸出手背擦了擦臉上他人的鮮血,眼底中似閃着光,他看着戚華庭笑道:“好,華庭不愧是華庭。若你不敢來此,我倒有些失望了。”

短短的一句話,表明他知曉戚華庭心中的盤算,也同意了她的一番作為。

戚華庭心下大喜,不為明田同意她的盤算,而為明田對她的了解。

這是一種如遇知己和伯樂的喜悅。

事實上,明田選擇戚華庭也是大有原因的。無論是在青山書院的三年,還是在外的這三年,明田都碰上過許多有識之士,這些人,只要一經明田的教(洗)導(腦),就可以成為杜湘那樣的手下,但是為什麽六年來,他偏生對許穆青和戚華庭念念不忘?

因為他們兩個都是當世不俗的才貌雙全之人?

還不是因為他們兩個是被系統選中的,此世界的氣(男)運(女)之(主)子(角)?

身為氣運之子,就是有能比路人們讓明田高看幾眼,不惜花費時間精力親手洗腦的存在。

作為一個終極反派,明田人生中最有成就感的事情,不是要從氣運之子們的手下存活下來、茍且偷生;不是打敗氣運之子們,讓他們從終究反派手中苦苦求生,享受淩虐氣運之子們的快感;而是讓氣運之子們成為你最忠實的擁泵,最出色的手下,最狂熱的信徒,讓一幹氣運之子們為了終究反派的一個想法而奮不顧身!

簡而言之,化敵為友,借用氣運之子們的氣運來做自己的事情,卻讓氣運之子們更為尊崇你。

秦家五朵金花裏的三個氣運之女是這個道理,這裏的許穆青和戚華庭,亦是如此。

明田相信,有着戚華庭的氣運和她的才智,再加上五萬明軍鎮守白渭關,今日白臺州這兵荒馬亂、民不聊生的場景,就會成為第二個嘉陵郡。

身為一個反叛軍将領,居然對外幫着朝廷攻打侵略者保家衛國,對內收服當地官衙将占地治理的風調雨順萬民向之,明軍,也可堪稱是當世第一奇葩了。是以,雖然明田沒有表現出任何要稱王稱帝的念頭,但在嘉陵郡和白臺州,乃至相隔萬裏的江南,明軍首領“明哥”的聲望民心,絲毫不比惠帝差,甚至隐隐有超過的趨勢。

要稱帝,先贏民心。

這點,明田做的很好,甚至可以說是相當的好。

至少,京都中的惠帝等人已經坐不住了。

派遣來使招安?

使得。并且這還是必須要走的一條路。

但是同樣的,惠帝已經派人去找常隆老将軍調兵,去往東海軍營調兵,往西北調,想要先禮後兵,強迫“明哥”“招安”。

這一行動,受到了京都文武百官的一致同意。就算許穆青,也在沉默中默許了,随後默默地将這則消息傳遞給了遠在白渭關的明田和嘉陵郡的杜湘等人。

正值戎族、羌族兩外族入侵的當口,朝廷大軍卻要商讨抵抗外族軍功赫赫的明軍了。

畢竟,即便軍功再赫赫,名聲再響亮,在惠帝一行人眼中,明軍,就是徹徹底底的亂黨!網羅民心,大肆招兵買馬,占地自治,擁有神器般無往不利的火藥,這一項項一樁樁,都已經超過了惠帝的底線。

明軍之于朝廷,甚至是比能夠求和共存的羌族、戎族更大的威脅,如噎在喉,讓人不得不除!

當然,朝廷對外放出的風聲卻不是這麽說的。而是說,兩族入侵,朝廷危在旦夕,惠帝有感明哥功勞,明軍之勞苦,特地派遣東海軍營八萬兵馬西行,前來援助明軍,共同抵抗羌族人。

至于援助中途,或者援助過後,明軍因“歸順朝廷”,接受整編,明哥自會封王拜将,但自此,就失了兵權,或者,明哥選擇另一條路,明軍因“戰事激烈”,而全軍覆沒,那也是相當可行的。

惠帝一行人的所思所想,明田早有預料,他不動聲色地繼續“抵抗”着羌族的“侵略”,在有着戚華庭相助之下,将白渭關以及白臺州治理的死死的,百姓出關入關皆要盤查。以致于,朝廷沒有收到白渭關戰事的絲毫消息,以致于,朝野上下皆以為,明軍抵抗十數萬羌族人,已是彈盡糧絕,幾近全軍覆沒。

沒人知道,明田已經開始往羌族老家打了。

在明軍重新奪回白渭關,将羌族人徹底趕出白臺州後,明田就開始和戚華庭配合着治理白臺州,大肆征兵。在同為五萬明軍的老兵們日夜練兵洗腦的情況下,新出爐的三萬白臺兵,也各個熱血沸騰的,每日裏扛着槍站崗,猶覺自己成了保家衛國的大英雄。這種入伍如英雄般的自豪感,讓他們覺得加入明軍甚至是比加入朝廷的軍隊更加正規、更加讓人向往的存在。

而且明軍的宣傳也沒說錯,他們的确是大英雄,趕走兇狠的羌族人的英雄。

是以,明軍在白臺州的人心,高的吓人。

一聽說明軍要征兵反攻羌族,打得他們幾百年再不敢南下燒殺擄掠,百姓們是相當的配合,區區三萬人馬,很快就征到了。

明田也很硬氣,說話算話的帶着八萬兵馬,扛着火槍大炮,一路北上,直接殺到了羌族腹地。這還是三百年來第一次反攻羌族成功,雖在異國他鄉,八萬将士卻仍舊各個精神奕奕、熱血沸騰。甚至在明田的軍帳中,都有下屬的将領們每天催促着他,讓他直接攻克羌族王宮,拿下這片被外族人占了三百餘年的土地。

明軍的軍心士氣,一時沸騰無比,而與之相反的,則是第一次被火藥轟炸的懷疑人生的羌族。

羌族的土地上,更有謠言相傳他們南下搶掠是觸怒了天神,如今敵人帶着天神賜予的武器要來反攻他們雲雲,種種不切實際卻讓羌族人覺得心神恍惚、民心軍心大失的謠言,一時間塵嚣甚上。

雖說驕兵必敗,但如今這種局面,明軍卻是已然勝券在握了。

在奪回白渭關之後,短短半月間,明田帶着明軍反攻羌族腹地,八萬軍馬兵臨城下,他一人,于千軍萬馬之中,單槍匹馬深入王宮生擒了羌族王。

而在明田騎着一匹白馬,握着一杆槍殺進王宮生擒羌族王的時候,東海軍營的大将軍薛維接到惠帝的命令,帶着八萬兵馬前來援助,但薛維,在西行路上,卻在半道就被人攔住了。

攔住他的,不是一人,亦是帶着數萬兵馬的将領。

是鳳陵城守将,名震天下的常隆老将軍。

鳳陵城常隆老将軍率領的軍隊,聯合嘉陵郡杜湘來福的三萬兵馬,竟将薛維以及他的八萬兵馬,攔截在了鳳陵城南面三十裏的地方,進退不得。

三軍相峙,再加上仍舊在鳳陵城北面四處溜達着孜孜不倦的想要攻城的近十萬戎族兵馬,一共四軍。

四軍相抗,鳳陵城一下子成為了所有勢力的焦點,常隆老将軍也猛然被打成了亂黨一徒,在京都的名望下跌的厲害,更有禦史在朝堂之上痛徹心扉的陳訴常隆老将軍的所作所為,直言其已和明軍沆瀣一氣,成為明哥旗下走狗。

一時間,朝野之上,文武百官,皆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站出來為常隆老将軍說話的,除卻他以前曾帶着出生入死過的麾下将領,竟是只剩許穆青一人。

在這樣一個朝廷中人膽戰心驚的時刻,明軍大勝羌族,明哥生擒羌族王的消息終于傳遍四野,傳到鳳陵,傳到江南,也傳到了京都,傳到了惠帝耳中。

一時之間,京都中人,人心惶惶,人們皆稱,孤身一人深入敵軍生擒羌族網全身而退,明哥當是舉世無雙的英雄。但私底下,多少人夜裏飲着花酒,痛罵明哥的膽大妄為,用最惡毒的詛咒罵他,也又有多少人,暗中期盼着明哥是個識時務的人,接受了朝廷的招安,兩方都不起沖突,這樣最好。

羌族戰事平定,白臺州已處于明軍統治旗下,有着身負大氣運的戚華庭相助,随着一項項安撫民心的政策出臺和實施,很快,白臺州及其周邊的幾個州郡也安分了下來,漸漸的,亂軍平定,一派和樂景象,竟也和嘉陵郡不相上下了。

這日,接到京都來信的明田,終于笑了。

他起身,換了一身常穿的缁衣短裝,随意将頭發束起紮在頭巾中,就是一副很尋常的布衣百姓的打扮。這樣的穿着打扮,顯然不符合他的身份。無論是以前的丞相之子、纨绔衙內周二少的身份,還是如今的明軍首領明哥的身份,都不符合。

但明田就是喜歡這樣,穿着這身衣服,讓他有一種回歸第一世的感覺。畢竟那時候的他,就是很簡單的一個占山為王的土匪頭子,和現在這明軍首領明哥的身份,倒是異曲同工。

看來,造反造反,也能被明田玩出經驗,玩出傳統來。

八月,剛剛遭過一番外族侵略燒殺劫掠的白臺州府,除了一些尚還未修複完善的建築,街上人來人往,叫賣聲不絕,竟是半點也看不出是經過戰亂的模樣。黃沙漫漫,陽光灑下,像透着一層昏黃的面紗,連帶着明田看街上的人,面色和衣服上,都和這裏的房屋一般,泛着些微的昏黃暗沉。

即便穿着一身便服,身邊沒有任何人跟着,明田個子高高的,身形颀長,姿容不凡,在一幹路人中也是異常的顯眼,不時的有路人認出他就是半個月前打了勝仗騎馬進城的将軍明哥,皆滿臉洋溢着笑容的向他懷裏送東西。

還沒走到城北義莊,明田懷裏就堆滿了當地特産的馕和各種糕點,旁邊有些無家可歸的小孩或是乞丐也對着他笑,他就将身上的吃食全分給了他們,一回頭,就見着帶着一群人剛視察完畢從義莊出來的戚華庭。

不同于在青山書院養在深閨的她,那時的戚華庭錦衣玉食,珠釵滿頭,華服美玉,美則美矣,卻如豢養在籠中的雀鳥,不得自由。如今的她,雖是粗布荊釵,卻是神采飛揚,眼角眉梢都洋溢着一種自由的意味。

“明哥?你怎麽來了?”戚華庭喜道。

明田朝她颔首:“出來走走,一起吧。”

脫離了大部隊,兩人在白臺州府的市集閑逛,周遭一片熙熙攘攘的叫賣聲,不少羌族和中原的特産在這裏叫賣,甚至一旁還有百姓們議論着是否過兩日要去羌族王都做生意的談話。

自從羌族王被生擒後,羌族一國,或者說,這個部落民族就表示願意臣服于明軍,願意和前朝一樣承認其為宗主國,年年上貢,但明田卻保留了态度,提出了互通民商耕地一說,甚至還兵不血刃的派遣白臺州的人去治理羌族原有的土地。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明田這是要徹底把羌族和本朝融為一體,而不是和以前的朝代一樣收為藩國。但是,無人敢阻,無人敢攔。

火藥還在白渭關堆着呢,八萬兵馬,還在白渭關和白臺州府外屯着呢。

“真是想不到,短短時日,百姓就又能重新安居樂業起來。”戚華庭感慨道,看着周遭人,又看看明田,目光中是掩飾不住的尊崇。

這段時日,戚華庭對明田的崇拜值已經達到了80個點。

明田只是笑笑,一望無際的湛藍天空下,他的面容清晰的有些失真:“華庭,你還願意跟我一起回京都去見見山長嗎?”

戚華庭有些沉默了。

對于自己的父親戚陽先生,要說沒有怨,那是不可能的。怨他明明将一只雛鳥訓成了雄鷹,卻又偏偏折斷了它的翅膀。但是戚華庭同時又知道,戚陽先生愛女之心,情深意切,父母之愛兒女,愛之深責之切,愈愛她,就越發不想讓她在這個風起雲湧的時代脫離自己的保護圈。

半晌,戚華庭只是擡起了頭:“明哥,這一天,終于要來到了嗎?”

她沒有正面回答明田的疑問,只是這麽問。

明田笑着點點頭。

戚華庭也笑了,她側身,昂首看着明田,眉眼中含了幾分肖似明田的恣意輕狂,卻愈發動人心魄:“既然如此,那周家明田寫給華庭的那封信中所提的,可是也要實現了?”

八月,臨近中秋,惠帝卻是沒什麽心思舉辦中秋宮宴。

派遣出去招安的使者,拿着聖旨一路西行北上,算算時間,這段日子也快到了,畢竟離明哥生擒羌族王的消息傳到京都都過了大半個月了,而薛維攜八萬兵馬西行相助的借口也不奏效了,若是招安再不成……惠帝不敢想象那樣的後果,即便在深夜無人之時,又或是在書房中面對周敬、許穆青等心腹重臣之時,他曾設想過很多次明哥不接受招安的後果。

無一例外的,大戰一場是必須的。

八月初十,惠帝仍沒能等來招安明哥的使者的消息,卻等來了戎族突破第三道防線,繞過鳳陵城和嘉陵郡一帶,從東海南下,直奔京都而來的消息。

甚至,等惠帝接到消息的第二日,還沒能等到他調兵遣将的消息傳到鳳陵,戎族全族最後的十萬軍馬,已然兵臨城下,離京都不過百裏之遙。

惠帝攜文武百官、勳貴宗室,以及京都中願意跟着走的一些權貴百姓,倉皇出逃。

泱泱大國,在精兵數十萬,并且兩大軍隊屯兵北面的時候,卻被外族打了個措手不及,讓堂堂帝王帶着文武百官棄了都城,倉皇出逃,何其可笑,卻又何其可悲。

惠帝的目标是地處京都西南角的陶玉城,離京都三百裏。

陶玉城常年有駐兵三萬,城防牢固,多少可以抵禦一陣子,按着惠帝所猜,足夠他們躲在哪裏,等着薛維或是常隆騰出人手來救駕了。

但是,惠帝的所思所想,早為他的兒子泰王所知。

故而,惠帝一行人被攔截住了。

本朝例行嫡長子繼承,惠帝沒有嫡子,當立長子泰王為儲,可惠帝覺得泰王生性喜怒無常、性格陰郁,覺得此子不肖己,不如二子賢良,亦不如三子才名遠揚,更不如幼子得寵肖己。

于是,不知道為什麽沒有按着原歷史走向走隐忍路線忍成千年老龜的泰王,黑化了。

戎族三王子滑蘇稽,親自帶着十萬兵馬,攔住了僅僅只有一萬禁衛軍護着的惠帝一行人。

跟随惠帝一同逃離的,不僅僅是宗室和皇親國戚文武百官,也有一些京都的知名人士,這其中就包括了引狼入室的泰王,惠帝其他的兒子女兒,帶着一大家子的周敬,許穆青,以及被許穆青強行接過來一起帶走的戚陽先生。

面對如此勝券在握的時刻,泰王終于沒能忍耐住,站了出來,和戎族三王子滑蘇稽站到了一起。

在距離他夢寐以求的龍椅不過一步之遙的時候,在他的盟友戎族三王子滑蘇稽率着大軍迎面惠帝以及一幹文武百官的時候,泰王終于忍不住站了出來。

在這個重要時刻,泰王終于不能忘了發表一幹言論,畢竟,這是他人生的高光時刻來着。

“父皇啊父皇,想不到吧?”泰王神色張狂,頗有一種小人得志的猖獗。

他看周敬,面色沉沉:“老匹夫,本王身為長子,自當繼承大統,這是名正言順,此乃天意!早叫你支持本王了,卻跟條死魚似的,死板的很,真叫人不痛快。”

周敬攙扶着面色慘白、目眦欲裂的惠帝,面對泰王的挑釁一言不發,只是心下突然有些同情起惠帝來。

三十多年的君臣了,惠帝一向是風度翩翩,溫文儒雅的,甚少在衆人面前失态。如今他卻親眼目睹了長子引狼入室,幾乎将自家兩百多年的江山毀于一旦,卻是為了弑父殺君,奪得皇位。

多麽可笑啊。

這麽想來,注定要被親生兒子推翻、甚至要了自身性命的惠帝……還真是比他周敬要慘烈的太多。

身為惠帝的老臣,周敬對惠帝的心思知道的很清楚,以前沒少得罪過這位他認為注定不會繼承大統的皇長子,所以他很清楚,哪怕惠帝不死,他也會死。

惠帝死了,他更是要下去陪他。

但是,不知怎的,這個關頭,周敬卻突然想起了已經消失匿跡三年的小兒子周洵。

周敬二子,名洵,字明田,曾是他期盼了多年才得來的嫡子,是他幼年捧在手心的愛子,是他曾深惡痛絕恨鐵不成鋼的幼子,但最後,是他此生最為驕傲的兒子,亦是讓他悔恨終身、愧疚不得已的孩子。

周敬一時感慨萬千,老淚縱橫,不知是苦是甜,默默的長嘆了一口氣。

泰王又看年輕、風度翩翩的許穆青,即便在一夥醜态盡出的降臣中,這個仍舊風姿儀态不改當年的狀元郎,這個在京都名揚了三年,引得諸多閨閣少女、乃至宮中女眷競相傾倒的在世潘安。

不得不說,顏值和氣度真的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哪怕大家都是降臣,此時都是面對生死關頭,偏生許穆青這個家夥,卻仍舊像是身處花團錦簇的花園似的,鶴立雞群,光彩奪目。

這樣的許穆青,讓泰王嫉恨非常。

他上前一步,狠狠地抓住了許穆青胸口的衣領,面露兇狠之色,他伸手摸了摸許穆青的下巴,惡狠狠道:“許家穆青,許家穆青,呵呵!”

“本王倒要看看,你這當世潘安,等會兒刀駕到你脖子上的時候,會不會吓得尿褲子?”

泰王随後放開了許穆青,轉身走向他的下一個針對對象,也是他的父親,惠帝。

許穆青則是撇撇嘴,神色不變的伸出袖子狠狠擦拭了下巴幾下,伸出手整了整有些淩亂的衣衫,下一刻,又恢複到了之前風姿。

周敬有些眼角抽搐的看着許穆青的一舉一動,就連方才思念幼子的悲傷都淡忘了幾分。

許是方才面對周敬和許穆青,火氣都撒完了,也許是有太多話想說,但面對正主,卻反而說不出什麽了。泰王站在身形搖搖欲墜、雙眼充血的通紅、仿佛老了二十歲的惠帝面前,半晌沒說話,最後才在戎族三王子滑蘇稽的開口催促下,開口了:“父皇,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麽喚你了。”

泰王扔出一道空白的聖旨,目光有些居高臨下的看着惠帝:“寫一封退位诏書,蓋章簽字,或許,本王能饒你一條命。”

“狼心狗肺的東西,癡心妄想!”

“呸!一個妄圖弑父殺君的賊子!”惠帝厲聲道,聲嘶力竭,一個不查,被泰王推倒在地。攙扶着泰王的周敬,也被這股力氣帶的跌倒在地。

許穆青不着痕跡的前進了兩步,雙眉微蹙。

待在京都,冒着生命危險做間諜給周明田這個家夥打工,沒有五險一金還要每天997就不說了,竟然還要幫他看着他老子不被人給害了!這簡直就是天底下最——呃,最幸福的工作了!

許穆青腹诽。

“你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泰王冷笑道,扔了這張空白的聖旨,蹲身,不知何時握住了一把匕首的手,撫上惠帝的胸口。

泰王不愧是個心狠手辣的,衆人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他已是一刀紮在了惠帝的胸口。

旁邊的人,都阻攔不及。

尤其是周敬。

許穆青不由看得嘴角直抽搐,看遍了史書上那麽多造反上位的皇子,他還是頭一個看到泰王這麽幹脆的,不寫退位诏書,那一下秒當真是說捅你刀子就捅你刀子,都不帶眨眼的!

“孽子!”這個當口,周敬竟不知從哪裏來的一股氣力,狠狠上前撲倒了泰王,随後泰王揚着臂膀,眼看着刀就要紮上周敬的脖子了,許穆青終于動了,他利索的上前拉開了周敬。

是以,最後一刀,還是被泰王狠狠紮上了惠帝,幸好,只是紮在了肩膀上。

不過饒是如此,惠帝胸口前噴宛如泉湧的鮮血,已是昭示着他時日無多了。

泰王順勢起身,匕首還紮在惠帝肩膀上沒有拔*出來。他狠辣的擦了擦臉上被濺到的鮮血,冷眼的看着被眼前這弑父殺君的一幕刺激的嚎啕大哭、哭爹喊娘的一幹皇親國戚和文武百官,振臂高呼:“爾等,誰還不服!”

“哈哈哈!本王是皇帝了!朕乃當今天子!”泰王狀若瘋魔。

“不好意思,盟友,本王子,也想做這中原的皇帝。”下一秒,戎族三王子滑蘇稽一個大砍斧子下來,直接殺了泰王。

衆人紛紛面色怔然。

然而,下一秒,一個漫不經心的聲音從滑蘇稽背後響起:“不好意思,少爺我,也想做皇帝呢。”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