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對于這場結合了重逢的偶遇,陶灼開心到自己都想象不到的程度。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當初跟厲害認識的時間滿打滿算也就半個學期,再見到厲歲寒,按理說也就是個半生不熟的程度,打個招呼笑笑也就過了,他卻一點兒不覺得陌生。
厲害這個人——現在該說厲歲寒了,雖然已經成為他記憶裏的一個符號,但總給他一種無形中在影響着他生活的感覺,可能是因為他學了美術,也可能因為當初窺見的那個樓道裏的親吻,讓他有心無心間,從初中琢磨到大學的“同性戀”。
他打心底裏高興。
真摯的開心是裝不出來也掩飾不住的,陶灼眼睛亮晶晶,把面前的一筐雞翅都推給厲歲寒,讓他吃。
厲歲寒沒吃,他一直在打量着陶灼,聽他叨叨叨的說話,不時也問上幾句,比如陶灼怎麽成了美術生,高考數學考了多少。
“那不就是數學太差了,才決定曲線救國。”陶灼有點兒不好意思,沒跟厲歲寒說下決心的時候其實想到了他,只很坦蕩地回答:“高考36。”
厲歲寒看着他就笑了,聞野和安逸同時鬼叫起來:“不至于吧!”
“得虧你還是A檔,”安逸說,“那你其他門得考多高?”
“就算是本地人考32也有點兒過分了。”聞野說。
“很難好吧!”陶灼惱羞成怒。
陶灼喊得理直氣壯,幾個人樂得東倒西歪,就着話題開始聊高考。服務員端上來厲歲寒的熱飲,厲歲寒靠在座椅裏,伸胳膊随意攪了攪。
“你點了什麽?”陶灼兩條胳膊在桌上疊着,像個小孩兒一樣往厲歲寒杯子裏望。
厲歲寒看他一眼,又笑了,手指抵着杯底往前一推,讓陶灼端去喝。
“不用不用。”陶灼忙拒絕,他就是高興過頭了,想什麽問什麽,剛那服務員叽裏咕嚕說了句英文就走了,他沒聽明白。
“六個核桃。”厲歲寒一本正經,“補數學專用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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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灼:“……”
結賬出去的時候,聞野還攬着厲歲寒的肩膀扒他:“本來咱們跟人家就是學長學弟這兩種身份,沒覺得有多大代溝,怎麽你弄出個以前家教的身份,突然就跟我們不是一個世界了。”
“有麽?”陶灼和安逸跟在後面,仍停留在重遇的興奮裏,“不該是重新聚到一個世界麽?”
“不一樣。”聞野“啧”了聲,回頭看陶灼和安逸,“瞬間就覺得你們太小了,是兩個兒童。”
“你差不多也屬于這個範疇。”厲歲寒拍開聞野的膀子,掏出手機打字。
聞野順勢一轉身,去找安逸說話,陶灼就自然的上前一步,跟厲歲寒并排走。
厲歲寒看他一眼,把手機收起來,回憶了一下,說:“長高了。”
“不長就完蛋了。”陶灼笑起來。
“以前你大概,”厲歲寒擡手照着自己前胸比一下,“只有這麽高。”
“也沒有這麽矮吧!”陶灼立馬反駁,也跟着比劃,“至少也到這兒,我以前看你也沒仰着腦袋啊。”
“你以為呢?”厲歲寒嘴角一牽,又想起些許片段,“我手舉高點兒你都搶不着本子。”
陶灼哈哈笑:“不要提那個本子!”
厲歲寒對陶灼的記憶,其實跟陶灼對他一樣,也早就模糊了。
相較于陶灼的模糊,他印象裏的陶灼還要更糊一點——他對于陶灼來說好歹還成了個标志,陶灼對他而言,則完全只是帶過家教的那些小孩兒中的一員。
畢竟那時候的陶灼太小了,初三的學生,方方面面都還只是個小孩兒,實在沒什麽讓他念念不忘的地方。
除了“陶灼”這個名字,因為比較好聽被記住了,厲歲寒對于這個名字的記憶點也就是“長得很白,數學最爛,性格最好”。
剛才坐下後,他看到陶灼的第一眼,只覺得這個男孩兒很和眼緣,五官長得不錯,溫和清秀,不由地就多掃了一眼。
這一眼他才隐約感到了絲絲縷縷的熟悉。
真的就是絲縷,都沒來及成型,陶灼已經一連串的問題抛過來,激動地問他“還記得麽”?
有關少年陶灼的印象在腦海中逐層複蘇,重疊在眼前青少年模樣的陶灼臉上。
厲歲寒突然發現,他對于初三那個陶灼最具體的印象竟然不是臉,而是一個白白瘦瘦,穿着白色T恤的光影,伏在他左側的書桌上,細瘦的胳膊從袖筒裏支出來,随着“沙沙”的書寫輕微顫動,窗外有風拂進來,帶着初夏清新又有些犯困的氣息。
再看眼前的陶灼,厲歲寒就感到有些……奇妙。
明明陶灼只是個記以裏的小孩兒,竟然也長大上大學了。
明明他不認得眼前這個陶灼,又覺得初中的陶灼上了大學,就該是這副模樣。
一種陌生與熟悉的交織,并且,在陶灼燦爛的笑容裏,那些陌生正在悄無聲息的消失,仿佛他們本來就該這麽熱鬧與熟悉。
一路走走說說,陶灼舉着手機跟厲歲寒加了微信,特別想當街就翻翻他的朋友圈,又停不下來的想繼續跟厲歲寒聊天兒。
“你們今天是怎麽聚到一起的?”厲歲寒卻收起手機,先問了他一個問題。
厲歲寒指的應該是他和安逸跟聞野,陶灼想了想,覺得聞野既然把厲歲寒叫來,互相差不多知道底細,反正厲歲寒本來也是個彎的。
他露一半兒藏一半兒的跟厲歲寒說了實話:“學長請我朋友吃飯,他倆昨天在食堂撞了一下,都有點兒不愉快。”
厲歲寒若有所思地看着陶灼,一邊眉毛輕輕一擡。
這人幾年沒見怎麽還更帥了?
陶灼其實特別想知道厲歲寒跟他當年那個男朋友還在不在一起,沒琢磨別的,就是好奇,打心底裏好奇。
但是厲歲寒還不知道自己知道他是彎的,說不定還在猜他知不知道聞野是彎的就跟過來吃飯,那如果他知道自己知道現在前後四個人裏三個是基佬,是不是就能順理成章的聊這方面的話題了?
陶灼一通邏輯順下來差點兒把自己串暈,他還在想着今天剛遇見,理論上倆人還是剛熟悉的“陌生人”,回頭等熟悉了再提不遲……
厲歲寒卻直截了當地望着他問:“你也是?”
“啊?”陶灼一愣,大腦幾乎不用思考,迅速就明白過來厲歲寒在問什麽。
也太直接了吧!
“啊我不是!”他茫然擺手,壓下聲音跟厲歲寒解釋,“我就是來蹭個飯,我朋友比較慫,一個人不敢過來。”
這一問一答看似沒頭沒腦,實際上懂的人正好能懂,如果陶灼沒懂,厲歲寒也正好能把話題岔開。
厲歲寒笑了,對陶灼反倒更自在,跟幾年前帶他家教一樣,擡手往他後腦勺上呼撸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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