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吃完飯, 陶臻還想去跟陶灼說說話,安逸一個電話打過來,陶灼朝他舉手機示意, 回房間接電話。
“你倆咋樣啦。”安逸上來就問。
“我還想問你呢, ”陶灼說,“怎麽從我重新遇見厲歲寒以後, 我倆有點兒什麽動向你跟着就來了,消息挺靈通啊一天?”
“我的媽,就四個人的圈子,話傳話都用不上兩道嘴, 我這是時時刻刻關心你。”安逸笑嘻嘻地說。
“電影院是你倆撺掇的吧?”陶灼問。
“電影院不是, 我真不想看冰雪奇緣2, 但是吃飯那天是聞野的鍋。”安逸大呼小叫, “我肯定站你這頭, 咱倆一條心, 你放心!”
“我放個屁。”陶灼脫口而出, 說完他和安逸都愣愣, 然後“嗤嗤”地笑了起來。
“哎, 別笑了,好煩。”陶灼自己笑完就罵安逸, 趿拉着拖鞋往床邊一躺, 感覺渾身沒勁。
“幹嘛, ”安逸追問,“你倆都說什麽了?”
陶灼懶洋洋地把他和厲歲寒這兩天所發生的交集與對話說給安逸, 安逸聽完拖着嗓子“啊”一聲, 也不像之前似的跟着陶灼一塊兒罵厲歲寒大王八了,說:“那你倆這不就成了?還整什麽追不追的, 玩情趣呢?”
陶灼沉默了一會兒,說:“你也這麽覺得?”
“什麽?”安逸沒聽明白。
“我說你也覺得,這就等于我跟他成了?”陶灼說。
“那不然呢?”安逸懵了,“你都讓他追你了還不是要跟他好的意思?”
“哎,我不是說真讓他追我,”陶灼煩躁地坐起來,“我是當時那個氛圍,話趕話,還有點兒郁悶,反正就我心裏不得勁兒,問他說那你當時怎麽追的黎洋,他說我倆不一樣別放一塊兒比,我就劈了啪啦說一堆最後帶了句你連像我當時追你那樣你都不行,他就……他不就上嘴了麽!”
“不是,你提什麽黎洋啊?”安逸聽了半天,忍不住打斷他,“我不是別的意思,我沒明白,就你跟黎洋面都沒見過,你倆沒成也不是因為他,你提他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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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陶灼張嘴語塞,只覺得連抓狂都無力了,梗了半天,最後腦袋一栽又歪回床上,搓着腦袋蹬兩下腿,“啊——!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想怎麽樣,別問我了,煩死我了……”
“好好,你別瘋,”安逸忙安撫他,“我知道你心裏有疙瘩,但是人總得往前看吧,他這不也後悔了麽,那你倆就成了呗?你顧忌什麽呢?”
陶灼這幾天是真的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心亂如麻”。
他不知道怎麽向他哥和安逸說他到底在顧忌什麽,他總結不出來,他與厲歲寒之間的問題并不在“黎洋”身上,也不是什麽追不追的事兒,是陶灼兩年後回頭看,發現他跟厲歲寒之間,他們這兩個人本身就有問題。
但是沒人能真正對上他糾結難受的點,一而再再而三,陶灼解釋不明白,自己也覺得矯情了。
像陶臻問他到底在想什麽,安逸問他跟厲歲寒提什麽黎洋,這要是放在電影裏,他站在局外人的立場肯定也得開嘲諷,是啊都過去幾輩子了,人回頭來追你要答應就答應不答應拉倒,還扯前任,別扭什麽呢?娘們兒唧唧的。
安逸跟他雞同鴨講地扯了一通,最後說:“其實我也不知道你倆到底合不合适,就跟你都失戀完了才跟我說你那些事兒一樣。但你想不想跟他在一塊兒你心裏肯定有數,以前畢竟都過去了,你倆在一起一開心,也就沒事兒了,我就希望你随心一點兒,這兩年過得跟個假人似的,看着都煩人。”
理是這麽個理,但陶灼就是煩。
挂完電話,陶臻又進來沒頭沒腦地安慰他幾句,跟安逸一樣,都讓他随心。
陶灼心想我又不是沒随過,兩年前是真随心了,最後給自己随了個醒。
現在他就覺得煩躁,煩自己完全沒法徹底幹脆地拒絕厲歲寒,因為他确實抗拒不了自己的內心。偏偏這心裏又卡着根刺,也不是多疼多不能忍,就是讓他不知道該怎麽“随”了。
我接不住他。
陶灼把陶臻攆出去,仰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愣神,愣到最後,腦子裏只有這一句話。
他在想什麽,我永遠也猜不到。
第二天傍晚,貝甜沒去畫室,陶灼課上了一半,小朋友們開始自己畫畫了,他出去問老板,老板“哦”一聲告訴他:“忘了跟你說了,貝甜今天請假不來了。”
“啊,行。”陶灼點點頭,轉身回教室。
不來了?
又怎麽了?
陶灼有點兒郁悶。
那烤肉還吃不吃了?
今天上課也上得他心累,打不起精神,好不容易把一群猴崽子伺候到送走,他長洩一口氣,磨磨蹭蹭地去拿掃把打掃教室。
掃兩下瞄一眼窗臺,看了得有六七遍,厲歲寒的車終于開過來,停在路邊。
正好張朵探頭進來喊他:“陶灼!還沒收完呢?走吧!”
“行,一塊兒下樓。”陶灼轉頭沖張朵咧嘴一笑:“我把垃圾裝了。”
“剛想問你今天怎麽沒精神,一下班就有勁了。”張朵靠着門框笑盈盈地等他。
陶灼把垃圾收拾好,把張朵手裏拎着的一大包也接過去,倆人跟童童老師拜拜,一塊兒下樓。
走出大樓沒幾米,路邊喇叭聲響了兩下,張朵還在說新課件做得好費勁,扭頭看見厲歲寒的車,她人都傻了,愣頭愣腦地說:“我時間重疊了?”
“你電影看多了。”陶灼被她逗樂了,看着厲歲寒的車原地踮了下腳,“那什麽,應該還是找我,你先走吧。”
“好。”張朵點點頭,看看陶灼,又看一眼路邊的厲歲寒,說句拜拜,轉身走了。
陶灼扔掉垃圾過去,厲歲寒已經從裏面給他打開了車門,他一拉開,就見副駕上擱着一捧花。
今天不是玫瑰,是一柄包裝精致的向日葵,花盤圓圓的,活潑潑地沖着他。
陶灼戳了戳花盤,看厲歲寒,問:“貝甜呢?今天怎麽沒來上課?”
“放工作室了。”厲歲寒示意他先上車,“省得她跟着礙事,還得再把她送回去一趟。”
陶灼:“……”
你還想幹什麽!吃個飯怕什麽礙事!流氓!
“怎麽了?”厲歲寒看陶灼一臉古怪,問他。
“你姐竟然放心把孩子交給你。”陶灼拿起花坐上副駕,撥兩下花葉子。
“哦,我不疼她麽?”厲歲寒笑了,盯着後視鏡轉兩把方向盤,把車開出去。
陶灼看看一車廂七散八落的零食玩具,腦子裏突然冒出句“性感奶爸”,忍不住想笑,感覺厲歲寒看向他,又繃繃臉,下意識不想在厲歲寒跟前暴露太多情緒。
厲歲寒嘴角彎了彎,目視前方開車,問陶灼:“喜歡向日葵?一直拿着,礙事就放後邊兒。”
“又被賣花的小女孩攔下來了?”陶灼沒搭理他後半句,故意問。
“啊,”厲歲寒答應一聲,“專門去步行街拉回來的。”
陶灼忍着想上翹的嘴角朝車窗外看,腳趾頭在鞋子裏偷偷踩了兩下拍子。
昨天厲歲寒說的那家烤肉店,在美院附近的一個廣場,以前還在一塊兒玩的時候他們總去,告白失敗以後陶灼就沒再吃過。
距離算不上遠,但跟畫室也不在一個區,周末晚高峰的時間,厲歲寒也不急着開,遇着紅燈就停,悠悠閑閑的,跟陶灼說了幾句話,他突然問了句:“那女孩喜歡你?”
陶灼聽見“喜歡”這倆字就耳根子一提溜,看向厲歲寒,厲歲寒的語氣表情都很自然,一只手腕搭着方向盤等紅燈,跟剛才沒有區別。
“怎麽了?”陶灼知道他說的是張朵。
厲歲寒看他一眼,沒說什麽,随意地笑了笑。
陶灼心想又來了,長了張嘴就為了好看,我讓你裝。
“你吃醋啊?”他故意朝厲歲寒那邊湊了湊,歪過脖子看他。
厲歲寒一下下敲着方向盤的指尖一頓,轉過臉跟陶灼正面對着看。
“上次還奪人家給我的士力架。”陶灼想學他擡眉毛,結果沒法只擡一邊,右邊一揚,左邊跟着就抖上去了,表情頓時變得不倫不類,還有點兒滑稽。
陶灼:“……”
厲歲寒瞬間笑出來,他側過臉用食指抵了一下鼻尖,再看陶灼,眼仁兒一彎還是想笑。
陶灼真是要被自己氣死,在心裏“啊啊啊”地咆哮,這輩子就擺脫不了在厲歲寒面前丢人的宿命了!
他氣得耳朵紅,後背砸回副駕的椅背上,剛醞釀開場白要教訓厲歲寒,旁邊就伸開一只手,從椅背與他後頸之間的縫隙插進來,捏着他的後脖子輕輕一轉。
陶灼被迫又轉過去,厲歲寒朝他面前傾了傾身,突然間,他們的臉就離得很近,車裏很暗,路上暗紅暖黃的霓虹燈映進車窗,厲歲寒的表情帶着奇妙的縱容,朝陶灼擡擡眉毛:“剛才是想做這個?”
“……幹嘛你?”陶灼臉上也紅了,警惕地瞪着厲歲寒。
紅燈跳黃,車後有喇叭響起來催促,厲歲寒的視線從陶灼的眼睛滑下去,朝他嘴唇上蜻蜓點水地一掃,松開摁在後頸上的手,指關節在陶灼臉上刮了刮。
“陶灼,我在情感表達上是個習慣內斂的人。”厲歲寒重新握上方向盤,把車開過路口,淡淡地開口,“不只是對你,在認識你之前就是,我不擅長用嘴說,也不喜歡,我喜歡做。”
說到“做”這個字時,他看了眼陶灼,窗外正好閃過一抹燈光,掠過厲歲寒的眼角,陶灼看得喉嚨口一縮。
燈光過去,他的眉眼又重新變得柔和:“但是你喜歡的話,我會學着多說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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