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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栖滿腦子都在他那句“續命的丹藥被偷了”上,頭腦一僵,手腳竟是慢了一步去防範,眼看這個登徒子惡人就要撲将過來,耳中恰好傳進一個不算陌生的聲音——

“師兄你可在?”

身前的人聞言如被悶雷劈中一般,頓了剎那後一瞬間直了身子神色變換,雙手負在身後,面上波瀾不驚,此時俨然一個正人君子。

雲栖靜靜注視着他,心下恨意叢生。

知道她依賴花容,竟是易容成他的樣子來做這檔子喪盡天良之事!若不是這聲及時雨的輕喚,他頂着花容的樣子侵犯她,她定是寧死也不會讓他得逞的!

他以為做得天衣無縫滴水不漏,想以此讓她誤會花容怨恨花容,怎麽着,還想要聖教因此起內讧麽!做夢!花容之前為了去給葉無病采靈芝,額頭曾叫岩石刮破了道口子,那道疤痕一般時候被頭發遮擋着,外人輕易不知,可是他做功夫差了一步,那光潔的前額便一下子暴了底兒,自作聰明!雲栖想到這裏不禁又是哀嘆,就人家這點伎倆還不照樣把她騙來了武當山!

江春水似是故意給房間裏的人留出足夠的時間來緩和,人未至,聲先到了,過了一會兒才進了門來,看見面前的男子時,她也是愣了好一瞬,這是大師兄的房間,沒想到大師兄竟是青玄教的左護法,這些年間潛伏得夠隐秘的。她從來不知道大師兄長什麽樣子,今日得見了面目,姑且就這麽認定吧,左着她來的目的也不是為了這個。

大師兄淡淡應了聲,看向她的眼神也是漠然的,“你怎麽出來了?”

這幾日不是一直關在房裏麽?那些沒用的東西,連個人都看不住!

江春水淺淺笑了,雙頰上染了緋色,這模樣倒像是情窦初開的少女對着自己的朝思暮想的情郎哥哥,聲音軟糯道:“關于嫁給師兄一事,我這幾日也想通了,就想過來給你陪個不是。哪成想,這裏還多了個外人。”

雲栖倒是不言語,聽江春水這調調,似是轉了心意。

大師兄睨一眼雲栖,轉身朝江春水嗤笑道,“不是前幾日背着我暗度陳倉的師妹了呢,你不是心儀韓師弟麽?不是非他不嫁麽?不是寧可得不到回應也心甘情願無怨無悔麽?怎麽?他如今變作了廢人,剩了半條命,你這是要抛下他了?”

他的句句話都像利刃割在江春水的心坎上!字字都能剜出血肉!可是此刻她卻只能打掉牙和血咽下,韓師兄的事兒暫且不理,橫豎做戲做到底,不甚在意的一笑,她自己都不知原來可以演得這麽沒心沒肺,“事到如今,師兄還提那些無關痛癢的外人作甚!我知道之前教師兄傷心了,所以一醒悟過來便跑來向師兄請罪,若是師兄不與春水一般計較,春水想請師兄一起用午膳。”

“哼!”他一拂衣袖,“早幹什麽了。也罷,既然是師妹賞臉,亦是花某的榮幸。正好我折騰了這麽長時間,也餓了,走吧。”

江春水跟着大師兄走了幾步後,忽地停了步子,作恍然大悟狀,“我想起來了,這個人我認得,不是魔教那少主麽?師兄且去我房間等着,我和他有仇,上回栽到他手上沒少讓我受罪,這次我要連本帶利讨回來。”

大師兄回身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雲栖,而後漫不經心的道:“悠着點,報仇可以,別要了命去。這丹藥留着還有用呢。”

雲栖暗暗籲氣,他反複說着這個詞語,也夠用心良苦的了!只是看這樣子,江春水這遭似是有備而來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轉眼間兩人調換了個位置,如今她變作了被探視的那個。

真是滑稽極了!

聽那登徒子言下之意,韓清軒變作了廢人,以教主的護短脾性,在武當少不了又是一番殺戮,武當派抓不住聖教教主,所以就拿她來出氣!只怕不只是出氣那麽簡單,接下來的她甚至不敢想象,就在方才,還差點失了清白,她茫然望了一眼窗外,若是此刻教主在,她便不會這麽無助了!教主會為了救一個韓清軒撇下她大老遠趕來,若是回去了發現她不在,會不會也翻天覆地的遍處找尋呢?那韓少俠之前不是總把自己與她來相比麽,這回她比不過他了,等待她的,也許只有死路一條了。

江春水待師兄走後扒着門觀望了好一陣子,确定他真離開了之後回到雲栖面前,壓了聲音道:“他擄你回來,我并不知曉原因,也是湊巧,得知了這個消息。我今日過來不為別的,當日于禦乾山上,你沒有為難我反而将我放下山去,沖着這個,我也算有機會報答了。”

這大大出乎雲栖的意料,一時之間有點不敢置信。心中有好多疑問,可是眼下不是多嘴閑話的時候,只是抱了拳道謝,“你如何救我?”

江春水也不磨蹭,當下塞給她一把匕首,“你劫持我下山,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別的法子。”

大師兄不好糊弄,唯有出此下策,畢竟人命關天,料想她爹再無情也不會放着女兒的性命坐視不顧。

雲栖握着冰涼的匕首,“那得罪了!”

她的話音才落,房門“碰”的一聲再次被推開!

大師兄鼓着掌走進來,看向她倆的眼神似是在看蝼蟻一般,“我的好師妹,又背着我上演了一出暗度陳倉呢!”

江春水的心驀地一抽,不由得想起遭了劫難的韓清軒來。韓師兄的事她已有耳聞,沒收了秘籍,被廢去武功,還被她爹當衆嘲笑羞辱地面子裏子都不剩,索性他的親人來了,還撿了一條命回去,也是不幸中的萬幸。她亦是恨自己,恨不得自己解決了自己!!那日若不是她鬼使神差地犯了矯情叫他陪自己喝酒,韓師兄哪會——罷了,只要還活着就好。這個行蹤不定的大師兄如同鬼魅一般,當真是教人生恨!虧她還不自量力想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救人,真是癡心妄想了。

江春水悲哀的笑了,笑得如同雨後飄落的梨花。

雲栖有點看不下去了,畢竟也是自己連累了江春水,瞧這樣子,江春水在這個師兄心目中也無甚地位。她好歹也是堂堂一派掌門的千金,這大師兄這般目中無人,莫不是已經不把江百川放在眼裏?雖說她此刻完全可以使出淩雲羽,即便不能一招鎖喉,要他無法行動也是可以做到,只是那時候鬧得風聲大了,武當弟子水洩不通将她圍住,照樣是逃不出去。

花容曾對她說過,任何時刻都不要寄希望于別人,是死是活都要靠自己。那麽,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走好了叫靜觀其變見機行事,走錯了便形同束手待斃。好歹借着那登徒子的那句“這丹藥留着還有用”來壯膽,想必一時半會兒還不至于下去閻羅殿。

不多時,便上來幾個武當弟子将江春水架走,她始終低垂着眉睫,只是癡癡笑着。經過大師兄身側時候,他連看都沒看。

雲栖呆呆站在窗口,餘光再一瞥,外面站着好幾圈的武當弟子。若是想魚死網破,倒是随時都可以。

她看着那登徒子一步步向她靠近,舔唇的動作教她惡心。她心跳若擂,雙腿開始顫抖。不就範就是死,以她的武功修為,她還沒有自信可以是他的對手,更不敢妄想自己可以持劍拿他做人質了,所以,自己這是要死了麽?

為什麽心這麽痛呢?這種感覺便是遺憾了吧?好想見一見教主,她還有好多話沒有對他說,還有好多疑問沒有問出口,甚至答應他的還沒做到呢,不管他對自己是真心還是假意,她都當他是親人。

此刻,她忽然羨慕韓清軒了,一出事,全世界的人都趕來營救,她呢,孤軍奮戰在別人的地界,即便是死了也無人知曉,好不凄慘!

窗外的暖風拂過她的臉,一滴淚珠順勢滾落。

“啧啧啧!”輕佻的語調,大師兄的眼中燃着瘋狂的光焰,他的手中瞬間彈出一物,接着“騰”的一聲,雲栖的前襟被挑破!

這一切快得叫人無從捕捉,若不是那刺耳的裂帛聲,若不是頸間皮膚暴露在外的沁寒,她是斷不會發現的!

雲栖吓得再也繃不住了,腦中翁地一聲,心跳簡直快得不能控制,因為此刻,他忽然從身後變出了一把利匕和一個大口徑的碗,還陰測測的笑着,像極了嗜血的修羅……

這是——要放她血的意思了?!這就是他反複強調的“丹藥”麽?!

又一陣風起,吹得她毛骨悚然。她輕輕閉了閉眼,即便要死也得拽一個墊背的!那就玉石俱焚吧!

淩雲羽出手的那一瞬間,她的身子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這便是要解脫了吧!她似是隐隐聞着了那股熟悉的皂角味道,雲栖慘笑,将死之際都開始出現幻覺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報恩之三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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