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哎,你聽說了嗎?”穿粉衣的小丫頭戳了戳身邊的宮女秋庭,看四下無人,壓低了聲音興奮地說:“咱們這位皇後,早就不是完璧之身了。”

秋庭聞言不經意地皺起眉頭,旋即事不關己地說:“別胡說八道。”

粉衣年齡小,好奇心重,一心想要和別人分享反而被訓,她撇撇嘴,不樂意地反駁,“又不是我一個人這麽說的,大家都在說,你怎麽不一個一個地去教訓他們,就會欺負我。”

“宮裏都傳遍了,就你木呆呆的,跟誰都不合群,要不是我告訴你,說不定等換皇後了你都不清楚是為什麽。”

小粉衣嘟嘟囔囔地抱怨,手上把剛洗好的衣服抖開挂在繩子上晾好,腳下踩着小馬紮搖搖晃晃的不穩,秋庭就站在一邊不作聲地扶着,等她晾好衣服跳下來才松手。

“咱們被分來這裏洗衣浣紗,整日手都泡皺了還吃不飽飯,我年紀小又不識字做這些事就算了,可是姐姐你呢,你讀過書還會寫字,你的手不是用來做這事的。”

小粉衣輕車熟路地拿出草藥碾成的綠膏給宮女滿是傷痕的手上藥,嘴裏絮絮叨叨地說:“我聽聞皇後心善,很是善待下人,就想着能不能去求求她,讓她把你安排去做些其他的事情,總好過陪着我在這裏受欺負。”

“可是不出去不知道,一出去吓一跳。”她瞪大了眼睛故弄玄虛說:“這宮裏早就變了天了,管事的都不是皇後了,變成了一個都沒有聽說過的明月姐姐!”

“明月是誰?”宮女任由她擺弄,聞言皺起眉頭問。

“不知道。”小粉衣聞言老老實實地搖頭,“聽說她漂亮得傾國傾城,讓陛下一見到她就愛上了。”

“什麽亂七八糟的。”宮女一針見血地說:“陛下要是真喜歡她,會放着她無名無份地在宮裏嗎?”

“可是她管着宮裏的事,皇後和陛下都沒有說什麽呀,這難道不是默許了嗎?”小粉衣疑惑地問。

“有時候捧着太高也不是一件好事。”宮女沉默許久說:“你跟我講講宮裏的流言都說了什麽。”

“好呀好呀。”小粉衣搬着凳子樂呵呵地趴在她腿上,“那你給我掏掏耳朵。”

“宮裏流言可多了,說什麽的都有,有說陛下是戰神下凡的,還有說陛下是舊朝秦深将軍和長公主長寧的後代的,再有,就是皇後了……”

“說楚相沒有收下陛下的聘禮,楚辭罔顧親人堅持要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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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她不是完璧之身……”

“說她在前朝時和左項勾結私相授受自薦枕席……”

“說陛下新婚夜發現喜帕上沒有落紅震怒而走……”

……

趙兆喝了一口茶,仔細觀察着奉茶伺候的宮女侍人,皺眉對秦堯說:“我最近怎麽感覺宮裏怪怪的,好像有人背後議論什麽,可是等我走近了,他們又什麽都不說回了。”

秦堯對此漫不關心,随手抽了一本奏章,說:“後宮所有的事情都是皇後處理,她既然選擇了放任,那就由她心意。”

“可是阿辭那樣柔柔弱弱好說話的樣子,”趙兆着急地說:“你不給她撐腰,她能管得住別人嗎?”

“師兄。”秦堯放下手中的筆,眼睛看着他,耐心地說:“阿辭想要什麽,只要她開口向朕讨要,朕都會給她,既然她不曾開口,自然是有她的理由。”

趙兆仍是憂心忡忡的樣子,雖然相信秦堯,但還是本能地擔心楚辭,他仔細思忖片刻,發現自己也只能袖手旁觀,只能說:“上次你讓我送去給阿辭煮茶那個小姑娘,我覺得把她放在阿辭身邊不太好,下次你找個機會把她打發走吧。”

秦堯想了想,近來趙兆都沒有見過阿辭,自然不可能見到跟在她身邊的人,那就只能是上次大婚之前見到的。

依照他的秉性和脾氣,能讓他說出“不好”,這個小姑娘也算是很有本事了。

秦堯問:“阿辭怎麽安置她的?”

“阿辭留下她了,”趙兆說:“說是你的一片心意不好浪費,就沒同意讓她出宮。”

“都由她吧。”秦堯平靜地說:“一個小丫頭罷了,翻不起什麽風浪的。”

第二天早上,楚辭不被人打擾地沉睡在恬靜的夢鄉裏,秦堯看了她一眼,放任她繼續睡着,自己一個人用膳。

明月見到只有秦堯一人,心中不禁一動,有些後悔今日今日怎麽沒穿那件桃紅的衣裳,不過此時也沒有時間留給她後悔了。

“陛下嘗嘗這個,”早膳時她在秦堯身邊伺候,殷勤地用銀筷夾了魚茸放到秦堯碗裏,“今早新捕的青魚做的,鮮的很。”

秦堯嘗了一口,“尚可。”

明月得到回應立刻高興了,激動得手都有些顫抖,她放輕放柔了聲音說:“這佛手金卷焦脆可口,陛下嘗嘗。”

秦堯吃了一個,覺得有些甜了,不過楚辭應該會喜歡,就說:“這個早膳給皇後留一份。”

明月嘴角的笑一頓,俯身應是。

秦堯一個人吃完早飯,看着一桌的精致的飯菜還剩下許多,沒像以往一樣記着趕去早朝,突然起了閑聊的心思,問:“皇後的早膳應當和這些相差不大?”

明月拿不準這是什麽意思,謹慎地回答:“雖然并不完全一樣,但也相錯無幾,有時殿下心血來潮有特別想吃的,也會稍作調整。”

秦堯回頭看她一眼,像是第一次見到她這個人似的,問:“你叫什麽名字?”

明月一喜,內心微動表面上便忍不住帶出驚喜來,她激動道:“奴婢明月,之前在陛下身邊伺候,後來陛下讓奴婢陪侍皇後身邊。”她緩緩地仰起頭,咬着下唇羞怯地問:“陛下不記得奴婢了嗎?”

“不記得,不過你倒是有一副好相貌。”秦堯淡淡道,說了這句話好像也沒什麽別的意味,收回目光擡腳往外走,吩咐:“等皇後醒了你們再進去伺候,不許打擾她。”

明月在他背後摸了摸自己的臉,不由地面上浮現笑意。然後恨恨地回頭看着放下的帷帳,手中的指甲嵌入了手心。

楚辭睡醒時被窩已經不熱了,她翻了個身困頓萎靡地看着空無一人的軟榻,側身枕着自己的胳膊發呆。

最近秦堯總是很忙,早上一大早匆匆就走了,走之前還不忘把被子放回床上擠着它。

當然,也是因為她睡懶覺不起兩人見不到,可是剩下的時間裏秦堯也總在忙,連吃飯都不一定會回來,但偶爾吃到好吃的了,還是會派人送來給她一份。

有時候太忙了兩人一天都見不到面,他也會讓人送糖來,十分嚴謹,還是每天只有兩顆,附帶着些小玩意兒,随手折的一只小鳥,路邊半幹的一朵殘花,或者是紙上語焉不詳潦草的一句話……

簡直是像哄孩子似的,大人在外賺錢養家,又擔心家裏脆弱敏感的小孩兒委屈,就變着法地陪着她安慰她。

“還真拿自己當我爹了。”楚辭咕哝着把手伸到枕頭底下,摸出來一張簡筆的化,上面是一只小小的燕子風筝,就是最常見最簡單的那種,秦堯依然畫的很醜。

她把薄薄的一張紙蓋在臉上,孩子氣地嘟着嘴吹,把它吹得滑下去了,然後又捏起來放在面前看。

“不過要是你是我爹,”楚辭不由地開始胡思亂想了,她忍不住笑着暢想,胡言亂語道:“那樣好像也挺好的,畢竟我這麽乖,怎麽寵也不會寵壞。”

外面卻突然傳來忍俊不禁的輕笑,楚辭立刻不好意思地把小畫藏起來,然後把頭埋在被子裏,自欺欺人地假裝還睡着。

“殿下。”雲舒柔聲道:“奴婢什麽都沒有聽到,只是剛剛見到一只小鳥實在是太可愛了,這才忍不住發笑,絕對不是在笑殿下。”

“唔。”楚辭躲在被子下羞憤欲死,“那也不許笑,小鳥也會不好意思的。”

“是是是,都是奴婢的錯。”雲舒輕聲細語道:“殿下可不要拿奴婢的錯來懲罰自己,悶着了怎麽辦,快出來透透氣。”

楚辭慢慢地露出頭來,眼睛水汪汪小臉紅撲撲的,怎麽看怎麽可愛,雲舒體貼地把還露出一角的小畫塞回去,溫溫柔柔地問:“殿下可是想家了?”

楚辭把頭擱在雲舒膝蓋上,仰頭看她溫柔的臉龐,低聲喃喃道:“不是想家,只是想我娘和我哥了。”畢竟她的家人好像只有他們,而他們早就不在了。

“殿下受苦了。”雲舒輕撫她的頭發,目光溫情。

楚辭搖了搖頭,“想也沒用,又見不到他們了,說不定他們也不願意見我。”

“怎麽會?”雲舒安慰她,“殿下聰明可愛,夫人和公子怎麽可能會不喜歡殿下,更不會不想見殿下。”

“可是我都沒有見過我娘,我一出生就和她分開了,甚至都不知道她長什麽模樣。”

“還有我哥……”楚辭語氣低落,“他是因為我才……我娘知道了一定會生我的氣的。”

“不會。”雲舒捧起她的臉,耐心地安撫着,“他們都很愛你,不忍心你受任何傷害,奮不顧身地保護你,怎麽可能會生你的氣?”

“真的嗎?”楚辭目光希翼地看着她,眼神發亮,“我娘真的會這麽想嗎,她不會生我的氣?”

“真的。”雲舒保證,“不管你做什麽,她都不會生你的氣的。”

楚辭抱着雲舒的腰難過道:“要是你是我娘就好了,可以一直陪在我身邊。”

雲舒一頓,失笑道:“殿下剛剛還想要陛下是爹,現在又想奴婢是娘,這話讓陛下聽到了可是要生氣的。”

楚辭:“……”還說剛剛沒聽到!明明聽的一清二楚!

“殿下。”雲舒沒再逗她,正色道:“最近楚府附近出現了一些陌生人,好像在打探消息,還有人找到了殿下之前乳母的家人,甚至有人開始探查公子的下落。”

“殿下,陛下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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