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楚辭後頸最中間有一顆痣, 顏色微紅, 觸手為凸, 大小色澤都和她手上的守宮痣相似, 但是這個位置卻更加隐秘。

它巧妙的好似故意為之, 恰好在楚辭衣領剛好遮住的地方,站直了或者挺直了腰背坐好, 連一絲一毫的端倪也不會顯露出來,可是只要她低頭或者側首彎腰, 這一點小紅痣就會從衣領的掩蓋下露出來, 顯露在人前。

然而又因楚辭一頭長發幾乎到膝, 清風吹過發絲飄動輕擺,也不會狂亂地吹到露出白生生的脖頸, 那顆紅痣就極其危險,又以極其安全的姿态默默安靜存在着。

但也不是絲毫沒有被發現的可能, 畢竟要梳洗清理, 日日挽發打理,夜間安寝,也不可能衣衫周全,尋常夫妻同床共枕也總會有赤誠相對的時候……

總而言之, 這顆紅痣能被楚辭隐瞞這麽久, 簡直比守宮砂更加讓人難以置信。

可是轉念一想,似乎又不怎麽值得奇怪。畢竟一直以來貼身照顧楚辭的,好像只有跟在明月身邊的那個有點木的花清,而秦堯又從來都沒有逾矩, 兩人分榻而居,中間還隔着一層厚重的帷帳,連說話的聲音都模模糊糊聽不清楚,又怎麽可能看得到她睡覺時的模樣。

然而有了守宮砂的前車之鑒,秦堯現如今對楚辭身上出現的任何可能都保持警惕和質疑,尤其是楚辭體質不佳,秦堯閉上眼睛都能察覺到一大堆的問題——

終日手腳冰涼,痛感敏銳,身形瘦弱,身量不高,倦怠沒有精神,每一餐吃飯都像一只貓一樣,柔柔弱弱的風一吹就倒了。

守宮砂性寒,已經對她的身體帶來了無法緩解的症狀,要是再來一種——

秦堯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殺意,周身淩冽的氣勢瞬間拔高,宛如萬丈高空的流雲飛散開,萬千流星沉沉墜地。

楚辭卻像是受了驚吓,十分突然地起身,直接在凳子上就站了起來,捂着後頸,臉色通紅得像熟透了的蘋果,整個人從頭到尾散發着尴尬和不知所措。

滿頭青絲被她繞過後頸盡數攬在左肩,長長的垂落下來,她唇紅齒白,歪着頭捂着脖子的樣子,寧靜優美得像是一幅仕女圖。

她這樣慌張,秦堯反而安下心來,立刻知道該是他想多了,可是看到她這幅羞惱的模樣,心中那點惡劣的念頭翻滾上來,又忍不住逗她。

“怎麽,朕是看不得,還是摸不得?”秦堯故意冷聲,眼中卻沒有寒意,看着她問:“你整個人都是朕的,朕問一句怎麽了?”

秦堯冷臉冷聲的樣子很唬人,以往他這樣做的時候,周圍的人立刻就能安靜下來,屏氣凝聲頭發絲都不敢掉一根,楚辭現在便以為他真的生氣了。

畢竟接二連三地被人反駁,再好脾氣的人也會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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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眼角偷偷看秦堯,為難又局促地小聲說:“沒,沒不讓問。”右腳小腳丫踩在左腳腳趾上,一下一下地輕輕踩着,雙手捏着一縷頭發攪動。

說完了又覺得自己有些氣弱,連被人毫無預告地擅自劃歸的自己地盤都不敢出聲,實在有些丢臉,就鼓起勇氣仰起脖子,看着他說:“你不要胡亂說話,我們說好的,兩年後你就放我走,現在還剩下一年九個月,你是天子,要一言九鼎,不可以言而無信。”

秦堯就保持着那個表情,紋絲不動地注視着她。

楚辭立刻就像個被戳破的水囊,沒了氣勢聲音也低下來,重新低下頭踩腳丫攪頭發,乖巧地說:“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質疑你,就算我不說,也相信你不會忘記的。”

秦堯卻絲毫不像楚辭那樣好哄,不為所動。

楚辭開始交代,誠實得像個初入學堂,面對老師故意刁難還深刻反思自己的好學生,老實地說:“那就是一個普通的痣,從我出生時就有,只是初時顏色較淺,後來我長大了顏色才變深了,不是後來有人點上去的,也不會有任何不好的影響。”

不是後來有人點上去的——

所以是誰罔顧楚辭的意願,強行為她點上守宮砂的?

楚辭看着秦堯還沒上完藥的傷口,又道歉,“對不起,我不該不顧你的傷口推開你的,只是……只是,”她支支吾吾半天,連耳朵都紅透了,指頭尖發梢都露出羞意,她硬着頭皮道:“只是從來沒有人離我那樣近,我一時有些太過緊張,這才下意識地……”

她不敢看秦堯的臉,視線就落在他胸前的衣襟上,盯着那低調的暗金花紋忏悔,“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秦堯知道楚辭素來少有與人觸碰,畢竟那次為她腳上的傷傷藥,她都受驚到一腳踩到他臉上,只是沒想到,她竟然真的像貓一樣,後頸是最不能被人觸碰的地方。

畢竟他可沒有錯過楚辭一瞬間僵到無法動彈的反應,但他更在意的是——

“誰給你點的守宮砂?”答案其實顯而易見,畢竟楚辭尚在人世的親人只剩下那一位,秦堯真正想知道的是,“他為什麽要給你點守宮砂?”

楚序微為相十餘載,宦海沉浮多年,和左斯分庭抗禮水火不容,自然也知道他這位宿敵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既然會把楚辭送入宮裏,想必也知道她可能會遭遇什麽,總之在手腕上點守宮砂,對她百害而無一利。

左斯對楚序微不屑,對着他唯一的嫡女更加不會心慈,要是知道她手腕上的守宮砂,說不定反倒會激起他施虐的心裏;那如此即便之後楚辭護着齊苼重掌大權,齊苼對她感激在心,這顆消失了的守宮砂,會成為他們之間無法逾越的隔閡。

可是要是沒有這顆守宮砂,即便中間種種波折,也尚有一層可以供人自欺欺人的面紗,困境中彼此相伴的情誼,至少能保證楚辭能夠安穩地活下來,而不是被人當做污點避之不及地抹去。

然而楚序微還是把楚辭推到了最危險的境地,袖手旁觀看她陷入龍潭虎穴苦苦掙紮不得脫身,現如今還恨不得踩上一腳,讓天下人都知楚辭言行不端非是他楚家家教不嚴。

秦堯想知道他這樣做的契機,畢竟虎毒尚且不食子,楚辭可是他的親生骨肉。

楚辭擡起左臂,沉默地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傷口,垂眼聲音很輕地說:“是我父親。”

“至于他為什麽一定要我點上守宮砂,”她咽了口唾沫,聲音有些發緊地說:“是因為我哥。”

秦堯知道楚辭有一個哥哥,比她年長五歲,天資平庸為人沉默,是她在楚府唯一能倚靠的人,死在了三年前。

可是一對親兄妹,怎麽可能讓人生疑到逼她點上守宮砂的地步?秦堯靜靜地聽着。

“我哥三年前便不在了,而我手上的守宮砂,也是三年前點上的,是我害了我哥。”楚辭痛苦地抓着心口的衣襟,彎腰躬身,手指抓着頭發,閉着眼睛神色難受極了。

“哥哥為了護着我,父親打斷了他一條腿,他逃走的時候……”楚辭語無倫次,颠三倒四地重複着聽不懂的話。

“他是個好哥哥,他不會怪你的。”秦堯卻總能感受到她的情緒,準确而恰當地給予安撫。

“他是個好哥哥。”楚辭喃喃重複,“可是我不值得人保護。”

“母親為了讓我能活下去,吞了金子自殺了;老師教了我很多東西,讓我第一次看到天地如此遼闊,卻被逼得遠走他鄉;連我哥都……”

“其實明月說的一點都沒錯,所有對我好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的,他們就是前車之鑒。”楚辭仰頭眼神凄楚地看着秦堯,“你們都應該離我遠一些。”

秦堯卻直接上前一把抱住她,不是勾肩攬膝那種,而是掐着她的腰,霸道地直接把她整個攏在懷裏。

“朕可是皇帝,天底下誰敢傷朕一絲一毫。朕要護着你,就護你到安然無恙;朕要捧你,就捧你到舉世無雙。”

“朕與凡夫俗子皆不同,”秦堯在她耳邊說,篤定得像個天神,他說:“所以朕不信你那些沒有依據的言論,朕說你是珍寶,你便是天下難得的明珠。”

楚辭卻掙開他的懷抱,沉默又消沉地看着他手心的傷,“你不是說天下沒人能傷到你一分嗎?”

“其他皆別人,唯你不是。”秦堯松開,攤開手看她,平淡地說:“要是不想,你根本傷不到朕分毫。”

“可你确實因我受傷,”楚辭笑得艱難,小聲苦澀道:“這是事實啊。”

秦堯平靜道:“朕因你受傷,是為了見你好好的,而不是為了聽你自怨自艾,想必你的母親和兄長也是如此。”

“你說你哥哥是因你而死,可是他心中也許并不是這樣認為。一家之言不可取,你複述一遍,朕心中自有判斷。”

“其實沒什麽好說的,”楚辭局促地腳趾摳地,看一眼秦堯臉色,改口說:“我覺得你應該不喜歡聽。”

秦堯不容置疑道:“說。”

楚辭娓娓道來:“我哥有一個朋友,他們關系很好,是韓公子。我哥少有出門,但一出門,十有八九就是找他游玩。他們年紀相仿性格相似,秉性相投,又都是在家處境不好的,因此便格外親厚。”

“有時候他們也會說起我,我哥只有我一個親人,能夠說的便只剩我每日做了什麽。那個時候,我已經在父親請來的先生教導下學習了幾年,父親惱恨哥哥資歷太差,有時候會讓他和我一起聽課,完成先生布置的課業。”

“他把先生對我的評價轉述給韓公子。哥哥對着厚厚的書就頭疼,可是韓公子卻是極愛研讀的人,聰明敏銳,只是為人太過剛直。”

“那時候請先生們過府來教我,一切都是悄悄的,無人曾察覺,旁人便只當我在家修習煮茶簪花。”

“我哥哥和他說了,他自然不信,認為哥哥在說大話騙人,因為我足不出戶,從小到大都沒有出過門,自然也沒有見到過外人,不管哥哥說什麽旁人都無法驗證。”

“哥哥因為讀書不用心時常受到父親的責備,別人說他庸才嘲諷他有虎父卻甘當犬子,他也默默認下了,可是卻聽不得別人說我。”

“他們是很好的朋友。”楚辭看着秦堯認真地說,語氣中全無怨怼,“所以哥哥邀請他來家做客,想要他偷偷見我一面。”

秦堯立刻皺緊了眉頭,有些不悅,有種被冒犯了的感覺。無論如何,明知道楚序微對待楚辭的态度,還把外男領回家,無疑是為楚辭的處境雪上加霜。

“哥哥也是為我好。”楚辭有些無措地解釋,“韓公子是韓家那一輩中天資最為出色的,要是沒什麽變故,待他踏入朝堂之後,會成為攪弄風雲的新貴,要是能得他庇佑,我也會好過許多。”

秦堯若有所思地在心中盤點朝中和他年歲相當的韓姓人,卻并無楚辭口中那樣天資卓越的,既如此,要麽他因為一些原因并未入朝,要麽,便是江郎才盡傷仲永,泯泯于衆人了。

秦堯覺得還是第二個比較恰當,十分适合那個未曾謀面的韓公子。

“哥哥并未想過其他,”楚辭猶豫再三,還是說了出來,只是用詞極為含蓄,并未言明“其他”又是什麽,只說:“畢竟天下人皆知,到了年紀我便該入宮了,不會做他想。”

秦堯沉默,因為對一個故去的人做出不好的評價實在不應當,況且那人又是他的大舅子,即便比他還小了一歲,但是禮不可廢。

“後來呢?”他主動問。

“後來,哥哥邀請他來家裏做客,提前告訴父親了,父親并不反對他和韓家的人來往,默許之後便不再過問此事,畢竟我身邊時時都有人看護,絕不會讓人外人撞到。”

“先生在父親的書房考問我的課業,韓公子和哥哥就在他的小院裏閑談。後來趁着無人時,哥哥帶着他躲開衆人溜到書房外面,躲在窗戶下聽我們說話。”

“那日我身體不适,答的不好,老師很生氣,一直在責罵我,我後來便沒忍住偷偷哭了。老師很不耐煩,讓我去院子裏跪下,我一推門出去就見到了他們兩個。”

楚辭還記得那時被吓到心跳都停止了的感覺,哥哥也很慌張,韓穆卻很鎮定,他沖楚辭豎起食指示意不要出聲。

“我被吓了一跳,”時到如今楚辭還是忍不住緊張,她說:“後來跪下的時候腿都是軟的,不過好在他們沒有被人發現。”

楚辭的心有餘悸太過明顯,明顯得讓秦堯忍不住計較,她是擔憂自己,還是為那位韓公子擔心?

“哥哥拉他讓他趕緊離開,我也讓他們趕緊走,可是他卻不理,反而偷偷走到我面前,給了我一顆糖。”

楚辭眯着眼睛回味,笑的有點甜,她說:“那顆糖很甜,甜得我跪了一個時辰都不覺得累,連生病都沒有那麽不舒服了。”

“後來我便經常能看到他們一起出現在窗戶底下,也吃到了很多種不一樣的糖。”

秦堯止住她要說的話,喂給她一顆糖,換了口味,花生和牛乳的味道濃郁,花生碎焦香牛乳微甜,香甜又不會過分黏牙,好吃的讓人口舌生津。

等她吃完把最後一口咽下肚,秦堯才問:“吃過那麽多糖,你覺得哪種最好吃?”

楚辭遲疑了一下,心中知道最好的答案無疑是從秦堯給她吃過的糖中選一個,可是卻猶豫了很久都沒有開口。

過了半饷,她才輕聲說:“是饴糖,我覺得饴糖最好吃。”

饴糖是最低等的糖類,黃白色,色澤暗淡口感粗糙,裏面甚至有尚未濾淨得顆粒,連甜味都寡淡的近似于無,窮人家的小孩都不愛吃,堂堂的楚相嫡女,卻說喜歡饴糖?

楚辭以為秦堯會冷笑,會不屑一顧,會認為她是說謊,可是秦堯卻只是平淡地應了一聲,說:“以前喜歡饴糖,以後可以喜歡別的。”

楚辭模樣很悲傷。

秦堯摸了摸她的頭發,沒有放任她沉浸在過去的悲傷中,把話題拉回去,問:“後來他們是怎麽被發現的?”

“後來,”楚辭語氣遲緩,慢慢地回想道:“後來一直相安無事,沒有人發現過他們。有時候韓公子也會有問題問,我哥會轉述給我,有些我也不知道的,就會問先生,懂了之後再說給他聽。”

“只是有些問題很奇怪,就像是故意考校我,哥哥卻讓我不必在意,只管回複就是,我便從來沒有問過,從那以後沒多久,韓公子待我就愈發客氣,像是對待我對着老師一樣。”

“我所有的文章都放在父親手邊,他每天都會翻閱批注,一日伸手去端茶盞的時候,失手打翻了杯子,一整杯水盡數傾倒在答卷上,暈染了墨跡。”

秦堯一挑眉,沒想到事情竟然以這樣的方式急轉直下,簡直像是命運故意的玩弄。

楚辭聲音低了下來,說:“父親讓人把答卷鋪展來在院子裏曬幹,一張都不許丢。那一日陽光很好,卻起了風。”

“風很大,在太陽底下都吹的人很涼,有答卷沒有壓緊,被風吹到天上去胡亂飛舞,飄來飄去的讓人抓不到。”

秦堯:“那一日韓公子也正好在楚府?”

楚辭沉默地點了點頭。

秦堯:“他無意中撿到了其中一張,認出了這是你所寫,但是不知楚序微如此嚴苛,每一張都有記錄,于是偷偷帶走,以為無人知曉?”

楚辭:“是的。”

“答卷上每一張都有編號,少一張父親立刻就能發現。當晚聚集了所有下人,一個角落都沒放過地四處尋找,畢竟要是被人知道父親私下教導我,再聯系要送我入宮的事情,一定會觸及到某些人的底線。

“只是什麽都找不到。”

“院牆很高,不可能會被風吹出楚府,因此只會被人私藏,楚府留下的人都是忠心耿耿口風極嚴的,父親立刻就懷疑有外人出入。”

“哥哥被叫到父親書房,父親質問。”

“他承認帶人進來?”秦堯問。

楚辭搖頭,“沒有,哥哥承認帶韓公子來過,卻沒有踏入父親居所半步,不是他們做的。”

那又為何——秦堯一頓,說:“有人看見了?”

“是,”楚辭笑得艱難,“有人看到了,看到哥哥帶韓公子守在書房窗下,看到我被罰跪時,韓公子送給我糖。”

可是有人看到了,卻一直隐瞞不報,直到此時,像是駱駝背上最後一根稻草,枯枝上落下的最後一片雪花,狠狠地落下壓死一片的人。

“空口無憑,”秦堯說:“證據呢?”

楚辭輕輕地搖頭,苦澀道:“不需要證據,只要有一點點的瑕疵,就全部都是我的錯。”楚辭頓了一下,說:“韓公子一直沒能踏上仕途,便是因為此事,”

“他父親便是諸多先生中的一位,和我父親同氣連枝,事發後他立刻搜查,從韓公子卧房找到了丢失的那張答卷,于是把他關在卧房三個月。三個月之後,他一身戾氣棱角,帶着做夢般的天真,放言要和楚相不死不休。”

秦堯嗤笑一聲,冷漠地想着,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竟然還妄想着鬥過成精的一群狐貍,簡直白日做夢!

“他每一年都會參加科舉,每一次都認真答題,眼睜睜地看着不如他的,酒囊飯袋的,一事無成的人統統加官進爵,他的名字卻永遠排在及第的後面一個,距離入仕一步之遙,卻永遠不可期。”

“這三個月裏發生的事情,足以颠覆很多人的一生。”

“父親震怒,覺得我不檢點,要是不嚴加管教,說不定不等入宮就會有辱門楣,請人來為我點守宮砂,好在他還知道這事并不光彩,為我留了一條活路,并未大肆宣揚。”

“我那時候已經不算小了,守宮砂性寒傷身,年歲愈長尤甚,哥哥不肯,護着我第一次頂撞了父親,父親一怒之下打斷了他的腿,強行為我點上守宮砂。”

楚辭略起其中的痛苦難堪,只輕描淡寫地一言概之,“此後幾個月內,我都虛弱的起不了身,韓公子被關在家裏出不了門,哥哥因為惹怒了父親,父親物盡其用地為他定了親事,讓他即刻完婚。”

“哥哥不願讓一個無辜的女子陷入這泥濘的深潭中,激烈反抗,甚至不顧腿傷離家出走。他孤立無援,父親讓人追捕他,下令不必留情。”

“哥哥就在他們的步步緊逼中,墜馬而亡。父親對外卻只說,哥哥是生了一場大病,藥石妄醫病逝的。”

楚辭說完,室內只剩一片寂靜。

過了半響,楚辭喃喃:“看到了嗎,所有想要幫我的人,最後都會處境凄慘。”

“可是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楚辭收回目光看着秦堯,認真地說:“所以不要對我太好。”

她的目光澄澈溫柔一如往昔,一瞬間,秦堯皺緊了眉頭。

“讀了那麽多年詩書,為何還是這樣愚笨。”秦堯狠狠地彈了她一個腦崩,看着她傻乎乎地揉着額頭的微紅,說:“這件事情有因有果,若是細細數來,你有錯,那個韓公子有錯,楚序微有錯,告密的下人有錯,罰你長跪的先生有錯,甚至連和你哥哥定下婚約的那家人也算不得全然無辜。”

“這麽多的人都有錯,細數起來,你能分到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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