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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安靜地看着窗戶, 王達緊張地咽了一口口水, 咕咚一聲, 在安靜的室內聲音極大。
他嘿嘿笑了兩聲, 聲音又幹又顫, 勉強打着圓場道:“風!一定是風!這風太大了,連碗都能給吹跑了。”
小童快人快語, 伶俐地說:“哪來的風,連個風聲都沒有, 怎麽可能吹倒茶碗。”然後又勤快地說:“碎瓷片散得到處都是, 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紮到人, 須得趕緊撿起來。”
說着他就要去,王達攔在他面前不讓, 小童惱了,口不擇言道:“你攔着我做什麽, 是不是做了什麽虧心事, 生怕我出去看到?!”
王達緊張得一腦門汗,怕攔不住他被他發現了陛下,又怕攔住他惹楚辭生氣,結結巴巴, 卻一句有用的話也說不出來。
最後還是韓穆出聲, 對着小童說:“現在客人還在,你這般行為是否太過無禮?”
小童吶吶不敢語,熄了聲,垂手乖巧地站在一邊。
既然今日的事情已經完成, 楚辭慢慢喝完一盞茶,韓穆便不久留她,說:“不早了,你該回去了,不然怕是有人已經等的不耐煩了。”
他意有所指,楚辭便對他歉意一笑,先是道謝:“多謝你願意幫我。”然後便告辭,“今日多謝款待。”
韓穆不置可否,安坐着沒有起身,只是看着她的背影,讓小童送她。
楚辭走至門口,突然想到小童那時說的“王姑娘常來”,不由地側頭問他,“你說的那位王姑娘,可是王翎?”
小童點頭,“正是,除了她還有誰敢來這裏。”
他至今仍沒有認出楚辭是何人,自然也不會知道,這位常來的王姑娘曾經和楚朝的婚約。
楚辭卻也無意驚擾這一方小天地的寂靜,想了想,還是沒有再問。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緣分,每段姻緣有每段姻緣的造化。
王翎和楚朝緣分不夠深,所以空有一紙婚約卻沒能成親,要是王翎和韓穆真的有緣,也算是一番良姻。
她不着邊際地想着,心不在焉地上了馬車,連一臉複雜看她的趙兆都沒注意到,掀起簾子突然被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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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堯在馬車裏坐着,靠着車廂,右腿搭在左腿上,腳尖觸地,一手放在膝蓋上微點,另一手捏着兩個糖人。
目光沉靜地看着楚辭,不動如山。
楚辭跨進來,坐在他身邊,不樂意地皺眉軟聲抱怨:“你怎麽一聲都不吭的,吓到我了。”
秦堯放下腿,手放在身體兩側,對楚辭說:“坐過來。”
楚辭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被他占滿了空間的位置,問:“坐哪裏啊?”
秦堯拍了拍自己攤平的膝蓋道:“這裏。”
楚辭:“……”
她遲疑片刻,搖搖頭紅着臉輕聲說:“不了吧,我會不好意思的。”
秦堯:“……”
本來他還有很多的話和很多的辦法繼續逗楚辭,卻被她一句坦坦蕩蕩的“不好意思”擊得潰不成軍。
她不好意思,秦堯也知道她不好意思,畢竟紅着臉腼腆羞澀的樣子,明明白白的展現着她的不好意思。
這是這份羞澀本來應該是心照不宣的,被她一句話弄得大白天下,就好像把秦堯那份故意逗弄的小心思也揭露了出來。
只是楚辭既然有勇氣說實話,秦堯自然也可以。他一瞬不移地看着楚辭,動作不變,他也坦坦蕩蕩地說:“朕不僅想看你不好意思,還想看你坐朕腿上。”
“甚至想的還有更多。”他目光深沉地說,“想把你鎖在飛鸾宮,困在紅牆裏,讓你一步都踏不出來。”
楚辭拇指不自覺地一下一下掐着食指指尖,輕聲問他,“那你會這樣做嗎?”
秦堯輕笑一聲,不置可否。
楚辭聽不出他的态度,更看不清他的心思,只能把視線放在剔透的糖人上,說:“就算你那樣想了,可是你還是來接我了,帶着糖人。”
秦堯把目光落回到糖人上,突然展顏一笑,旋即壓着那個龍形的糖人貼在楚辭唇上,語氣又沉又緩地問她:“糖人甜不甜?”
楚辭自然是要說甜的,天底下哪種糖會不甜,但是再甜也還是要嘗一口才顯得真誠。
可是不待她伸出舌尖舔一舔,秦堯又飛快地把糖人收了回去,她一口都沒有嘗到,秦堯卻還要問:“甜不甜?”
楚辭舔了一下嘴唇,天冷糖人長的很結實,一點都沒有融化,貼在她嘴上也沒有消融,即便是很認真地平常,也嘗不出味道。
但是楚辭看了看秦堯的臉色,只能說:“甜。”
她摸不着頭腦,不知道秦堯突然故意來逗她是為了什麽,但知道要是不配合,秦堯慣會得寸進尺,肯定會生出別的法子來戲弄她。
雖然有時候配合了,他依然會這樣,比如現在。
秦堯明知道楚辭沒有嘗到糖人的味道,還要讓她比較,“那是朕給你的糖人甜,還是王達給你的糖人甜?”
楚辭:“……”,她恍然大悟,原來是因為這件事情。
只是,她遲疑道:“你們兩個買的不是同一個鋪子的糖人嗎,還能有什麽區別?”
一路行來,整一條街只有一個賣糖人的,他們又是前後腳到的,再怎麽樣也不可能另外尋人做的。
秦堯卻霸道得不講理,他說:“那朕喂給你的糖人,和王達喂給你的糖人,也沒有區別?”
楚辭有點生氣,覺得他胡攪蠻纏,皺着眉頭不滿道:“我為什麽要別人喂我糖人?”
“是你要我出宮來的,王達也是你派來跟着我的,你還一聲不吭地坐在馬車裏吓唬我,我都沒有生氣,沒有指責你一句,見到你的時候還很開心。”
“可是你呢,你見到我就戲弄我,兇我,還故意诋毀我。”
說着說着她覺得很委屈,吸了一下鼻子小聲說:“我現在很不高興!”
她說得又兇又傷心,還覺得自己十分有理,可是秦堯哪裏是會輕易對人低頭的人,他不僅不道歉,還要問:“茶好喝嗎?”
楚辭聞言愣了一下。
本來在院子的時候,放在窗棂上的茶盞摔碎了,大家都假裝是風吹的,相安無事地糊弄過去,就是因為覺得秦堯不會願意現身。
然而這一句話,卻是明明白白地告訴了楚辭,那時候他就在院子裏,讓茶盞掉下的正是他,他看着她和別人談笑風生,看她喝別人煮出來的“隽永”,看着他們不問原因就能生死相托。
所以前面種種都是引子,對王達擅自買糖給楚辭,所有的責罰都是“去軍營一月”,是加諸在王達身上,和楚辭無關。
他真正在意的,想問的,是韓穆。可是韓穆既無功名在身,也不是他可以随意使喚的,他一腔邪火發洩不出,便只能對着楚辭尋錯。
秦堯捏着龍形糖人,一下一下地蹭着楚辭的唇,像調戲也像戲弄,問她,“說啊,是朕的糖人好吃,還是那茶好喝?”
楚辭看着他,瞬時有點無措。過去不管他做什麽,楚辭只要順着他的意思,或者撒個嬌就能脫身的,今天卻都不管用了。
她束手無策,眼見着糖人逗貓似的一下一下在她面前晃,突然就很氣憤,啊嗚地長大了嘴,等秦堯再來逗她的時候,一口咬着小龍的頭,含在嘴裏不肯放。
秦堯往外拽了一下,沒有拽動,楚辭只是含着,沒有咬斷,一口整齊的小白牙嚴絲合縫地咬住糖人,寸步不讓。
她看着秦堯,眼神有點得意,像是再說,看你現在還能怎麽辦?
秦堯看楚辭,覺得她生氣都這麽別開生氣,俏皮得可愛。他嘆了口氣,氣定神閑道:“是啊,朕還能怎麽辦?”
說着他捏着另外一個鳳凰糖人,壓在楚辭唇峰上,壓低了聲音,低頭湊在她面前說:“朕還能怎麽辦?”
楚辭一直都覺得他好看,遠看好看湊近了看更好看,尤其是嘴裏是甜甜的味道,面前不用擡眼就看得到他,就會覺得糖更甜,他更好看了。
可是就是這個她心中英俊得不得了的人,卻壞心眼得不行,一而再再而三地故意逗她。
楚辭嘎嘣一聲,清脆地咬斷一截糖人,十分幹脆利落地嚼碎咽下肚,然後看着秦堯猶豫一下,最後還是忍着羞意,依照秦堯初時的意思,虛虛地坐在他的腿上。
秦堯有一瞬間的失神,楚辭身上那股子冷香摻雜了甜甜的焦糖味,變得有些勾人,像是一朵含苞的花完全綻放,施施然地散發着香氣。
楚辭和秦堯比起來,仍是很小一只,坐在他膝頭,一只手臂就能攬得下,額頭抵着他的脖頸,呼吸打在他的鎖骨,又軟,又甜,像是磨人的小狐貍。
然而其實楚辭只是虛虛地坐在他膝上,束手束腳不敢亂動,更沒有攬着他的脖子撒嬌。
她目光羞澀地看着馬車壁上的一點,小小聲地,喊出那個秦堯之前逼着她喊出個那個稱呼——“夫君。”
然後對他解釋:“那茶是上等普洱,味道是苦的,一點都不甜,更加不會比糖人甜。”
又說王達買給她的兔子糖人,“他買給我的糖人自然是甜的,甜的是嘴,可是你買給我的糖人,吃着可以一直甜到心裏去。”
她誠懇地說:“所以我更喜歡你買給我的,雖然你看起來一點都不想給我吃。”
楚辭看起來乖極了,又或者是離得太近,楚辭那句夫君一直叫到了秦堯心裏。他覺得心中那股無名火漸漸地熄下去了。
只是溫香軟玉在懷,還帶着甜軟的香氣,認真地解釋,不經意地撒嬌。
秦堯垂眼看着她,把缺了一塊的糖人送給她,空出手來,兩手攬着只堪盈盈一握的細腰,慢慢地把她壓到自己腿上。
一手攬着她的後背,一手捏着她的下巴,緩緩低下頭,鼻尖觸着她的鼻尖,呼吸交織着她的呼吸。
“朕想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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