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白瓷的杯盞落在地上, 清脆的碎響都喚不醒驚懼的衆人。所有人如墜冰窟, 在哪一眼平淡的注視下僵成了一座座冰雕。
秦堯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 并沒有把這些人放在心上。
然而他的出現不異于一柄重錘落下, 把許多人的冷靜砸的稀碎。
王大人失态到沖到楚序微面前, 掄起拳頭砸到他臉上,聲音發顫怒罵道:“你不是說他定然已經死了嗎?!”
楚序微一向風度翩翩, 何曾被人動過手。不過此事帶給他的震動也不必旁人少,他盯着被秦堯細心呵護的楚辭, 一時之間咬緊了牙。
心中還留了一絲僥幸。世人對待生養之恩大于天, 無論如何他也是楚辭的親生父親, 對她有養育教化之恩。
秦堯和楚辭既然成了親,看起來感情尚佳, 對着他便該多有一絲顧慮。況且他如何境況即便不善,在許多人心中也頗有領頭作用。
秦堯即便是暗地裏早已知曉一切, 面上對着他也該有些客氣, 當然,要是能夠再禮遇些便更好了。
楚序微心思流轉,面上卻和衆人一樣表現得意外驚慌,把一切都推到了楚辭身上。
“本來一切都尚在計劃之中, 可是不知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麽意外?對了, 定然是楚辭,她的血可以解毒,定然是她臨時反水叛變,救了那小匪。”
楚辭的血可以解毒, 這些人都知道的。
當年她初入宮不久,齊苼在左斯的訓教下早已心神居順,對着他們這些想要拯救他的人并不親近,連對着楚辭都退避三舍。
無法,他們只得略施手段,給齊苼下了毒,在讓楚辭救他。
生死之間的依賴和信任最為牢固,果然,從那時起齊苼就成了跟在楚辭身後的小尾巴,連帶着對他們這些人也有了好臉色。
楚辭不懼百毒還能救人,是他們眼看着一點一點磨出來的,成功之時還每人都得了一小瓶她的血作為珍藏。
只是那時候的一切既得利益者是他們,便巴不得能把楚辭的血肉全都刮幹淨,現在得知他們辛辛苦苦的勞動成果,一聲不響地和敵人站在一起,壞了他們的計劃,看着楚辭的眼神便惡毒怨恨起來。
只是這份怨恨現在落到了楚序微身上,紅着眼睛罵他:“這麽多年了,最後養出來一頭白眼狼,楚序微,這就是你自傲的傀儡!?”
楚序微自視甚高慣了,此時突然有人毫不留情地指責他,便不自覺地皺緊了眉頭。
宛如一滴水落進了熱油裏,楚序微的态度立刻惡化了本就緊繃的氛圍,一時之間狗咬狗亂成一團,敵人還未至,他們之間就先起了争端。
底下諾大的場地只有寥寥幾人,韓穆坐在矮椅上,雙手搭在膝蓋上,氣定神閑地看着秦堯和楚辭。
楚辭怕冷,身體又不好,秦堯本不願帶她出門,只是架不住她一直纏着磨着,叫他哥哥夫君小心肝,什麽話都能說的出口,比話本裏午夜前來的女妖還要不知羞。
秦堯應付她本已十分順手,又有一幅冷硬心腸不為所動,只是楚辭也有耐心得很,白日裏跟在他身後不住聲地貼心呼喚,夜裏就窩在他心口軟軟嬌嬌地嘟囔。
像只最粘人的貓。
最後連雲舒進來送茶,都沒眼看地紅着臉出去了。
最後還是秦堯舉着手妥協了。
由此可見,雖然一山更比一山高,可也是一物降一物,楚辭就長在了秦堯的心尖尖上,哭一聲能讓他心痛,流一滴淚都能要了他的命。
楚辭披着厚厚的鬥篷,罩着頭,懷裏嚴嚴實實地抱着銀熏球,還是忍不住瑟瑟發抖。
秦堯讓人在椅子上鋪了厚厚的棉墊,軟軟暖暖的,才讓楚辭坐下。把錐帽往下拽了拽擋住所有的風,還讓人在她腳邊生了火。
聊勝于無。
等這一切都做好了,才讓人奉上筆墨,捏着筆思考片刻,手腕抖動筆走龍蛇寫下一列列字。
這便是今年的考題了。
楚辭靠着椅背,對此沒有一丁點的好奇心,連側一下頭都不曾,只眯起眼睛,看着酒樓上隐隐綽綽的身影。
那裏面的人臉,閉上眼睛她都知道有誰,可是最清晰的那一張,她恨不得永生永世都不要再見到。
楚辭很聰明,所以她的記憶力也是很好的,背下的書三年五載都不會忘記,見過的人下一次遇到也能一眼認出來。
那個小院裏來來往往的人很少,也很固定,除了會給她送糖的小哥哥,再沒有陌生的面孔。可是宮裏不同。
這裏有很多的人,形形色色的人,好的懷裏,面上和善背後蛇蠍的,今日對你笑明日捅你一刀的,上一刻還陪你玩鬧下一瞬就身首異處的。
楚辭曾經恨過天恨過地,恨的不把所有的人都拖下地獄,可是楚朝溫暖着她,老師溫暖着她,死了的小哥哥也溫暖着她。
她心中始終保留了一點的善良溫暖。她認真地記下所有和她交好的人,認真地對他們笑。
可是那些柔和的面孔最後都變得猙獰不堪,像是地底爬上來的妖魔,要殺她害她踩着她憎惡她。
楚辭不想變得冷冰冰的,不想變成自己最憎惡的樣子。所以漸漸地,她就不記得身邊所有人的臉了。
好像這樣,那些每一日都疊加在她身上的仇和恨就變得幹淨清爽了,把所有的情緒都傾瀉在一個人身上,壓在心上的重量好像都變得輕了。
秦堯寫完最後一筆,察覺到楚辭往他身邊移了一下位置,靠在他身上。
秦堯擱下筆,讓人把紙送到韓穆前面,掏出一顆糖,托着楚辭下巴送到她嘴裏,等她張嘴含了進去才問:“怎麽了?”
仍舊每天只有兩顆糖,定的死死的,連楚辭對着他的耳朵呵氣濕漉漉地叫他相公也不會多一個。
楚辭哪有什麽正經的事情,不過是有些犯懶了。
她一向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手上光滑連個繭子都沒有,腳上更是連一點痕跡都沒有,無暇得像一塊美玉。
要是平時,楚辭已經不管不顧地躺到他懷裏了,只是現在身邊有人,還有度多人看着她的一舉一動,楚辭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含着糖含含糊糊地說:“沒什麽。”
腳卻不老實地踢了秦堯一下。
她以為其他人都看不到,卻不知桌子底下都是空的,什麽動作都能被人看了去。
秦堯知道得清楚,也對楚辭無聲的撒嬌心知肚明,卻也慣着她,為她尋了個理由,問:“是不是餓了?”
他也坐着,坐的後背挺直,端端正正的,兩條腿卻交叉着,中間夾着楚辭踢他的小腿,面上卻正正經經。
楚辭舔了一下嘴唇,豔紅豔紅的,猶豫一下。
她不餓,但是要是能有熱乎乎的湯暖暖手,也挺好的。
秦堯簡直不能再了解楚辭了,看她眼睛一轉就知道她在想什麽,于是不等她回答,就吩咐人:“煮一份熱湯來。”
楚辭笑得眼睛都彎了,還要假惺惺地推辭:“也不必麻煩啦,我也不是很餓。”
秦堯都懶得和她客氣推辭一番,腳腕牢牢夾着她亂動的小腿,警告道:“老實點。”
哪裏是她不老實,明明最不老實的人是秦堯才對!
楚辭根本就不是想要亂動搗亂,她只是想要把腿抽出來,可是秦堯夾的太緊了,讓她半邊身子都要麻掉了,此時卻還好意思倒打一耙,要她老實點。
楚辭簡直要被氣死了,又怕掙紮得太過被別人注意到,只能扯着秦堯的袖子,咬着牙小聲說:“你松開。”
秦堯恍若未聞地翻閱着一本書卷,腳下絲毫未松。
楚辭憤憤,想了半響,最後軟着聲音喊他:“哥哥,好哥哥,你就松開我吧,我腿都麻了。”
秦堯勾着唇,漫不經心道:“再叫一聲。”
楚辭咬牙:“哥哥。”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乖。”秦堯滿意地摸了摸她的頭。
正在這時,吩咐人做的熱湯已經端上來。冬日取暖的湯都以辛辣為主,聞起來就讓人食指大動,蒸汽袅袅,看起來又暖又香。
分了兩碗,一大一小,濃稠的湯裏擠擠攘攘地,切成絲的豆腐冬菇海參鮑魚團在一起,火腿切成丁,雞蛋下湯打成散花,頂上随意撒着一撮蔥花。
楚辭捧着碗暖手,卻被這香氣勾的饞蟲都出來了,她眼巴巴地看着秦堯,等他一口下肚,咽了一口口水才問:“好喝嗎?”
她手裏就捧着一碗,卻還要問別人是個什麽滋味
秦堯卻不耐煩地答了,說好喝。
楚辭就再說:“我也想喝。”但是舍不得把手伸出來露在冰冷的空氣中。
秦堯喝完一口,就捏着勺子為她一口,喂完了,還锱铢必較地從她碗裏舀了一勺喝下。
楚辭被這一口酸辣鹹香的滋味沖到五官都擠在一起,呲牙咧嘴地喝下去,感覺一股暖意從胃裏沖到全身。
她迫不及待地對秦堯說:“好好喝!”
然後也不管衆目睽睽之下一國皇後捧着碗喝湯是否妥當,直接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喝着。
韓穆冷眼旁觀許久,看着兩人旁若無人的親昵調|情,尚能冷靜自持地答題書寫,此時聞到鼻尖萦繞的濃郁酸辣味,卻忍無可忍到想扔了筆。
你們兩個還記得這是科!舉!考!場!嗎!
還有我是你們兩個人親自請來的作為表率的,不是來看你們兩個你依我依你侬我侬的。
宮裏那麽大的地方不夠你們兩個折騰嗎,何苦還要在我一個孤家寡人面前表現。
考什麽考,不考了!除非——
秦堯揮手,“把湯給他送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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