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韓穆和王翎快要成親了, 因為是秦堯賜婚, 也沒人敢出來阻攔, 只是韓穆從家裏出來那麽久了, 身邊沒有長輩, 少不得他們多幫襯着一些。

楚辭和秦堯不便現身,楚朝見過了韓穆, 已經把話說開,只是還避着王翎, 楚辭想要問問趙兆可不可以幫一下忙。

趙兆這幾日一直來去匆忙, 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楚辭覺得自己貿然請求有些打擾,便主動問:“師兄可是遇到了什麽事, 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嗎?”

趙兆雖然忙碌,但難得的氣色很好, 心情也不錯, 聞言頓了一下,想着楚辭自幼在京中長大,說不定她會知道,于是便說了。

還有些不好意思:“那日我遇到了一個姑娘, 穿着一身紅衣騎馬, 從巷子裏過,還幫我拿回被偷走的荷包,我想和她當面道謝,卻找不到人了。”

楚辭聞言一愣。

就算喜歡穿紅衣的姑娘不少, 可是還能騎着馬在外面走,鞭子還用的很好的,就只剩下一人了。

還是楚朝曾經的未婚妻,韓穆如今未過門的妻子。

楚辭的怔忡太過明顯,趙兆一眼就看出楚辭一定是認識的,只是因為某些緣由不好對他開口。

趙兆說:“我只是想當面對她道謝。”

楚辭扶着額頭沉默了許久,最後只能說:“她要成親了,和韓穆,你去了就能見着她。”

趙兆也愣了一下,表情未變,笑着說:“這是好事啊,韓穆是青年才俊,他們兩個很相配。”

楚辭知道趙兆重感情,拿起放下皆是不易,有了想要認識的姑娘本事好事,可是萬萬沒想到這人會是王翎。

楚辭有些難過,這一團亂麻的局面簡直讓人頭疼。不過好在這幾個人都是及有分寸的,就算是面對面坐着也不會鬧出什麽事來。

可正是因為如何,才更加的讓人難過。明明都是很好的人,楚辭希望他們每個人都能過的幸福,可是最後卻只能嘆一句造化弄人。

要是科舉晚一天,哥哥和王翎早一天相遇,要是師兄和王翎不曾遇見……

是不是所有人都不會留有遺憾。

可是沒有如果。

“師兄,”楚辭對趙兆說:“你要是不想去,就不去了。”

趙兆擺手道:“哪裏就連見都見不得了,不過是一面之緣罷了,不至于驚鴻不忘,阿辭不必擔心我。”

楚辭卻不放心,對着楚朝原原本本地說一遍,囑咐他多照看些趙兆。

楚朝知道後長嘆一句——造化弄人啊。

說完楚辭又問起他這些年去過那裏過得好不好,楚朝一一答了,說起最多的地方是流放犯人的苦寒邊境。

楚辭輕聲問:“你去哪裏做什麽?”

楚朝揉揉她的頭,把人揉得東倒西歪一頭長發炸起,哈哈大笑着,說:“我去找人啊。”

他說起這些佷坦然:“京中能被一手遮天,可是那裏他卻鞭長莫及,做過了錯事就該認錯,犯了罪就要殺頭,因果昭昭,總能找到馬腳。”

“在高處站了那麽久,視萬民為草芥,他不配為人父為人夫,你曾經受過的,就讓他都嘗一遍吧。”

楚序微為相的時候,還保留着虛僞的仁慈,犯了錯的官員很少直接處死,大都會流放,只是能夠走到流放之地的人很少,大部分都死在了路上。

這是線索,也是證據。

楚辭問:“找到了。”

楚朝點頭:“找到了,不然我不會回來的。”

現如今的猜測和謾罵不過是一盤開胃小菜,真正的還在後面。

兄妹兩個身隔千萬裏依然心有靈犀,連做的事情都一模一樣。

楚朝嘆了口氣,看着楚辭交代:“剩下的事情你不要插手了,幹幹淨淨的,當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就行了。”

楚辭被逗得笑起來,捂着眼睛說:“可是我一點都不漂亮啊。”然後同他講宮裏原來有個叫明月的宮女多麽美麗。

楚朝不知道半年前的楚辭是什麽模樣,是不是真的被一個宮女比了下去,他只知道,只看到,現在的楚辭明媚溫柔,像一株向陽開的燦爛的花朵,散發着勃勃生機。

她有一種近于虛幻的純真,還有無聲柔軟的媚,美得千姿百态儀态大方。

楚朝戳着她的手背,認真道:“不,你是最漂亮的。”

然後假裝不經意地提起:“你的小院子已經按照你的喜好收拾好了,還有什麽要準備的嗎?”

楚辭捂着眼睛,手指慢慢地下滑,有些輕快地說:“打掃幹淨就好啦,畢竟是要住人的。”

楚朝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了:“他對你不好,還是你不喜歡他?”

楚辭搖了搖頭,“都不是。”

楚朝不懂:“那這又是為何?”

楚辭沖着楚朝招手,楚朝附耳過去,聽她一番言語,失笑道:“你們這是……”旋即拍拍她的肩膀:“那我就為你備好嫁妝就是。”

只是想到秦堯,又忍不住關心:“要是你不和他說明白了,他怕是不會放人。”

楚辭仰着頭,姿态很是倨傲,像一只白鶴一樣,哼了一聲,沒好氣道:“他既然能逼着我嫁,我自然也能逼着他離,一來一往兩不相欠。”

楚朝難得的沒有贊同,評價道:“瞎折騰。”

“就是要這樣啊,讓他想明白了,不然稀裏糊塗地過了一輩子,最後生氣了都不知道該恨誰。”

楚辭總結道:“我可不是好娶的,娶了之後要是再想甩開,那也是不行的。”

楚朝搖頭,只能說一句不是冤家不聚頭。抽身便走了,不想看他們兩個膩膩歪歪的,也不想看他們兩個吵架。

秦堯今天回來的早,陪着楚辭吃了飯,沒有放任楚辭吃完就回床聲躺着,牽着人到了書架旁邊,抽出來一本書來,

沒名沒姓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大家之作。

楚辭對這些奇思幻想的東西卻很喜歡,伸手就要去拿。秦堯把書舉高了,手扶着她的腰,說:“一起看。”

楚辭好奇道:“這是誰寫的啊?”

秦堯:“楚朝。”

楚辭:“……”她一下子有了很不好的感覺。

正在這時秦堯補充:“從他的棺材裏帶出來的。”

楚辭啪地一聲合上書,義正言辭道:“還沒有征得哥哥同意,這樣不好,我們不能亂動別人東西。”

秦堯翻開書,“他扔掉的,不用征求他的同意。”

楚辭把書奪過來,分辨道:“這不是他故意丢掉的,不能這樣算!”

秦堯十分随意地靠着書架道:“沒關系,我已經看過了。”

楚辭于是好奇道:“裏面寫了什麽?”

“是你們兩個相依為命的經歷。”秦堯抱着手臂說,語氣自然道:“所以你是因為我把王翎指給了韓穆,這兩日和我鬧脾氣?”

秦堯為楚辭語焉不明的态度找了一個很好的理由。

楚辭愣了一些,沒有回避道:“那你是嗎,故意的?”

秦堯坦然道:“是。如今正是用人之際,韓穆有能力有號召力有野心,他比楚朝更加有用。”

楚辭并沒有生氣,她說:“那你知道,師兄也喜歡王翎嗎?”

秦堯十分意外,連呼吸都頓了一下,楚辭自顧自地說:“要是師兄求你給他們賜婚,你還會把王翎指給韓穆嗎?”

秦堯不答。

事有是非曲直,人也有親疏遠近。聽到秦堯的回答楚辭并沒有特別意外,因為不管秦堯指不指婚,這都是王翎選的。

秦堯只不過為自己保留了最有力的那一面罷了。

楚辭問這話也不是想指責什麽,轉而問起秦堯的過去,“你那時誤入楚府是為了什麽,見了我也不躲,還和我說話,就不怕我喊人來抓你。”

秦堯也不再隐瞞過去,和盤托出:“那時就是去找你的,想看看老師誇的天上有地上無的人,是個什麽樣子。”

楚辭對老師兩個人十分在意,問他:“不知你師承何人?”

“和你同門。”秦堯摩挲着她的後腰道:“要真說起來,朕該叫你一聲小師姐。”

楚辭這下完全愣住了,回想着老師離京路上遭遇的匪患,還有秦堯的出身,一下子就有了聯想猜測。

秦堯一五一十地說給她聽:“老師從山下經過,是我攔的路,後來老師見我可憐要帶我走,我就反水,沒有下手。”

當時一念便改了一生的瞬間,此時說起來也不過語氣平平。

秦堯看着楚辭說:“老師他一直都很惦記你。”

秦堯手下的身體緊繃微顫着,秦堯抱着她,抱的很緊道:“老師後悔給你啓蒙,一直自責,有時候糊塗荒唐地過一輩子也難得自在。”

“他不該拉了你一把又把你置之不顧。”

楚辭揪着他身前衣襟,聲音發抖,問出她最意難平的問題:“他離京前一日,為何不見我,我光着腳,翻牆出去為他送行,被狗追着咬傷,敲了很久的門,小厮說他不願見我,為什麽!為什麽!!!”

哪怕一句話讓她死心也好。

秦堯閉上眼睛,想着小小的楚辭一身狼狽,被人拒之門外的情景,說了一個謊:“老師不知道這件事情,這不是他的本意。”

“老師病逝的時候,還囑咐我和師兄,要我們照顧好你。”

“你是老師最滿意的學生啊,小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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