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造反的驸馬7

“我兒做得好, 短短時日,不止立功封官, 還得以尚公主, 不枉廢為母多年栽培。”面紗夫人看着面前的男子,高興誇贊。

靳磊恭敬道:“謝母親誇獎。”

今日他去楚帝面前請旨賜婚,楚帝欣然應之, 已降旨給他和落溪賜婚,朝中無反對之聲,有意結交之人也皆送上賀禮恭賀, 一時間,他成了京城炙手可熱的人物。

面紗夫人之所以這麽高興, 自是以為離自己的複國大計又進了一步,而他自然也要表現得聽話一些, 才能讓她放松警戒。

“大婚之日在何時?”

面紗夫人對他的神色很是滿意, 這果然還是她聽話的乖兒子, 随便給予點溫暖就感動得恨不得将自己的命交給她, 她喜歡這種掌控別人, 被別人感恩戴德的感覺,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一樣。

明明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卻把她當成最信任最依賴的恩人, 這種感覺有多好只有她自己知道。

靳磊回道:“皇家很是注重婚禮細節, 最快也得半年後了。”

“半年而已,我們等得起。”

十幾年都等過來了,還差這一年半年的嗎?只要大業能成, 就算再等上十年她也甘願。

“公子慢走。”李勝将靳磊送出門,抱拳道。

靳磊看着他,“李大哥不必客氣。”

“屬下不敢以公子大哥自居。”李勝謙卑道。

靳磊拍了拍他的肩膀,親近道:“李大哥從小看着我長大,在我心中,你就跟大哥哥一樣,将來有機會,我一定會回報這份情義。”

“這都是屬下應該做的,不敢談什麽回報。”明面上,靳磊是李勝的主子,李勝在靳磊面前不敢造次。

靳磊感嘆,“你我都是同病相憐之人,互相扶持是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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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病相憐之人?

靳磊走後,李勝一直在思索這句話,靳磊是被夫人殺了家人自小帶在身邊培養的棋子,他們名為母子,實則是仇人。他是齊國人,夫人的心腹,名為主仆,卻有着共患難生死的情義,他與靳磊全然不是一回事,怎麽會是同病相憐之人?

李勝嗤笑一聲,全然沒将靳磊的話當回事,轉身進了屋。

靳磊回到府中,将呂青叫到了書房,“解毒之事進行得如何了?”

“回公子,草民已經查出公子所中何毒,正在配制解藥。”呂青回道。

靳磊問:“大概需要多久時間?”

“此毒并非常見之毒,十分複雜,所解之藥也需要時日慢慢研究,暫時壓制毒的解藥易得,徹底解毒的解藥卻不易,還請公子再耐心等待一段時日。”呂青道。

靳磊點頭,揮手讓呂青去忙,而後又把周霜叫到身邊吩咐,“前段時間我交待你的事可有辦妥?”

“已經辦妥,就等公子示下了。”周霜回道。

靳磊拿起筆,醮了墨,在紙上一邊寫一邊道:“那便行動吧。”

“是!”

周霜離開手,靳磊放下筆,看着紙上李勝二字,勾起了嘴角。

“老板,來壺茶。”李勝奉面紗夫人之命出城辦事,回來時路過一間茶棚,坐下來休息片刻。

店老板拿了只碗和一壺茶過來放在他面前,而後就去招呼其它的客人了。

茶棚蓋在進京的必經之路上,此時有不少客人,店老板忙得熱火朝天,客人們三三兩兩相聊甚歡,李勝身份特殊,并不與人說話,靜靜坐在桌前喝茶,但他習慣性耳聽八方,眼觀六入,因此茶棚有多少人,大概是什麽身份,他很快就有底了。

其它人倒沒什麽特別的,但不遠處有兩位客人,是兩個女扮男裝的少年,而且說話故意壓低聲音,生怕別人聽到,李勝來了興趣,着重聽她二人說話。

“公子,前面就是京城了,我們一定得小心點,不要讓人發現了我們的身份。”

“小五,你真的确定兄長就在京城嗎?”

“确定,這次一定不會有錯了。”

“我們找了這麽多年,如果再找不到,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公子別灰心,這次一定能找到大公子的。”

李勝聽了一會兒,知道這是一對主仆,是要去京城尋親的,他喝了口茶,想起他曾經也有一個妹妹,要是還活着,應與這對主仆差不多大,不過他的妹妹不可能活着,夫人說她已經死了。

“公子,走吧,趁天色還早,我們趕緊進城,找個地方落腳。”

“好。”

主仆二人放下茶錢,拿着行李起身離開,經過李勝身邊時,不經意從身上掉下一塊玉佩,卻渾然不知。

“兩位公子,掉東西了。”李勝是練武之人,自然聽到了玉佩落地的聲音,本能的起身撿起玉佩要還給她們。

主仆二人停下步子轉頭看去,頓時臉色一變,那主子大步走了過去,“多謝這位公子,這塊玉佩對我至關重要,幸好被公子撿到,否則必得遺憾終身。”

“這玉佩……”李勝正要歸還玉佩,卻發現這玉佩似乎有些眼熟,他拿在手中仔細看了又看,終是認出來,這是他李家的玉佩,頓時變了臉色,“這玉佩你們是從何處得來?”

那仆人小五道:“這是我家公子從小帶在身邊的玉佩。”

“從小帶在身邊?你、你是玉兒?”李勝震驚不已,試探着問。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那主子正是姓李名玉。

李勝大喜,“你真的是玉兒?”

“你是……大哥?”李玉驚問。

李勝點頭,“玉兒,我是大哥,你還活着?”

“大哥,你真的是我大哥嗎?”李玉激動的問。

李勝挽起衣袖,露出胳膊上一個刺青,上面赫然是一個李字,“你看。”

李玉見後驚住,片刻後也挽起袖子,上面也有一個李字。

“大公子,真的是大公子。”小五高興的大喊起來,“大公子,我們終于找到你了。”

兄妹倆抱作一團,皆是喜極而泣。

相認之後,一行三人換了個僻靜的地方說話。

“這些年我和小五走遍天下,都沒能找到大哥,直到幾個月前,聽聞大哥在楚國,我們這才往楚國來尋,可是多次失望而回,這次又得知大哥在京城,所以尋來,好在是來對了,我們兄妹終于得以團聚。”李玉紅着眼眶道。

李勝心疼不已,“這些年苦了你了。”頓了頓,他不解問:“當年你與父親母親外出途中遭遇仇人尋仇,我聽說你和父親母親都遇害了,你是怎麽活下來的?”

“多虧了父親母親将我藏在馬車底下,這才逃過一劫,待歹人離開後,我才敢出來,一直拼了命的跑,也不知道跑了多遠,最後暈了過去被附近的村民所救,為了躲避風頭,我就一直住在村子裏,等外面安全的時候,我想去找你,卻聽說你去了軍營,後來齊楚交戰,再後來齊國被滅,我只能跟着村民四下逃亡。”

李勝握住妹妹的手,疼惜道:“都怪哥哥不好,沒能及時找到你,讓你受了這麽多的苦。”

“有生之年還能與大哥團聚,受再多苦也值得了,大哥,你怎麽來了楚國,這些年你都待在楚國嗎?”李玉問。

李勝點頭,“對,我跟着夫人在楚國有要事辦。”

“夫人?什麽夫人?”李玉疑惑問。

李勝道:“就是我們齊國的皇後。”

“皇後孫氏?”李玉問。

李勝點頭,“正是。”

“大哥,你怎麽能替我們的仇人辦事?”李玉豁然起身道。

李勝驚問:“仇人?什麽仇人?玉兒,你在說什麽?”

“大哥,當年殺我們一家的不是別人,正是孫國舅,皇後是孫國舅的親妹,你替皇後辦事,不就是為仇人辦事嗎?”李玉憤怒道。

李勝震驚萬分,“殺我們一家的是孫國舅?不,不可能的,玉兒,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夫人待他恩重于山,怎麽可能是他的滅門仇人?不可能,他不信。

“我在馬車底下親眼看到孫國舅殺了爹娘和弟弟,大哥,絕不會有錯的。”李玉見兄長不信她,很是傷心,“大哥竟然信仇人也不信我這個親妹妹,那好,你繼續跟着你所謂的夫人吧,我走便是,就當我們兄妹從未見過,再或者,你去告訴夫人,讓她來殺我滅口。”

李勝一把拉住要走的妹妹,急道:“你說的什麽話?我怎會做這樣的事?我信你,我信你還不行嗎?”

李玉停下步子,“大哥真的信我?”

“信。”李勝放開她,抱頭蹲在了地上,“這麽多年了,我竟然認賊為主,我實在是太蠢了。”

他突然想到前段時間靳磊說的那句話,他總算明白了,他和靳磊果然是同病相憐之人,孫氏,太惡毒了!

李玉安撫道:“你也是被蒙在鼓裏,爹娘不會怪你的,大哥,接下來我們要怎麽辦?”

“滅門之仇不得不報。”李勝從懊惱中抽離,站起身握拳,憤怒道:“我要報仇。”

李玉問:“你要去殺了她嗎?”

“她武功高強,深不可測,又生性多疑,要是貿然行事怕是難以成事。”李勝雖憤怒,但還有理智在。

李玉再問:“那我們該怎麽辦?”

“有一個人可以助我們報仇。”李勝看向京城的方向,眼神銳利道。

靳磊正在書房看書,突然聽到屋外有細微的響動聲,他微擡了眸子,朝外面命道:“我要休息片刻,不許任何人前來打擾。”

“是,公子。”門外的周霜應下。

靳磊眨眼的功夫,李勝就到了面前,他放下書起身,“李大哥少有在白日過來,可是母親那有什麽急事?”

“你知道了是嗎?”李勝開門見山的問。

靳磊裝作不解,“知道什麽?”

“你知道了你的身世,知道了你的仇人不是楚帝。”李勝盯着他道。

靳磊面色平靜,片刻後點了點頭,“沒錯,我知道了,不止知道我的身世,也知道了你的。”

“我在京城的消息是你透露出去的?”李勝明白了,為什麽妹妹能知道他在京城,一定是靳磊在暗中策劃。

靳磊沒有否認,“李大哥,我很羨慕你,還有一個妹妹活在世上,我比你就慘多了,全家被殺,只有我一個人活着,我這樣做不過是希望你們兄妹能早日團聚。”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李勝回憶了所有的事,并沒有發現靳磊有任何的反常之處。

靳磊道:“救了公主後不久。”

李勝想了想,那已經是幾個月前的事了,靳磊竟然在得知真正的仇人後,不動聲色一如既往的對仇人恭敬有加,真真是忍常人之不能忍,是個英雄。

“你打算怎麽做?”李勝問。

靳磊負手而立,擲地有聲道:“報仇!”

李勝眸光驟冷,握緊拳頭,突然跪在了地上,“屬下願助公子一臂之力!”

“李大哥請起。”靳磊扶起李勝,道:“我說過,我們同病相憐,互相扶持是應該的。”

李勝看着靳磊俊如嫡仙般的臉,暗嘆不已,孫氏估計不會想到,她親手調教出來的棋子比她有過之無不及,他突然就信了那句話,手握屠刀之人,終将死在屠刀之下!

有了李勝相助,靳磊辦起事來就更方便了,可以光明正大的籌劃,效率也高了許多。

李勝在面紗夫人那邊幫靳磊作掩護,面紗夫人絲毫不知,一場毀滅性的危機正在向她逼近。

嘩!

一只利箭紮在了箭靶的紅心上,惹得周圍的人拍掌叫好。

“小岚近日的箭術進步許多,過不了多久就能趕上我了。”靳磊看着得意洋洋的少年誇道。

陳子岚收了得意,謙恭道:“我就算再厲害也比不過靳大哥。”

“你能比過我去才好呢,我更喜歡青出于藍的佳話。”靳磊大方道。

陳子岚應道:“我會繼續努力的。”

放下弓箭,兩人坐到一旁喝茶,陳子岚問:“靳大哥和公主的婚期将近,靳大哥還有空出來陪我練箭?”

“婚事由宮中操辦,我其實沒什麽事可做,等成親那天準時出席就行了。”靳磊笑道。

陳子岚羨慕道:“靳大哥能娶到公主,真是莫大的榮耀,不過公主能嫁給靳大哥,也是莫大的福氣。”

“你這小嘴越發甜了,你爹娘最近是不是也被你哄得喜笑顏開?”靳磊喝了口茶笑問。

陳子岚搖頭,“我爹娘這段時日對我十分冷淡,看我的眼神也透着疏離,好像我是什麽怪物似的,我爹甚至連罵都不罵我了,我以前盼着我爹不罵我,這終于不罵了,我又有些不習慣了。”

“你進步了,你爹自然就不會罵你了,你別多想。”靳磊暗想,想來陳侍郎已經确定陳子岚的身份,這才疏遠了陳子岚。

不過兩口子疏遠歸疏遠,他們是不會将事情說出來,陳子岚雖不是陳家的孩子,但自小在陳家長大,夫妻二人又年過半百,再不可能有孩子,十幾年的情份,不是說割舍就割舍的。

陳子岚心思單蠢,根本就想不到自己不是陳家人這回事上,聽靳磊這樣一說,他立即就開懷了,高高興興的讓靳磊再教他幾個防身的招式。

靳磊大婚将近,陳侍郎帶着陳子岚前來送賀禮,送完禮,陳侍郎和靳磊坐下來說話,靳磊見陳侍郎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忍不住道:“這世間之事最是玄妙,一切也皆有定數,很多事情都是上天安排好的,但結果如何卻是人力能改變的,一條路不通,不如換另一條路走,也許是光明大道。”

“驸馬爺見解獨到,下官敬佩。”陳侍郎如同醍醐灌頂,瞬間就通透了。

親生兒子已經死了,養子雖然各方面不盡人意,好在良善,只要好好培養便是,有總比沒有好啊。

靳磊笑了笑,再道:“只是我有一句話還請大人記一記。”

“驸馬爺請說,下官洗耳恭聽。”

靳磊起身走到陳侍郎身邊,在他耳邊小聲道:“希望大人看顧好小岚,別讓有心人利用了去,惹來無端禍事。”

“驸馬爺此言何意?”陳侍郎驚問。

靳磊問:“大人難道就沒懷疑過,為何有人要處心積慮的将令公子調換?”

“驸馬爺的意思是?”陳侍郎腦中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但又不敢置信。

靳磊提示,“我在江湖行走時,曾聽過一個傳言,被楚國滅掉的那些國家中仍有皇室幸存,那些幸存之人不甘滅國之辱,想方設法要複國,為了安全起見,那些人将皇子這樣重要的人物與楚國官員之子調包,悄無聲息的被官員養大,等他們籌謀完畢,便能扶持其登基,完成複國大業。”

陳侍郎猛的一個踉跄,險些沒栽倒在地。

靳磊扶住他,輕拍他的手背,“大人小心。”

陳侍郎鐵青着一張臉離開,陳子岚疑惑問:“爹,您這是怎麽了?”

“別碰我。”陳侍郎一把甩開陳子岚,看毒蛇一般看着他。

陳家世代忠列,就要毀在這畜牲手中了,他究竟是作了什麽孽?

陳子岚雖從小被父親嚴厲管教,但父親像今日這般模樣還是頭一次,他被吓壞了,半響不敢出聲。

陳侍郎恍恍惚惚回到陳家,就将自己關進了書房,不見任何人也不吃不喝,直到半夜時分,他扛了把刀進了陳子岚的卧房,來到陳子岚床邊,舉起刀就要朝他砍去。

“爹,岚兒一定聽您的話,好好學習,努力将陳家發揚光大,您別生岚兒的氣行麽?”熟睡中的陳子岚迷迷糊糊的說着夢話。

陳侍郎突然停下了動作,握着刀的手劇烈的抖動起來,他心中有兩個聲音在說話,一個說:“殺了他,他是外邦皇室之子,是那些複國之人藏在他這裏的禍患,殺了他可以保住陳家世代忠列之名。”

另一個聲音說:“不能殺,這可是陳家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長大的孩子,雖流着外邦的血,卻是良善單純之人,只要好好教導,不會成為禍害。”

“殺!”

“不殺!”

“殺!”

“不殺!”

陳侍郎內心一番天人交戰,最後終是恨不下心,扔下刀跑了。

陳子岚聽到響動,猛的坐起來,看到房門開着,以為是風吹開的,迷糊中起來關門,無意中踩到地上的刀,吓得險些去了半條命,大叫着跑到了陳侍郎的屋子,紮進了陳侍郎懷中。

“爹,有人要殺岚兒,爹爹救我。”

陳侍郎閉了閉眼,緩緩擡手抱住了這個傻兒子。

将陳家的事盡收眼底的李勝悄無聲息的離開陳家,将事情一五一十禀報了靳磊,而後不解的問靳磊,“公子怎麽知道陳侍郎不會殺了少主?”

“陳侍郎生性良善,又怎麽下得了狠手殺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靳磊喝着茶淡淡道。

李勝倒是贊同他的話,光看陳子岚被養成一副小白兔的性子就知道,陳侍郎不是個心狠的,孫氏一定很後悔,自己給陳子岚選錯了父母。

想了想,他再問:“公子為何不除掉少主?”

“原因有二,一,陳子岚雖是齊國太子,但生性善良,從未做過惡事,我和陳侍郎一樣下不了手殺他,二,陳子岚還有利用的價值。”

李勝好奇問:“公子準備怎麽做?”

“到了那天你就知道了,準備看一場好戲吧!”靳磊看向窗外呼嘯的寒風,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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