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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維桢傷勢一直不得好轉,随月過來了,見他大冷天裏,只穿了一件單衣,坐在窗前吹冷風,不由得氣笑了,“怪道馮胖子說你喝了多少藥都不見好轉,原是這般糟蹋自己身體,活不容易,死還不簡單嗎?”
說着,将手裏提的中藥猛地擱在了桌上。
趙維桢笑了一下,略顯蒼白的臉瞧着有一種頹廢的魅惑,他伸出手放下支起的窗棂,窗子正要落下來,随月忙伸手撐住了,順着他坐在這裏投射出去的目光看去,見一個小小的胖墩身影在對面的窗子裏出現,一忽兒不見了,随月不由得笑了,“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那孩子不過八歲,難道說這就是老人們所說的姻緣前世訂?”
“你想多了!”趙維桢咳了兩聲,端起中藥,慢慢地抿着。那麽苦的藥,他慢條斯理地喝着,如同在品一杯香茗。随月越來越覺得自己看不透這個少年了,她瞧着都覺着滿嘴苦澀,吸一口涼氣,別過臉去。
或許,果真是自己想多了,這麽小的孩子,能懂什麽情啊愛的?随月道,“不管怎麽說,你還是多保重身體,你若是一心求死,我是管不着,但你多想想你母親吧,她盼着你回去呢!”
“你不要去找她!”趙維桢警告道。
“我當然不會,我也沒必要,我與她孿生姐妹,不管多遠都能心意相通,我知道她怎麽想的,她必定也知道我是怎麽想的。維桢,你不要怪我,若我是個男子,若你還有舅舅或是表兄在,我也不會這麽逼你!”
“你沒有逼我,我若不答應,任何人都逼不得我,一切都是我自願的。”
“哪怕讓老百姓生靈塗炭,你也不在乎了?”随月最擔心他又會生出從前的那些想法,也不知道,他一個皇子,怎地還有挂記老百姓的心?
趙維桢譏諷一笑,不屑回答,他前世便是這麽迂腐,最後落了什麽好處?表面良善,裝的小兔子一樣的九皇弟搶了他的皇位,搶了他心愛的女人,他一心為大雍社稷江山着想,又得到了什麽?
天牢之中,九皇弟問他這一生有沒有後悔的時候,他自然是後悔的,重生一世,難道他要重走一遍老路?
喝完藥後,到了晚間,趙維桢覺得胸口悶疼得好些了,他提了劍要出去,獵影追在他的身後,“主子,這大雪天裏,你怎地還往外跑了?”
獵影也覺得悲催,主子越來越難伺候了,他寧願和獵鷹換換,他在外頭跑,讓獵鷹來貼身伺候主子。
趙維桢不予理會,更不可能去揣度下屬的心思,他信步走出,腳步不知不覺地就朝他原先住的院落裏來了。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雪終于停了,一輪雪月挂在天空,将天地間照得如同白晝一般。
枝頭上堆滿了雪,屋檐下挂着亮晶晶的冰棱子,地上的雪被鏟盡了,堆在兩側的花地裏,趙維桢腳踩在雪上,無聲無息,也令得這夜越發靜穆,四周平靜得有些瘆人。
突然,一道細細的哭泣聲傳來,趙維桢的腳步為之一頓,辨了方位之後,他朝那邊看了過去,見偌大一個雪堆的旁邊蹲着一個小小的身子,數日未見,趙維桢只覺得這背影越發清減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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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趙維桢輕咳了幾聲,哭泣聲跟着停了,小人兒緩緩地轉過身來,如水一般的月光下,她白白淨淨的臉上挂着兩行眼淚,在看清趙維桢後,眼裏迸射出喜悅來,很快又黯淡了下來。
姜嘉卉做夢也沒想到,她會在這裏遇到趙維桢,在看清楚趙維桢臉上疏離的神色之後,她心頭的那點歡喜也蕩然無存了,忙道,“維桢哥哥,我這就回去。”
趙維桢的目光飛快地在她凍得發紅的臉上手上掃過,又落在她的腳上,竟是一雙薄靴,他只覺得才好些的胸口又氣血翻湧起來,朝前走出兩步,一把抄起她,扛在了自己的肩頭。
姜嘉卉只微微掙紮了一下,感覺到趙維桢寬大的手掌撐在自己腰間,另一只手扣着她的肩膀。少年的手能有多麽寬厚?姜嘉卉卻覺得特別有安全感,她半點都不擔心趙維桢會把她摔到雪地裏,順從地任由趙維桢将她帶到了宿舍裏面。
被扔到床上的時候,姜嘉卉的屁股先着床板,她一時吃痛,忍不住捂住屁股,委屈地道,“維桢哥哥……”
趙維桢別過臉去,冷聲問道,“在哭什麽?”
語氣有些兇,姜嘉卉鼻頭一酸,眼淚就要滾落下來,趙維桢朝她瞥了一眼,不知不覺間已經松軟了神情,卻一言不發,只等着她說話。
“沒,沒什麽!”姜嘉卉吸了吸鼻子,鼻頭凍得通紅,眼圈兒也通紅,“我只是想爹爹和娘親了,維桢哥哥,我沒事,你回去吧!”
她看到了他手上的劍,眼睛一亮,“維桢哥哥,這是你的劍嗎?”
趙維桢将劍複又放回了肩上,抿了抿唇,走過來,一把扣住了她的下巴,“這輩子,我們都不要有任何聯系了,我怕我會忍不住,将來會強迫你!”
他再也不是前世的那個人了!
“維桢哥哥……”姜嘉卉聽不明白,她做了很多個夢,同樣的夢境,本就令她一日比一日惶恐,今天又聽到這莫名其妙的話,姜嘉卉不由得害怕,趙維桢轉身時,她一把撲了過去,抱住了趙維桢,“我怕!”
趙維桢的全身一僵,他的雙手已經先于意識撫上了姜嘉卉扣在他腰間的雙手,輕輕一捏,最終還是狠心分開,将她推開,“我還有事,你先休息,我會叫人守在外頭,不用害怕!”
姜嘉卉聽話地回到了床上,她鑽進被窩裏,看着趙維桢的背影,幽幽地道,“我天天都做一個夢,看到富麗堂皇的宮殿裏,一個女子每天都在繡一枝海棠花,她在害怕,我看到她流淚,針戳在指頭上,血淋淋的,她都不知道害怕,我看着她,也覺得好害怕!”
趙維桢猛地轉過身來,他的臉孔有些扭曲,一步步挨到姜嘉卉的床前來,單膝下跪,落在地上,聲音顫抖着問,“你說她在繡一枝海棠?”
“嗯!”姜嘉卉點頭,“維桢哥哥,我明明不認得她,可是我為什麽能感覺到她心裏非常非常難過呢?她在想一個人,可我不知道她在想誰,那海棠花很紅,都是她指頭上的血染成的……”
趙維桢心頭大恸,充滿了疑惑,他并不能确定姜嘉卉夢裏的人,是不是前世的她,他寧願是,又寧願不是,問道,“她長什麽樣兒?你告訴我,她長什麽樣兒?”
姜嘉卉回想夢裏的樣子,搖搖頭,“她一直低着頭,哦,我想起來了,那海棠花旁邊還有一只酒樽,維桢哥哥,海棠花和酒樽有什麽關系呢?”
“是這個樣子的嗎?”
趙維桢從懷裏摸出一只酒樽來,姜嘉卉擡手要拿,他舉高了一些,轉動着給她看,樽不過巴掌大,三個腳,分別盤着九條龍,泛着青銅色,古樸的氣息撲面而來,一看便知價值不菲,故不肯叫她碰一下,姜嘉卉看細了,點頭道,“是啊,維桢哥哥,是的,你怎麽知道的?你認識她嗎?”
“認識!”趙維桢又搖搖頭,從地上起身,“也不過是認識罷了!”
姜嘉卉伸手拽住他的衣服,“維桢哥哥,我害怕做這個夢,我不想做這樣的夢!”
她為什麽會難過?是啊,她那樣驕傲的人,卻委身九皇弟只做了個庶妃,上頭上官芸是皇後,吳氏為貴妃,她每日裏要對那兩個女子行禮,那樣的日子,她過了六年,直到死。
作者有話要說: 求一下收藏啊!
周四排推薦,我怕這點收藏,排不上編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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