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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自己有些心事,她娘家父親是原國子監祭酒,如今已經致仕了。她雖為保寧侯夫人,可保寧侯府靠的是出了個皇太後,這才封爵,說起來只是外戚,比不得齊國公府、鎮遠侯府這等靠軍功封爵的人家,她大女兒嫁給大皇子,并不甚得寵,倒是被個側妃騎在脖子上作威作福。

她原本想靠大女兒為兩個女兒謀些出路,将來也好彼此依靠的,這主意也只能落空,若是能把個女兒嫁給齊國公府的哥兒,她只一想,心裏頭就熱起來了,忙喚了管事的媳婦婆子們進來,吩咐今日好生招待齊國公府的哥兒和姐兒。

姜嘉卉和樂安還有陸家的兩個姑娘在後面的梅園裏頭捉迷藏,不遠處的水榭亭子裏頭,用幔子圍了起來,擋住湖面上飄過來的寒氣,亭子裏頭生了火,四個角落裏各安着幾張高幾,放着一個宣德爐,爐子裏袅袅飄出着蘇合香,另幾盆盆栽的梅花,造型各異,有的如松鶴獨立,有的似大鵬展翅,那盆也名貴,倒也格外雅趣。

“這位就是我跟你們說的要介紹你們認識的!”陸瓒道。

趙維桢站起身來,他一身藍地璎珞梅花織金緞箭袖,頸間一圈風毛出得極好,腰間一條同色三嵌寶腰帶,一雙白底青緞朝靴,外面罩着如意雲寸蟒織金緞面狐腋毛裏鶴氅,矜持地朝姜家的三位哥兒點了點頭,道一聲“見過”,便不再多語。

姜嘉南和姜嘉西是不認得趙維桢的,但見他眉眼間一股清傲之氣,又一身裝束不同凡響,已是明白,怕是個身份尊貴的,也不計較他的疏離,恭謹地拱了拱手,“幸會!”

姜嘉北卻是認得的,怔了一會兒了,待兩位兄長均與他見過禮了,上前來,“是你,趙公子!”忙拉着兩位兄長,“他就是我跟你們說過了的,兩次救了令儀性命的那位公子,哥哥們別看他年紀小,騎術非常精湛,是我聞所未聞!”

“啊,原來就是他呀!”姜嘉南年紀大些,此時也格外驚喜,“一直想去當面致謝,嘉北說很難碰得到你人,實在是沒想到今日竟然有緣,這裏也不比別處,一會兒我們一定要痛飲幾杯才是!”

姜嘉西也跟着道,“是啊,是啊,也要算上我,我酒量沒有我哥哥厲害,不過,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趙維桢淡淡一笑,“既是遇上了,今日原該一醉方休,只在下一會兒還有事,要先行一步,未必能留到飯時。”

“那怎麽行?說好了今日要留你在這玩一日的,你是不是怕飲酒啊?哦,你跟我說過,你傷勢一直未愈,飲不得酒,我們坐着喝喝茶也好啊!”陸瓒性子溫潤,也格外有心,是以說道。

“趙公子是因何受了傷?有沒有延醫請藥?”姜嘉南關切問道。

“我無礙,是一點舊傷,沒太當回事,就一直也好不起來。”

正說着,陸家的下人過來了,急匆匆地道,“爺,二姑娘和三姑娘那邊出了事了,奴婢瞧着她們在尋人過去一問,原是郡主和姑娘們捉迷藏,也不知藏到哪兒去了,這都一炷香的功夫了,也找不出來,喊人也不應。”

幾個人聽說,忙騰地起身,趙維桢的眼角朝身後睃了一眼,一道身影已是閃得遠了,陸瓒和姜家三位哥兒自是要去尋的,趙維桢卻站着沒有動。

姜嘉北這才想起來,在趙維桢跟前深深一鞠躬,“趙兄,有件事實難啓齒,原是我姜家的錯,令儀原是我的妹妹,因一些緣故才女扮男裝在書院讀書,與趙兄做了同窗。事關女兒清譽,還請趙兄為之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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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維桢恍然大悟,“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在下只識得姜令儀,卻并不識得齊國公府小郡主。如今我與小公爺和令兄均已認識,令妹之事豈能坐視不理?”

說着,便與他們一道去尋姜嘉卉。

保寧侯府的後花園占地數畝,遍植花樹,正月裏是臘梅香,二月裏海棠紅,到了三月,滿樹的桃花綻放在枝頭,遠遠看去,如織錦雲霞一般。

可今日,陸瓒恨不得這園子裏沒有一株花樹才好。

“梅梅,梅梅……”

姜家三兄弟和陸瓒分別帶了人,從不同的方向進入園子。誰都不知道,姜嘉卉到底是在裏頭迷失了方向,還是遇到了危險,抑或是有誰進來,擄走了她。

“唉呀,這可怎麽辦才好,都是我,我說讓她往哪個方向去躲,哪知道她就不出來了。”樂安急得跳腳,要去尋,李氏忙叫人攔住了她,“已經丢了一個了,哪裏還經得起再丢一個?”

李氏也難免罵兩個女兒,“叫你們好好照顧郡主的!”

趙維桢縱身一躍,攀上了枝頭,他從一棵樹跳躍到另一棵樹上,不一時,獵影過來與他回合,“主子,郡主在那邊!”

趙維桢順着他指的方向過去,在一處假山圍成的山坳裏頭,種了幾株海棠樹,或許是因裏頭的溫度比外頭的高,此時,那海棠已是露出了點點殷紅,姜嘉卉抱膝坐在一塊石頭上,定定地看着那海棠樹,渾然不知外頭尋她已是翻了天了。

趙維桢在假山上站了一會兒,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姜嘉卉穿女裝,小小的人兒身子還沒有長開,實難料想,幾年後的她會出挑得那般嬌豔,就如同今日這海棠枝頭還沒有嶄露頭角的花苞一樣,外頭包着一層青皮,裏頭的美妙,并不叫人看見一樣。

趙維桢正要離開,腳下絆動了一塊松掉了的石頭,發出些響動,姜嘉卉聞到聲音,擡起頭來,與趙維桢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會。

她并沒有留意到那偶爾流露出來的溫柔神情,先是看到了人而高興,後又因趙維桢臉上一貫的清冷疏離而難過,握緊的拳頭松開,又握緊,鼓足了勇氣,起身朝前走了兩步,喚道,“維桢哥哥……”

說話間,眼圈兒都紅了。

趙維桢一步步地走下來,見小姑娘臉上的淚落得更歡了,他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擡手按住她的後腦勺兒往自己胸膛上一靠,“哭什麽?”

“我不知道怎麽出去了!”又覺得很開心,方才走迷了的那緊張,無人應聲時的無助,這會兒,一股腦兒地被她抛到了腦後,她歡喜地擡頭看這海棠樹,“維桢哥哥,你覺得這些海棠好看嗎?我覺得挺好看的,我以前好像在哪裏見過呢,開得這麽好的海棠,真是少見啊!”

趙維桢僵住了,姜嘉卉的聲音其實很輕弱,可于他來說,卻如雷貫耳,姜嘉卉覺着眼前這早開的海棠熟悉,還是因人而場景熟悉,趙維桢已是不可得,他有種前世今生不可分的幻覺,若非懷裏的人兒還這麽小,他真的要以為,前世的一切重新來過了。

這一世,他們早逢七年,前世還會重新來過嗎?

作者有話要說:  求一下收藏,這周沒上成編推,就格外需要大家的支持了,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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