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完結章
“路兒!”
才往回走得幾步,古路變聽到一聲焦急的呼聲。
“我在這兒!”他高聲回道。
“呼呼!呼!可算找到你了,路兒!”雲月斜跑至他近前,這才氣喘籲籲地道。
“嗯,”古路平靜的點點頭,“我們回去吧。”
“這回你不會再丢下為夫了吧?”不放心地道。
“嗯,不會了。”再也不會了,他心道。
***
雲府,書房。
“這就是路兒要看的那幅畫了。”雲月斜說着慢慢将手中的卷軸在桌上展開來。
古路深吸口氣,這才走上前,慎重的拿手輕輕摩挲着畫中人物。
雲月斜見狀笑着贊道:“我原只道路兒書法寫得好,卻不想路兒的丹青也是不遑多讓。”
“并非如此,”古路搖頭道,“這字卻是我所寫,但上面的畫卻非出自我手筆。”
“怎會如此?”雲月斜吃驚道,“那老板說此畫在我之前從未打開過——難不成是那老板撒謊?”
“不,”古路再搖搖頭,“那老板說的是實情。”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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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路并未接着解釋,而是轉而問了一個問題:
“你有沒有聽過一個故事?一個關于山裏有座廟,廟裏有個老和尚給小和尚講故事的故事?”
“确有所聞,”雲月斜疑惑的看向古路,“可這和這幅畫有關系嗎?”
“自是有的。”古路肯定道。
他說着慢慢踱步至窗前,看着窗邊一棵靜默伫立的開着粉色花朵的不知名的樹。
好一會,他才道:
“其實關于這幅字畫,我前不久有過差不多一模一樣的經歷。”
不待雲月斜問話,他繼續道:“一樣的我在一個夜裏有感而生,寫下一幅字。一樣的,在不久後在一家字畫店裏,看到了被人添上這幅‘月下涼亭的持青荷公子’的書畫。一樣的這畫在我瞧見之後被另一人買走。”
“噢?這樣離奇的事情,路兒竟遇到了不止一次嗎?這還真是巧了。”
“并非是巧合。”古路從窗邊回轉過身,定定的望着雲月斜道,“月斜,你可還記得我過世的父母的樣貌?”
“這是自然!”雲月斜自信回道,“距離那次襲擊事件不過三月,為夫怎會不記得呢!”
“你當真記得?”
“當真當真!再真不過!哎呀!路兒你今日是怎麽了?”雲月斜說着就要拿手試探古路的額頭。
“不用探了,我沒生病。”古路淡淡阻止他的動作後,道,“既然你說你記得,那我問你,我娘親父親年方幾何,去世那天怎麽救得你?他們的墳冢現在何處?為何家中從未見過他二人的牌位?”
“這,這自然是因為——”
“因為他們根本就不曾存在過,自然也就無需牌位了。”
古路的話落下後,忽然一室寂靜。
好一會。
“路,路兒,我——”,雲月斜忽地驚慌道,“怎麽回事,為何我腦中忽然記不起我父母的模樣了?路兒,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你不要慌,我在,別害怕。”古路上前兩步,将慌張的男子抱緊道。
“路,路兒?”
“嗯,我在。”
“你會一直在?”
“會。”
“不會像我爹娘那樣忽然從我腦中消失?”
“不會。我會一直陪着你。”
“那我就放心了。”
***
深夜,滿天星鬥。悶熱,蚊多。
——雲府涼亭內,點着艾草,納涼觀星的兩人。
古路的聲音忽然響起道:
“月斜閑雲古路庵啊,也不知你我二人的存在,是在這字畫誕生之前,還是之後——字在前,那就是我們是一副字畫延伸出的夢;我們在前,那麽就是有個山中寺廟寂寥的和尚寫下了我們的故事,然後代代相傳。”。
“難說啊,這就跟先有雞還是先有蛋一樣。終歸只要是與‘無中生有’有關聯的事情,都像公案一樣,難以看清。”雲月斜笑着回答。
“嗯。”古路亦笑着點點頭。
“對了,路兒,你真的決定再也不回去你的師弟小彌那邊了嗎?”
“是啊,”古路看着天邊一顆星子道,“我在第二次進入這裏之時,早已将你我的故事寫成了一本話本,就放在案上。如若在我抉擇好了後,那邊的我的身體裏,自動自發的生出另一個意識,只以為他在這邊的一切是黃粱一夢,做了個與那話本有關的故事,那自然最好——那樣他可以代替我和小彌繼續生活下去。如若,不幸,那邊的我連帶軀殼一并消失,那麽相應的那個世界的我的痕跡都會抹消,小鎮的山下的人們的記憶中都将不會有我的存在——唯有小彌——他剛開始或許會懷疑我這個師兄是否真實存在,但随着時間流逝,說不定他會自己學着看書習字,養活自己,然後再在将來撿來下一個小彌。這樣,成長為青年的他,或許有天又會做一個關于「月斜閑雲古路庵」的夢——就像「螺旋」一樣,和那個「山上有座廟」的故事一樣,大故事套一個小故事,永遠輪回重複、生生不息。”
“是啊,”雲月斜說着一把将頭靠在古路肩上,感嘆道,“到了這個地步,再去想,我們在誰的夢境或故事中,誰創造了我們這個世界,神究竟存不存在,我們的終點在何方,已經沒有意義了。只要路兒你現下就在我身旁,哪怕下一秒整個世界崩塌也無所謂——只要我活着,有意識的時候,你在我身旁就足夠了。”
“叮咚。”
古路還來不及說什麽,就聽涼亭屋檐叮咚一聲,然後淅淅瀝瀝的雨下了起來。
“哈哈,好一場及時雨啊。這是老天爺看不慣我們辜負自然賜予的好眠、反而在深夜閑聊,在催我們去歇息呢。”古路笑哈哈的道。
“那好!路兒,我們就去歇息了吧。”
“不害怕了?”
“害怕什麽?”
“你一直拉着我在這閑聊,難道不是怕一夜醒來之後,一切就又有了變化?”
“嗯,之前是有一點。不過現在——”
“現在?”
“現在,我已經學着接受了。如若這「擔憂、苦悶」是螺旋的一環,那麽,「甜蜜、重逢」也該是螺旋往複的一環,即使明日路兒就消失不見,只是我仲夏夢一場,我也會好好活下去。只等待那「螺旋」從最高輪回到最低,将你還回來。就像你說的那樣——”
——月斜閑雲古路庵。
你我的故事,生生不息、永無停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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