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聯手

一聲尖銳的車鳴聲從樓下傳來,齊曼打領帶的手一頓,扭頭望着落地窗外停着的一輛黑色跑車,從跑車上走下來一個穿着黑色風衣的俊俏男人,齊曼無趣地轉回頭,繼續替雲柏舟打理領帶。

雲柏舟雙手垂在腿邊,他正低頭認真地看齊曼給自己打領帶。平時雲柏舟總是一身軍裝,優雅聰穎的帝國少帥學什麽都很快,唯獨領帶卻從未學會。墨隽曾經嘲笑過雲柏舟,而忠心護主的齊曼立刻給以墨隽反擊,齊曼不屑地瞟了一眼笑得前仰後合的墨隽,淡淡地說:“聽說墨将軍在軍校中的畢業成績是倒數的。”墨隽張了張口想解釋成績并不作數,可他看見雲柏舟站在齊曼身後對着他搖了搖頭,墨隽立刻知趣地閉了嘴。

替雲柏舟打完領帶,齊曼從衣挂上拿了雲柏舟平日裏穿的深藍色軍服要給雲柏舟穿上。

“我有西裝麽?”雲柏舟看了一眼深藍色的軍服,眼角餘光瞟向樓下正歪在車邊吞雲吐霧的澤風拓。

訝異在齊曼的眼中轉瞬即逝,齊曼把軍服挂回衣挂上,打開了衣挂旁的衣櫥,裏面挂了一件白色翻領西裝,做工考究。這件西裝是三年前的新年夜裏,雲老太太特意囑托人送過來的,雲柏舟看都沒看一眼,讓齊曼随便找個地方放着。齊曼把西裝拿到手裏,她沒有立即給雲柏舟穿上,而是斟酌地問雲柏舟:“少帥,這件是老太太送的。”

雲柏舟眼神暗了暗,他看了一眼那件白色西裝,潛藏在心底的記憶隐隐有要竄出的跡象。雲柏舟趕緊轉過頭,他問道:“還有其他的衣服麽?除了軍裝。”

“沒有了,”齊曼想了下,又說,“前幾天剛給管家和司機新定了幾件西裝,還沒發給他們,少帥如果不介意可以穿。”

齊曼說是雲柏舟的仆人,但雲家的每個人都知道,齊曼是與雲柏舟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雖然她不是出身于四家姓,但是齊家是僅次于四家姓的家族。齊曼早早地進入雲家照顧雲柏舟,她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齊曼了解雲柏舟,眼前這個溫雅的男人并不是那般高高在上,相反雲柏舟經常會與管家和司機打打籃球,周末還會組織家裏的傭人們一起爬山,勝利的人能夠得到獎金外還有三天的休假,雲柏舟自己也參與其中。在雲家的傭人們眼中,雲柏舟溫文爾雅和善可親,是難得的好主人。

“我會介意麽?”雲柏舟挑起唇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他往落地窗邊走了一步,樓下的男人已經抽完了一根煙,又叼了一根煙在嘴邊,正從懷裏掏出打火機點火。

“那請您等一會。”齊曼把西裝挂回了衣櫥,走出了雲柏舟的卧室去拿新的西裝。

今天的風有些大,澤風拓額前的劉海被吹亂,讓原本就顯得有些恣意不羁的男人看上去更加疏狂灑脫。昨天在天臺上雲柏舟與澤風拓結盟,兩人開始一起調查暗殺案件,晚上十點澤風拓忽然打電話給雲柏舟說明天一早會開車來接雲柏舟去一個地方找線索,并叮囑雲柏舟別穿軍裝。澤風拓的那一通電話讓雲柏舟隐隐感覺到對方似乎知道自己掌握了什麽線索,站在落地窗前的雲柏舟輕輕斂起眉,轉頭看着躺在辦公桌圓形透明塑料盒中的兩枚半截子彈,塑料盒的下面壓着今天早晨調查局剛派人送來的蜃世樓三個月來新進服務生名單。雲柏舟想起那個來送文件的調查局工作人員那誇張的黑眼圈彎唇笑了起來,安彤如果把心思放在工作上,也不會天天提心吊膽怕人給他穿小鞋。

“這是給阿軒做的西裝,他的身材與您相差不多。”齊曼已經回來了,她把西裝拿給雲柏舟看,如果雲柏舟滿意,就替雲柏舟穿上。

“就這件吧。”雲柏舟點點頭,伸出左手揣進了西裝袖口裏。

澤風拓在雪中等了十分鐘,在他第五根煙抽了一半的時候,雲家大門緩緩打開,穿着西裝的雲柏舟頭發梳得一絲不茍,齊膝的軍靴被一雙嶄新的黑色皮鞋替代,今天的雲柏舟從上打下都透着一股縱橫政界的精英氣質。澤風拓曲指彈掉了抽了一半的煙,撇了下嘴角,他給雲柏舟今天的裝扮打零分。

“怎麽不合你意?”雲柏舟走到澤風拓身邊,,他從澤風拓沉了一些的眼神中看出了澤風拓的不滿意。

澤風拓點了下頭,什麽話也沒說,拉開了副駕駛座旁的車門,自己則繞過車頭坐在了駕駛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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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跑車咆哮着沖出了鋪滿雪的街道,在街角劃出一條夭矯的弧線瞬間消失。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男人在跑車沖出街頭的剎那才把安全帶系好,雲柏舟臉色有些發白,前方車窗外的風景高速掠過,雲柏舟看一眼就覺得頭暈眼花,他連忙把頭轉向右邊,同樣高速後退的景色讓雲柏舟感覺喉嚨被人塞了塊石頭,他差點沒有窒息。

澤風拓見雲柏舟臉色不好,松了油門緩緩踩下剎車減慢速度。車速降到了八十碼,雲柏舟終于能喘口氣。

“你居然怕開快車?”澤風拓點燃了一根煙,又遞給雲柏舟一根,“放松下吧,這也是我能降到的最低速度。”

雲柏舟接過澤風拓遞來的香煙,澤風拓抽的煙比一般的煙要細長些,看上去像女士煙,但香煙散發出醇郁的香味。“放心,不是女士煙。”澤風拓挑了一眼雲柏舟,見他拿着煙看,澤風拓不得不解釋,“我在裏面加了薄荷,可以提神舒緩精神。”

“多謝。”雲柏舟把煙嘴放在了兩瓣唇上。

澤風拓餘光落在雲柏舟微翹的唇瓣上,問雲柏舟要不要打火機。雲柏舟點頭的時候前方正好亮起了紅燈。澤風拓卦上空擋拉起手剎把車停穩,忽然伸手扯住雲柏舟的領帶,把雲柏舟往自己那邊帶過來,他把腦袋湊向雲柏舟,用自己嘴上叼着的煙點燃了雲柏舟的煙。沒等雲柏舟反應過來,澤風拓一松手,雲柏舟被安全帶的慣力給拉回了座位上,澤風拓沒事人一樣地挪回了腦袋,挂擋放手剎,跑車繼續以八十碼的速度在路上行駛。

雲柏舟的眉峰漸漸地攏在了一起,車廂內彌漫着薄荷清淡的香氣,正如澤風拓說的,這種煙的确能夠提神。但是雲柏舟現在希望澤風拓能把車速提到兩百碼,他不想腦中不停地浮現剛才那個片段。

“我們這是要去哪裏?”雲柏舟想要把剛才的畫面從記憶裏删除,可試了半天都是徒勞,他只能與澤風拓交談,讓自己不再胡思亂想。

澤風拓彈了下煙蒂:“銷金窟。”

“銷金窟?”

“沒聽過?”

“從未。”雲柏舟搖頭。

“也是,你這樣的帝國軍人聽過那還了得。”澤風拓揶揄道。

雲柏舟溫潤的眉梢挑了起來,他覺得在澤風拓的面前,再優雅的舉止也能瞬間被他摧毀。

“不過去那之前得先給你換身衣服。”澤風拓抽煙的速度很快,雲柏舟的一根煙才抽了三分之一,他就已經全部抽完了。把煙嘴丢掉,澤風拓猛打方向盤,跑車拐入滄落最豪華的SHOPPING MALL地下停車場。

澤風拓把車鑰匙丢給了雲柏舟,他沒讓雲柏舟跟他一起去購物,他只是要了雲柏舟的眼鏡就走了。雲柏舟坐在車內,打開了車頂的燈光,把文件放在自己能看清的距離,借着光線翻看手裏的文件。蜃世樓是滄落最大的酒店,只有帝國政要們才能在此舉行宴會,因此蜃世樓從建立初期歸屬權就落在了帝國軍人手中,而能夠進入蜃世樓工作的人員就算是小小的迎賓員,其身後都有帝國軍人的影子。這也就是說,蜃世樓的每一個員工背後都有軍中派系。

一個個名字從雲柏舟眼前略過,從一些姓氏上雲柏舟可以判斷出這位員工屬于哪個派系,而有一些則必須要通過進一步的甄別才行,這件事雲柏舟已經想好要交給誰來做了。半小時後,一疊文件浏覽完畢,雲柏舟把第四根抽完的煙丢到了車廂內的垃圾盒裏,當他伸手再要從煙盒裏取出香煙的時候,煙盒裏空空如也。“抽完了?”雲柏舟拿起空煙盒看了一眼,悻悻地把空煙盒也丢進了垃圾盒中。澤風拓說得不錯,這種煙提神醒腦,自從新年夜發生暗殺,雲柏舟就沒怎麽睡好,有這煙的刺激,他就把調查局送來的一疊文件半小時內看完了。雲柏舟打開了車窗,準備借着外面的空氣透口氣,就見澤風拓提了三四個大包小包向他走來。雲柏舟想,如果澤風拓現在身邊有個挽着他胳膊的女孩子,那畫面一定非常和諧。然而向雲柏舟走來的澤風拓只是一個人,雲柏舟有一瞬想打開車門去替澤風拓拎幾個包,不過他立刻把這個念頭給否決了,那畫面分明就像喜出望外的女人迎接替自己搶購禮物的男友。雲柏舟扣在車鎖上的手抽了回來,他不自然地想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好像是要用眼鏡來遮擋自己的不自在,他卻發現鼻梁上什麽也沒有。

澤風拓沒注意到在車裏雲柏舟的表情,他把大包小包一股腦丢在車廂後面,重新坐回駕駛室,把眼鏡還給了雲柏舟,發動跑車。

跑車離開地下停車場,澤風拓見車前的垃圾盒裏放了一個空了的煙盒,指了指雲柏舟那邊的暗格:“那裏還有幾包,想抽自己拿。”

“謝謝。”雲柏舟已經習慣了澤風拓的車速,他還是從暗格裏拿了一盒煙出來,拆開封口,拿了一根給自己,一根給澤風拓。

澤風拓湊過頭叼起雲柏舟遞來的煙,對雲柏舟笑了笑繼續開車。

“你買了什麽?”雲柏舟借着車前鏡看了一眼放在後座的大包小包。

“從頭到腳一整套。”澤風拓吐出一口煙圈說。

雲柏舟眉頭緊緊地擰在一起,他站在洗手間的鏡前,總覺得自己這一身太奇怪。

“好了沒有?”澤風拓在外面敲門。

洗手間門“咔噠”一聲打開,換了一身衣服的雲柏舟面如土色地出現在澤風拓眼前。

澤風拓愣了一下,而後得意地挑起嘴角,打了個響指:“我的眼光不錯。”

優雅的男人雙唇緊抿,澤風拓的評價和他自己的評價完全相反。“這一身不适合我。”許久後,雲柏舟對澤風拓說。

澤風拓歪在洗手間門邊,伸手替雲柏舟整理了下腰間系着的金屬鎖鏈,又替雲柏舟把豎起的皮衣領給翻了下來。“嗯,頭發梳得太整齊了,還有這眼鏡……”澤風拓把雲柏舟架在鼻梁上的眼鏡給摘了下來,丢在洗手間的水臺上,拿起水臺上放着的一個圓形卡通盒子放到雲柏舟手上,“這是美瞳,也是隐形眼鏡。”

“隐形眼鏡?”雲柏舟低頭看着手裏的圓形盒子,不知道那是什麽。

“你不會連隐形眼鏡都不知道吧?”澤風拓又從水臺上拿了個梳子,三下五除二就替雲柏舟把原本梳得整齊的劉海梳開。

“怎麽用?”雲柏舟好像認命了,他在打開洗手間門之前想的是要拒絕澤風拓的提議,換回自己原先的裝扮,雖然可能領帶打不起來了,總比現在這一身奇怪的裝扮要好很多。雲柏舟曾經在墨隽的辦公室看過幾份文件,裏面有一個調查地下酒吧走私交易的案卷,附在文件背後的照片上一個年輕的男孩被情報局人員雙手反繞于背後,男孩露出兇狠的表情。雲柏舟現在的裝扮就與照片上的男孩差不多,皮衣、牛仔褲,脖子上和腰間還挂着奇怪的鎖鏈。

澤風拓熱心地走進洗水間,打開了隐形眼鏡盒子,拿起裏面配備的塑料鑷子夾起一片隐形眼鏡,一手撐開了雲柏舟的眼皮,把隐形眼鏡貼在了雲柏舟的眼球上。“現在輕輕地閉上眼睛,再動下眼球,等沒什麽異物感就睜開。”澤風拓去拿另一個隐形眼鏡。

雲柏舟按照澤風拓的囑咐動了下眼球,隐形眼鏡剛貼在眼球上的一剎那雲柏舟下意識地要睜眼,卻被澤風拓兩根手指撐住了眼皮。澤風拓的神情嚴肅,他輕柔地推了推雲柏舟的上眼皮,之後雲柏舟感覺到眼睛舒服了許多。

“換一只了。”澤風拓又撐開雲柏舟另一只眼睛的眼皮,熟練地将另一個隐形眼鏡貼在雲柏舟眼球上。

“睜眼吧。”澤風拓站在了雲柏舟身後,看着鏡子裏黑色瞳仁的男人,低頭湊在雲柏舟耳邊,聲音低啞,“帝國少帥很誘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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