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最後的賭局(1)
她沒有回答他。
程牧陽垂眼看着她的所有表情,一次比一次深入,像是用了全力。有汗從他臉上流下來,落在她的背脊上,南北最後受不住,終于張開口叫他的名字,卻被程牧陽伸手捏住下巴,舌頭深入她的嘴巴裏,迫使她和自己深吻。
他離開她的嘴唇,聲音暗啞:“還好嗎?”
南北被他折磨的沒有力氣,只是側過頭去,溫柔地用臉蹭着自己臉側的人。
從最初的開始,到現在,如同沒有那場賭局和血案,兩個人像是從白天做到黃昏,再到深夜。短短一整天,她在他身體下輾轉承歡,不曾停止。
她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執着自己。
執着的讓人難以掙脫。
後半夜,程牧陽穿上長褲,光着上身走到窗邊把所有窗簾都拉上,房間裏再沒有任何光線。她躺在床上,感覺到床微微地顫抖了一下,然後就被他撈到了懷裏:“難受嗎?”他的手沿着她的大腿,滑到內側,輕輕地撫摸她。
“難受。”像被火燒,疼,卻難以止疼。
她翻身過來,看着他的眼睛:“程牧陽,我是不是欠了你什麽?”
黑暗中,分不清彼此眼睛的色澤,只是他的稍許比她的淺些。
“是我欠了你。從沒有人拿着刀,放在我的頸動脈上,而且是為了另外的男人,”程牧陽笑了笑,沉默了會兒才繼續說,“我小孩子的時候,常聽長輩說,人會堕落,只是因為心裏的欲望太強烈。他們很喜歡用一個詞,”他的聲音停頓,“心念成魔。”
“心念成魔,”她喃喃着,“很有意思的詞。”
程牧陽總會說出一些話,讓人覺得他其實,并不是表面上的這個樣子。這個男人,手拿屠刀,卻總能說些佛家典故。
“有意思嗎?”他笑,“聽過佛祖的故事沒有?釋迦牟尼為人時,曾在菩提樹下,向東方結跏趺座,對世人宣誓若不能悟道,就永遠不會起身,”他拉過來單薄的絲被,掩住她的大半個身子,“到第四十八天,他周身湧現祥光,魔王波旬怕他真的成佛,就讓三個女人來誘惑他,這三個人分別代表着樂欲,貪欲和愛欲。後來都被釋迦牟尼識破,化出了真身。”
“真身是什麽?”
“骷髅,一切欲念,都是沒有血肉的骷髅。”
她用腿纏住他的腿,閉上眼睛聽他說。他的聲音在黑暗中像是深夜海岸上,很細軟的沙子,冰涼,卻讓人舒服惬意。
“我本來可以做個好人,可惜,誘惑我的人是你。”程牧陽半開玩笑着,用嘴唇去碰她的臉頰。
這樣的比喻,真是銷魂。
“照你這麽說。如果你識破了我,我就會化作骷髅了?”南北揚起嘴角,用鼻尖蹭着他的鎖骨,“你外公一家是不是特別不願意你涉黑?給你灌輸的,都是特別慈悲,特別超脫的東西。”
“差不多,”他倒是沒否認,“但事與願違。睡吧,我陪你睡。”
她嗯了聲,好像真的睡着了。
過了很久,卻忽然又輕聲說:“剛才忘了說,我是相信你的。”
醒來時,天已經大亮。她的衣服被他弄得褶皺不堪,只能讓程牧陽去自己的房間,拿來新的換洗衣服。程牧陽挑的是暗紅色的棉布長裙,還有白色的短袖上衣,很休閑。
她光着身子從床上坐起來,發現他坦然看着自己。
陽光透過半開的窗簾,穿透了整個房間。
南北忽然笑了笑,索性當着他的面從床上站起來,居高臨下地,一件件穿上衣服。
程牧陽則靠着沙發,腿懶散地搭在一側的藤木矮桌上,一口口吃着巧克力慕思培根蛋糕。看着她,目光安靜。
最後,她跳到地板上,忽然感嘆了句:“你知道,雲南常年都特別潮濕多雨,我有時候,特別懷念在比利時的日子,後來那幾個月,所有的衣服都是烘幹的。”
“多謝南大小姐,還記得我的辛苦勞作。”
“我一直記得,”南北走到他身邊,蹲□子,就着他的手去咬蛋糕吃,“只不過,那個程牧和現在的程小老板,差別很大,幾乎可以當做是兩個人。”
她仰頭的時候,他很快笑了笑。
“其實都一樣。”他低下頭,用舌尖把她嘴唇邊的巧克力漿都吃掉。
南北的下巴抵在沙發的扶手上,輕聲說,“你和我到比利時的時間差不多,我學法語的時候,你也在學,我讀大學的時候,你也在讀。可是那時候我真的是一無所有,而你已經開始慢慢接手家裏的生意。這樣看來,真的一樣,只不過我不知道。”
程牧陽的反應并不大,無所謂地笑了:“看來你還是做了功課,了解了一些事情。”
她不置可否。
程牧陽從衣櫃裏拿出要換的衣服,忽然對她說:“我有個很重要的電話。”
她點點頭:“我先回房。”
“不用走,”程牧陽将襯衫穿上,開始慢悠悠地系着紐扣,“我可能會說俄語,別太介意。”
她笑:“你當着我,說的還少嗎?”
南北從桌上把整碟慕斯培根蛋糕拿起來,光着腳走到窗口,站在厚重的窗簾後,看着外邊的豔陽高照。
程牧陽接通電話,平靜地用俄語說:“阿曼?”
“周生行原定路線是越南海域,游輪六點會駛出海峽,”阿曼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同樣也是非常娴熟的俄語,“不過在今晚七點左右,我們會改變航道,返回巴士海峽。記住,八點到八點十五分,游輪會徹底停止所有動力運轉。一定要在這十五分鐘內跳船,向着東南游行1000米就能上島。那片島很小,海面漆黑,應該不會有人察覺。”
“知道了。”程牧陽看着落地窗的方向,南北用嘴唇在玻璃上印下巧克力色的唇印,漂亮而小巧的形狀。他忍不住揚起嘴角。
“同一時間,接你的直升機會從菲律賓起飛,八點半抵達巴坦群島最北面,”阿曼繼續說着,“只要你順利上了直升飛機,我們就等着放出風聲,甕中捉鼈了。”
“現在是幾月?”程牧陽忽然問。
“七月底。”阿曼下意識回答完,才覺得他問的蹊跷。
“現在是巴士海峽的強臺風期,俄羅斯和美國艦隊通常會避開這兩個月,”程牧陽說得很慢,同時也在思考着什麽,“還真是一條天險的海路。”
阿曼的聲音有些無奈:“沒辦法,登船之前誰都不知道周生家的路線,他既然來了巴士海峽,我們就只能找就近的地方,讓你跳船登岸,”她頓了頓,“再往下就是臺灣鵝銮鼻海域,已經進入了臺灣島範圍,想要制造爆炸,恐怕會有麻煩。不過,你不是說今晚賭局之前離開,是最好的時間嗎?或者給你安排游艇。”
“游艇不可能,”他果斷告訴阿曼,“那片海域暗礁密布,強風暴下,沉船率有七成左右。”
他越說的慢,就越顯出輕透、慵懶的彈舌音。
好聽極了。
阿曼笑起來:“那麽,強臺風游行1000米和觸礁沉船,兩條退路,你選哪個?”她問完,不等程牧陽回答,忍不住又調侃他一句,“或者放棄,等下次?”
“現在放棄,無異于打草驚蛇,”程牧陽很冷靜地回答阿曼,“蛇是會冬眠的,這次讓它發覺到危險,就很難再吸引它出洞了。按照原計劃做,我的游泳技術還不錯,1000米不會有問題。”
程牧陽的話總能讓阿曼迅速定下心,那種安心感,是多年培養出的信任。
他們面對過太多更兇險的情況。
在這個世界,尤其是血腥暴力的東歐世界,絕不會有懦弱的領導者,更不會有只安然享受的人。販賣槍械的“戰争之王”,并不是教科書上的一個名詞。而是真正,從冰雪覆蓋的莫斯科,鞋底浸在鮮血裏走出來的家族。
“你的南北呢?”她挂斷電話前,忽然問他。
“南北——”
南北恰好用手抹幹淨玻璃,聽到自己的名字,回頭看她。
不算短的對話,她只聽懂了這個發音。喀秋莎曾教過她,如何用俄語說自己的名字。她看着程牧陽的眼睛,想要看出什麽,可是卻徒勞無功。他仍舊拿着電話,沒有說話,南北走到他面前。
這樣的距離,能清楚嗅到他身上的薄荷香氣。
他嘴角一動,像在笑:“聽懂了?”
“嗯。”
“聽懂多少?”
“聽懂了我的名字。”
程牧陽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輕聲說:“讓我說完電話。”
“好,”南北也壓低聲音,手臂攀上他的肩膀,半開玩笑地告訴他,“如果想出賣我,記得要賣個好價錢。”
他曲起手指,輕輕地敲了敲她的額頭:“我舍不得。”
南北輕皺起鼻子,表達自己的不信任。
程牧陽笑一笑,對着電話,用俄語很慢地回答阿曼:“關于南北,照我昨晚所說的,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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