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章節
口通向了牆外。
放了心,便棄了船直上了岸,琥珀都是熟悉的,帶我拐着幾處院落,終到了識得的景兒。心下一時有了計較,一路與琥珀笑語回了房。
想起婆婆家還有些個衣裳,倒不用多帶包袱。連夜做了個封死的荷包,裏面包的全是不怕水的碎銀兩,一氣地想好了。心下只有兩件事兒放不下,一則是綠魂珠在自己手裏,畢竟是沈家的傳家寶,若随自己一起逃失,沈家必不肯罷休;另一件便是與自己十分親的白虎兒,離了此處,雖還有琥珀照顧卻總是不舍。
夜裏便是如此思來想去得了個大致,便沉沉睡去。
水遁(上)
就着晨光,依例獨個兒左拐右拐,進了沈府東北角的廚房。找食這事向來是不能帶着白虎的,怕它熟門熟路難免又是雞飛狗跳。進了門,剁肉的大嬸見是我,指了指小竈裏的鍋。會意自掀開看,熱騰騰的肉香溢着。看着熟得差不多了,用長筷夾出了幾條,算計着切碎了和到飯裏,能騙着那只大白虎多吃點糧食。
拾掇了端在虎少爺面前,想着有點最後一頓的意思,便看着它一口一口地享用,一下又想起沈無沉吃東西也是這般文雅。定了心,只這最後一面罷,便不管許多向沈無沉的院子走去。
沿着路走,倒先經着了謝如韻歇着的綠苑,恰見着謝如韻眼上裹着紗,在亭子裏喝着茶。聽着人聲,她手上拿着的杯子突地滑落,脆聲碎了一地,繼而喊道:
“哪個院子的丫環,見着杯子碎了還不來收拾?”一時倒不知她指的是自己,愣了半晌才急過去幫她收拾了,可憐我這回并不是為成全奴才的本分,只不過見她眼瞎怕她被杯子刺着罷了。
正欲離開,她突又發話道:“你便是沈無沉房裏的話梅吧?”見她這麽直白,倒覺得自己真是沈無沉房裏人了,卻不知她怎麽一下就猜着了。
“你身上這股子香,走近一聞便認出了。”謝如韻靜靜道,“綠魂珠也在你手上吧。”
倒不等我答,她又自語道:
“綠魂珠合該給當家主母的,你不過是個使喚丫環,他雖看重你,少不得跟你要回來。”謝如韻雖不清不楚有些子陰謀詭計,這些話不中聽倒也誠懇,想了會笑了笑回道:
“此刻還給他正好罷,我這就還他去。”仿若她一番話與我毫不相幹般,反正是要離別了,不若大家開心。
說着不管她心裏是喜是悲,自穿院行廊,終至了沈無沉院前。進去時,大管事正立着回話,無外是那日置辦開銷的事。沈無沉看着單子,點了頭後又吩咐了些倉儲之事。他說完話,見着我立在門口,起了身走到面前,道:
“正是有一事跟你說。”說着便直拉了我手一齊在園中漫走,一時不知他意欲何往,直走得差不多才知道是往湖邊去。到了湖邊,他冒冒然便摟住了我的腰,點着水朝那湖心亭飛去,一時臨風衣袂飄着,擡眼看他心裏又有些個癡意,混沌沌地,至落地時都不曾恍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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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笑吟吟看着自己,反倒有些臉燒,随他進了亭子,裏頭一些個碑文古字,認不得幾個,奇只奇在馱碑的不是老龜,反倒是一只盤踞的神龍。只見那神龍刻得雖猙獰,眼睛卻是善的。心裏憐它原本應飛天躍水的,竟落來司馱碑的苦活,便拿手來撫它的龍須。不想剛觸到石上,手心紫光大盛,綠魂珠竟從自己手心滾落出來,在地上打着轉兒。心內不禁駭異,正不知如何,沈無沉拾起綠魂珠道:
“這珠子本就是它的,今天先還了它,一個月後再取來還你可好?”聽沈無沉如此低聲細語,不知是騙是哄,想來本就是要還他的,便笑眼應了好。
沈無沉得了話,将手裏托着的綠魂珠沿着神龍張開的大口,遞了進去,只聽骨碌碌滾動的聲音漸行漸遠,竟不知這神龍腹中通向地深幾何。沈無沉如釋然般笑道:
“如此便是做全了。”說着便如法帶着我回了湖岸。雖不知他此番到底在暗裏行些什麽事,但多問了也是白費的。只換言道:
“謝家小姐眼睛治好了,還回将軍府麽?”
沈無沉道:“世上不日連将軍府都沒了,自然不回。”心內一驚追問道:“将軍府怎麽就沒了?”
沈無沉見我急怒,道:“這事只有成王敗寇一說,雖則他是你親父,但也顧不得人情了。”說着又婉言道:
“秋日蟹黃,你随我賞菊品酒便是了。”見我不理不應,他又抛了狠話道:“你要記着,你只是我沈家的丫環,別的什麽都不是。”說着甩了袖自走了。剩我一人左思右想,早先聽他與謝如韻謀劃,不想今日便拔除了将軍府,心內不禁驚悔不已。
到了晚間,衣服也不曾多穿,怕入了水沉重。輕聲細步出了院子,沿着長廊走着。沈府晚間人都歇了,四處黑黢黢的心內不禁有些怯意,行得急快。終到了湖近處,反倒一個角門落了鎖擋了前路。想這也是大戶人家的規矩,幸手上早拿着個銅燭臺,本是防身之用,此時反倒成了破門之法。
幸這湖邊沒住些什麽人,便使了全力一下下砸着那鎖頭,如此賠了一身汗,它竟自巋然不動,心不禁涼了大半。正不知如何,門吱呀一聲開了,吓得一跳,細細一看,那門哪裏曾鎖住,不過挂着鎖頭罷了,不禁又好氣又好笑。
急推開門,不一會便行到牆角那湖水的出口處。将個累贅的燭臺丢進水中滅了跡,慢慢擡腳入了水。秋夜水涼,想自己雖是掉進井裏才來得這異世,潛水閉氣倒也是會一點的,只求水莫過深罷了。潛水摸着牆角往下探去,深怕它是一湖死水,終得了個孔洞,心內不禁大喜,不管三七二十一,順着股暗流鑽了進去。游了半晌,正不知是浮是沉,模糊間幸得月影照得湖面一處光亮,急蹬了腳向上沖去。
一霎出了水面,竟如重生般大吸了口氣,望眼四周,離那岸倒不遠,看林木森森不是沈家景致,喜自己果逃出升天。鼓足了勁急游往岸,一時倒在草上,如獲大赦。
夜寒露重,身上衣服濕得很,不得久歇便往林裏走去,許是運氣,不一會便走到了胡同裏。先前并沒有如何細思量,但想到此處離婆婆家不遠,便急行了去。至了門前,才想起婆婆公公被陳世謙接去狀元府住了,院裏早沒了人。又想起張大嬸當日說的,婆婆怕我在沈家受委屈出來沒投靠,所以門一直都沒落鎖單留着自己回來。虧得婆婆細心,如今果算是借了便。
進了院換了舊衣裳,剪得荷包一角取出十幾兩碎銀,雖不多也夠離開此處經營一段時間,待想清明日租個馬車離開此處,心終落了地。一夜折騰,倒在床上便睡去了。
水遁(下)
天剛蒙蒙亮便醒了,梳洗時看自己一身女裝多有不便,想起婆婆收着陳世謙弱冠時的衫袍,翻找出來整裝換了,倒也合身。收拾了包袱,出門便直奔向租用馬車的街市口。遠遠便聽得幾個馬夫在那垂頭喪氣抱怨道:
“不知何時起的大霧,把整個村子圍得嚴實。” 周圍人接道:
“誰說不是呢?上了路伸手不見五指,都沒法做生意。”一時議論紛紛,待上前細問,有個上了年紀的馬夫道:
“書生您來得真不是時候,早上起了大霧,馬都受了驚上不了路,更別說出鎮了。”聽到此,疑道:
“大爺,怎麽單在鎮邊上起的大霧?”大爺眯着眼道:
“書生您還別說,老頭子我一輩子就遇着兩回這事,這遭是第二回。上一回還是二十年前,南楚國一群沙匪占了清水城割地稱王,先皇派了兵,正是在這一帶激戰。可巧當時也起了場如今日般的大霧,把個芙蓉鎮護得周全,戰事才沒半點波及。”周圍有個年輕力壯的接言道:
“早就有人傳芙蓉鎮大湖裏住着神龍,福澤深厚。我看這是真話,不然咱南楚國數一數二的大富商們幹嘛都把家安在鎮上!”一時人人啧啧稱是。
聽得神龍起霧,倒想起昨日那馱碑的龍來,更想起謝如韻一直提得鎖鎮一說,似有關聯卻又不得其詳。但見得日頭漸升,行人稠密起來,雖換了男裝,在街上總是招搖。
心下有了計議,尋摸沿着出鎮的河水走,或有門道。及至了河邊親眼所見,才發現那霧起得十分壯觀,立在霧下遮天避日,霧裏霧外泾渭分明,更兼霧下河水湍急艱深,根本無法逃出升天。
出路堵絕,回鎮上更怕被沈家人尋得,進退兩難。正這時,忽聽後面馬蹄聲兒愈傳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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