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粽子
齊季在睡夢中被人一腳踹醒,迷迷糊糊的還以為家裏進賊了。房間的燈被打開了,敖先生怒氣沖沖的臉他看得再清楚不過。齊季有些後悔當初自己将鑰匙給他配了一把,幸虧小宇不在,要是他們兩個人正親熱着,這家夥突然煞風景的闖進來,那場面該是有多壯觀。
敖先生戒了多年的煙在今夜又複吸上了,不多會兒,半包煙都快見底 。齊季眼疾手快給自己留了兩根,眼前這人什麽也不說,悶聲喝了半瓶酒。雖然知道這樣傷身但也不敢阻攔,他可是敖傲,天踏下來也就差不多是這個樣兒了。
“過幾天我就從赦放那裏搬出來,你幫我找找房子,要是找不到我就先在你這裏住幾天。”敖先生掐掉了煙,側身就躺在了沙發上。
他這麽一說,齊季找房子肯定是立馬趕緊的,只是住的好好怎麽突然就要搬了,忍不住還是問了句:“你不是一直把郝放當兒子養嘛,就這麽搬走你能放心得下?”
“交待你辦的事你辦就是了,哪兒那麽多廢話,老子要睡覺,你趕緊給我滾。”就是因為把他當兒子養,所以才不能任由自己毀了他。
齊季是過來人,這事兒看起來雲裏霧裏的,但也不難猜出個大概。這事雖然發生的不突然,但也像個雷似的。以前就常聽人說GAY千萬別去碰直男,傷不起。聽這話就知道直男被掰彎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這事到了敖先生怎麽這就變得輕而易舉了呢。郝放那邊他是不知道怎麽回事,但敖傲這個人他不要太了解了,年紀輕的時候人就如其名,從來都是拿鼻孔朝人,雖說出國幾年變身成了一個翩翩公子,但總要相信古人的話,所謂狗改不了吃屎,他不過是把一些不好的東西藏了起來,本性怎麽可能說變就變。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任何人都不會平白無故的對別人好,而且是毫無底線的好。齊季将一切看在眼裏,心裏的猜測有疑惑,但就是沒戳破,也沒敢戳破。
這個夜裏誰也沒有睡好,淩晨的時候隔壁房間傳來響動,敖先生出去了一會兒又回來了,然後就聽見點打火機的聲音。齊季也沒睡好,輾轉反側的想了許多以前的事,那個時候總覺得人生沒辦法再往下走了,幾乎是衆叛親離,這個世界上又有幾個人能承受得起這樣的事。要說為了什麽,誰也說不好。如果是為了某個人,可那個人現在在哪兒他都不知道,消失的像從來沒存在過。時間就像是場沙漠裏的龍卷風,翻天覆地席卷過後,那些足跡早就被吹得不見了蹤影了。
如果說是為了情,那真是應證了某句話,愛情就像是鬼魅,誰都聽說過,但就是沒人見過。
齊季同何宇是同一類人,勇敢決絕,對于生命的态度就像是将自己扔進了榨汁機,能榨出多少就榨出多少,絕不浪費一點水分。兩人都經歷了太多,在那個圈子裏徘徊了太久,對于自身都失去了信心。敏感與脆弱,丢失了尊嚴最後卻什麽也沒得到。他們都是驚弓之鳥,不巧栖息在了同一棵樹上,相視一眼覺得都不具危險性,時間一長又覺得即便站在一根樹枝上也能相安無事,于是就這樣走到了一起。沒人敢輕易的說永遠,這兩個字說了也沒用,就這樣順其自然走到哪兒算哪,還是不要太較真的好。
敖先生在齊季家住了幾個晚上,直到找到房子他才回了趟郝放那兒。避開了可能碰見的時間段,将東西收拾的一幹二淨。臨走前打開抽屜看了眼那盒香水,伸出的手雙縮了回去,等到一堆行李都拎下了樓,将車鑰匙□□鎖眼,卻又在駕駛座上發起了呆。最後敖先生還是沒能拗過自己的心,上樓将抽屜裏的東西拿走了。
郝放知道他早晚要搬走,可沒想到搬得這麽快,東西也收拾的幹幹淨淨,連個刮胡刀都沒留下。男人不就是這樣,好的時候熱情洋溢,那陣勢都像是要獻出生命,可一旦決定要放棄了,走的那叫一個灑脫一個決然。郝放苦笑,敖先生也沒做什麽,可他卻覺得像是被抛棄了一樣。就像冰箱裏幾天沒動過的剩菜,再也不會有人拿出來熱了。
所謂的失戀,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傷感裏帶些甜味,絕望裏又摻着希望,敖先生走之前總算是給他留了些幻想。膽小的人也可能有天成為英雄,那要看他碰到了誰,情商低的人也會喜歡別人,能不能突破硬傷那就要看這份喜歡強烈到什麽程度了。
放任自己鑽進了一個牛角尖,敖傲就在那只牛角裏,就算鑽過開這石頭般的頑固,但能兩兩對望也是不錯的。
日子不急不慢的過去好幾個月,公園裏的桃花落滿了草地,可家裏的零食怎麽也沒斷過。有時候是何宇拎過來,有時候是齊季拎過來,有時候不知道是誰拎過來,但那人偷偷的來一趟家裏就會多出半個月的吃食。敖放心想着那家夥要揣着他家鑰匙到什麽時候,是不是應該換把鎖,興許他進不來了就會敲門,到那個時候他真想知道那人會說些什麽。
他轉告齊季讓敖先生別再往這裏送東西了,專送些他不喜歡吃的東西,要是他錢多就把錢打他卡上,別把他當圈在豬圈裏的豬崽子來養,他爹雖然死了但還有個後爹,輪不到他在自個兒身上父愛泛濫。齊季不想接話,心想你有骨氣倒是一點別吃都給扔了,一邊吃得帶勁又一邊說這些話能有可信度嘛。
到端午了,這回該送粽子了,也不知道是讓齊季送過來還是他親自送過來,反正郝放打算在家裏待上一整天不出門。
他猜錯了,這回是齊季同何宇一起來的,兩人手裏也就拎了一提粽子,十來個的樣子,省着吃的話也就夠吃兩天。郝放問:“你們是不是私吞了,這怎麽說也是端午,他一提粽子就把我打發了?”
齊季直勾勾的盯着他,要不是礙着何宇在,他早就将那句在心裏放了很久的話吼子出來,什麽人啊,有這麽氣人的不,三天兩頭往這兒跑的是他,腿疼的也是他,一句謝沒有不說,還成天被這個說事兒沒辦好被那個疑心自己私吞,他齊季二十七八歲,早就過了吃零食的年紀,當全世界的人都像郝放一樣,不挑食到找不着不喜歡吃的東西那種程度嗎?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齊季在這裏藏了人,要不是看在那光屁股長大的情分上,天大的面子也使喚不了他。
去廚房拿白瓷碗裝了些砂糖,從齊季手裏拿過粽子當場就剝了兩個,一根筷子插一個,輪着咬。
“還以為是肉的,吃半天是蛋黃的,這一提不會都是蛋黃的吧,真不會挑吃的,粽子要肉的才最好吃。”郝放一副你倆請自便的态度,這拿過來的東西就他自己能吃,別人想都沒得想。
“小宇,我能不能動手,這人欠揍。”齊季見過欠揍的臉,像郝放這樣的還真是頭一回見,知道什麽叫知足不?有得吃還挑三撿四。既然挑了,那就還請拿出一副挑的模樣出來,吃那麽帶勁又是怎麽一回事兒,有意見找當事人去啊,有牢騷也找那人發去啊,他就只送東西,可不負責更改包裹內容。
“您随意,我旁觀就好,等哪天有人也覺得你欠揍了,我也還是旁觀。”何宇拍了拍齊季的肩膀,示意他先想想後果再決定要不要動手,總之不論最後發生什麽,他都會毫不猶豫的同他劃清界線。
齊季丢來一個哀怨的眼神,看來這就是所謂的人生的低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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