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西之霸主（18）

禹天楓問：“什麽異常？”

帕特麗夏把中午經歷的事完整地講述一遍：“中午太陽很大, 阿娘洗澡回來休息, 沒一會就鬧着說腰疼, 要伺候她的智人去打海水擦身子。我很奇怪為什麽腰疼要用海水擦身子, 所以偷偷看了看帳篷裏，發現阿娘在腰上抓了很多劃痕, 而且她的下腹鼓起了好幾個腫塊，腫塊還會動, 特別惡心。”

“後來呢？”

“後來阿娘用海水擦了身子慢慢就好了, 她又特地叫阿母陪她去海邊泡了一會, 說是天熱，想到海邊涼快一下。”

幾個人只覺得奇怪, 想不通其中的蹊跷, 都看向桃瑞絲，桃瑞絲正低頭想着什麽，忽的擡頭, 見衆人都望着她，吓了一跳：“看我做什麽？”

禹天楓問：“桃桃, 南茜的反應跟你的紅水晶有關嗎？”

“有關。之前我說過, 感染毒素的人會畏光, 怕熱，喜歡鹹的東西，所以我給了恐鱷妹妹火屬的赤炎水晶，染毒越重的人對水晶的反應越強。以前我用赤炎水晶測試過滑胎的智人，她們最多只是頭暈不适, 沒有南茜那麽大的反應，所以恐鱷妹妹的阿娘很有可能是魔毒的來源。”

帕特麗夏對此推論并沒有什麽反對，以南茜的性格和所作所為，散毒這種事她不是做不出來，只是帕特麗夏不明白，南茜是從哪得到的魔毒呢？帕特麗夏不知該說什麽，只道：“阿娘她......雖然平時狠了些，但對我是真的好。”

桃瑞絲說：“南茜身上有大量的魔毒，這是肯定的，但是帕特麗夏說的下腹腫塊我從沒見過，很有可能和毒素的來源有關！”

禹天楓點點頭：“贊同，必須搞清楚那個腫塊的原理，問清南茜魔毒的來源和她散播毒素的目的。”

兩人交談得火熱，塔西娅走到帕特麗夏身前，摸摸她的腦袋，溫和地問：“還痛嗎？”帕特麗夏搖頭：“這點不算什麽。”都是野獸牙尖下混出來的獸人，頭上腫幾個包沒什麽大不了。

塔西娅說：“不管怎麽說，南茜是你的阿娘，你有什麽想法都是正常的，在情理之中，如果不高興，說出來。”

“我沒有。”

塔西娅笑了笑，揉她的頭發：“小孩子該撒嬌的時候就要撒嬌，沒關系，我是你阿姐啊。”

帕特麗夏恐吓地呲了呲牙，輕輕咬一口她的指頭，然後垂垂眼，說：“其實我也很擔心阿娘的身體，還有阿母，況且這件事關乎到整個部落的存亡，所以......”驀地，她擡起眼：“請允許我以少族長的身份代表蛟王部落，請你們幫我查清這件事。”

調查南茜最難過的一道坎就是帕特麗夏，禹天楓和塔西娅都擔心帕特麗夏因為南茜是她的阿娘就心軟，沒想到帕特麗夏竟然答應的這麽幹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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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禹天楓和桃瑞絲着手調查南茜。

桃瑞絲讓帕特麗夏在南茜的飯裏下了昏睡藥，然後把昏睡的南茜帶到山洞裏，由桃瑞絲檢查南茜的身體。

帕特麗夏說，南茜很多疑，一開始怎麽都不願意吃帕特麗夏給她準備的食物，後來還是帕特麗夏攔下了給南茜送飯的智人，偷偷把藥加進去，才讓南茜吃下的。對此禹天楓很是疑惑，一般人會懷疑孩子給自己下毒嗎？而且在這個蠻荒的獸人大陸，還沒有人對同族都懷有這樣的戒備心......這個南茜，真的很不正常，禹天楓還懷疑南茜是知道塔西娅的阿娘雪芙的一些事，雪芙對她不利，所以她才千方百計想除掉雪芙和塔西娅。

南茜究竟藏着怎樣的秘密，危害部落的魔毒從何而來，随着桃瑞絲對腫塊的分析，很快有了答案。

一個，出人意料的答案。

啪嗒，沾着黑血的匕首掉在地上，緊接着響起桃瑞絲壓抑的尖叫：“啊——”

幾人趕緊圍上去：“怎麽了？”看到眼前的景象，也都懵了。

桃瑞絲驚愕地看着躺在石桌上的南茜，她的小腹鼓着幾個腫塊，腫塊已經被桃瑞絲切開，褐色的皮囊上布滿黑色的半點，皮囊蔫癟癟地敞開，每一個腫囊裏仰着一張核桃大的皺皮小臉，沒有眼睛，只有兩個小小的眼窩，此時收到光的刺激，痛苦地扭動起來，發出嗞嗞的刺耳聲。

塔西娅皺起眉，迅速捂住禹天楓的眼睛，低聲哄着她：“別看，髒東西。”禹天楓擡起手，指尖靜靜貼在塔西娅的手背邊緣，說：“它們好像寄生的胎兒。”

帕特麗夏跑出山洞，撐着石壁嘔吐起來，附着在她阿娘身上的到底是什麽？！

桃瑞絲定定神，撿起匕首，洗淨，漂火，輕輕翻過南茜的身體，沿着她的尾椎輕輕劃開一小段皮肉，露出皮下埋藏的脊椎，腫囊裏的小人劇烈地抖動起來，桃瑞絲一手施展魔導術，一手割斷埋插在南茜脊柱裏的細小尾巴，那小尾巴的另一端連接着腫囊小人，尾巴一斷，小人就蹦跳着竄了出來，摔在地上，哀嚎着掙紮。

塔西娅當機立斷，點燃火把就往小人身上燒，距離近了些，她們才看清，原來這些小人身體全都是殘缺的，只有一個小腦袋，後腦連着一小截脊柱，而那截細小的脊柱就是剛才她們看到的“尾巴”。

禹天楓強忍住胃部的不适，捂住耳朵阻擋小人凄厲的慘叫，對桃瑞絲說：“留一個活的，試試看能不能跟這個小人交流。”

桃瑞絲呵一聲：“你在開玩笑嗎？這種東西怎麽可能？它們一個未知的種群——”

禹天楓打斷她：“等等。”轉向塔西娅：“把帕特麗夏叫來。”

塔西娅覺得不妥：“叫她？南茜是她的阿娘，你要她看着我們這樣對南茜？”

禹天楓啧一聲：“就是因為南茜是她阿娘，這些玩意又長在南茜身上！”

“你什麽意思？”

桃瑞絲似乎明白了什麽，徑直去洞口把帕特麗夏扶進來，小聲跟她說了幾句，帕特麗夏臉色很難看，但在沉默了一會後，默默點了頭。

剩下的兩個小人仿佛有心靈感應，帕特麗夏一靠近，就仰頭往她身邊湊，帕特麗夏驚駭無比，厲聲喝道：“你們是什麽怪物，為什麽附在我阿娘身上，是不是你們給部落下的魔毒，說！”

小人咕嚕嚕轉着腦袋，發出咔咔嗒嗒的聲音，帕特麗夏渾身一抖，靠在石壁，慢慢彎下腰，接着突然狂暴起來，奪過桃瑞絲手裏的匕首，發狂地刺穿它們的頭顱，連着腫塊一起割下來，然後挑斷小人埋在南茜脊柱裏的脊椎，全身被抽空一樣跪倒在石桌前，放下匕首，嗓音嘶啞道：“桃瑞絲，請給我阿娘一個完整無損的遺體，拜托你。”

桃瑞絲錯愕不已：“帕特麗夏，你在說什麽，我只是麻醉了南茜而已，再用魔導術修複她的脊柱和腰腹就可以——”

帕特麗夏狠狠皺着眉，長嘆一氣：“我的阿娘，南茜，在二十二年前的大海嘯裏，就已經死了。”她慢慢站起身，嘴角挂着無奈又嘲諷的笑，看了一眼塔西娅：“那幾個寄生的獸人，利用了南茜的屍體，追蹤一個人登上菲米爾大陸，要完成她們部族的使命。”

禹天楓還沒從寄生小人的驚吓裏緩過神來，又被帕特麗夏的話驚住了：“寄生的獸人？你說那些小人是獸人？南茜早就死在了海嘯，那麽那些獸人是從海裏來的？怎麽可能！”

帕特麗夏沒有回答禹天楓，只是看着塔西娅，繼續道：“她們追蹤的那個人，叫做‘雪芙’。”皺皺鼻子，“你的阿娘。”

塔西娅心頭一震，略一晃神，猛地起身：“帕特麗夏！”

“別叫我！我連自己是什麽都不知道！”

“你是我的妹妹，親妹妹！”

帕特麗夏甩頭吼道：“南茜在孕育我以前就已經死了！讓阿母和南茜的活屍生下我的，是那幾個寄生在南茜體內的怪物，她們的餘陰也在南茜的身體裏，你說，我到底是誰的崽子！”

塔西娅制住她：“你的獸形是恐鱷！”

“如果我還有其他獸形呢？說不定......也是像那幾個腫塊一樣的，寄生的，怪物......”說到最後，帕特麗夏忍不住地顫抖，抱着頭蹲下身，淚水止不住地滑落，“我才是‘邪魔之子’，我不該來到這個世上，是我害了阿母，害了阿娘，害了雪芙，害了部落裏滑胎的智人，害了那些無辜的崽子，更害你受了那麽多苦，阿姐。”

禹天楓叫帕特麗夏的名字：“帕特麗夏。”

帕特麗夏蜷縮着躲在角落，牙齒咯咯作響：“我居然能聽懂她們的語言，我一定有她們的血統，我也是怪物，我身上帶着魔毒，我應該死掉——”

“帕特麗夏。”

“我應該死掉！”

啪！

禹天楓一巴掌扇在她臉上：“帕特麗夏！”

塔西娅和桃瑞絲皆是一怔，傻傻看着她倆。

帕特麗夏被禹天楓的耳光扇懵了，愣了幾分鐘，呆滞地仰起臉，望着禹天楓：“嫂子？”

禹天楓松了口氣，用軟獸皮浸了水給她敷臉：“對不起，對你動粗了。”

“沒事，抱歉......”

禹天楓拍拍她的後背：“事情沒弄明白前，不要妄下結論，好嗎？”

帕特麗夏抱着自己，點一點頭：“嗯。”

四人圍在火堆邊，塔西娅坐在帕特麗夏旁邊安撫她，禹天楓和桃瑞絲整理了一下線索，開始讨論問題。

“寄生獸人來自海洋，而且是跟随雪芙來的，雪芙是幻獸城的聖靈，所以寄生獸人一定跟幻獸城有關。”

“吶，這樣一來毒素感染者的症狀也能說得通了。根據這種寄生獸人的外形推斷，我認為這支部族很有可能是生活在深海的種族，她們的具體生存方式還無從得知，不過可以肯定她們都畏懼陽光和火焰，而且需要鹽水補給身體。至于她們為什麽會攜帶魔毒，肯定和心術不正的魔導師有關系。”

禹天楓走到帕特麗夏身邊，握住她的手：“小夏，告訴我剛才寄生獸人跟你說了什麽，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給大家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