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紀家令牌
“你們覺着?”老太神色古怪,“媚骨丹……此物确有嗎?”
紀息不語:他本就不該再說什麽,将回答引到紀餘身上就行。
“這等邪祟之物?”紀餘訝然,“竟然是真的存在!”
廢話。紀餘心想,難不成,老太讓我們過來,只是想講新年故事的?
“紀風堂所在之地過于偏僻,江湖武林舉事時,實則都不會跑來這裏的。”老太嘆氣,“再往遠些的中原,也有個紀風堂,許多人認為,那才是真的紀風堂。”
紀息沉思:“掩人耳目?”
“也算是吧,畢竟樹大招風。”老太皺眉,“那紀風堂裏頭,有個敞亮的祠堂,祠堂裏頭供奉了一個像。”
紀息覺着好笑:這紀風堂,竟也會信鬼神之事?
老太似乎看出,竟也笑出聲來:“我年輕的時候,也很不以為然。尤其是,當知道是個人像時,不屑感更甚。”
這人像,便是弟子舉堂之力,在臨死前非要築成的。弟子在紀風堂權勢滔天,卻也只是盡心辦事。就算堂主當年意欲讓位,弟子都只是婉言謝絕而已。這人像之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堂主自覺對弟子有愧,故而在此事上有所放縱。弟子曾言,想堂中衆人皆能祭拜,堂主猶豫,弟子放低姿态苦苦哀求。這人像啊,建地極高,故而祠堂上方鑿開了洞,就是為了讓人像上半身露出。
弟子真的快死了,卻硬要往中原趕。這人像的臉還留着,沒被打磨出來樣子。弟子撐最後一口氣,掂足飛了上去,就懸在人像肩上,用劍一下下地刻。這人像的臉,就在雲霧之中,前來祭拜的人,卻并不能看得見。
太高了,弟子刻完尾痣,就捂胸吐了口血。弟子笑了,卻立刻又皺緊了眉頭。這尾痣不夠紅,也不夠豔,要是他,非得用人血染就。他記得那人教給他的劍法,一下下地全盡數刺自己身上。每一刺,就把血勾到尾痣上。
他真的要死了。弟子從空中跌落,趴在神像腳邊上。弟子恍惚:第一次見那人時候,他就是這般趴着。他那麽落魄肮髒,卻讓那人俯身,伸出手牽住他。他伸出手想夠,卻發覺手上盡數是血。他匍匐着往後退,唯恐人像腳底沾了血。
大魔頭死在了弟子劍下,是在紀風堂。
十五年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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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死在了大魔頭像下,也是在紀風堂。
當時的紀風堂堂主,說是弟子以身祀像,故而像極其有靈氣,得以這許多年來祭拜。
“這媚骨丹,便是藏在人像之中。”老太低聲說,“在有尾痣的那邊,将眼珠子左旋一圈,就會觸動人像機關,在這人像的手心啊,會裂開一條寬縫來,這就是媚骨丹了。”
“大祖母……”紀餘突地緊張,“您為何突地交代這麽多?”
“人總有一天會老的。”老太笑,“也總有一天會死的。”
紀餘哽咽:“大祖母……”
“傻孩子。”老太笑道,“人總要被迫經歷着,那些不想經歷的事情。還得去承受着,那些他承受不了的事情。這都是無法避免的啊。”
紀餘低頭:“孫兒知道了。”
老太拄着竹杖,蹒跚着起身了。紀餘看見後,立馬迎上前來,攙扶起老太的胳膊。老太的寝房幹淨,并沒有堆砌多餘的雜物,只有書案,床榻,櫃匣等。在窗下擱置了個銅鏡,已經鏽得差不多了,上面還落了好多的灰。
老太走到銅鏡旁,伸手将其夠了下來。往地上一砸,銅鏡就裂開了。碎片鋪陳在地上,散落着一地流光似的。這銅鏡竟然內裏隔了個空層,當把銅鏡砸開的時候,這空層裏的物什就出來了。
老太欲彎腰拾起,紀餘上前攔住了她,說道:“大祖母,孫兒來吧。”
紀餘俯身,碎片太緊湊了,他運了點內力,掃起一陣風來。本是只露一點尖尖頭的物什,這下便全然坦蕩地映入人眼中了。
這是倆青銅令牌,該是有些年月了。一個稍微大了些,一個稍微小了些,但是它們樣式卻是相似。更為顯而易見的是,這上面都浮雕了“紀”字。
“這便是紀家令牌了,大的是堂主,小的副堂主。”老太解釋,“早在老堂主的時候,我就将令牌藏起來了。”
“這令牌本就是為堂裏起亂用的。老閣主的那時候,堂裏安生太平,倒是确實也用不着。你們常年都在總部這邊,這裏的人啊,都是認識你們的,更不須令牌來彰顯身份。”
“這令牌實在太貴重了,在江湖武林中行走的話,只要拿得出這令牌出來,你便是共主的地位。哪怕有一天身陷囹圄,這令牌不僅能為你們保命,還能夠讓你們東山再起的。”
“這令牌聽起來倒是玄奇,但為何這裏只有倆個?”紀息詢問,“紀風堂的閣主正副職算起來,這應該是有仨紀家令牌才對。”
“是有仨個,另一個在紀龐手裏。”老太嘆氣,“紀龐此人,難以捉摸。我總怕要是哪天,我真的不在紀風堂,你們倆能過得下去嗎?”
“這紀家令牌你們拿好,就算走到山窮水盡,擱江湖武林的面前,你們的正統身份還是站得住的。都怪老太婆我,當年真的是引狼入室啊。”
“大祖母。”紀餘寬慰道,“您這般好的人,一定會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的。”
“我的乖孫好心哎!”老太笑着,“就是我,這個糟老婆子,未能給紀風堂清理門戶,竟是讓那紀龐還茍留在這裏!”
“大祖母……”紀餘顫聲,“孫兒會争氣的。”
“主母。”紀息說道,“我們會解決的,再給我們些時間,會有一個好結果的。”
老太去看紀息,他的臉在鐵皮面具裏頭,老太并不能看清楚他的神色。紀息成長得太快了:剛進紀風堂的時候,他的倦怠散漫,都是藏在底下深處的,不起心思根本不會注意到。可現在,他已經學會如何斡旋,在一衆人裏頭,不動聲色地調解,将他們引向自己想要的。
可紀餘卻不行,他像極了老閣主,是那種只拗一根筋,只認死理不會迂回。或許紀家人,都有這個特調。太過于正派的人,是不肯去低下來的,這未必是件好事情。所幸旁邊還有個紀息,倒是也能中和一下。
老太偶爾也會感到慌張,她沒有辦法不去想多。例如:紀息會不會成為下一個紀龐?所有的和善不過是狐貍的假面,他把自己僞裝成忠心的看門犬,後面一步步地牽引着獵物,将其到了盡數交付真心之後,就到了獵物落網身死之時了。
後面越了解越發覺,并不是如此這般的。紀龐是有野心的,他想要的很多,并且也很有手段。可紀息卻不一樣,他是得過且過的性子,若不是後面有人趕他,前面有人逼他的話,他壓根不會想管事擔責的。
紀息很好,老太想着,不知是為什麽,要到紀風堂來避難。她猶然記得,卻不是很清楚,這孩子生了幅好相貌。這般老天爺賞飯吃的容顏,卻像是歷經世事般玲珑剔透,必定是遭受過了許多難的啊。
“若是将來真的有所不測。”老太嘆氣,“你們拿着這令牌,就趕到中原去!那裏的紀風堂,都會聽命于你們的。”
“可紀龐他……”紀息疑惑,“不也是有紀家令牌的嗎?”
“你手上這個,便可與他平分秋色。”老太擰眉,“若媚骨丹落入惡人之手,後果将是我們不可想象的啊。如若真的有那一天,你們記住這媚骨丹,就算是自己吞下去,也不能便宜了那幫混蛋去!”
“我們得了這媚骨丹?”紀息問着,“豈不是和壞人無異了?”
“你們如若能壓制住它的毒性。”老太依舊擰着眉,“便不會太快就去魔化的,之後再去慢慢地導出毒性,也是險中求機不得不為的法子了。”
紀息心想:這可太遭罪了。
“在中原那邊的紀風堂,聽聞有個神醫藥聖,去雲游了好久也沒回來。”老太看着紀餘,“雖說不知道多久才能見着面,但好歹還是個心裏面的寄托。”
“大祖母……”紀餘低頭,“孫兒抱歉,還是想不完全的。”
“他能給你治好的。”老太撫上紀餘的頭,“我的乖孫不必着急,這說到底不是你的錯。”
守歲算是守到了,還多聽了個故事。紀息伸了伸懶腰,和紀餘在路上走着。
紀餘笑着:“你原先不經常守歲的吧。”
是啊,不經常。本來也不太信這個。
那在三王府那次,紀餘突地不解,只是場意外罷了吧。
“我想進京去。”紀息突地說道。
“怎麽了?”紀餘問着,“去看梁烯嗎?”
夜晚的星辰稀疏寥落,起初也不是想的姐姐。紀息突地興致寡淡,他覺着自己不該這樣。
“只說着玩玩而已。”紀息笑,“我怎麽進京?紀風堂離京那麽遠,京裏多少人都認識我。”
作者有話要說:
紀息怎會和紀龐像?!!
紀息好看多了好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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