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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雲頂之巅,花雨霁就被帶去了省悔崖,這裏就相當于門下弟子的禁閉室,一旦犯錯就會被打發來這裏,也算是雲頂之巅的仙牢了,屬于執法長老的管轄地。
路一之奉命将捆仙鎖撤了,換上封丹符,顧名思義就是封閉金丹,而金丹是儲存真元的地方,也就是封印功力的意思。
至于神魂之力,反正花雨霁就剩一道魂魄了,不足為懼。
這省悔崖上可是個欣賞風景的好地方,更有一個風格奇特的樹屋,裏面供犯錯的弟子罰跪或者抄書,想當年花雨霁可是這裏的常客。
樹屋前挂着兩個牌子,上聯三省吾身,下聯幡然悔悟,另有一個橫批是花雨霁加上去的:明天見。
美名其曰,勇于認錯,堅決不改!
樹屋內有很多書,皆是雲頂之巅世代掌門和長老的名言名句,大徹大悟留下的教誨,以及一個巴掌厚的雲頂門規。
無聊的花雨霁拿起其中一本名言警句,撣了撣上面積滿的灰塵,無奈笑道:“這雲頂之巅自打少了我,都沒人寵幸你們了。”
與此同時在祖師祠堂,明月霄遣散左右,只單單留了白雲闊二人說話。
白雲闊跪在地上,距離他三步遠的位置立着供桌,桌上壘着高層蠟燭,另有一本《雲頂訓》,在供桌後方則立着雲頂之巅先輩的牌位,門下弟子世代供奉。
“清泉祖師立訓,一曰不可欺師滅祖、不可殘害同門;二曰不可仗勢欺人、不可□□搶掠;三曰不可數典忘祖、墜入魔道;四曰不可輕狂跋扈、不可得罪同道……”
白雲闊将那本《雲頂訓》從頭到尾默背了十遍,直到身旁的明月霄喊停。
“墨清泉乃我雲頂之巅開山建派的祖師爺,威震六界的清泉劍訣以及天罰便是出自他手。數萬年前的歷史,滄海變桑田,想一睹祖師爺的風姿,也只能在史書上尋些蛛絲馬跡了。”明月霄望着最高處的牌位,輕聲嘆息。
“可惜我等後輩資質不足,古往今來多少掌門,別說習得完整的清泉劍訣,就連第十重的邊角都不曾觸碰。為師窮其一生,也僅僅在第九重止步。”明月霄回頭看向白雲闊,“你可有七重境界了?”
白雲闊垂眉斂目:“是。”
“你雖修行的早,可正式接觸清泉劍訣已經二十有一,算起來,不過五十多載,竟已達到第七重境界,你是雲頂之巅建派以來的頭一人。”明月霄一字一頓,語重心長的道,“你天賦上佳,根骨奇絕,你定能将門派發揚光大,也定能讓我派清泉劍訣再抵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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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闊:“師尊。”
“你明白為師的意思嗎?眼下魔界勢力日益壯大,焚血宮群魔虎視眈眈,而仙道雖聲勢不弱,可面和心不和,背地裏許多人在勾心鬥角;十年後仙魔大戰,尚且不知結局兇吉,若為師以身殉道,偌大的雲頂之巅還需交由你扶持,仙道需要你,雲頂之巅更需要你。”
白雲闊心口震動,情不自禁的握上雙拳:“弟子知錯。”
“你還年輕,這萬年基業強壓在你身上,确實難為你了。”明月霄沉重的嘆氣,眼中滿是無奈,“你和花不染皆是千年難見的奇才,他年少成名,文武兼備,碩果累累,本想等你繼任了掌門之位,他會扶持你,你二人聯手,怕是血千綢都要忌憚二分,可惜……他生有異心,與你終究是背道而馳。”
白雲闊擡頭迎上明月霄的視線:“師哥他……不想做掌門。”
明月霄愣了下:“為何這般說?”
“在瑤山,花不染主動跟我解釋的。”
“你信?”
白雲闊的眸子清亮剔透:“師哥的話,我信。”
明月霄雙手負後:“癡兒。”
白雲闊面色淡淡:“事實證明,萬人敬仰的瑤臺君也并非毫無錯處,至少他指認花不染燒了蒼雲山就是錯的。”
明月霄板着臉道:“《雲頂訓》第十三戒,不可背後妄斷他人;有關瑤臺君此事,若得了空,大可親上萬殊樓一問究竟。”
“是。”
“花不染是你的劫難,是你的因果,自己的劫需得自己去解,旁人包括為師都不能插手。等你接受完門規處罰,便自行決定去與留吧!”
白雲闊叩了個頭:“多謝師尊。”
由路一之領着,白雲闊去了執法長老所在的天乾宮,跪在殿外,當衆懲處。
“掌教親傳弟子白雲闊,于窮極十萬零兩百一十年叛逃師門,重傷淨光寺的八大執事、清心庵的如空師太和妙音真人,以及本門門下弟子一十三,仙道修士四十四,包括我執法長老。在蒼雲山上維護魔修花雨霁,同他沆瀣一氣,根據門規,現處罰白雲闊杖刑五百,抄寫《雲頂訓》一千遍,于省悔崖面壁思過,時間待定。”
所謂杖刑就是用戒杖打,而那戒杖長約一丈,厚度大概兩指寬,戒杖表面刻有繁複的咒文,不傷皮肉,只傷內府,可以準确的打在靈脈上,抽在神魂中,讓人疼的要死要活。
路一之曾睡過頭,被嚴厲的執法長老罰了三杖,僅僅三杖,他配合着文曲長老的靈丹妙藥還養了三天才好。往後,他一看見這玩意就打哆嗦,甚至一聽到“杖刑”二字就不寒而栗。
六界對“天罰”望而生畏,而雲頂之巅的弟子對“杖刑”就是心理陰影了。只因這玩意太厲害,一般犯錯的弟子皆是懲罰十到五十下,最多不超過二百。
路一之聽到那五百下都渾身顫抖,不忍旁觀。
“這不得出人命啊?”
“白師弟真能忍,居然一聲不吭。”
“我看着都疼。”
執行杖刑的弟子心裏有數,好歹是掌門親傳弟子,真給打壞了可擔不起這責任。可就算他們想手下留情,奈何執法長老在邊上盯着,簡直左右為難,只好在心裏默默祈禱:不關我事不關我事一切都是我師父讓的!
完事之後,白雲闊身上幹幹淨淨,別說血跡了,連一絲灰塵都沒有。
等候多時的文曲長老趕緊給拿了丹藥,各種聚真元凝神魂的藥往半暈不醒的白雲闊嘴裏塞,唯恐他吐血而亡。
跟在身邊的另一個醫修武曲長老是出了名的老媽子,各種操心,一看這慘兮兮的樣子就忍不住唠叨了:“你說你也是,下那麽重手幹嘛?別看掌門師兄一天到晚板着個臉,護起犢子來可狠了,到時候找你算賬,看你怎麽應付。”
執法長老一臉無辜道:“法不容情,掌教也說了,讓我重重處罰絕不姑息,給仙道修士們一個交代啊!”
武曲長老:“要麽怎麽說你是執法長老呢,古板,一根筋,給人當□□使,把自己炸了都不知道!哎,小路路跟着你真是遭罪,你可悠着點,自己當老頑固就行了,別把他培養成小頑固!”
執法長老氣結:“明明是你們舍不得罰寶貝徒弟,淨往我這兒送,等我按照門規戒律懲罰完了,你們又跑來算賬,這叫什麽事兒?哼!”
沾了“未來掌門”的光,白雲闊被擡到了文曲長老的水坎宮,各種藥酒堆上去,過錯先不提,好歹保住小命。
當天晚上,白雲闊才前往省悔崖。
早知他會來的花雨霁并沒有意外,他坐在矮幾內沒有動,左手拿着竹簡,右手持狼毫蘸墨,聚精會神的寫着什麽。
白雲闊的步履極輕,他悄無聲息的摸過去,卻見花雨霁在抄寫《雲頂訓》。
白雲闊不由得問了句:“執法長老命你抄寫的?”
“沒有。”花雨霁翻了一頁書,“我早就不是雲頂之巅的人了,他怎麽命我抄書?我就是閑着沒事,重溫一下當年懸梁刺股的感覺。”
白雲闊笑了一下,緩步走到對面矮幾內坐下:“比起抄書,你寧願挨打。”
“那是。”花雨霁笑着承認道,“噼裏啪啦打一頓直接完事兒了,他省力我也省心。”
白雲闊似是想到什麽,眼中浸了一絲溫潤:“所以當年無論誰犯了錯,無論誰是無辜的,只要是體罰,師哥就絕對會挺身而出擋在我面前,攬下全部過錯,求着執法長老打你。”
花雨霁欲言又止。
只要是抄書,白雲闊就會跳出去求虐,不過執法長老不吃他那套,他太老實了,謊話都不會說。
其實不維護還好,一維護反而讓執法長老更氣,一個人受罰就能解決的問題,偏偏兩個人一起找虐。
所以,這省悔崖從來不孤單,因為它每隔一段時間都會迎來兩個熟悉的受虐狂,徹夜燈明,奮筆疾書,偶爾傳出一些歡聲笑語。
只見那雲頂之巅大師兄沒型沒款的往矮幾上一癱,一臉谄媚道:“雲闊,為兄待你不薄吧?就一千遍,幫我抄了吧?”
“師哥,執法長老能認出字跡。”
“你可以模仿我的筆跡呀!”
白雲闊看着滿地蟑螂爬,嘴角抽搐:“有點難度。”
“小白……救救你師哥吧!”
“師哥還是練練字吧!師尊說,讀書習字可使人靜心安神,世間紛繁瑣碎離你漸遠,萬物歸于沉寂,時光靜谧,心靈澄澈。”
花雨霁皺起眉頭:“……還沒弱冠的小屁孩,裝什麽高深嘛!”
白雲闊斂起笑意,目光卻極其溫柔:“師哥一大把歲數了,怎還跟一個孩子似的撒嬌呢?”
故地重游,陳年舊事一并湧入腦海,花雨霁有些許彷徨和傷感,他放下筆墨,迎頭瞧見白雲闊翻開《雲頂訓》,心下了然:“白兄,抄書啊?”
“嗯。”
“多少遍?”
“一千。”
“不用猜,定是執法長老了,他對抄書可是情有獨鐘啊!”花雨霁起身走到白雲闊跟前,凝神問道,“體罰呢?多少戒杖?二百?”
白雲闊仰起頭,一本正經的說:“讀書習字,需摒除雜念,不可分心。”
花雨霁揚揚眉毛:“歲數越大越古板,還是小時候的你可愛。”
白雲闊的手一頓,忽而擡起眼眉,溢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小時候?”
花雨霁心裏咯噔一下:完蛋!
白雲闊乘勝追擊:“師哥如何知道我小時候的事?莫不是一路和我相處下來,缺失的記憶正在慢慢複蘇?”
花雨霁窘迫的矢口否認:“沒,沒有啊!我是看白兄溫文爾雅、淡然睿智,舉手投足間有謙謙君子之風,那小時候必定是個又乖又聽話的好少年,對吧?”
白雲闊笑的有些詭異,沒再說什麽,繼續低下頭抄書。
花雨霁可吓出一身冷汗。
他總有一種自己早就暴露的感覺,畢竟這些借口拎出來聽,漏洞百出。
可既然如此,白雲闊為何不當面質問他?只要他的态度強硬一點,花雨霁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承認裝失憶。
另外,有關白雲闊的失憶,花雨霁已經可以百分百确認,這貨是裝的!
既然彼此都暴露了,那還在這裏裝個什麽勁兒?
好玩嗎?
嗯,反正就是看誰熬過誰,誰先承認誰就輸了!
“師哥。”
白雲闊突然叫人,将花雨霁的意識強行拽回來。
“有個東西要給你。”
“什麽?”
白雲闊攤開手,花雨霁看見那靜靜躺在掌心的東西,是一條劍穗。
整體為霜白色,有昆侖碎玉作為裝飾,尾部拖着細長的流蘇,倒是好看的緊。
花雨霁問道:“不過年不過節的,幹嘛送東西給我?”
白雲闊将劍穗塞到花雨霁手裏:“想送就送了。”
“那……謝了。”花雨霁會心一笑。
白雲闊低着頭,一副“讀書使我快樂”的模樣,一雙好看的桃花眼卻越發按耐不住,時不時的偷瞄花雨霁幾眼,尤其是看見他喚出虹銷,将劍穗系上之後,耳根紅到了脖子根。
花雨霁到書櫃前整理,将所有書冊翻出來,清理灰塵,倒騰了許久,無意間回頭看向白雲闊,卻見那個“學海無涯苦作舟”的霜月君竟趴在桌上睡着了。
花雨霁只好走過去,将桌上的筆墨拿遠些,又吹熄了蠟燭,脫下自己的外套給他蓋上。
在拿出書櫃最頂層的書冊後,花雨霁發現裏面堆放着一個卷軸。
他踮起腳尖拿下來,這卷軸之上也是鋪滿了灰塵,仔細打開一看,花雨霁愣住了。
那是他的畫像。
嫣紅色錦袍,清雅俊逸,鳳眸狹長,明澈似雪,眼下一顆淚痣,妖異絕倫,姿容無雙。
墨色長發一根一根繪制,濃淡相宜,錦袍邊角的修飾細致入微,神态描繪的淋淋盡致,一颦一笑入木三分。
哪怕上面沒有任何署名,但花雨霁知道,這是白雲闊的畫風。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追更
筆芯
感謝AR扔了1個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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