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花雨霁被白雲闊拉着走到正中央,再轉身,面朝屋外的天地,跪拜。

“二拜高堂!”

花雨霁被攙扶着慢悠悠的轉身,同時低聲問道:“跪天跪地跪父母跪恩師,那高堂之上,皆是與你不相幹的陌生人,跪的下去嗎?”

白雲闊不答反問:“師哥你呢?”

“我可以啊,”花雨霁一臉輕松,“跪尹夫人,完全沒問題。”

“為何?”白雲闊想了想,問,“你視她為母?”

花雨霁:“義母。”

白雲闊釋然一笑,他掀開前襟,跪地:“既然是師哥的義母,便也是我的義母。”

花雨霁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虧得白雲闊拽了他一下,倆人才算是順利的拜了高堂。

傧相:“夫妻對拜!”

花雨霁噗嗤一笑,轉身面朝白雲闊,悠悠說道:“霜月君,別有壓力啊!假的假的,就當和你夫妻對拜的是根木頭樁子。”

白雲闊卻道:“你是活人。”

“我知道啊,這不是怕你有心理壓力嘛!”花雨霁擺好姿勢,順利對拜。

“請新郎用喜秤挑起喜帕,稱心如意。”

白雲闊的心跳莫名加快,他拿起喜秤,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的手在微微顫抖。

望着站在面前之人,白雲闊久久未動,乃至四周傳來瑣碎的議論聲,他卻好像聽不見一樣,只望着花雨霁出神,嘴裏情不自禁的念道:“修士成婚,勢必要在滿堂賓客之下挑起紅蓋頭,宣告四海九州,二人永結同心,成為永不分離的道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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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雨霁:“啊?”

随從催促道:“三少爺,快些挑起喜帕,別誤了吉時。”

白雲闊好像如夢初醒似的,他握緊喜秤,定了定神,輕輕挑起紅蓋頭。

所謂一見誤終生,可能就在這一瞬間。

逶迤拖地的流光嫁衣,穿在他的身上紅豔似火,妖異瑰麗;他的面容白潤無瑕,如浸泡在昆侖天池內的萬年美玉,鳳眸狹長、眼下一顆淚痣透着些許魅惑之意,唇邊含着淺笑,一絲清傲,一絲不拘,一絲明媚,一絲妖嬈。

滿堂寂靜。

白雲闊驚呆了。

也不知持續了多久,遠處的角落裏傳出聲音:“真是人靠衣裝,更何況尹姑娘本就生的好。”

坐在尹婉兒身旁的譚景東道:“有嗎……”

“尹姑娘天生麗質,白兄莫要眼界過高。”

“可惜,再傾國傾城也名花有主了。”

花雨霁:“……”

這感覺也是醉醉的!

敬茶的環節一切順利,傧相高呼:“禮成,送入洞房!”

掀了蓋頭便不用攙扶了,花雨霁跟着白雲闊身邊走,倆人離開新堂,順着垂花門走進後院。

白雲闊還沒緩過來,虧得有領子遮擋,才沒讓人看見他快要紅透了的脖子:“沒想到,師哥扮起女子來,竟做的□□無縫。”

花雨霁不以為然:“有什麽辦法,我現在是尹婉兒,就得由着人家擺弄。”

白雲闊眼觀鼻鼻觀心,又實在心癢難忍,偷偷瞄一眼身旁的花雨霁。

二人進了新房,家奴和小厮并沒有要離開的打算。

媒婆端着兩杯酒走來,笑盈盈的說:“請新人共飲合歡酒。”

花雨霁在心裏嘀咕:“至于做的這麽細節嗎?”

無奈,一人端起一杯酒,花雨霁看向白雲闊,發現他神色如常,看不出任何情緒。

二人雙臂交纏,飲下一半,然後交換酒杯。

白雲闊一飲而盡,豪氣萬丈。

這便是傳說中的間接接吻吧?

花雨霁一邊想着,一邊舉杯喝了。

接下來該是結發禮了,白雲闊用剪刀自行取下一縷頭發遞給婆子,轉身看向花雨霁。

花雨霁動作也麻利兒的很,剪掉自己的頭發交給婆子,用紅纓梳結在一起,放入錦囊。

婆子笑着讨喜道:“解纓結發,少爺和少夫人牢牢結合在一起,永世不分離。”

完事之後,瞄了眼滿屋電燈泡,發也結了,交杯酒也喝了,再然後就該現場直播了,你們還不回避一下?

好在這群人很懂事,嗚嗚泱泱的走了。

花雨霁三步并作兩步,一把将門關上。

“累死我了。”花雨霁直接将那厚重的鳳冠扯下來,再往八仙桌旁一坐,拿起上面的瓜果點心就吃。

這婚房布置的十分華麗,桌上,櫃上,案上,到處都放滿了紅蠟燭。而在房間正中的八仙桌上,放着足有碗口粗的兩支龍鳳蠟燭,按規矩這兩根蠟燭不能熄,要一直燃到天亮。

花雨霁忍不住調侃道:“有此番經驗,等将來白兄找道侶的時候就輕車熟路多了。”

白雲闊看他一眼,并未立即說什麽,他伸手撿起床上的桂圓,若有所想:“師尊教誨,從一而終。”

白雲闊看向花雨霁:“修士的一輩子很長,看透了花花世界,可能會遇到許許多多的紅顏知己,可真正能攜手結發的,唯有一人。”

花雨霁吃牡丹餅吃得來勁兒,一時沒反應過來:“啊?”

白雲闊神色寧和:“我這一生,只拜一次堂。”

“可這是假的呀,将來你和風……嗯,你和心上人喜結連理,不弄個像樣點的儀式,總歸不好。”花雨霁一本正經的說。

不料,白雲闊的臉色變了,看似平靜的眼底劃過一道微不可查的陰鸷:“假的?天地作證,共飲合歡,解纓結發,怎能當假?”

花雨霁不以為然的擺擺手,特別看得開:“修仙之人不拘小節嘛!”

花雨霁放下杯盞,斂起面上漫不經心的态度,稍微正色幾分,走到白雲闊跟前說:“不矜不伐高風亮節的白兄必定是第一次吧?別有壓力嘛!”

白雲闊若有所想,意味不明的眼神在花雨霁身上掃了兩圈:“你呢?”

“拜托,我也是第一次拜堂好吧?”花雨霁說着,就情不自禁笑了起來,“讓堂堂霜月君跟我這個大魔頭拜堂成婚,真是委屈咱們仙道的未來之星了。”

花雨霁坐下喜床,忽然覺得硌得慌,不得已将錦被掀開,原來下面散着各種堅果,花生桂圓蓮子棗子等等,還有一張白手帕。

白雲闊下意識撿起:“這是何物?”

“白喜帕,就是……”花雨霁迎上“正人君子修身養性”的白雲闊,瞬間良心發現,将自己肚子裏那些捉弄人的鬼話咽回去,老老實實道,“新婚夫婦圓房之後,女方若是處子,就會留下處子血,是證明女子清白的一種手段。”

白雲闊一愣,好像捅了馬蜂窩似的,雙手無處安放,一雙“清白”的眼睛到處亂瞄。

所謂圓房,讓他成功想起了一系列“不可描述”的畫面。早些年的時候到凡間歷練,經過一家布置的十分漂亮的酒樓,裏面姹紫嫣紅,歡聲笑語無數,憑借白雲闊超人的神識,愣是聽見從酒樓內的某一間屋子傳出的“嗯嗯啊啊哦哦呵呵”。

一開始白雲闊沒反應過來,以為樓上那一男一女在練什麽邪攻。可随着動靜越來越大,他才恍然明白,原來那便是書中描述過的魚水之歡。

真真聽的人面紅耳赤。

花雨霁趁此機會攬過白雲闊的肩膀,笑的很是賞心悅目:“咱們清心寡欲超凡脫俗的白公子定是個純潔的雛兒。”

白雲闊沒有掙脫開他,而是定定的問:“師哥呢?”

花雨霁看向他,頓時被白雲闊好像盯着“土匪流氓”的眼神給吓到了:“喂喂喂!我很清白的好吧,別用那種強搶良家婦女的眼神看着我。”

聽到這話,白雲闊唇邊劃過一道淺笑。

他自然了解花雨霁,看似風流不拘,實際潔身自好,從不沾花惹草,尊重他人,對待感情很認真,哪怕深陷污濁,依舊懷着那顆赤子之心。

他絕非大奸大惡之人,為了萍水相逢的庚辰,寧願和天明劍宗撕破臉,甚至遭受酷刑。哪怕入了魔道,他依然知恩感恩,去霧臨古道救老祖宗,拿尹夫人當做義母,真心對待。

花雨霁惬意的往床上一躺:“接下來要怎麽辦?要不先洗洗睡了?沒有那些“僵屍”看着,咱倆随便幹什麽都行。”

白雲闊遲疑了下才說:“當時,尹姑娘和譚三公子做了什麽?”

花雨霁噗嗤一笑:“能做什麽?洞房花燭呗,春宵一刻值千金呢!不過,我倒是沒看見關鍵,尹婉兒害羞,譚景東又是謙謙君子,自然沒那麽猴急,倆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着童年趣聞,就是不辦正事。”

白雲闊沒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而是說道:“輪回溯這八天以尹婉兒新婚洞房為終止,也就是說,整個譚家包括廣陵城,都是在那一瞬間陷入輪回溯。”

花雨霁接話道:“九陰之體對輪回溯來說是相生的,在尹婉兒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麽。”

花雨霁坐起身,目光凝結:“白兄,譚景東并非尹婉兒的青梅竹馬,他早已被妖修奪舍。”

白雲闊怔鄂:“此話當真?”

“千真萬确。”

白雲闊難以理解:“師哥是如何得知的?”

修士奪舍,神魂占據對方肉身,必然會出現排斥反應,且兩個靈魂需要在一個身體內相互厮殺,勝者占領身體,敗者灰飛煙滅。

而無論留下來的是本人還是奪舍者,皆會在身體的背部留下“奪舍紋”,終身攜帶,永不消失。

花雨霁随口胡扯:“我……無意間瞥見他換衣服,碰巧看見的。”

好在白雲闊滿腦子都是妖修奪舍,并沒有關注花雨霁“偷窺”的事情。

花雨霁趁機順坡下驢:“看譚景東奪舍紋的深淺,應該才奪舍了一個月左右。”

該怎麽說呢,世事無常,那譚景東想在新婚之夜占據尹婉兒的九陰之體,一邊啪一邊攝魂。

結果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惦記九陰之體的不止他一個。而且人家自帶外挂出場,一招就拽着譚家連同整個廣陵城陪葬,秒殺一片!

“若想破陣,需得找出陣眼并摧毀。”白雲闊在屋內渡步,思襯片刻,道,“這八天都是圍繞尹婉兒來的,所以尹婉兒是陣眼嗎?”

花雨霁的目光幽深流轉,朱紅色的嫁衣襯出越發白皙的面容,在半明半暗的光線下瑩潤如美玉:“我就是尹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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