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考慮
尋常皇子要是封王出宮建府, 執劍與奉筆定是跟着的,畢竟“一将不事二主”。
但婁琛與高顯卻大為不同。
高顯不是皇子, 離開京城回西北也只是應靖王要求, 尚未繼承爵位的他既無權也無勢, 連封地也是靖王的, 無需輔佐效力, 因此婁琛即使此番不與之一同前往也無不可。
再者南梁還從未有過奉筆、執劍同為一人的情況, 以世子身份暫留京城并與皇子一同學習的,高顯也是破天荒頭一個,因此許多既定的條例在兩人身上并不适用,更多時候還要聽從皇命。
婁琛抿着唇, 好一會兒沒回話。
重生之後經歷種種一直令婁琛深知, 一個細微的舉措也能改變世事的走向, 更遑論此刻這般重大的決定, 改變的可能不止是自己今後的仕途,更可能改變南梁将來朝堂的局勢。
想要盡快獲得兵權, 借靖王之力是最快的途徑。即使再經歷一次上一世的圍城逼宮,有西南西北兩路兵馬助力的高郁,勝算較上一世定會多上許多。
然而若應下,此去西北山高路遠,相隔千裏尚未羽翼豐之時,他想要在高郁需要時及時幫襯一二,卻是難于登天了。
利與弊皆在眼前,婁琛實在難以抉擇。
好在高顯并不急着追問一個結果, 見婁琛面露難色他便道:“本宮知道這事有些突然,事關前途命運,若倉促之下做出決定也過于草率。婁執劍大可好好想想,或是同令尊商量一二。令尊見多識廣,或許能為婁執劍提出不錯的建議。”
婁琛點點頭,先送高顯回府。
高顯進了門卻沒急着離開,而是站在門口看着婁琛漸漸遠去的背影,深深的嘆了口氣。
昔日擇劍宴上,婁琛拒絕四位皇子邀約選擇随侍聖上身邊這一事,讓高顯非常摸不準,他到底怎麽想。
可他家父王還偏偏把如此重要的任務交給他,這般拐着彎兒的發出邀請。
照他說,若是真想把婁琛帶走,直接向皇伯伯讨個皇命即可,何必如此拐彎抹角徒增煩惱。
高顯百無聊賴的摸了摸鼻子,想了想婁琛剛才的反應,怎麽看也不像是願意同他們離開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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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的把人騙不回西北……高顯無語問蒼天,那回去後的日子真的沒法兒過了!
高顯這邊忐忑難安,婁琛那邊也左右為難。
高顯說那些話時,既沒有以命令的語氣,也沒有像閑聊一般随意一問,而是正襟危坐,以靖王世子的身份代表靖王府向婁琛發出邀請。
既表尊重,也是一種态度。
婁琛想來,那些話應是靖王讓高顯代他問出的,靖王顯然有心将婁琛攬到麾下,因此今日才會有所試探。
為何想要讓他去西北,又為何不直接找他?
婁琛左思右想也不得答案,上輩子戎馬半生,上陣殺敵他所向披靡,但卻總看不透這些爾虞我詐算計百步的權術詭計,否則也不會重中了皇後一族的算計,魂歸異鄉。
婁琛只知道,若答應,自己身上便會深深烙下靖王府的烙印,今後無論禍福榮辱都與靖王府息息相關;但若拒絕,他卻仍可以留京任職,有了靖王這一靠山背景在,無論任何官職前路都會極為順暢,可謂前途無限。
高顯的話讓婁琛明白,奪嫡之争恐怕已然擺到了明面上,他的去留絕沒想的那麽簡單。
婁琛思而不得,最後還是給遠在西南的舅舅去了封信,不問其他,只問一句若西行,可否。
躊躇好些天,終于到了休沐的日子。
婁琛這天起了個大早,練完一套劍法見時間差不多便換上一身便于騎射的勁裝,去到皇城門口與高郁回合。
晨曦微茫印在樹梢,五月的朝陽已然帶上一絲熱意,照在人身上卻恰到好處,暖洋洋的讓人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大概是太早了,街上連行人都少有幾個。
婁琛踱步朝皇宮走去,原以為這會兒高郁定才剛剛起床,到了免不了還要多等一會兒,卻不想到皇宮門口之時已有一輛馬車早早在那兒候着了。而馬車旁站的不是別人,正是高郁的“執劍”——江州司馬嫡子于子清。
說來也是有趣,高郁上輩子與林書芫形影不離恨不得到哪兒都帶着,這輩子與婁琛交好之後倒是少見其人影,也不知道是不是顧及兩人關系,怕婁琛尴尬。
婁琛倒是未曾尴尬,只怕高郁這般會惹林家懷疑。
不過這樣也無甚不好,少了林書芫婁琛倒是得了機會,了解了上輩子無緣相識的于子清。
于子清人如其名,行事淡然,人如清風拂面,謙遜有禮,不驕不躁。
雖然“擇劍宴”上一番波折,但于子清卻并未因此對婁琛有任何偏見,幾年下來更是對婁琛的武藝無比拜服,得空了就求其指導。
婁琛與之相處之後更是相見恨晚,若不是身份有礙,結為異性兄弟也不是不可能。
婁琛曾想,上一世于子清若未遭人暗算,得以入選“執劍”,那局面會否有所不同?
江州司馬為人剛正不阿,家族雖然根基不深,但交際甚廣,高郁得此人助力必不比留他在身邊差。這樣一個行事光明磊落之人會否也與他父親一樣,成為一代名臣,千古流芳?
但婁琛也只是想想,畢竟昔日于子清受傷後不久便英年早逝嗎,令人忍不住扼腕嘆息。
而今,少年風采依舊,正是意氣風發時。
婁琛還未走近,于子清便朝他使了個眼色,婁琛心下了然,高郁此刻心情定是不怎麽愉快。可前一日還興致頗高吵嚷着要去跑馬的人,為何過了一夜便恹恹的,到底是誰惹他生氣?
婁琛不得而知,索性兩世相處,他對高郁的脾性早就摸了個透,因此并未着急。朝于子清回以一個答謝的笑容,婁琛不慌不忙的朝馬車走了過去。
豈料還未走近,馬車簾布卻被撩開,一張笑的比頂頭陽光還要燦爛的小臉露了出來:“婁執劍你可讓我跟皇兄好等,快上車快上車,晚了就趕不上了。”
婁琛愣了一下,看了看不明所以的于子清,又看了看滿臉希冀的高顯,無奈的一笑,登上了馬車。
上得馬車婁琛才發現,高郁已經在裏頭等着了。
他客氣的告了聲罪,正要解釋晚到的原因,可高郁卻不知怎麽了,只對着婁琛點了點頭,話也不說一句便轉過頭朝外看去,仿佛街邊有繁花似錦,讓他移不開眼。
婁琛一時怔然,難不成是他惹二皇子殿下生氣了?
婁琛略一思索,便知其中有什麽誤會,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高顯就已湊了過來。
偌大的馬車如此寬敞,高顯卻偏偏要擠到他身邊,一邊擠一邊還樂呵呵打趣道:“婁執劍怎麽來的這般晚,可是昨夜太過操勞,歇息的晚了?”
“只是殿下到的太早了些。”婁琛搖搖頭講将話題轉開,他可不想着高顯的套兒,他的“太過操勞”決計不是那麽簡單。
“早嗎?”高顯朝高郁那兒瞟了一眼,打着哈欠道:“不早啊,皇兄可是卯時二刻宮門剛開就出門了呢。”
“世子殿下昨夜似乎沒有休息好?”
“還好還好,就是有些沒睡醒。”高顯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只是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皮卻一耷一耷,直犯瞌睡。
婁琛看了看高顯眼下青黑,心下了然。高顯平日裏就極為貪睡,好幾次他都是從被窩裏将人叫起,急急忙忙快馬加鞭趕去崇文館才沒遲到。休沐又向來是其補覺的時候,睡到日上三竿也是常有的事,今日起這麽早也是為難他了。
高顯說完見高郁沒什麽反應,也就沒了興致,靠着車壁犯起瞌睡來。
婁琛不忍打擾便沒再出聲,只細細打量起馬車來。
前一世皇攆他坐過許多次,二皇子的馬車他倒是第一次坐。
皇家的馬車一向極盡奢華,華蓋覆頂,飾以金玉,見之便知其身份,只敢遠觀。
可高郁這一輛外形卻極為樸實,櫻桃木為梁,雕以簡飾,進到裏面倒是別有乾坤。桌上精巧糕點,香茶銘品無一不有不說,馬車壁上的多寶閣更是全都塞得滿滿的,以作備用。
高顯被一個颠簸騰醒,睜開眼來剛好瞧見婁琛打量的眼神,遂伸着懶腰問道:“婁執劍可是有什麽想吃的或者想要的?要是喜歡盡管拿,皇兄不會介意的。”
如此豪爽,如此大方,仿佛他才是這馬車的主人一樣。
婁辰不禁莞爾:“倒沒有什麽想要的,下官只是好奇,為何馬車上備了如此多什物,可還有其他人要一同前往?”
“并無他人。”回答這話的是高郁,可他也就答了這麽一句就不再理婁琛,只從格子裏翻出一本書,低頭看起來。
高顯眼睛轉了一圈,也不知在想什麽,過了片刻才笑眯眯的解釋道:“婁執劍莫擔心,此行的确就我們四人。只是畢竟要在宮外逗留一日,貴妃娘娘擔心別院裏的吃食不精巧,便多備了些給皇兄墊墊底。”
“逗留一日?”婁略帶疑惑的看向高郁。
“是呀,皇伯伯已經準了,我們可以明日再回去。”高顯一拍巴掌,像是突然發現一樣,驚奇的看向婁琛:“婁執劍怎這般驚訝,難不成皇兄竟忘了告訴婁執劍?”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慕斯卡德的地雷,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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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琛【戳臉】:怎麽又生氣了?
高郁:哼,不理你……
高顯:婁執劍,皇兄不理你可以來找我呀,阿琛要是喜歡戳臉,就來戳顯兒吧……( ⊙ o ⊙ )!
高郁:小魔頭,離你嫂嫂越遠越好,快給我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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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傲嬌,長到了還是傲嬌,不過長大了除了傲嬌還可以腹黑了,嘿嘿嘿……
PS,你們一個個好壞,為什麽都想阿琛走,阿琛走了高郁一個人慘兮兮的,又黑化了咋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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