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少女
那女子也不是什麽天姿國色, 只是個長相普通的小家碧玉,若要真說有什麽過人之處的話,大概就是那雙隐隐淚眼吧。
女子細長微翹的眼裏噙滿淚花,烏黑的眼珠像是野葡萄挂滿露珠, 閃爍着驚魂不定的神色,此時躲在婁琛身後, 楚楚可憐,所謂一枝梨花帶春雨大抵就是如此。
高郁見之,手指不自覺的握緊了馬車窗棂, 漸漸收緊。
而馬車前方的婁琛卻全然不知身後之人內心的糾結, 他側頭對着于子清囑咐了一聲,便收劍朝着對峙之人走了過去。
婁琛下得馬車的時候, 女子正驚愕的半躺在馬蹄前方,想來應該是逃跑時候慌不擇路沖到了馬車前,受到了驚吓才跌倒在地。
也虧得于子清反應靈敏及時勒住了馬, 要不然躺在地上的就不是哭的梨花帶雨的小姑娘,而是香消玉殒,叫人惋惜的屍|體了。
婁琛本無心管旁人瑣事, 只想将人拉起檢查一番确認沒有受傷之後就離開,可就在他上前查看的時候,幾個手中拿着木棍, 打手模樣的男子卻沖了出來。
女子見狀立刻手忙腳亂的爬了起來,驚慌失措地躲到了婁琛身後,且緊抓住婁琛的衣衫不放, 表情更是驚恐萬分。
那幾個拿着棍棒的男子見到持劍而立的婁琛遲疑了片刻,京城不比鄉野,權貴遍地,指不定遇到的就是哪家公子少爺,因此匆忙而來的幾人并未動作,而是仔細觀察一番。
待發現婁琛只是個十六七歲面生的少年,身後的馬車并沒有哪個世家的标識,并不像是什麽世家子弟之後,才走出一人道:“你是何人?”
婁琛見到來人眉頭微斂,并未回答而是反問道:“你們又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眼中可還有王法?”
“王法……”那人嗤笑一聲道,“老子要抓這小丫頭,王法也管不着!”
說着他從懷裏掏出一張簽有名字的契約,大聲道:“看到沒,這是這小丫頭的賣身契,這小丫頭的老爹今早将她賣給我們莳花館了,她現在已經是我們莳花館的人了。”
“莳花館?”婁琛沉吟一聲,略有所思。
領頭那人見婁琛有所遲疑,以為他也怕了莳花館的名頭,因此頗為嚣張的道:“識相的就趕緊讓開,這丫頭是自願賣身,白字黑字簽字畫押,這事兒你就是鬧到官府去,看官老爺是聽老子的還是聽你的。”
“且慢。”可婁琛卻并未如他們所願,仍舊不動如山,只側過頭問了那女孩一聲:“他們說的可是真的?你家父親已将你賣給了‘莳花館’?”
可那少女聞言卻一個勁的搖頭,生怕婁琛不相信她似得,急的眼淚婆娑:“不是的,這位少俠,小女子并不認識他們說的那人,也從未賣身給他們所說的‘莳花館’。”
不認識?
婁琛略有疑惑,聞言并沒讓開,只朗聲道:“在下并非有心惹事,但諸位也聽到了,這位姑娘說她不認識與你們簽契約那人,更沒有自願賣身莳花館。”
領頭那人頗為不屑道:“她說沒有便沒有,那我這賣身契豈不白簽了?”
婁琛神色淩然絲毫沒有懼怕:“既然衆說紛纭,不妨叫簽賣身契那人出來對峙,也好辨辨到底誰在說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路上看熱鬧的人也多起來,以馬車為中心,周邊停了不少人,好些個都在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領頭那人見婁琛不肯退讓,便知道今日之事不能草率了解,遂遣人将先前與他簽訂賣身契的老頭叫了來。
不多時,弓腰駝背,面容滄桑的老人便在莳花館一打手的帶領下,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他環顧一圈你,見到躲在婁琛身後的女子後,立刻淚眼茫茫想要沖過去:“閨女啊,你怎麽能不認你爹呢,前日不是你說願意賣身莳花館,換取盤纏讓爹養老的嗎?你要是不願就告訴爹,何必逃跑呢……”
女子見到聲淚俱下的老人,并無半分感動不說,還一個勁的後退,嘴裏喃喃道:“你胡說,我不是你女兒,根本不認識你……”
婁琛先前還有絲遲疑,可老人出現說出第一句話後,他僅剩的一分疑惑瞬間就煙消雲散了。
他拍了拍女子的肩示意她安心,然後側過頭,輕聲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女子起先還不肯放手,生怕婁琛将她交了出去,可聽到婁琛低語之後卻放下心來,松開了緊握的手,快步小跑躲到馬車旁。
見女子要跑,那老人就慌了,立刻高聲道:“閨女你別跑啊,爹不簽了,那賣身契爹不簽了,咱們回家好不好……”
說話間他還差點摔了一跤,掙紮着想要爬起來的同時,還不停的叫着女孩,那凄慘的模樣,真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好些個不明就理的圍觀群衆見到老人的眼淚後甚至開始懷疑,這姑娘莫非真的是老漢的女兒,只是不願意賣身才逃跑的?
可婁琛卻沒有絲毫的動容,他不慌不忙的上前幾步,将老人扶起來:“老人家,你別慌,要真是你家閨女,沒人會攔着你們相認。但你說那位姑娘是你的閨女,可有什麽證據?”
被如此一問老人愣了一下連哭都忘了,只讷讷道:“自家閨女可還要什麽證據?”
婁琛聞言卻只搖搖頭:“話可不能這麽說,你說那位姑娘是你的閨女,那我問你,她姓甚名誰,你們從何處來,戶籍何處?”
“我……”老頭愕然,半天沒能回的了婁琛的話。
這時候領頭那人顯然也發現了不對:“老頭兒,問你話怎麽不回答,你不是說那姑娘是你女兒嗎,怎麽一問三不知?”
“這……”老頭兒渾濁的雙眼朝着四周看了看,見人群中一人點頭示意後才定定神,緩緩道:“兩位大爺,小的姓劉名二狗,那姑娘是我家閨女,□□花兒。我們兩父女從西南而來,到京中本想是投靠親戚。可沒成想親戚早兩年就搬走了,至今音訊全無。如今盤纏也用完了,小的身子骨不行了,實在養不起閨女,閨女也是心疼小的,才答應自願賣身莳花館,想換些銀錢,給老頭子我養老用。”
領頭那人只是莳花館的打手,買賣之事并不由他負責,可能在莳花館那種三教九流混雜的地方仍領頭之職,想來也不是什麽平庸之輩。
而事實也的确如此,領頭那人聞言眉頭緊皺,轉頭向婁琛眼中疑慮漸深。
婁琛見之卻只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而後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足以威懾全場:“你撒謊!”
“我……小的沒有撒謊啊……”老頭慌慌張張還在狡辯。
婁琛卻不急不忙道:“好,既然你說你沒有撒謊,那我問你,你說你們是來投靠親戚,為何你衣衫髒亂到處都是補丁,這位姑娘卻衣衫整潔,全無趕路的匆忙。”
“我……既然要賣身,自然要梳洗打扮一番,不然買家可會要?”老頭兒咬牙,堅持道:“再說小的疼女兒,不管衣食都将最好的都給了她,難道還有錯不成?”
“好,那我再問你。”婁琛并不反駁,只繼續道:“你說你們是兩父女,那為何你已年近古稀,那位姑娘卻才二八年華?”
老頭兒仍舊嘴硬:“老來得子不行麽?”
“老來得子……”婁琛輕笑一道,“老來得子,那為何這位姑娘面容清秀,而你嘛……”
婁琛話未說完,現場已有人忍不住笑了出來。
卻是這老頭兒雖說不出醜陋,但面相卻是說不出的猥瑣,實在是不像能生出這般清秀閨女的模樣。
婁琛最後結尾道:“還有一點嘛……你說你們西南而來,可我聽那位姑娘口音,卻是江南口音……”
那姑娘及時用江淮口音回道:“小女子的确是揚州人……”
老頭兒一時愕然,再無法狡辯。
人群裏傳來議論聲。
“原來真不是他的女兒……”
“我就說嘛,這姑娘眉清目秀的,怎麽能是這老頭子的女兒,要真生的出這樣的,也不知祖上積了多少福。”
除了議論當然也有擔憂的。
“唉……要不是這老頭家閨女的話,那他豈不是人販子!?”
“對對對,我就聽說,好些個人販子到處拐賣別人家的閨女兒,就是賣到那些花街柳巷想換錢的。”
“那還站着幹嘛,還不把他抓起來!”
老頭兒見不對,腰也不弓了背也不駝了,轉身就想跑。可他哪兒逃得出婁琛之手,手腕兒輕甩,一枚飛蝗石射出,老頭兒大叫一聲,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摔倒在地,捂着被打傷的膝蓋彎兒,再也站不起來。
“還想跑?”婁琛上前兩步将老頭兒的手扭到背後,然後朝着跟過來的莳花館幾人道,“這老頭兒就交給你們了,拐賣人口,南梁律令可是重罪。”
領頭之人也不是無理取鬧之人,順勢就承了婁琛的情:“好,老……在下稍後就将他送到官府。”
“至于那位姑娘……”婁琛轉頭看了眼還顫巍巍站在遠處,偷偷看向他的少女。
領頭那人也是過來人,只瞧一眼便看懂了那女孩兒的眼神,豪爽一笑道:“既然證明了不是這老頭兒的女兒那賣身契自然無效,這位少俠就帶她走吧。”
“多謝。”婁琛行了個江湖人的禮,而後便轉身離開。
領頭那人身邊一個小喽啰見婁琛态度淩然,忍不多嘴道:“老大,你咋不把他留下,交個朋友也不錯啊……”
“你懂什麽。”領頭那人呵斥道,“叫你平時多學學,你學到那兒去了。那少年剛才使的功夫一看就不是什麽泛泛之輩,而且剛才他雖有所行動,卻一直沒離開馬車兩丈之外,說明那馬車上定有極為重要之人。這京城裏卧虎藏龍,稍不注意就會惹上惹不起的人,你小子要學的還多了去了。”
“是是,老大說的是。”喽啰一邊稱是,一邊揚着脖子看過去,想瞧瞧馬車裏坐的到底是何方神聖。
而不遠處婁琛也已經走回了馬車邊,少女見狀立刻迎了上去,躬身行禮道:“多謝恩公救命之恩,小女子無以為報……”
“舉手之勞而已,本也沒想求什麽回報。”婁琛最怕聽那些個“無以為報以身相許”的話因此趕忙打斷了少女。
可少女卻仍舊堅持:“這樣怎行,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更別說恩公今日救命之恩……”
“阿琛。”就在兩人說話的當口,一道冰冷如寒泉的聲音從前方傳了過來:“阿琛你怎耽擱那麽久,今日還去不去‘六味居’了?”
婁琛愣了一瞬。
生氣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少女:小女子無以為報……
高郁:停停停,沒得報就不報了,反正你報不起!
高顯:說的你好像就不欠婁執劍什麽似得。
高郁:阿琛,本宮無以為報,只能把下半輩子都貢獻給你了……
婁琛:謝謝,不用好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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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文案改了,不是渣賤文,也不是打臉爽文,就讓我們萌萌的養成,後期會貫徹《回到死前49天》裏頭狗血酸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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