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林明的女朋友

那一年的寒假，我基本上沒見過林明，除了和他通過兩次電話之外。其他人的待遇和我一樣，也沒有見過他。

後來我們才知道，在我、郭凱峰、周文宇糾結于小年夜的告白與拒絕的事的時候，林明，在這一段時間，偷偷交了一個女朋友。

嚴格上說，并不能夠稱之為“偷偷”，因為林明和他的女朋友，早在高中的時候，就已經相互認識了，但往來，也僅僅限于同學間的友誼，女方的關系遠遠沒有我跟林明的兄弟關系深。

他們的感情，起步得不算早，也不算晚，具體從什麽時候開始，我亦不太清楚，只不過到大學第一學年的寒假，女方已經作為林明的女朋友，去林明家小年夜飯了，那就是林明之所以沒辦法現身接我的原因。

女方的名字叫做謝冰，但人并不如其名字，她溫暖可人，與“冰”字完全不沾邊，不但不沾邊，周文宇還曾經打趣說，如果謝冰站在冰塊上，應該可以将一塊完完整整的四方形冰塊，融成一塊中間凹下去的漏鬥狀冰塊，原因是她雖然有熱量，但其身上的熱量不足以融化整塊冰塊。

如果以周文宇的打趣作為版本，相比之下的何曉晶，興許是可以一直保持冰塊原狀的人，她冰雪聰明，但沒有多少熱度。而至于章聖荷，我想應該是反倒增大冰塊的體積吧。

原來，謝冰這樣的一個佳人，在高中時期，就對林明情有獨鐘。本來以林明的條件，他的确也不乏愛戀他的人，他雖然不英俊，但濃眉俊眼的，也頗有一番味道，再加上他待人态度謙和，行為禮儀都恰到好處，的确符合現代電視劇裏面演的男二號，作為喜歡女主的人，一直默默地守護在女主的身邊……但請就此打住，林明并不是這樣的人。

正如我先前形容的，高中時期的林明，其實對女孩子并不怎麽上心，但以他的為人處事的态度，他在收到情書之後，為了不至于傷害那些給他寫信的女孩子的心，還是會拆開信件，一封一封認真看完後，才在信封背面寫上“已閱”二字，再放到我的桌子暗匣內。

但奇怪的是，謝冰從來沒有給林明寫過一封信，也從來不知道林明有這樣一段“輝煌”的過去，而至于林明為什麽會看上她，林明給出來的答案有些啼笑皆非。

“因為她好啊，”林明說，“我覺得她好。”

“怎樣一個好法啊？”周文宇不依不饒地追問，“總不能用一個‘好’字就打發我們把，我不見得她‘好’過當年給你寫情書的文藝委員啊，人家要財也有財，要貌也有貌。”

林明笑而不言。

我在一邊起哄：“估計是，林明喜歡含蓄一點的女生。”

“不見得吧，”周文宇說，“林明自己不也喜歡章聖荷，像章聖荷那種女孩，有哪點含蓄。”

林明無奈地看着我們，笑說：“我知道你們一唱一和地，想要套我的話，可我就是不說，我看你們如何耐得。”

他索性半眯着眼睛，假裝坐在沙發上睡覺。

周文宇走過去，作出一副央人的姿态：“求你了，林明，你知道沈佳倩不達目的不罷休的。”

林明斜睨了我一眼。

我捧腹大笑，但也實在是好奇心起，也央求說：“就是啊，林明，你就說一說嘛，說一說又會怎樣，還怕我們搶了她去不成。”

然而到最後，林明還是沒有說。

但關于他們的開始，我最後還是從謝冰的口中知道了，雖然細節聽上去，有些夢幻。

謝冰的家和我們在同一個縣城（廢話），她家是開棉花加工廠的。其實，我們縣城有三分之一的人屬于務農人員，棉花并不是縣城農業的主打農作物，但也有不少人種植，多半是為了自用。

謝冰家開的棉花加工廠，是我們縣城最大的棉花加工廠，但到了近幾年，已經在走下坡路，林明似乎還提及說謝冰的爸媽在2011年的時候曾打算關閉廠子，但謝冰不同意。

我想謝冰不同意關閉工廠的事情，多半是為了林明。因為他們的戀情，就是在工廠裏面确定下來的。

謝冰說：“有一天，他告訴我說，他有時間，可以陪我一起出來走走，你知道的，那會兒，我們剛剛上大學不久，還不是男女朋友的關系，在此之前，我約了他幾次，可他一直說沒有時間。”

我是沒有想過，林明竟然有三番五次拒絕女孩子的時候。我點點頭，說：“然後呢？”

“那一天，我準備了很多東西，不瞞你說，現在看起來，仍然覺得很誇張，我除了準備中餐，還準備了很多日式料理壽司，明明只有兩個人，我卻準備了有六七個人的分量，而且你知道，準備那些東西又啰嗦又繁瑣的，還得特別耐心仔細，因為弄不好的話，到最後這份心機就白費了。”

我點點頭：“林明是個細心的人，他一定看得出來的。”

“才怪呢，”謝冰笑得有些無奈，“他倒是看出來了分量多，沒看出來我的心思。”

“那你白費心思了？”

“也沒有，實際上是，他看到那麽多東西，起初還覺得奇怪，兩個人徒步走了很久，他才問我，你的同伴呢？我說，我沒有同伴啊，他更奇怪了，不解地問我，既然沒有同伴，那你為什麽要做那麽多東西呢？”

“你那個時候一定傻眼了吧？”我問。

“有點，”謝冰笑着說，“可他就是那點可愛，在确定我所帶的東西只是有我和他兩個人食用之後，他忽然說了一句，要不，把這些也分一部分給你爸媽吃吧，他們要知道自己的女兒這樣能幹，做的東西這麽好吃，一定會笑得合不攏嘴。”

“哇，這招真是太狠了！你壓根沒辦法拒絕的吧？”我說。

“可不是嗎？”謝冰掩嘴而笑，“你說吧，在那種情況下，我怎麽開口說拒絕？後來，去到了我家，父母到外面去收購棉花還沒有回來，我怕他無聊，所以陪他參觀工廠。那個時候，正好是加工棉花的高峰期，廠裏有幾個工人在彈棉花，整套工序下來，空氣重棉絮的漂浮物很多，他又強撐着沒有戴口罩，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出來的時候，我笑他，他反倒問我，你怎麽會有免疫功能？我說，我從小就是在棉花堆裏面長大的啊，這些棉絮，對我來說，習以為常，當然就不像你一樣敏感了。他突然停住腳步，望着我，幽幽地說，我也希望像你一樣不要那麽敏感。我停下來看着他，還沒明白他話裏的意思，他就開口說，謝冰，這裏讓我有一種家的感覺，要不我們嘗試在一起吧？”

“然後你就答應了？”

“當然啊，”謝冰說，“為什麽不呢？我喜歡他那麽多年的，聽到他說要在一起的建議，當然會欣然同意啊。”

“可是，什麽叫做‘這裏讓我有一種家的感覺’，難道在他家裏面，他就沒有‘家’的感覺了嗎？”我奇怪地問。

“這我就不清楚，”謝冰說，“可是你為什麽要計較那麽多呢，一個你喜歡的，愛了很多年的男孩說要和你在一起，這是你期盼了很久的事情，難道你會拒絕嗎？”

“當然不。”我說。

但再也沒有繼續說話。因為我想，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有這種機會，單是這樣的念頭，就沒有了繼續追問別人戀情發展的心情。

但是有一年，林明在喝醉酒的時候，周文宇曾經用雞毛毯子上的雞毛，輕輕劃過他的鼻翼，本來只不過是惡作劇，沒想到醉得一塌糊塗林明說出來的話讓我們都大感詫異。

他說：“謝冰，你們家的棉花加工廠，軟綿綿的，讓人完全沒有防備，腳踩上去，心就已經軟了一半，你說我怎麽可能不愛你？”

醒來後再問他，他卻完全賴了賬，怒目圓瞪地說：“誰說的？誰說過這種話？”

“你啊，”周文宇說，完全模仿林明醉酒時的姿态，鹦鹉學舌地重複，“你們家的棉花加工廠，軟綿綿的，讓人完全沒有防備……”

“亂說！”

“亂說也是你亂說啊，而且那是你的原話，醉酒之後的原話，我可不相信醉酒後的原話是假話了，是不是啊，沈佳倩。”

我點了點頭：“林明，你那個時候确實是這麽說的，不過我是真的不明白了，誰家的棉花加工廠加工出來的東西不軟綿綿的，如果改日，你在別處棉花加工廠見到另外一個女孩，你也會那樣子說嗎？”

“完全不可理喻，我懶得理會你們！”林明說。

“哎呀，我還真的不知道，我們的林少竟然有這樣磨人嬌羞的時候——”周文宇嚷嚷。

“受不了你們！”林明翻着白眼。

“即便受不了也要交代啊，”我說，“你看，你總能把別人的感情看得一清二楚，就不能讓別人探視你一點隐私，這個做法太不公平了。”

“那沒辦法，”他呵呵地笑，“對于你們的感情來說，我是局外人，局外人看局內人，總會更清醒一點，現在你們讓我自我解剖，這萬萬不可能。”

而最終，我們仍舊沒有從林明的口中，得到更進一步的“□□”消息。但這有什麽所謂呢，他們兩個彼此适合，性格相符，走在一起，都是一堆令人豔羨的情侶，這樣美好的結果，為什麽一定要去追究種子是如何生根發芽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