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亂心
西荒之地,以穹窿山、暮河與琅嬛大陸相隔絕, 常年妖魔橫行, 加之群魔無首濫殺成性, 早已倒行逆施,山河變樣,與煉獄無異。
此刻穹窿山下,暮河岸邊衆魔彙聚,鬧鬧哄哄, 空氣中彌漫着腥臭氣息。
令君微變色的,正是這波人馬中的一支——羅剎。
與此地聚集的羅剎相比,景都城地那些不過是毛毛雨,此刻一眼望過去羅剎密密麻麻, 個個目眦欲裂, 蠢蠢欲動, 而羅剎身上的血腥味更是迎風十裏。
君微聞得反胃,不由自主朝閻煌靠了些許。
他低頭, 正好看見小妖怪憋屈的表情, 便将衣袖遞了過去。
君微也不客氣,就勢扯過他的袖子擋住口鼻,一雙大眼睛從他的手臂上方看向下界的争執。
同屬魔族, 但他們內部顯然起了争執,而且劍拔弩張——
一個溜須的魔族大将站在陣前,厲聲呵斥對陣的羅剎,“伽什, 你腦子清醒些,別被來路不明的人三言兩語就給挑撥得不知天高地厚!回頭尊上回來,非叫你們吃不了兜着走!屆時中土容不下你們,西荒也回不來,天地之大,你等連死都找不到埋骨之所!”
被稱作伽什的羅剎頭領冷笑,“我羅剎幾時淪落到要聽個半妖半魔的雜種指揮?爾等沒種,甘居人下老子不管,但莫要擋了老子的道,否則休怪老子連爾等人頭一并砍了喂饕餮!”
“伽什!你——”
“誰不知道那雜種正在為他那個便宜爹四處奔走,自顧不暇,哪有時間管我魔族死活?不乘現在造反,更待何時?你們這些老東西,樂意在這廢墟混日子,老子可不願意!我們羅剎就沒這麽廢物的,對不對!!”
伽什身後,羅剎大軍山呼響應。
一時間,連暮河水都跟着起了動蕩。
君微聽得一頭霧水,壓根不知道他們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半妖半魔是誰?尊上又是誰?便宜爹,是指哪個……她想問,又記着閻煌叫她別出聲,只好忍着。
魔族內讧愈烈,終于,在伽什按捺不住之後,動起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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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殺聲,裹挾着血氣彌散。
雖然同屬魔族,千百年來同居于西荒,可動起手來,雙方竟都不混不留情,混戰中血肉橫飛。
君微又驚又怕,竟就直直地看着下方,直到眼前一黑——是閻煌擡起了袖籠,遮了她的眼。
“別看了,仔細又做噩夢,半夜扯着我哭。”
語氣倒是大狐貍尋常的調子,可是君微總覺得有哪兒不對,她悄悄擡頭,正好看見那雙狹長的眼。
太冷靜了……冷靜得近乎無情,仿佛下面那些生死厮殺不過是蝼蟻亂舞,不值一提。
察覺到她的視線,閻煌低頭看向她。四目相對的瞬間,那些戾氣蕩然無存,他以極低的聲音問:“受不了了?”
君微搖頭,又點點頭。不是受不了,是不想親眼目睹這種瘋狂的殺|戮。
“知道了。”閻煌站起身,手指凝光,再度在她周身落下禁制。
君微急忙起身,卻見他已背過身,慢條斯理地整理着箭袖,迎風站在高處,頭發與衣袍都被狂風卷起,下一刻,他已飛身掠下,身形之快,猶如鬼影。
下方一衆甚至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就看見一道金光從高空墜入殺陣,強勁的內力将落地之處四周的妖魔盡數震倒,內傷吐血者衆。
待一群人從驚慌中回過神來的時候,就看見片刻前還耀武揚威的伽什早已身首異處——、
首級被提在男人手中,神色竟還是殺紅了眼的模樣,他根本沒察覺到死之将至,就已喪命。
閻煌将羅剎的頭顱朝腳邊一扔,鳳眸眯起,嘴角噙着冷嘲,“還有誰想渡暮河,現在站出來,本王親自送他一程!”
陰風陣陣,腥氣漫天,暮河之水滔滔,可就是沒有一個人敢發出半個聲音,連呼吸聲都被降到了最低。
那些殺紅了眼的魔族,在短暫的靜止之後,紛紛丢盔棄甲,瑟瑟發抖地原地跪拜,“恭迎魔尊!”
君微不可置信地看向站在衆魔中央的閻煌。
風獵獵,吹起他的黑發與黑衣,他倨傲而冷淡的睥睨衆魔,手上還沾着羅剎的綠血,渾然是主宰生死的尊主。
這是她完全陌生的大狐貍。
即便她想過,大狐貍架子大,脾氣壞,出手還闊綽,一多半是非富即貴的公子哥兒,但她連半點也沒有把他和魔族聯系在一起過。
先生說過,普天之下,雖然人、妖族都對九葉金芝趨之若鹜,但要跟魔族比起來,都小巫見大巫。因為魔族天生“低人一等”,所以得道升仙的欲|望更甚,它們若是察覺了她的真身,除了一口吞噬,根本不做二想!
君微的手冰涼,坐在枝頭,周身籠罩着閻煌留下的金光。
閻煌垂下眼睫,冷聲道:“既然無人要走,便散了吧。若叫本王見着還有妄動者,見一次殺一次,休怪不念舊情!”
“是!”衆魔山呼。
烏泱泱的一群人,漸漸散入穹窿山之中。
閻煌這才擡頭,遠遠看向還留在原地的君微,他彈指,金光罩便散了。
可君微并沒有動,仍保持着抱膝而坐的姿勢,靠在樹邊。
兩人之間隔着十數米的距離,閻煌仍能看見小姑娘眼底的驚惶,小臉煞白,也不知是被先前的殺戮吓壞了,還是被他的身份所駭,失魂落魄的。
閻煌動了動唇,一時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原不想帶小妖怪來,可既帶來了,也便不想再瞞。若将來真要朝朝暮暮,這種事如何瞞得過,與其夜長夢多,不如快刀斬亂麻,這是他一貫的行事作風——
可是他錯估了一件事。
以往,他做事從不在乎旁人的看法,順他者昌、逆他者亡,無非是多個盟友或者多具屍體的差別……如此,當然是快刀斬亂麻更好。
然而,這一次他面對的是君微。
這亂麻,他非但斬不得,甚至連傷一根毫毛也不舍的,若是她不能接受他的身份,他又當如何?又能如何?
閻煌走到樹下,伸出雙手,“下來。”
君微緩緩低頭,目光落在他的手上——那裏染着羅剎的血,幹涸之後像極了毒液。
閻煌順着她的視線也看見了,心頭竟猶如刀絞。
終是,不能接受嗎?
就在他失神的這一刻,身後忽然道陰影自虛無中猝然現身,竟是筆直朝閻煌撲來!
電光火石之間,君微幾乎沒有來及思考,已然從樹上飛撲而下——
她沒什麽拳腳工夫,更別提飛檐走壁,這一撲不過是情之所至,生怕大狐貍遭了偷襲。
閻煌是何等人物?早在那東西現身的一瞬,他就已經察覺到對方的氣息,可是眼見着君微已經向下撲來,二者只能擇其一的情形之下,他終是選擇了小妖怪。
他飛身迎上,将小家夥穩穩地抱入懷中。
而那偷襲而來的黑影也尾随而上,向着閻煌的後背張開血盆大口。
“大狐貍!”被圈入懷中的君微情急之下,也不知道哪裏迸出的靈力,竟硬生生以自己的靈體替閻煌擋下了魔獸的攻擊。
閻煌大驚,回身劈袖将還要再攻的魔獸擊落在地,懷抱着小家夥降回地面。
“微微,你睜開眼!聽見沒有?”閻煌讓她躺在自己膝頭,一邊将靈力源源不斷地渡過去。
然而,靈力只能在外圍打轉。
君微的靈體就好像被完全封閉了一般,完全不能接收他的滋養。
突然,一個奄斷了氣的羅剎被扔在了重傷的魔獸旁邊。
一襲勁裝的風煙波咬牙切齒道:“就是這家夥偷偷釋放的魇魔偷襲于你!我已替小娘子宰了!”說着,她又一提佩劍,刺向偷襲反被重傷的魇魔,“待我殺了這魔物,替小娘子報仇!”
“慢着!”閻煌制止她。
“為何?這只魇魔原是天界之獸,就因為宿行不端才被流放西荒,殺了不冤枉!”
“我不在乎它冤不冤,”閻煌扶着君微無力的身子,徐徐站起身,“但若殺了它,君微将永遠被困在黃昏之境。”
風煙波臉色一變,“你是說,小娘子她——”
“以她那點微薄的修為,生生受了魇魔一擊,靈體沒有徹底散掉已算萬幸。只是如今靈體封閉,怕是因為中了魇魔的招,正困于黃昏之境。如果魇魔死了,黃昏之境将永遠封閉,她也就回不來了。”
風煙波扼腕,“這小丫頭怎地如此之傻?便是你真被魇魔咬中,也不過皮外之傷——何況,此等魔獸哪裏傷得到你?真真兒是個傻姑娘!”
閻煌嗓音微啞,“……關心則亂。”
他将小姑娘抱起,安置在河岸邊的樹下,又吩咐風煙波道:“我與她,便托你看顧了。”
風煙波一怔,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麽,頓時大驚:“你要入黃昏之境救小娘子?”
閻煌颔首。
“你可知,入了黃昏之境,這肉身與死無異。”風煙波驚愕道,“你就不怕,我起了二心,直接殺了你二人?取了她的本體?”
閻煌充耳不聞,盤膝坐在君微身邊,撚起訣來,金色的靈體很快便投入了魇魔的體內。
風煙波手中的劍握緊了,又松開,許久,才終于想明白——這男人是篤定了她會乖乖守着,假如小娘子困于黃昏之境,那追随她的瀾恭的那一魄,也就萬劫不複了。
閻煌啊閻煌,普天之下所有人心你皆能算計,卻唯獨,算不得你自己。
你說小娘子關心則亂。
那自己呢?何嘗不是關心則亂,亂到遺忘生死,不顧一切。
作者有話要說: 煙波姐姐才是旁觀者清啊,她才不是情敵,她是助攻,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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