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少年
“離開穹窿山?你……不怕被發現嗎?”君微意外道。
少年閻郞不屑地哼了一聲,“若非母親不忍悖逆那人, 我根本不會跟來這裏, 區區穹窿山就想困住本少爺, 做夢!”
君微嘶地吸了口氣——這口吻,也太像大狐貍了吧?長得像、口氣像,還同姓,要說他跟大狐貍沒半點幹系,她是真不能信。
可她旁敲側擊地打聽了好幾次, 少年都十分茫然,大抵是真不認得閻煌了,君微也只得作罷。
也真是慶幸有乾坤袋在側,加上阿壁護衛、閻郞識路, 兩人沒費太多工夫便離開了穹窿山, 站在暮河河畔, 君微犯了難,“沒人擺渡, 要怎麽走?”
少年拖來空置的船只, 躍上船,将手遞給她,“上來吧, 有我呢。”
他比君微還要矮一點,加上大概吃了不少苦,孱弱而單薄,眉眼之間都是半大孩子的神氣, 連君微都不知道他哪兒來的底氣說這句話,可偏偏她還就信了,帶着阿壁上了船。
少年力氣有限,根本抵不過暮河的怒濤,船只猶如浮萍,只能随波逐流。
“姐姐,你不怕嗎?”
“還好,”君微托着腮,看向遠處,“我只是擔心這一路究竟會漂到哪裏,他還找不找得到我。”
“姐姐說的那個人是誰?”
要怎麽形容大狐貍呢?嘴硬心軟的公子哥,還是沙發狠厲的魔族尊主?“……是我最好的朋友。”
“朋友。”少年玩味着這兩個字,“朋友這種東西,最是無用。”
這才多大的孩子啊?怎的就如此悲觀了,君微忙開解道:“你還小,将來認識的人多了,自然會有能交心的。”
“你不小了吧?”少年不留情面的反駁道,“那你有很多朋友嗎?”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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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一算,她也已百歲高齡了,可前一百年除了先生她一無所有,這半年倒是認識了不少人,但要說朋友,攏共也不過閻煌、風煙波、瀾恭三人。
怎麽也算不得多。
“不多。”君微老實地搖頭。
少年輕讪,“那不就結了。人與人之間不過是各取所需,朋友……我不需要。”
“那你也不想要我這個朋友嗎?”
“……”
“還是說,你只是想要我幫忙送你的娘親,并沒想過要同我做朋友。”
少年的耳根紅了,半晌,勉強擠出一句,“你不一樣。”
“有何不同?我和你相識不過數日,你甚至連我名字都不知道。”
“是你不肯說。”
君微抿抿嘴,“反正你都叫我姐姐了,名字不重要。”
兩人你一眼我一語,度過了暮河之上的綿長時光,直到君微看見了遠處隐隐約約的山巒,不由興奮,“快要靠岸了!”
直等船只駁岸,君微才傻了眼。
他們面前的,竟赫然是琅山!
她從不知道,琅山之側竟有河道連通暮河,流往西荒,先生也從未提起過。
閻郞倒是對這裏十分滿意,覺得此地靈氣清靜,是讓母親安眠的好地方,于是兩人在村外樹林裏尋了處僻靜山坡,将棺木掩埋了。
少年祭拜完畢之後,起身回頭,恰好看見君微正擡頭對着仙氣袅袅的琅山出神。
“姐姐,你在看什麽?”
君微回頭,眼底帶着惆悵,“我在想……我還能回得去嗎?”
“你的家在琅山?”
“我唯一的親人在琅山,可我找不到他了。”
“我幫你找吧。”
君微意外地看向少年,卻見他一向倨傲的眸子裏竟無半點敷衍的意思,是真的想幫她。
被她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少年清清嗓子,“姐姐不必感動,禮尚往來而已——你幫我送母親,我自然應該投桃報李。”
“多謝,”君微輕笑,“不過,已經有人幫我找了。”
少年的眼底劃過一絲失落,撇過頭,冷淡道:“那随你。”
一秒變臉。
這本事,還真是跟大狐貍如出一轍。
君微悻悻然地想着,目光不經意地從他剛剛立起的墓碑上掃過,又立刻将視線挪了回去。
【母閻玲琅之墓,子煌敬立】
少年回頭,見她對着墓碑發呆,便又折了回來,“怎麽了?”
君微指着墓碑上的煌字,“這個……”
“這字我挺中意,反正如今我無父無母,總得給自己取個名字,就拿來用了。”他明知故問道,“怎麽了?莫非,這個名字對姐姐有特別的意義,閻郞不能取來用?”
君微短促地笑出聲,又搖了搖頭,覺得實在太匪夷所思。
他本姓閻,又以煌為名,而且還是因她而起……莫不是,她遇見了小時候的大狐貍?
君微福至心靈地問:“如今是何年月?”
“沣國建元十年,問這個作什麽?”
果然!她這是回到了就是多年前的琅嬛大陸,遇上了尚且年幼的大狐貍啊!彼時,前慕容氏的大耀朝才剛剛因為儲君死于走水,帝王病急攻心駕崩而由當朝大将蘇印接替為帝,改朝換代為沣。
這可真是……
君微忽然張開雙臂,把一臉懵的少年擁入了懷中。
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小閻煌剎那間從耳朵尖紅到了脖子,掙紮着從她的懷中逃了出來,結結巴巴地說:“姐姐你,你幹什麽!”
君微歪過頭,再看他,覺得比先前又好看了幾分。
原來小時候的大狐貍是這個樣子呀?眉清目秀,清瘦單薄的,讓人看着就想好好揣在懷裏好生護着,不讓任何人欺負他,偏偏嘴跟長大之後一樣又倔又毒,得理不饒人的……這種性子,加上這種身世,從小到大得吃不少苦吧?
小閻煌覺得姐姐看自己的眼神轉瞬多變,一會兒欣喜若狂,一會兒又慈愛過火,不由擔心:她該不會瘋魔了吧?
“姐姐……”
“嗯,什麽事兒?你說。”君微笑眯眯的。
小閻煌更慌了,人人都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姐姐,是要奸還是要盜?
“天色不早了。”
君微點點頭,“是不早了,我們找個地方先投宿吧,天亮之後再說。”
月明星稀,兩人并肩而行,影子一高一矮,恰與君微印象中和大狐貍一塊走這條路的時候的情形一樣,只是如今,變成了他依賴她。
這感覺……也挺不錯的嘛!
越是感覺到她的喜悅,小閻煌就越是摸不着頭腦,不由得悄悄拿眼睇她。
這眼神被君微察覺了,她立刻笑眼回了過去。
少年臉上一熱,頓時轉過頭,再不敢看她。
喲!小時候的大狐貍,臉皮還挺薄!
兩人在琅山腳下的村落找打尖的地方,君微眼尖,瞧見了那個種着白梅的院子——從前,她第一次遇見大狐貍的那間小院,于是立刻拉着小閻煌去敲門。
主人家是個獨居的老太太,見來投宿的是對孤苦姐弟,毫不猶豫地收拾了側邊屋子給他們留宿。
少年雖小,卻懂謙讓,把床鋪讓給了君微,自己和衣靠在門邊打盹,倒是比後來的大狐貍要紳士。
等他睡着了,君微才悄咪咪地爬起身,蹑手蹑腳地走到他身邊,蹲下,仔細地借着月光看他的眉眼——完完全全就是年幼版的大狐貍嘛!她之前怎麽就沒想到呢!
伸手,試着觸碰他長長的睫毛,“原來不是私生子啊……”
她小聲嘀咕着,結果肩膀突然被人一拍,吓地差點驚叫出聲。
對方像是早料到她會如此,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
熟悉的溫度和手勁。
君微心頭一喜,毫不猶豫地跟着對方出了屋子,站在夜色中的白梅樹下,那人才松開手。
“大狐貍!”她立刻轉身,踮着腳撲了過去。
閻煌被撲得措手不及,下意識地摟住她的腰,穩住她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你知道我找到誰了嗎?”
大眼睛亮晶晶的,滿是快活,看得閻煌恨不能吻一吻這雙眼。
他清清嗓子,“知道。你以為是我的私生子。”
“呃。”
君微慢吞吞地松開胳膊,斟酌着用詞,“主要是,跟你那麽像,我也沒想到會看見小時候的你……就合理地聯想了一下下……”
閻煌箍在她身後的手沒松,“所以你覺得我是在有妻有子的情況下,還與你朝朝暮暮?”
君微沒察覺這話裏有話,只順着他的意思說:“那倒不是,我以為你是抛妻棄子。”
腰後一緊,她立刻察覺自己又惹毛了某人,一擡頭,果然看見那雙丹鳳眼裏閃着威脅的神色,頓時慫了,“哎呀!都是誤會,現在不是解開了嘛……你小時候,好讨人喜歡喔。”
“你在暗示什麽?”
“沒,沒呀!”她并沒有說如今的大狐貍不太讨喜的意思。
閻煌朝前微微傾身,君微跟着朝後仰,保持着兩人之間微妙的距離。
“你別生氣啊……”君微忙解釋,“我沒欺負小時候的你,我對他可好了。”
“是,好到乘我睡着偷偷摸臉?”
“……還沒摸到。”就被他打斷了,唉,着實可惜。
“你摸吧。”
“啊?”
閻煌似笑非笑地說:“難道我不如他嗎?”
不是,什麽叫你不如他?他不就是你麽?你這……是跟小時候的自己争寵嗎?君微徹底懵了。
“你知不知道這是哪兒?”
“琅山啊。”
“我是說,你知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
“……好像是被那魔獸咬了,醒來就回到九十多年前的這裏。”
閻煌嘆了口氣,他就知道這稀裏糊塗的小妖怪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麽。
“此處是黃昏之境,咬傷你的妖獸名為魇魔,專食夢境為生……黃昏之境裏,全是它所吞噬的夢境。”
“你是說,我誤入了它所吞噬的……兒時的你的夢境?”
閻煌無奈,“還好不算太笨。”
“那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黃昏之境,至少也有成千上萬個夢境吧?”
閻煌不語。
他又不是神仙,哪裏知道小妖怪到底被困在哪個夢境裏?不過是拼命闖過一個又一個夢境,奮力尋找她的蹤跡罷了。
這世上,從來沒有找不到的人。
只有……不想找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是閻煌小時候的夢,被魇魔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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