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心動
“你是真醉了,我扶你去歇下, 有什麽醒來再說吧。”君微就勢扶住他的腰, 打算領他折返。
誰知閻煌竟一手按住她的, 目光熠熠,“你在怕什麽?”
“我沒有。”
“你真當我醉糊塗了?”閻煌嘴角勾起,可眼裏卻并無多少笑意,反倒是失落更多,“你開不開心我還是看得出來的, 微微。”
君微記憶殘缺,對自己和他之間的羁絆更多是憑直覺,可這一瞬,她确定眼前的人是真的懂她。
“你不也一樣不歡喜嗎?”
“我?”閻煌輕笑, “有你在我身旁, 我就歡喜得很。”
君微把他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肩頭, 勉力撐起他來,“你心中若是真歡喜, 就不會喝成這樣。”
跟她在一起的時候, 他總是淺酌辄止,從不曾這樣醉醺醺的,只怕是不想與适才宴席之上的人虛與委蛇, 所以索性把自己灌醉,以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閻煌捏了捏眉心,眸光裏這才帶了絲笑意,“此前是的, 但見到你便好了。”
君微架着他往前走,目光落在兩人交疊的影子上,“這個王位讓你很累吧?”
“為何這麽問?”
“我瞧見你案上的文書了,給我三天三夜都看不完,每天在殿上等你的那群人總有禀不完的事,像是離了你這座城、這個國家就都完了,可明明你也只是一個人而已。”
而且還是個受了傷的人,君微在心裏默默補充。
許久,閻煌都沒出聲,再開口,俨然帶着親昵的笑,“……心疼了?”
君微腳步亂了一拍,“跟你說正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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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很正經,”閻煌把身子的重量壓在她瘦弱的肩上,“若是心疼就早點嫁于我,有個王後分擔國務,我也能輕松不少。”頓了頓,他又說,“至于別的……你別多想,也不用害怕。就算這天塌下來,我也會替你頂着,你只消開開心心地做自己就好。”
可她不想天塌下來由他頂着。
她只盼這天,不要塌。
路上有巡夜的守衛和宮人,遠遠地看見是新帝和君姑娘都十分識趣地繞開了道。
于是兩人返回寝宮的路上并未遇人,就連守在門口的宮人也都低着頭,一句請安的話也不曾說。
夜晚,燈火柔和,兩人行至之所燭火搖曳,卻不能将重合的影子分開分毫。
閻煌依着三分醉意,不肯自己更衣,硬要拖着君微伺候。
小姑娘雖然臉皮薄,到底拗不過他,只能紅着臉替他褪了外袍去挂,一轉身才發現他兩手落在中衣的系帶上,正不知為了何事而濃眉深鎖。
君微本想回避,奈何還是擔心更多,便問:“怎麽了?”
像是被她的聲音驚動,閻煌一手将衣襟合攏,明明已經解開的系帶又被他重新扣上了。
這舉動不自然極了。
君微擰眉,走上前來,垂眸看向他的衣懷,“……讓我瞧瞧。”
閻煌單手掩襟,似笑非笑地睇她,“急什麽?成了親再看不遲。”
他明明曉得她不是這個意思!分明故意惹她羞怯,好逃避話題。君微才不會上當,索性牙一咬,心一橫,三步上前拉開他的手,拽開了系帶。
入目是她曾見過并且不敢定睛去看胸腹,可如今更叫她在意的卻是那道原本已經結痂的刀疤,在沐浴的時候分明已經愈合了,此刻卻泛着暗紅,就像有什麽正要從那疤痕之下掙脫。
閻煌一手将衣襟掩上了,見君微受了驚吓,忙安慰:“不礙事,将好了。”
“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之前看着已經大好了,如今怎麽又生反複?”
這個問題,閻煌自己也心疑。
從景都返回長慶的路上,深夜密林那個神秘的女子分明已經替他将傷勢治愈了不少,雖說底子是受了重挫,一時半會養不回來,但也不至于像這般觸目驚心,這是怎地了?
見君微伸手去解他衣襟,閻煌忙壓住她手背,“別看了。”
君微咬唇不語,卻固執地沒松開,直等他松了手勁,才撥開裏衣,手指撫上猙獰的傷疤,指腹指下異樣的巒伏令她指尖輕顫。
“是怎麽弄的。”
“小傷而已。”
“我問你,”她擡眼,睫毛之下一雙杏眼映着榻邊的燭火,“這傷是怎麽落下的,你的修為那麽高,什麽人能将你傷成這個樣子?你又是為了什麽才傷成這個樣子。”
閻煌沉下眸光,“你都聽了些什麽流言蜚語?”
“你別管我是哪兒聽來的,”君微難得如此強勢,逼問着,“你只要回答我的問題。”
吟歌的話她不信,她想聽閻煌說。
閻煌嘆息,吐息中帶着酒氣,“為了什麽……還能是什麽?這世上我原本也沒什麽可在乎的,偏偏撞見你,除了你,你說,還有誰值得我拿命去換。”
剛開始是喟嘆的語氣,越說越快,到最後語氣裏的眷念已經濃得化不開,與他看向君微的眼神融為一體,瞳孔之中搖曳的燭火也沖不散眼底的深情。
可君微卻覺得頭疼欲裂。
所以吟歌說的是真的,他這滿身傷痕因她而生。
那另一半呢?關于緣起,關于她心中的……良人?
因為記憶的缺失,加上閻煌的先入為主和溫柔體貼,這一路相處以來,君微早已對他心生依賴,并未懷疑過他所說的“已定親”的說法,甚至覺得自己會喜歡上像他這般的人,一點也不奇怪。
可如今再回想,方覺得漏洞百出。
她無父無母,不是王宮貴胄,唯一的“親人”是一只上古神獸,獙獙。
她仿佛沒有身世,沒有過往,每個人都對她三緘其口,說不清楚她是怎麽失的憶、如何流落到南方小城……
她的一切都像霧中看花,全靠閻煌的只言片語為她描摹。
可是這樣的她,如何會成為一國之君的心中摯愛?甚至不惜與麓林交惡,也要娶她為妻。
血色漸漸從她的臉上褪去,盡管紅燭相映,也難掩蒼白。
閻煌捂住她的手,“你莫要多想,你我夫妻本就是一體,為你……我是自願。”
夫妻……
君微一滞,想抽回手。
閻煌察覺了她的退縮,沒有松開她。
兩人之間短暫的博弈,最終還是以閻煌的退讓告終,眼見着小姑娘退出一步之遙,他低聲勸說:“可是有什麽困擾?微微,在我面前你不需要隐藏。”
君微無意識地捂着被他握過的手。
她本就是坦蕩的性子,更何況面前又是“唯一能夠信賴”的人。
“關于婚事,”她咬咬牙,“我想緩一緩。”
閻煌倏然起身,衣襟敞懷,“為何?”
君微不自覺地又後退了半步,“……有些事我還理不清。你也知曉,我的記憶尚未完全找回來,不能就這樣不清不楚地與你成親,這樣對你不公平。”
“公不公平,我說了算。”久違的語氣又回來了。
對如今的君微來說,這語氣是陌生的。
她并不記得,初相識的大狐貍其實比起眼前人有過之而不及。
閻煌向她走來,他走一步,君微便退一步,直到背抵在立柱退無可退,她方才手抵着柱子,仰面看着他,倔強地咬着下唇。
他單手支在她臉側的柱子上,因為動作的關系,虛攏的衣襟又敞開了。
那暗紅猙獰的傷口正對着君微的眼。
是為她而留下的。
無論出于何種原因,她的命都是用他的換來的。
頭疼越發激烈,可她不想在閻煌面前流露出來,只能死死地掐着手指,摳着柱子。
“你想要理清什麽?”閻煌帶着鼻音,低下頭,貼近她的鼻尖,帶着酒氣的吐息落在她唇瓣,“是怕我騙你,還是怕你……其實不并不心悅于我?”
心髒在左胸激烈跳動。
不心悅于他?怎麽可能。
即便不記得從前,她也知道現下的自己為誰動心,也正因動了心,才更想活得清楚明白,而不是稀裏糊塗地承了他這天大的情,一輩子糊裏糊塗地扮演着自己都弄不明白的角色。
“說話,”閻煌低頭,說話的時候唇瓣幾乎要碰到她的,“你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
他分明就是在逼她認清自己的心。
卻不知道,她認不清的從來都不是自己對他的感情。
吻終于落下。
或許是因為酒氣,或許是因為不安,又或者只是對眼前人的渴望使然,這個原本淺嘗辄止的吻被閻煌一而再、再而三的加深,以至于君微的發髻緊緊抵在柱子上,發簪被擠得滑脫,掉在地上,清脆作響。
那聲脆響,驚動了沉迷的閻煌。
他睜開眼,才發現小姑娘面頰上竟挂着一行清淚。
唇瓣分開,他眼底一片清輝,“微微……”
君微這才從他的桎梏之下脫開身,眸中一片晶瑩,最後看了他眼,轉身從敞開的殿門跑了出去。
閻煌擡手,指腹在唇邊摸到了些許濕潤。
是她的淚。
是他錯了嗎?隐瞞夙天縱的存在,隐瞞她曾為了天下蒼生而自我犧牲,隐瞞他為了留住她的魂魄而犧牲了自己的半數壽命……是他錯了嗎?
他不過是希望,這次他的小姑娘可以過得無憂無慮,像初識的時候那樣。
閻煌蹲下拾起掉落的發簪,指尖一碰,那珠子竟裂開了。
碎片掉在地上,彈起,散開。
他忽然心中煩躁,一拂衣袖,殿內燭火頓時全滅,瞬間陷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月色從敞開的殿門照進來,夜風灌入敞開的衣襟。
他握着手中碎了的簪子,也不知道究竟站了多久。
直到一個修長纖瘦的身影出現在殿門口,風煙波的聲音帶着無奈響起,“你又做了什麽,把她惹得哭成那樣?”
緊繃着的那根弦,剎那松開,閻煌開口,聲音沙啞,“她這會在哪?”
“不用擔心,在我那兒哭睡着了。”風煙波走進室內,靠近燭臺,小心地點起一盞燭火,這才看清黑暗中頹然的男人。
她認識閻煌百年,攏共也沒見過他幾次這般頹唐。
而每次,都與那小姑娘有關。
當真是,情關難過。
走到閻煌身邊,俯身從他掌心抽|出那根壞了的簪子,認出是君微的,風煙波蹙起眉,思忖片刻,挑眉道:“可需我幫一幫你?閻郞。”
作者有話要說: 啊~我也不曉得為啥這兩章這麽心疼我狐貍
其實不能怪微微,她就像個孩子,全世界都是大狐貍給塑造的,然後只要發現一個謊言,就很容易全部坍塌。【小聲預告,是He,別被這幾章吓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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