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還命
新帝大婚,對沣國來說是百年來的頭一樁國喜, 又加風波剛過, 人人都期盼着自此能開啓太平盛世。
從小兒到青壯, 百姓臉上都挂着喜色,但暮年老者卻大不相同。
平常人家,修道有所成的人畢竟在少數,所以曾經歷過百年前那一場政|變的長者如今還存活于世的寥寥無幾,而這些人看見長慶城張燈結彩, 鳳凰花開,就情不自禁地想起那時來。
那是慕容氏在位的最後一年,太子慕容鲲大婚,迎娶的是西疆穹隆歸來的公主常曦, 那是個皇帝昏聩、妖魔橫行的黑暗年代, 太子的婚事是這片昏天黑地裏唯一的光, 所以百姓原是心懷期盼的——期盼着,這遠道而來的太子妃當真如傳聞所言, 能救世。
可他們沒等來太子妃救世, 等來的是一場綿延的大火,将半座皇宮燒成灰燼,也徹底葬送了慕容氏的王朝, 從此改弦更張,天下成了蘇氏的天下,耀國成了大沣。
那一夜宮中的變故,知情者甚少, 有幸活下來的更是三緘其口,只是到如今似曾相識的一幕,讓他們又想起了那場同樣備受矚目的婚事。
“只盼今日聖上大婚一切順利……”
龍鳳神殿裏,香客依舊往來如織,虔誠的香客掌心向上,俯首叩頭祈求着神明保佑,卻突然聽見身旁的人驚呼,“快看神像!”
衆人一齊擡頭,只見高大的遠古神祇雕像宛如年久風化般,一絲一縷的剝落成飛灰,在陽光下飄出了大殿,于衆目睽睽之下消散如煙。
天有異相,必有大患。
神殿中的衆人慌忙逃出道觀,而信使已策快馬奔向皇宮,匆匆将消息送回——
此刻的沣宮四處懸彩,繁花似錦,宮樂飄揚,一派喜氣。
高坐的閻煌穿着大紅喜服,長眸冷靜,一如平日的喜怒不形于色,聽着殿下衆臣來賀,眸光時不時瞥向大殿門口,卻始終未曾看見那個久盼不至的身影。
那小家夥竟當真如此沉得住氣麽?到了這個時候也不來,當真要等他與風煙波拜了龍鳳雙神,成了親?
事實上,閻煌倒是曉得這小妮子看着弱不禁風,骨子裏執拗得可怕——否則,夙天縱屠城那夜,她也做不出拼得身死神滅也要阻止他這般決絕的事來。
到底是他低估了這小家夥。
閻煌落在扶手上的手指收緊,終于開了口,“場面話就說到這裏吧,衆位愛卿還有公務在身,該忙什麽忙什麽去吧,散了。”
說罷,人已拂袖起身,穿堂而過。
衆臣面面相觑,只覺得比起先帝來,這位新帝更加喜怒不定,難于琢磨。
宮中今日繁華,宮人都在忙碌,見着禦駕不免要耽誤手中的差事,好在新帝并未逗留,連親随都沒有帶,就一言不發地往風煙波的別苑去了。
照理說,大婚之前雙方不該見面,可誰又敢對閻煌說個不字呢?
剛跨進院子,閻煌便看見了坐在屋頂的風煙波——自然是沒穿喜服的,一襲簡單的直長袍,頭發松松绾起,正遙看向南邊重山,不知在想些什麽。
察覺到有人來,她才懶怠地側目,見是閻煌,方才露出些許笑來,“這會怎麽跑我這兒來了?不該去小娘子院外守着麽?萬一,小姑娘一個想不開,做點什麽傻事可如何是好。”
閻煌沒笑,“她若會為今日之事犯傻,也走不到這一步。”
風煙波單手撐着屋頂,翻身落了下來,停在閻煌面前,嗅了嗅,“我怎麽聞到一股子酸味,這是天家的醋壇子翻了麽?”
閻煌嫌棄地睇了她一眼,“在上頭做什麽?”
風煙波愣了下,回避了他的眼神,“沒什麽。”
她素來直率,這般忸怩甚是少見,閻煌擡眸順着她先前發呆的方向看去,雲霧缭繞,遠山重重,雖然看不分明,但那确是琅山的方位。
“獙老一去多日,你在擔心他?”
風煙波讪笑,“那老頑童活了幾千年都好好的,有什麽值得擔心的?”
越是這語氣,越是坐實了她先前是在惦記獙獙,閻煌心中清楚,但并未再去點明,只說:“他對琅山熟悉,又有翅能飛,不該去這麽多日才對。”
“關鍵是,今日人人都知道你大婚,”風煙波接口道,“不管他曉不曉得新娘是小娘子還是我,以他那性子肯定都會趕來湊熱鬧,為什麽至今不見人?”
閻煌眉頭微蹙,這也是他心中所放不下的。
獙老與君微相識已久,又格外寵愛她,大婚在即,說什麽也定然會趕回來的,若是聽了坊間傳聞,以為閻煌要娶風煙波,那就更該氣勢洶洶地殺回來,找他讨說法了不是麽?
風煙波一撓頭發,頗為心煩地說:“算了,管那老頑童這許多幹什麽!他愛來不來,與你我何幹?這節骨眼,閻郞你還是去守着小娘子吧,吉時将至,她若不自願,我可還等着看你如何‘親自押她’就範呢!”
閻煌後槽牙磨了磨,心知這老友是在取笑自己,充滿威脅地瞟了她一眼。
風煙波大笑,并不像從前那般怕他。
換作幾十年前,她是斷不敢在閻煌跟前這樣造次的,就算偶爾賣弄風情也都适可而止,因為她比誰都清楚這男人翻臉無情,手上染過多少妖魔的血……可如今她敢,倒不是膽兒肥,而是自打小娘子出現,仿佛給這個男人上了一層暖色。
這個叫西域群魔聞風喪膽的男人,有了軟肋,也有了溫柔的棱角。
“要不還是我去跟小娘子說實話吧,”風煙波笑道,“就說是我出的馊主意,你我之間從來沒有成親的打算,一切不過是為了激一激她,如今她若不肯嫁你,全天下就都要知道他們的皇帝被人逃婚了。”
閻煌吐了一口氣。
胸悶!
普天之下,能叫他如此憋屈的也就那小妖怪獨此一份了……
一聲馬嘶,停在別苑門口。
閻煌和風煙波一同回身,正看見便服男子跪在門口,低頭急道:“陛下!城中龍鳳殿內出事了,神像風化,憑空消失不見了!”
未等閻煌開口,風煙波已色變,驚道:“閻郞!”
閻煌順着她的視線,擡頭看去,便見琅山方向的雲霧像被猩紅晚霞所浸染,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開來。
“宮中的事交給你了。”閻煌丢下一句話,人已提步躍上宮牆,轉瞬消失在風煙波的視線之中。
風煙波細眉蹙起,難得滿臉憂色。
吉時将近,有禮官尋跡找了過來,沒見着新帝,只好問風煙波:“姑娘,這大婚——”
“新郎官新娘子都不在了,還婚什麽?擱着吧,遲早補上。”風煙波沒好氣地說。
禮官頭大如鬥,這箭在弦上,說不發就不發了?尋開心吶?
******
從風煙波的別苑,到君微湖心殿不過幾裏,以閻煌的身手也不過眨眼功夫,人已落在白梅樹下,闊步上前一把推開屋門,“微微!”
一眼沒看見人,只看見堆滿桌子的書。
小腦袋從書山之後探出來,“……你怎麽來了?”
只見她手裏拿着毛筆,臉上還沾着墨漬,一雙清亮的杏眼有些血絲,眼底一片青灰,看起來就像好些日子沒好好休息,憔悴得宛如換了個人。
見她好好的,閻煌心頭的大石方才落下,頓了下,掃了眼堆積如山的書卷,“你倒真沉得住氣。”
見他要看自己寫的東西,君微慌忙将卷軸合起,不讓他看,“習字罷了。”
如何騙得了閻煌?她這百年都沒好好練過字,這節骨眼上會練字?
他也不管小姑娘阻攔,放過了她的卷軸,拿起書堆最上面的一冊,眈了眼,眉眼間的冷色頓時淡了——也不知道她是從哪兒弄來的偏門書卷,說的都是如何以命續命。
他重重放下書卷,看着她熬夜紅了的眼,切齒道:“既給了你的,我便沒想過再拿回來。你若真想把還命給我,完全可以換個法子。”
君微一時沒反應過來,順着他的話問:“什麽法子?”
閻煌一把拉起她的手腕,将人從案幾之後拉起身,低頭啞聲,“盡你餘生伴我身側,寸步不離。”
被他拉着走向庭院,君微手中還攥着筆,不由問:“這是、要去觀禮?”
閻煌氣結,觀個鬼!
“觀禮你是沒機會了,這輩子你也看不到我另娶他人,微微,我勸你死了這條心。”
不等君微回應,他已摟起她的腰肢,提氣躍上牆頭,“抱緊。”
不用他提醒,君微已經乖覺地緊緊抱着他,生怕摔下去,她本來還想問要去哪兒,卻已看見了遠處那染成猩紅的血霧,頓時噤聲——那是琅山!
宮中都是快馬,兩人一騎,穿過長慶鬧市,一路朝琅山飛馳而去。
城內原本張燈結彩,此刻卻因為龍鳳神殿和琅山的異相而人心惶惶,甚至無人注意到策馬而過的紅衣青年正是本該在宮中拜堂成親的新帝。
越靠近琅山,天色越紅,到了琅山腳下之時,天空已然是鐵鏽色壓頂。
閻煌翻身下馬,将君微抱下來,順手抹去她臉頰上的墨漬,啞聲道:“記着,待會無論發生什麽事,你都不可離開我半步——若你真念着我的一命之恩,需得應諾我此事。”
他說得如此慎重,君微也看得出眼前局面緊迫,用力地點了點頭。
閻煌這才牽起她的手,向山腳走去。
說自負也好,說沒有安全感也罷,于他來說,全天下對君微最安全的地方只有一個——
他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露出了搞事情的眼神
同類推薦

仙家萌喵嬌養成
一派仙師齊晟路遇一只奶貓,本想冬天暖脖子夏天當腳踏,誰知這是一只貓妹砸,還變成蘿莉騎在了他身上。從此被這只貓蹭吃蹭喝還蹭睡,淪為貓奴。
“喵喵!”大喵搖着尾巴在齊晟腳邊蹭來蹭去,毛茸茸的耳朵一抖一抖。
齊晟冷酷的面龐瞬間融化,将她抱起,揉着滿身順滑的貓毛,心中一片滿足。
齊晟滿目柔情的眸子盯着那雙琥珀般的大眼,捏着她的粉嫩爪爪,霸氣道:“傻喵,吻我。”
“喵嗚~放肆!區區鏟屎官也想親我,小魚幹準備了沒有?”
“啪!”“哎呦!”
大喵一爪子糊在齊晟的臉頰之上,隐隐的有一點紅痕。
見齊晟委屈模樣,心想,那,那,勉強來一口吧!
大喵強勢捧上齊晟的臉頰,爪子按在他的胸膛,毛茸茸的大臉湊向他的薄唇。

擺爛太狠,我被宗門當反面教材了
重生無數次的宋以枝直接佛了。
每一世都改變不了死亡的結局,宋以枝決定,擺爛!
別人在努力修煉飛升,宋以枝在地裏除草澆水。
新一輩的天才弟子在努力修煉,宋以枝在烤鳥。
氣運之女在內卷同門,宋以枝在睡大覺。
在最大最內卷的門派裏,宋以枝當最鹹的魚。
最後,擺爛太狠的宋以枝被制裁了。
落入修煉狂魔之手,宋以枝以為自己要死,沒想到最後過的…還算滋潤?
“五長老,我要種地。
”
“可。
”
“五長老,我要養鵝!”
“可。
”
……
在某位修煉狂魔的縱容之下,宋以枝不僅将他的地方大變樣,甚至還比以前更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