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暗夜幽光

少年站在湖邊，眼淚洶湧的滲進腳下的泥土，他說，寥落啊，我好想你。

她突然從夢裏驚醒，挂了一臉的淚。

還是熟悉的黑暗，寥落掙紮着坐起來，擡起手擦了擦自己的臉。地宮裏一如既往的清涼舒适，她卻抱緊雙膝，冷的快要掉下眼淚來。每次夢到他，醒了都要恍惚很久，黑暗裏分不清日夜，又什麽都看不見，只能順着心意，困倦了便睡覺，大多數時候她就坐在地上，聽着四周酸水沸騰翻滾的聲音出神。剛來的時候因為怕黑而趨于崩潰的心如今已硬的百毒不侵，除了聽到他的消息時會微微動容。

她害怕這種排山倒海的思念，更怕他和她一樣承受這種滋味。剛才的夢太過真實，真實的讓她預感到有什麽将要發生。門口的方向傳來響動，随後她的黑暗突然就被火把明亮的光所代替。來的人把火把放在牆上固定的位置，地宮頂部四周的琉璃彩石由于火光交相輝映的亮了起來，一瞬間地宮內亮如白晝。

寥落皺着眉閉上眼睛，在黑暗中生活太久，幾乎就忘了光明的感覺。等到她終于适應了光線，才看到沉錦淵面色恬淡的站在門口。距離上次見他過了多久，寥落不知道，只覺得他一點都沒變，看似清淡的眸子裏依舊透着深深的陰冷。

沉錦淵清了清嗓子，寂靜的空氣因為他的聲音蕩起輕微的漣漪。然後他擡頭沖着中間圓臺上被囚禁的寥落生疏的打招呼：“最近好麽？”

“既然你會進來看我，把我困在黑暗裏有什麽意義。”寥落沒有回答他，只是自顧自的開口：“怕我看到這裏發現未來的秘密，那你就不該現在把這裏照亮。”

“你看到什麽了？”沉錦淵淡然的雙手環胸，望着對面眼神不善的女孩。寥落輕笑：“我不想看，所以什麽也沒看到。”從前她不知道怎麽控制自己的能力，所以看到太多不想看到的東西，被囚禁的五年給了她足夠的時間去适應，剛剛看到光明的一瞬間她就知道她成功了，她可以随意控制自己的能力。

“覺得你好像漂亮了不少。”沉錦淵話鋒一轉，眼裏竟帶了笑，“葉隐枭要是看到你現在的樣子，不知道要多喜歡。”

他的話裏藏着什麽寥落一時間猜不透，只好閉上眼睛暫時看一下這裏接下來的發展：“你想帶我出去做什麽。”她閉上的眼睛緩緩睜開，即将發生的事情讓她覺得疑惑。沉錦淵臉上似乎是帶了笑容的點頭：“果然，先知的能力真是厲害，其實我是來告訴你個喜事的，幾天以後各地的門派就會來到山莊慶賀，因為莊主就要大婚了。”

“你想說什麽？”她只看得到事情發展，卻無法窺探人的想法。沉錦淵笑着給她解釋：“我這個莊主也當了五年了，該找個夫人了。記得麽，師父之前說的，下一任莊主必須娶的，是先知。”

她當然記得，只是當初說這些的時候，一切根本不是現在的樣子。那時候師父心裏認可的接班人，明明就是葉隐枭。

“為什麽突然做這個決定。”寥落苦笑了一下，“我在這五年了都不見你想娶我。”

地宮裏的光線晃了晃，火把被沉錦淵重新拿在手裏，遠遠看去他就像主宰光明的神：“告訴你也無妨，不過可能有點殘忍。”他低下頭思索了一下，似乎是在措辭，想了想說道：“除了你我想不到什麽理由能把葉隐枭引出來。”

寥落手心裏一時間密密的布滿了汗，她擡起頭看着他，清潤的眼裏突然有了怒氣：“你想幹什麽，他現在只不過是個普通人了，你何必還要他回來。”

“他是不是普通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拿走了我重要的東西，我得要回來。”沉錦淵用更加兇狠的眼神回應她：“不過，那翡翠碑不還是你偷給他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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寥落這才恍然記起當年離散的時候她塞給他的玉佩，也就是翡翠碑。那是葬影山莊莊主身份和地位的标志，師父當年指明要交給葉隐枭，想到這她不自覺的就笑了起來：“那本來就是屬于他的東西，自然該在他手裏。倒是你，害死師父坐到這個位置上，不心虛麽。”

火光有明顯的晃動，沉錦淵眼裏漸漸地也帶了怒氣：“殺死師父的是那個叫洛笙的大夫，她已經死了。害死師父這件事誰都可以懷疑我，只有你不行，因為你明明就什麽都知道。”

腳下突然一沉，寥落低頭掃了一眼緩緩下降的圓臺，重新望向沉錦淵：“你會後悔的，所有的一切才剛剛開始呢。”

圓臺一直降下去，直到她的面前出現當年把她送進地宮的那條通道。沉錦淵舉着火把站在通道盡頭，朝着她一步一步走過來。他英俊的模樣一如當年，歲月似乎總是格外善待這些野心太過旺盛的人，給他們更多的時間去承受過往的折磨。寥落站在原地看着他慢慢逼近，直到他的呼吸頗具侵略性的侵上她的臉，帶着讓她害怕的王者氣息：“好好打扮，大典明天舉行，你得做我最美的新娘。”

風從窗子灌進來，吹得葉隐枭整個人都打了個寒戰。他扯了扯身上的被子翻了個身想接着睡，突然聞見熟悉的味道，近的就在自己面前。

苦澀裏夾雜着藥香，他迷迷糊糊的想着，慢慢睜開眼睛。

司斂紫色的衣袍在屋內明媚陽光的照耀下似乎閃着光，乍一看去真是美得驚心動魄。晝皙站在他身邊，臉上還是冷冷的沒有表情。看到葉隐枭睜開眼睛，他才把剛剛打開的窗子關好，等待司斂發話。

“準備一下去參加葬影山莊莊主的婚典，你的面具做好了放在桌子上了。”司斂一邊說着一邊嘆了口氣：“真麻煩。”

葉隐枭一愣，猶豫了一下還是一邊麻利的穿衣服一邊問：“芷悉宮不是從來不參加這些麽，這次打算去了？再說葬影山莊那種地方我是真不想回去啊不去行麽？”

晝皙看了他一眼，做了什麽虧心事一樣灰溜溜的低下頭。司斂回身看了看低頭不語的晝皙，開口時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還不是你們幹的漂亮，人家指名道姓邀請我們晝皙去參加，再不去不是讓人看扁了。”

葉隐枭穿衣服的動作一頓，看了看晝皙，兩個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又默契的低下頭不做聲。司斂把手上盤踞的蠍子放回錦盒裏，優雅的拿在手中：“快點，寂岸估計都到那了。這次可是葬影山莊莊主大婚，去晚了太失禮。”

出發的時候葉隐枭擡起頭看向天空，萬裏無雲，心情卻不知為什麽突然沉重起來。他調整了一下臉上的面具，手不自覺的撫上胸口藏着的玉佩。

這幾年為了找寥落他偷偷回去過幾次，但是都沒有找到，他只能看看春天裏開的放肆的桃花和冬日慘淡的白雪，想象她在若站在這樣的場景裏，會是怎樣的表情。想到這，葉隐枭的眼眶有些發紅，他嘆了口氣跨上馬，收緊缰繩，朝着那條熟悉的路前進。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他日夜思念的人不久就會出現在他的面前，以一種他無法想象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