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談心時間

江淩晚道:“陰陽界的大門, 每個月只能打開一次。”

琴圓問:“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他道:“走後門。”

在琴圓疑惑的眼神下,江淩晚招來鲲鵬,載着他和六名男孩, 來到風雲之巅A區的招待園。

幽幽暗夜中, 古色古香的桃源客棧靜悄悄地伫立。門口兩只燈籠透出溫暖的紅光,投射一地斑駁剪影。

浴飛鳶依舊火辣性感。她坐在櫃臺後看電視, 優雅地交疊雙腿,手端一杆煙袋, 一邊吞吐煙霧, 一邊用古調哼小曲, “塵緣相誤,且在花間住。亂紅如雨,不記來時路。魂歸無間, 情孽盡消,往世無怨,來生無仇。”

江淩晚等她唱完後說:“這裏有六個迷路的孩子,麻煩你把他們送回家。”

這時, 浴飛鳶的注意力才從老式電視機轉移到琴圓身後的娃娃身上。

她素來冷淡的神情兀的一轉,化為無限慈愛。

浴飛鳶放下煙杆,迫不及待地從櫃臺後走出, 來到孩子面前。她蹲下來與他們平齊,伸出雙手溫柔地說:“乖孫孫,奶奶抱抱。”

六名男孩争先恐後地撲入她懷裏,嘟着嘴說:“奶奶, 肚肚餓。”

浴飛鳶覺得自己的心肝都要被融化了。她說:“阿喲,孫孫要吃什麽?”

向琴圓求救的那名男孩說:“要喝米湯湯。”

浴飛鳶将他抱起,随後走到櫃臺旁,拉了拉垂下來的鈴铛。

對講機裏傳出聲音:“需要點什麽?”

浴飛鳶道:“一罐小孩子喝的米湯,泡幾杯奶粉,再炖兩只小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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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講機:“收到。”

此刻的浴飛鳶才看上去像一名一百五十歲的奶奶。她渾身閃爍母性光輝,不厭其煩地和孩子們玩幼稚的游戲。

半個小時後,熱氣騰騰的菜品被端上桌。

琴圓擡頭看清服務生的臉,驚訝地說:“學姐,你怎麽在這?”

陳棠棠将菜肴一一放到桌上,說:“兼職賺生活費。”

琴圓一臉詫異,“你不是嫁入豪門了嗎?”

作為修真界的仙門之首,凡間跨國企業的唐門準媳婦,居然在小飯館裏打工做服務員?

你唐門都不要面子的嗎?!

陳棠棠淡淡地說:“嫁入豪門,不代表我不能自食其力。”

闊太,你開心就好。

六名寶寶乖巧地坐在凳子上,他們已經去世,魂體只能吸食菜肴精華。

待桌上的飯菜全部冷卻,他們拍着滾圓的肚子,打了個飽嗝,幸福地傻笑。

見他們神色輕松惬意,琴圓也溫柔一笑。

浴飛鳶從抽屜裏拿出一只金色鈴铛,一邊搖,一邊說:“乖孫孫,奶奶送你們回家。”

他們聽話地跟在浴飛鳶身後,往客棧的地下室走。

江淩晚道:“那裏通往陰陽界。”

琴圓目送他們離去,倦意上湧,打了一個呵欠,靠在江淩晚的肩膀上說:“好困。”

江淩晚把他摟入懷裏,手下掐訣,使出“移形換影”,在眨眼間,兩人便來到蘭亭小院。

他不動聲色地低頭嗅了嗅琴圓的衣服。

琴圓脫掉鞋子,睡眼惺忪地拉開門,準備爬進茶室裏躺一會。哪知剛剛睡下,停在角落裏的唱片機就自動奏起音樂。

“你身上有他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

幽怨的女歌手,唱着幽怨的傷感情歌。

琴圓抖了個激靈,睡意頓時一掃而盡。他擡起頭,正對上江淩晚幽怨的眼。

“……”

琴圓被他可憐兮兮的眼神,看得頭皮發麻。

他坦白說:“不是香水味,是大寶sod蜜。我揍林小釵的時候,無意間召喚呂布,透支了玄力。後來我招架不住倦意,倒頭在步秋風懷裏睡着了。應該是那個時候,沾上了他的大寶。”

唱片機自動進入下一首歌曲。

“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

等待一扇不開啓的門。

善變的眼神,

緊閉的雙唇。

何必再去苦苦強求,苦苦追問。”

“……”

琴圓硬着頭皮繼續說:“我在酒店睡覺時,做夢夢見你。”

江淩晚總算有了“怨婦”之外的表情。他有些意外地問:“你夢到什麽?”

琴圓道:“我夢見,我們在一座開滿鮮花的仙谷裏。你和……我不曉得他的真實姓名是什麽。只聽你叫他窮奇。你們在下棋,我在看書。”

唱片機換了一首紅紅火火的歌曲。

“你是我滴小呀小蘋果。怎麽愛你都不嫌多,紅紅的小臉兒,溫暖我的心窩~~”

江淩晚這次并沒有主動進入琴圓的夢境。而是琴圓自發夢見他。他怎麽能不意外,怎麽能不開心?雖然夢裏多了個電燈泡,但也沒有減少他絲毫欣喜。

琴圓松了一口氣,心想這不知幾千歲的鬼王還真好哄。于是他拍拍左側的地板,邀請道:“要不要一起睡會?”

江淩晚欣然應允。

他在琴圓身邊躺下,便聽後者奇怪地問:“江淩晚,為什麽這地板暖烘烘的?”

江淩晚道:“我用了凝火咒,将地熱聚集在下面。”

琴圓翻了個身,抱住他的腰,把腦袋埋進他懷裏,惬意地喃喃:“好舒服。”

江淩晚低頭吻了吻他的發,輕輕地哼着安神曲,“睡吧。我的海綿寶寶。”

琴圓這次做夢,夢到窮奇和麒麟。

江淩晚的師父,風鈴夜渡第一代宗主,帶領門下弟子,聯合妖魔大軍,向仙族發出挑戰。

窮奇是其中一員大将,冷心冷情,所向披靡。

麒麟是仙族的女将,以一當百,英姿飒爽,但卻為了窮奇,甘願洗手作羹湯。

兩人相愛,和和美美,甜甜蜜蜜。

仙妖戀情,注定不容于世。懷孕的麒麟一直躲在不周山的時間谷中。

她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分娩那日,窮奇恰好在前線打仗。

夢中的琴圓臨陣磨槍,看了十分鐘《黃帝外經》,便洗洗手,簾子一拉,上去給她接生。

随着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仙妖結晶誕生,昭示母子平安。

麒麟溫柔地抱着孩子,給他喂奶。

琴圓問:“你給孩子取名了嗎?”

麒麟道:“我給他取名叫星河。希望他像璀璨的星河一樣,照亮千古暗夜,讓尋心問道之人,永不迷惘。”

她臉上洋溢初為人母的慈祥光輝。

後來,仙族和魔族發現沈星河的存在,逼迫麒麟與窮奇,交出孩子。

麒麟對琴圓躬身行禮,“帝君,多謝您這段時日的收留。”

琴圓沉默半晌,說:“你可以一直留在這裏。”

麒麟搖搖頭,“我不能連累您。”她說完後,便身背一杆梨花長、槍,牽着沈星河,神色倔強地昂首大步離開。

琴圓在夢裏的職責,是冷眼旁觀世界,讓萬物運轉,不脫離原本的軌道。

仙、魔兩族同時追擊麒麟,母子當場殒命。

琴圓撥動日晷指針,來到他們出事之前。

他有一個nb的大招,但只能使用一次,便是操控時間。

麒麟将沈星河交給他,“他的仙脈已被拔除,我又封印了他的妖脈。不到錐心泣血的地步,他不會暴露原型。請您将他冰凍在天山腳下。等仙魔戰争結束後,再将他放出來。”

琴圓問:“你要做什麽?”

她道:“只有我死,才能騙過他們。”

琴圓根據她的遺願,将沈星河封印在天山。

麒麟死了,窮奇入魔,發狂屠戮仙魔兩族,之後,他被關在滅魔臺上。

與此同時,江淩晚儲存靈脈的右眼被仙族挖了出來。

戰神白無涯一騎當千,将妖魔聯盟打得潰不成軍,後者即将敗北。

江淩晚戴着黑色的眼罩,躺在時間谷的榕樹上,一手搖晃酒壺,神色輕佻地說:“我現在是一個殘廢。你更看不起我了吧。帝君。”

琴圓道:“只是失去一只眼睛,何必妄自菲薄?”

話雖如此,他還是私底下看了十分鐘的《黃帝外經》,學會外科手術。在一個月黑風高夜,灌了江淩晚一碗麻沸湯。然後趁他不省人事的時候,把自己的右眼,挖出來給他裝上。

他只是沒有想到。他的眼睛,竟然成為江淩晚新的靈脈。

江淩晚不僅恢複靈力,還看到了他的記憶,學會他的術法。

滿心複仇的江淩晚喪失理智。他發狂般地研制出一種又一種陰邪巫術。雖然在琴圓的幹涉下,他還未親自使用。但已經拿到分享資料的江淩晚的魔道“同僚”們,卻擅自将這些巫術放在凡人身上做實驗。更喪心病狂的是,連自己門下的弟子都不放過。

江淩晚在泰山之巅,召集千妖萬獸,欲與仙族決一死戰。

霸權者的奪位之争,受苦的只有無辜百姓。

萬千生靈的鮮血,流進了與世無争的時間谷,染紅遍地花草。

琴圓低聲喃喃:“我真……該死。”他說着便緩緩挖心自裁。

意識逐漸消散,在朦胧中,他仿佛見到淚流滿面的江淩晚,也剖開了自己的胸膛。

琴圓醒了過來。

他胸腔裏的心髒,正規律而又平穩地跳動。

琴圓望着精致的雕花房梁發呆。

所以他才沒有心跳嗎?因為早已沒了心髒。

可一個人如果沒有心髒,怎麽能活呢?所以才要吃符紙續命嗎?

但是,他挖心做什麽呢?

“滴滴滴,滴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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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上課時間已經超過一小時,既然遲到,他幹脆把上午的課都翹了。

琴圓洗漱完畢,穿戴好衣物,随後便直奔校長室。

葉長箋又在逗貓。

他面前的辦公桌上,擺着一疊資料。琴圓晃了一眼,是林小釵的休學手續。

他一時不知要和葉長箋說些什麽。

葉長箋單手支着下巴,問:“怎麽了?”

琴圓道:“您知道林小釵把李俊傑推下河的事嗎?”

葉長箋道:“我沒有證據,直接證明是他做的。我問過李俊傑,他自己也不确定,究竟是不是林小釵叫來陰兵。”

默了一會,琴圓道:“既然當初,道祖已經說林氏兄弟不簡單,您為何還要救下他們?”

葉長箋道:“我天生魔骨,被仙族忌憚,被凡人驅逐。是我的師父,有教無類,循循善誘,授予我術法,教我不負恩義,擇善而從。林小釵天資聰穎,我希望将他引上正途。”

年幼的林小釵雖然沒有魔骨,卻也被人“鐵口直斷”是個禍害。

這樣的遭遇,和曾經被人污蔑的葉長箋何其相似。

琴圓道:“世事難料。您的一番師者仁心,最終還是被他們辜負了。”

葉長箋道:“我收回了傳授給林小釵的鬼道法脈。往後的路怎麽走,看他自己造化。”他敲了敲腰,“我年紀大了,提不動刀殺人了。”

琴圓道:“您連江淩晚這位前滅世魔王都沒殺,怎麽忍心殺自己的弟子?”

葉長箋道:“無論是江淩晚,還是林小釵。一旦他們做出無法挽回的事,我都會清理門戶,絕不心慈手軟。”

琴圓想起夢中之事,萬千生靈的慘烈哀嚎猶在耳側。他難過地說:“我又怎麽能指責您?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葉長箋道:“過去就讓他過去。以史為鑒,立足當下,別再讓災禍重演。此生後世,日行一善,以慰冤靈。”

早上十點的陽光并不刺眼,灑在兩人身上,有點暖洋洋。和煦的風從半開的窗戶吹進,漸漸拂散萦繞在琴圓心頭的惆悵。

葉長箋蹭了蹭白貓的肚子,笑着說: “還是做一只無憂無慮,天真無邪的小妖怪吧。”

琴圓頓了頓,又道:“我想請教您,有關南歸夢的事。他是不是……沈星河?”

如果夢境中的一切都是曾經發生的事。那麽被他封印在天山的沈星河,如何蘇醒過來,變成南歸夢?

葉長箋道:“任何封印、咒法,都會随着時間流逝而淡化效力。仙魔之戰平息後,又過了千年,封印自動解除,沈星河也醒了過來。他失去記憶,只曉得自己的名字。他四處流浪,被人歧視,受盡冷眼,因此變成了一個小冰塊。

我和他相遇時,并不清楚他的來歷。我将他收入門下,作為嫡親弟子。後來,他遇到了屬于自己的小太陽。

可惜小太陽是人。你知道,凡人修仙不易,壽齡逾百年已是極限。小太陽縱然天賦再高,也難逃生死輪回。他臨終前,和沈星河定下約定,生生世世,白首到老。”

琴圓道:“所以沈星河便一直尋找小太陽的轉世?”

葉長箋道:“是。你曉得南歸夢為什麽喜歡畫眉嗎?”

他問:“為什麽?”

葉長箋道:“因為小太陽的眉毛疏淡,在面相上來說不吉利,容易家破人散。所以沈星河時常給小太陽畫眉。後來,小太陽壽終正寝。沈星河踏上尋找他的轉世之旅。在尚未找到他的漫長歲月中,沈星河将自己的眉眼,變作小太陽的模樣。

他給自己畫眉,就像給小太陽畫眉。仿佛小太陽,依舊在他身邊。”

南歸夢的五官無可挑剔,但一雙眉眼尤其出挑含情。

原來這雙眉眼,屬于他摯愛之人。

葉長箋繼續說:“再後來,沈星河的性格也漸漸向小太陽靠近,直到自己變成了另一個小太陽。他為什麽喜歡唱戲?

因為他不愛笑,小太陽為了惹他發笑,每天變着花樣裝扮。最後發現自己扮花旦唱戲時,沈星河的神情最為柔和。

自此以後,小太陽便經常扮作花旦,登臺唱戲。

當時小太陽是唐門二公子。他和大哥,被世人稱為“唐門雙龍”。

因這小太陽不務正業,外界戲稱兩兄弟為“唐門雙花”。

為此,脾氣暴躁的哥哥沒少揍玩世不恭的弟弟。

後來小太陽去世,沈星河便自己上妝,扮作花旦,上臺唱戲,取藝名為南歸夢。

一唱就是幾世,一晃就是千年。”

“我曾經在凡間的網絡上,看到一句失戀情話。特別有趣,但也不無道理。

“當你把自己變成他,就不再需要他。”

南歸夢把自己變成小太陽,在沒有找到他的日子裏,自己發熱,溫暖自己。

天道不算太殘忍。人海茫茫,每一世都能讓他們相遇,終成眷屬。”

琴圓問:“您也幫了忙吧?”

葉長箋道:“是。正因為如此,天道收走了我的一項法力。他怪我擾亂世間秩序。從此以後,我不能再認出故人的靈魂,也就不能再幫助南歸夢。”

“南歸夢性格倔強,有時候幾十年回來看我一次,有時候一百年回來一次。今生他遇到秀瑤的時候,秀瑤身邊已經有了林小釵。”

琴圓問:“您為什麽答應讓林小釵和唐秀瑤在一起?”

葉長箋道:“以秀瑤的性子,就算我不答應,他也不會聽。他摔疼了,看清了,自然就會放手。”

琴圓問:“如果南歸夢下輩子遇到他時,他身邊陪着的人,心地善良,兩人彼此深愛,那又要怎麽辦?”

葉長箋道:“如果找到他時,他身邊已有良伴,南歸夢會留下唱戲,但絕不打擾。”他掀起眼皮看琴圓,“你以為我們風鈴夜渡的弟子都不講道理嗎?”

葉長箋低頭撫摸白貓的肚子,“他們是夙世姻緣。每次南歸夢遇到他時,要麽是他剛被甩,要麽是他一直單身。總之,南歸夢快成給童子雞開葷的專業戶了。”

琴圓覺得南歸夢的經歷可以寫成一本書,題目叫做《論一個面癱冰山向妖豔賤貨完美蛻變的歷程》

過了片刻,他問:“你們風鈴夜渡的弟子,都這麽癡情嗎?”

葉長箋道:“也要看對象是誰。是否值得自己付出一腔赤城。”

琴圓認真地說:“如果唐秀瑤對不起南歸夢,我一定宰了他。”

葉長箋笑了笑:“不用你動手,唐門祖訓擺在那。他若是始亂終棄,他們道祖會親自清理門戶。”

不知不覺,葉校長的心理疏導室到了關門休息的時間。

琴圓臨走前說:“校長,我能看一看您面具下的模樣嗎?”

葉長箋為難地說:“恐怕不行。”

琴圓拍着胸脯保證,“您長得再醜,我都不會care!”

葉長箋搖搖頭,“我家小虎會吃醋,他不讓我随便摘下面具。”

“……”

琴圓道:“我走了。”

葉長箋揮揮手,“走你的吧。”

琴圓腹中饑腸辘辘,準備沖向食堂,剛跨出門時,卻遇到南歸夢。

琴圓詫異地問:“你也來做心理疏導啊?”

南歸夢哼了一聲,神色矜傲地踏進校長辦公室。

他大喇喇地往沙發上一坐,叫了一聲,“師父。”

葉長箋見他眉宇含春,容光煥發,心下了然,“追到手了?”

南歸夢翹起嘴角,神采飛揚地說:“三天!”

這就是“夙世姻緣”的buff加持。

葉長箋輕笑。他眼神柔和,仿佛穿越時空,回到千年前。

“那時,唐門二少爺像只跟屁蟲,天天纏着你。你卻連正眼也不給他。人人都說你冷情寡恩,替他感到不值。

我卻覺得這小子運氣真好,他只用一輩子,就換來你的永生永世。”

南歸夢道:“您對我說過,人生是一個無限輪回,終點就是起點。”

葉長箋喃喃道:“輪回……”

他抱起白貓,來到落地窗前,眺望操場上無憂無慮,肆意揮灑青春的少年們。

葉長箋道:“一千年裏,故人先後離開。我看着他們走進陰陽界的大門,四十九天之後,再入陰司跳輪回臺。

而我能做的,便是在風雲之巅,等着他們回來。

後知後覺地,發現前世的哥哥變成今生的弟弟。

前世當不了嫡子的,今生衆星拱月。

前世冷俊傲慢的,今生熱情活潑。

前世潇灑不羁的,今生古板冷傲。

前世循規蹈矩的,今生叛逆桀骜。

真是有趣,你說是嗎?”

南歸夢道:“縱然歷經千世千人千面,但唯一不變的,是點起一盞照徹千古幽暗的夜燈,傳授“天地明心之法”。這就是風雲之巅存在的意義,不是嗎?”

“這麽多年,您一直在這裏,锲而不舍地等故人回來。每次我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就回來看看您。師父,您一定不能死,可以嗎?”

雖然葉長箋的容貌,似乎千年未變。但南歸夢經歷太多生死離別,已不想再承受這等痛苦。

葉長箋嘆息,“你說的我老人家又要掩面哭泣了。年紀一大,這眼淚就收不住。”

“……師父,放下手中的辣條吧。”

葉長箋的面具已經摘下。他“斯哈斯哈”地吐着舌頭,“這變态辣的衛龍真好吃!”

南歸夢突然很害怕。他的直覺一向準。葉長箋避而不談,一定在計劃搞一件大事。

他問:“江淩晚回來了,您一直讓琴圓引他回正途。您是不是想把風鈴夜渡的宗主之位,讓給江淩晚?”

葉長箋手下一頓,并未回答。

南歸夢倏地站起,冷冷地道:“然後你就和唐将離。”他伸出手指,指向辦公桌上翻滾的小貓咪,惡狠狠地道:“這只出賣神獸尊嚴,一天到晚賣萌的假貓,一起環游世界!對不對?你們要扔下修真界,扔下唐門不管,對不對?!”

葉長箋擦了擦臉上的唾沫星子,說:“星河,你別激動……”

南歸夢神色激動地打斷他,“秀瑤才十八歲,我不允許他這麽早就肩負家族重擔!你別拿青出于藍來糊弄我,唐将離也是二十二歲才接手的唐門!”

葉長箋沉默半晌,說:“那你們就先度過一個甜蜜的大學四年?”

“你們兩個老不羞,別想搞事情!你別逼我造原、子、彈去轟掉唐門!”南歸夢冷冷地威脅,然後潇灑地走了。

葉長箋秀麗的眉毛一皺,叫道:“唐将離,他們一個兩個都兇我……哇——”

他才剛開始嚎,裏屋的密室門突然打開,走出一名冷俊的少年。

唐秀瑤手裏握着一本古籍,想直接走掉,但又覺得不太好。因此打了聲招呼,“太爺爺。”

葉長箋驚訝地問:“你什麽時候進來的?”

唐秀瑤以眼神示意在桌上打滾的貓咪,“道祖爺爺叫我天不亮就來學習。”

葉長箋問:“你聽到他們的話了?”

唐秀瑤點點頭,“聽到了。”

葉長箋睜大眼睛,驚詫地問:“你就沒什麽想對我說的?”

唐秀瑤嚴肅地說:“有。我想問你,妖王的發情期是什麽時候?”

葉長箋白他一眼,“自己問你媳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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