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沒

湖心橋上,胭撲一個人抱膝坐着,耳邊聽得腳步聲,頭也不擡一下。

“是跳跳嗎?”

姜跳跳在他身邊坐下,輕嘆口氣:“你不聲不響消失了一天,阿菱他們擔心得不得了,生怕你出事。”

胭撲低着頭不說話。

姜跳跳見他臉上淚痕未幹,心裏也是一陣難受:“這裏的荷花都快謝了,沒什麽可看的,跟我回去吧。”

胭撲将頭埋到袖子裏,悶聲道:“跳跳,我想回桃花谷了。”

夜色濃厚,将他緋紅的衣衫染成了绛紫色。

“好,我陪你回去。”姜跳跳強作笑顏,“桃花谷裏小葉兒他們也該想你了。”

“我這次回去,就再不到京城來了。”胭撲拼命忍着眼淚,“永遠永遠也不來了。”

姜跳跳見他這樣,心裏愈發難過。

“跳跳,我走之前有一件事想求你。”胭撲拿袖子擦了擦眼睛,道:“我有樣東西要還給李公子,可是丢了……”

“是那個桃花錦囊?”姜跳跳道,“我已經交給奚柏青了。”

胭撲的眼神一瞬黯然。

“那你都知道了。”

夜色中,有幾只螢火蟲帶着小小的光亮飛舞在他們周圍,點點熒光閃閃爍爍。

許久,姜跳跳問道:“他們有沒有弄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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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撲搖搖頭:“沒有。那些來抓我的人很兇,不過都是凡人而已,我不想傷人就不曾抵抗,他們也沒有如何為難我,奚柏青不多時就将我放了。”

姜跳跳“哦”了一聲,又道:“沒事就好。”

他本來不想提起,可是看着胭撲,終于忍不住道:“李認只是個凡人,他總有一天要成家,你難過也沒有用的。”

胭撲的手心停着一點螢光,他攏起五指,把小小的螢火蟲包入手心。

“我知道的。”

他往後躺倒在石橋上,将手舉到眼前,看指縫中透出的微光。

“可是……我喜歡他啊。”

姜跳跳一怔,心裏莫名的緊張起來。

“你知道什麽是喜歡嗎?”

“知道。”胭撲緩緩道,“就是寧可卸去妖骨,毀了元神,只剩一天可活,也想跟他在一起。”

胭撲素來性格軟弱,是他們當中膽子最小的一個,姜跳跳還是頭一回聽他說出這樣的話。

“他總是欺負你,這樣也叫喜歡?”

“以前我也這麽想,後來我才知道,其實他對我很好。”胭撲說着說着,眼裏又蒙上一層霧氣,“他跟煌采一樣愛漂亮,我害他額頭上留了疤,可他一點也不怪我。他爹把他關起來不讓出門,他翻牆出來找我,腿上劃了好長的一道傷,也藏着不給我看。”

胭撲将手捂在眼睛上,已是泣不成聲。

“跳跳,我今天偷偷去見了他的未婚妻,是個很好很好的女孩子。我那時跟自己說,他能娶到這樣的人,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可是……可是我心裏還是難過得要命……”

他手裏的螢火蟲沒了禁锢,又帶着閃爍的亮光飛舞起來。

“為什麽我是妖……”

胭撲淚如雨下,他雖然愛哭,但從來沒哭得這麽傷心過。

“我可以努力修行,一千年,兩千年,總有一天能修成人身,可是那時,他早已不在了吧。”

姜跳跳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

他只能陪他一起躺着,看夜幕中繁星如棋。

胭撲伸出一只手,指間綻放出朵朵桃花,香氣襲人。

“就算當一株普通的桃花也好啊,每年都開最美的花給他看。”他喃喃道,“一起老,一起死。”

長生不老的妖,竟想與凡人同經生死。換了別人,一定覺得不可理喻。

可是姜跳跳一點也不覺得胭撲的想法可笑。

他躺在冰涼的石橋上,細細回想胭撲說過的話。

即使卸去妖骨,毀了元神,只剩一天可活,也想跟他在一起。

胭撲心地善良,別人待他一點點好,他就會一直記着,回報給別人千倍萬倍。姜跳跳不知道李認究竟對他付出了多少,也不曉得在他看不見的時候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更不明白這樣的情感是不是喜歡,但他相信,他們都是真心待對方。

這世上有些事情,僅靠真心是遠遠不夠的。現在李認快要成親了,胭撲也要回桃花谷去。他們這一別,恐怕再不會見。

姜跳跳看着胭撲指間的桃花,在心裏長嘆一口氣。

蓮心湖萬籁俱寂,方才飛舞的螢火蟲不知何時已消失無蹤。

* * *

林萬可這幾天可謂是忙得焦頭爛額。

他那寶貝弟弟林百知白天出去玩得一身大汗回家,洗完澡後貪涼不肯穿外衣,結果當天夜裏就發起了高燒。

林萬可急得大半夜帶他去看大夫,又是端水又是煎藥,直忙活到了天亮。

林百知到底是小孩子身體弱,趴在床上難受得直哼哼,林萬可手頭的活又多,哪裏能一直照看着,無奈只好又去麻煩吉雲。

待他送完糕點回來,吉雲也已煮好了白粥,正一口一口喂林百知吃。

林百知臉色已好了很多,見他來了嚷嚷道:“大哥大哥,我今天沒法去書院了!”

林萬可放下手裏的空食盒,道:“病成這副樣子還怎麽去念書?好好歇着就是。”

“不行!樂先生昨天布了個題,我作出了兩首詩!”林百知道,“大哥你幫我帶去給樂先生好不好?”

林萬可見他一張臉急得煞白,哪裏能說個不字,只得将桌上的紙疊好放進懷裏。

吉雲送他到門口,見他方才跑得一頭是汗,水也來不及喝一口,搖頭道:“我就說了,你真得找個媳婦。你瞧瞧現在百知病的,身邊少不了人去照顧。現在我還能幫你,明年我嫁出去了,誰還來幫你?”

林萬可只能笑笑。

“上回帶給你看的錦繡,覺得如何?”吉雲道,“錦繡可真是個好姑娘,心地好,針線活也做得巧,我私底下問過,她對你印象好着吶,說你為人老實,又——哎哎你別急着走啊!”

林萬可推說有事,不待她說完就急匆匆跑出了門。

身後隐約還聽得見吉雲的埋怨聲,林萬可明白吉雲是真心替他着想,也隐隐覺出錦繡對他有意,可自己心裏放着別人,怎能平白無故耽誤人家。

林萬可突然覺得自己的生活實在是一團糟。

如果不是為了弟弟,他還真想離開京城,找一個人煙稀少的小山村平平靜靜過完這一生,就算這輩子只有他一人過,那也認了。

林萬可一路胡思亂想到了清言書院,因為許久未去,這會聽到檐角的銅鈴叮當作響,竟生出幾分懷念來。

放課時間到了,小孩子們叽叽喳喳地從書院裏跑出來,各自回家吃午飯。

他攔住一個看起來很眼熟的男孩子,正要開口說話,那孩子仰起頭喊道:“林家大哥,林百知今天怎麽沒來書院?”

旁邊的孩子們也湧過來:“就是啊,他昨天還說樂先生布置的題簡單,他能作好幾首詩給我們瞧呢!是不是沒寫出來啊?”

林萬可道:“林百知病了,所以沒法來書院。麻煩你幫我叫下——”

他一語未盡,那孩子已經轉身喊道:“樂先生!林百知的大哥來了!”

其實林萬可是想讓他去喊文近出來的,這下可好,他站在那連躲也沒個地方,就這麽與樂莘打了個照面。

四目相對,他的臉瞬間紅得跟喝了兩斤燒酒一樣。

其實他一沒偷二沒搶,完全沒道理要躲着樂莘,可林萬可到底是個老實人,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那是半點勇氣也無,說句不好聽的,就像是老鼠見了貓。

那無意中闖了禍的孩子毫不自知,早就跟夥伴跑遠了。

書院門前轉眼就靜了下來。

“呃……百知今天病了,沒法來書院,他讓我帶這個給你。”

林萬可拿出那張疊好的紙,低着頭遞上去,那模樣要多別扭有多別扭。

樂莘接過去看了一眼,道:“病得重嗎?要不要緊?”

他記不清已有多久沒跟樂莘說過話了,一下竟沒反應過來,好一會才答道:“還……還行。”

這話說完他就想拍自己,人家問病情,他說個還行算什麽意思?

“不嚴重就好,讓他好好休息。”樂莘道。

林萬可忙點了點頭,覺得接下去也沒什麽話可說,想走又邁不開步,一句“那我先走了”在喉嚨裏轉了幾個彎,結果還是咽了回去。

兩個人就這麽面對面站着,氣氛有些尴尬。

“沒事的話,一起走走吧。”

最終還是樂莘先開了口。

兩人便沿着書院那道種了薔薇的牆,一前一後慢慢地踱步。

林萬可心裏又是疑惑又是緊張,還有那麽一點點驚喜和期待,總之千般滋味,無從說起,但他隐約覺得樂莘沒有在生自己的氣,只是這一點,對他來說已是極大的安慰。

林萬可踟蹰一會,試探問道:“樂先生……近來可好?”

“好。”

樂莘語氣淡淡,聽不出是何情緒,他又不擅察言觀色,心裏真是如貓抓一般。

“對了,之前的藥粥,多謝你。”

林萬可急忙道:“舉手之勞而已。”

他說着趕上幾步,想拉近些距離,衣服卻被薔薇藤勾了一勾。

牆上的薔薇早已凋謝,剩下的幾簇花,形容雖在,顏色也已敗了。

林萬可想起幾月前滿牆花朵粉嫩的情景,那時的他還天天往書院送甜點,與樂莘既算不上熟識,也不能說陌生,兩個人就像現在這樣,總隔着一段距離。

“我自小身體不好,兒時一半時間都在房裏養病。”樂莘并沒有回頭看他,只是緩緩道,“成年之後,雖無家人照顧,身邊好歹還有文近和茶翁。”

林萬可想不出樂莘為何突然說這些,也只能靜靜聽着。

“可是茶翁年紀已大,文近……我也不能留他一輩子。”樂莘的聲音低了下去,“我想再過些時候,就關了書院,離開京城。”

林萬可被他的話一驚,立時心就亂了。

“樂先生,你要是關了書院,百知他們怎麽辦?”

“京城的書院又不止我這一家,我雖然舍不得他們,終究是不能一直待在這裏的。”

林萬可以前聽文近說過,因為自小體弱多病,樂莘的家人嫌他是個累贅,待他并不好,所以他才帶着文近與茶翁來京城,具體是什麽原因他雖不知曉,但他直覺樂莘若離開書院,肯定不會回家裏去,到時他獨身一人能去哪裏?

林萬可思來想去,忽然想到一個原因。

“是不是因為我?”

他沉默片刻,啞着聲音道。

“是我說了喜歡你,所以你要走?”

樂莘眼裏有一瞬的驚訝:“不是的。”

“你就這麽不想見到我?”

林萬可的手緊握成拳,重重砸在纏滿藤蔓的牆上。

他還是頭一次對樂莘用這種語氣說話,其實說完就已經後悔,但脾氣再好的人也有發怒的時候,此刻是如何也忍不住,只恨不得把心裏的話一口氣全吐出來。

“我知道你看不上我是個粗人,我也沒敢想過你能接受我,可是……可是我待你全是真心。我知道你從小身體就不好,所以你的家人都不喜歡你,可是我不介意,我想照顧你一輩子,你願意嗎?”

林萬可說着說着,不由苦笑起來:“你自然是不願意的,對不對?我算什麽呢……樂先生,我雖然不伶俐,你說那些話的意思我也明白。你不必走了,該走的是我,你放心,今後我再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他說完這句轉身就走,利落得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樂莘一直沒有說話。

林萬可暗暗心痛他既不解釋也不挽留,看來真是對自己厭惡到了極點。

再走幾步,他隐隐覺得不對,回頭一看,卻見樂莘扶着石牆,另一手攥着衣襟,好似極難受的樣子。

林萬可大驚失色,眼見他快支持不住,忙跑過去扶住他。

“樂……”

他一句話還沒講完,樂莘已暈倒在他懷裏。

林萬可當真是被他吓得魂飛魄散,再顧不得許多,彎腰将樂莘橫抱起來,一路喊着文近沖進了書院。

文近恰好在門口掃地,見狀也是手足無措,幸好茶翁尚算冷靜,幫忙将樂莘扶進屋子,仔細看了看,說只是前幾天太過疲累,晚上不曾睡好而已,沒什麽大礙。

茶翁照顧樂莘已久,也算是久病成醫,他這麽一說,林萬可稍稍放下心來。

這會文近要去給樂莘抓藥,他也不方便多待,正要一同出門,身後茶翁卻道:“林小哥且等一等,我去燒些水,可勞你先幫着照看下先生?”

林萬可只得點頭。

茶翁見他應允,便虛掩上房門,徑自往柴房那去了。

房間裏頓時安靜得不像話,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樂莘尚未清醒,茶翁雖說囑咐林萬可照看,可他也實在想不出該做什麽,只能将椅子又挪近了些,伸手給他掖了掖被子,見他有幾絲頭發散在枕上,又替他攏好。

樂莘的枕邊放着一卷書,好像才看了一半,林萬可拿起翻了翻,居然也認得其中不少字,想起這全是樂莘教的,心情一陣複雜。

他剛要将書放好,眼角瞥到一樣物事,頓時瞪大了眼睛。

那卷書下邊,竟躺着一對磨喝樂,赫然是他當日送給樂莘的,邊角處還有磨損,是那天掉在地上時磕壞的。

樂莘為何還将他送的東西留在身邊?

沒有丢掉,是不是意味着他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樣厭惡他?

林萬可思緒混亂起來,看着眼前人安靜的睡顏,忍不住輕聲道:“你要是願意跟我一起,天涯海角我都陪你去,要實在對我無意,就……不要再給我任何希望了。”

他話音未落,門外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林小哥可要用些茶?”

林萬可吓了一大跳,見是茶翁端着茶壺杯子立在門口,急忙站起身。

“不用麻煩,我也該回去了。”

茶翁便走進來放下東西,又将他送到書院門口,“今天多謝你了。我年紀一大把,眼睛耳朵都不好使,文近又還是個小孩子,還好有你在這裏。”

林萬可心想幸好茶翁耳朵不好,不然剛才自己的話被他聽去,真不知會如何。

“林小哥,樂莘他平常也沒個可以說說話的人,你要有空,就常來書院坐坐。”

這話之前文近也說過,林萬可不由問道:“樂先生家裏人都不曾來看過他?”

茶翁“啊”了一聲,許久才道:“看與不看,又有何分別。既然從不将他當作樂家的人,還是別來的好。”

這句話他說得含含糊糊,好似只是自言自語,林萬可雖疑惑也不便多問。

待他回到家中,林百知已經下床在跟吉雲玩挑彩線了,見他回來頭一句就是詩送給樂先生沒。

吉雲笑着說這孩子一直念叨着這個,頓了頓又道,“樂先生可真是個好人,我聽杜大夫說,他身體一直不好,上回落水,怕是落下病根了,本應該靜養的,可他哪裏有這個空閑,還不都是為了教你們這群小子識字。”

林百知嚷嚷道:“我以後當了大官,一定要買很多很多人參給樂先生!”

吉雲大笑:“你知道人參得多少錢麽?不過,有這個志向總是好事,也不枉你大哥……”

她說着看了林萬可一眼,林萬可以為她又要說錦繡的事,結果她只是站起身說要回去包餃子,等下給他們送些來吃。

如此又過了些天,林百知養好病後又開始活蹦亂跳,每天也不知跟夥伴瘋到哪裏去玩,都弄得一身泥點。

林萬可原本就忙,也沒法一直看着,早上剛跟他說莫要玩得太累太過,轉眼他就忘了。

這天書院放課回來,林百知放下書本連飯也來不及吃就又要往門外跑,被林萬可一把揪住。

“你成天跑哪兒去呢?好好坐下吃飯。”

林百知便匆匆吃了兩口,也不看是什麽菜就全往嘴裏塞。

“大哥大哥我出去了!”

林萬可拉也拉不住他,只能在後面喊早點回來。

吃完晚飯後他去洗了碗,又将換下的衣服都洗了,屋子也整理了一遍,結果林百知還是沒有回家。

雖然林百知以前也有玩得很晚才回,但今天他總覺得不對勁。

林萬可又等了一會,已是坐不住了,找到他常作伴的幾個孩子家一問,都說沒見着林百知。

這下他是真急了,那些孩子的爹娘便說也去幫着找找,讓他先去書院問問看。

林萬可一路跑到清言書院,出來開門的是文近,見他一頭是汗不由問他怎麽了。

林萬可只問他見着弟弟沒,文近驚詫道林百知放課後就走了,人不在書院。

這時樂莘與茶翁也出門來看發生何事,聽說林百知不見了,都是大驚失色。

“平常去的地方都找過了嗎?”樂莘問道。

“百知常玩的地方都去過了,總作伴的那幾個孩子都說今天沒跟他在一起,你說他會跑哪裏去?”林萬可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樂莘想了想,道:“我與你一同去找。”

他披了件外衣,從文近手裏接過燈籠就要往門外走,文近急道:“夜裏風大,先生你才好些,當心又着涼了,我也一起去!”

樂莘道:“沒事的,你與茶翁好好待在書院裏,我一會就回。”

說完他沖林萬可點點頭:“跟我去小金兒家看看。”

小金兒便是那天林萬可在書院門口攔住的孩子,平時也總與林百知玩在一處,樂莘與林萬可到他家時,他正在逗自家的小狗玩耍。

“林百知?沒見着啊,今天咱們幾個去河邊釣魚了,就他跟聞安沒去,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搗鼓些什麽。”小金兒邊逗狗邊說道。

這麽說來,還得去找聞安問問。

林萬可剛想說這句,聞安的爹娘也找上門來了。

一問才知道,聞安今天吃過晚飯也急匆匆地跑出去了,一直沒回家。

他爹娘急得也是一家家找過去,正巧找到小金兒家,就遇到了樂莘與林萬可,聞安的家人已是淚眼婆娑,連連問兩個孩子能跑到哪裏去

“小金兒,你再好好想想,林萬可與聞安有沒有說過去哪裏?”樂莘問道。

小金兒擡起頭,想了好一會才道:“我真不知道,最近他倆總在一塊,說什麽人參啊什麽的,我上次湊過去聽,他們還不理我。”

樂莘聞言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他轉過身對林萬可道:“我們去西蘿山找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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