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如果這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跟你有幹系,那麽這個人是你哥哥。”

說不清從幾歲開始,這句話時不時在耳邊響起,不像是自誰之口發出,倒像是血液沸騰翻滾着叫嚣,聲音嗡嗡又絮絮,不分場合和時間,但大多數是睡夢的深處。他能肯定一點的是,這句話不是誰植入在他身體意識裏,而是他的人生,他才二十二歲的人生在提醒着他,這世上有個人跟他的聯系是深刻到血緣裏的。

卷着被子正在睡覺的年輕人露了一截細腿在外面,白皙細長,單看小腿會讓人覺得他很瘦。說他養尊處優吧,大腿內側有些圓形傷疤,那是被煙頭燙的。說他遭遇艱難吧,這修長的小腿到了膝蓋巧妙地一攏,是好看的曲線,飽滿的弧度,讓人想象再往上的大腿光滑細嫩。可是你想不到上面有清晰可見的青紫,東一點西一斑的,在慘白的腿上挺瘆人的。

他還在睡夢裏,夢一點也不讓人愉快,因為他在發抖。

夢裏的他嗓音似乎幹啞,艱難地發聲:“媽媽在哪裏?哥,我們去找媽媽吧……”

夢的開頭是他那剛放學回家的哥哥領他去買冰棍。他看着他哥墊着腳去夠冰箱上的鐵皮罐子,那是家裏吃完喜多多留下來的,他爸拿來裝零錢,有時候他爸晚回家,他就跟着他哥去村裏小飯館吃一碗。

他哥晃了晃罐子,說:“都是硬幣,也不知道留張整的。”

他大約三歲大,有點聽不懂他哥說的。這不能怪他,他媽常年在外地,他爸是個酒鬼,根本沒人教他這那。他拉了拉過長的衣服下擺,領口開染坊似的,黃黃綠綠姹紫嫣紅,下面空蕩蕩的只穿了條平角褲,那都是他哥穿剩下的——他舔舔嘴唇,聲音細如蚊鳴:“今天說好買冰棒的。”

“哥幾時騙過你?”踩在小板凳上的哥哥留了個後腦勺給他,從椅子上跳下來,低頭盯着手心的一枚硬幣,以致他只看見他哥的發旋。他哥聲音愉悅,“這是吃冰棒的!哥寫完作業再帶你吃飯去!”

夢裏的一切那麽真實,在記憶裏回想不起的詳細情節卻在夢裏一一重現了。他緊閉的眼縫裏溢出了淚水,他甩着腦袋,不知道該不該清醒過來。

那天傍晚真熱,地面的熱度透過他的橡膠鞋底烤着他的腳掌,他走得渾身是汗,幹脆抱着他哥的大腿不走了。

他哥搖了搖頭,嘆了嘆氣蹲在他跟前:“上來吧。”

他記不起來他哥的名字,夢裏一個中年人的聲音說:“小帆來啦,你爸還沒回來嗎?”

他哥滿不在乎地回答:“不管他!愛回不回!”聲音裏滿是少年的倔強和驕傲。

回去的路上,他哥依然背着他,一步步往回走。他一手摟着他哥的脖子,另一手拿着冰棒舔啊舔,他哥還說:“滴我脖子了,好冰好癢!”

中間似乎漏了不少情節,夢裏的世界有些搖晃,他的眼角流出了淚水,眉頭痛苦地鎖着,他緊緊抓着被子,出于一種求生和恐懼的本能,他知道自己不能放手。

再堅持一下,他哥的臉就轉過來了——

“小帆。”

他被人推了一下。

那搖晃的夢,那即将轉過來的臉,霎時消失,退得無影無蹤,一點影像也沒留下。

惟有一點震動和潛意識裏的後怕。

千帆睜開了眼睛,不用看也知道是餘小魚。

餘小魚坐他床邊:“我不是故意要進來啊,我回來時候聽到你在房間裏嗚嗚嗚的,你是不是做噩夢哭了?”

千帆不想說話,所以換了個姿勢,依然蓋着被子點頭。

“我可憐的孩子,是不是店裏有人欺負你了?”

千帆搖頭。

餘小魚站起來:“我帆啊,如果有人欺負你你別跟魚哥客氣,畢竟你魚哥也算是抱上了大腿的人,能替你出力出氣!”

千帆乖巧地笑:“好的,我厲害的魚哥。”

沒見過哪個被人包養了還能表現地這麽無上榮耀的,大概就餘小魚一個了吧。

餘小魚原來是個MB,千帆不是,他們算同事,千帆是那家店的保安兼職打手。

小魚幸運些,他在第三個男人之後被一個老板包了,從此不接場了。

小魚跟千帆說過,那個老板四十出頭,不變态很健康,不欺負他,關鍵是給他錢也不欺負他。

千帆說,那你好好跟他過。

小魚說,這樣的男人,心裏肯定有白月光,還是一道慘淡的白月光,受了情傷的要麽癡情要麽變态。他的書房有一個男人的照片,那張照片像極了小魚。

所以說,找了個替身,寄放無處安放的愛?千帆摟着小魚肩膀,說他這是中了□□。

當初千帆并不在這一行裏,他是老老實實辛辛苦苦過日子的小貧民一個,在某高校門口擺燒烤,跟城管打游擊戰。

小魚就是他的常客。

千帆會記住小魚是這妖孽身上總有一股蓋過燒烤香氣的濃烈香水味,再加上小魚閃亮的服裝和漂亮的臉蛋,讓人想不記住都很難。

要說起來,這一切就是一場某個夏夜的孽緣啊。

那所高校坐落于某鎮的犄角旮旯處,鶴立雞群一般的優越條件繁榮了周邊的餐飲行業。千帆這個高中都沒畢業的半大小子瞧準了這是賺筆小財的機遇,于是搗鼓了一輛三輪車,改裝,買材料,買地溝油,在三輪車頭立了個猩紅醒目的招牌,也算是小本生意開張了。

千帆的奶奶,不是他親奶奶,是撿了他的老人家,一個孤苦伶仃的低保戶。那天顫巍巍送他到門口,臉上的褶皺已經沒有了對生活嘶吼的活氣,她道:“帆啊,這天看着要下雨了,今晚不去了吧?”

不去不行,少賺一天錢,明天吃藥就沒錢。千帆拍拍三輪車上的太陽傘,那是從某家小賣部門口撿來的,店主剛把用斷的大傘丢出去,千帆就撿了個便宜。他找了個桶,去村裏在蓋房子的土豪那“借”點沙子水泥,攪拌和好,倒在桶裏,再把太陽傘往裏一插,又是一把屹立不倒的大傘了。

從此賣燒烤也有個遮風擋雨的蓬了,比起日曬雨淋的,這條件簡直是一大飛躍了。

千帆拍着傘說:“不怕,傘大遮雨。”

奶奶又勸了一次,無果,只好搖頭嘆氣回屋裏。

其實千帆有後悔過一次,那天為什麽不聽奶奶的話呢?

他做生意熱情,加上長得很帥,女學生們都喜歡來關顧他的生意。眼看着學校門禁時間到了,不再有人出來買夜宵就準備收攤回去。剛把煤球碼好,那失足少年餘小魚沖撞過來,身後跟着幾個人。看氣勢洶洶的,那一張張臉在黑夜雨簾裏尤為可怖。

餘小魚渾身濕透,抹一把臉,吼道:“別他媽造謠!老子沒有賣!”

“賣屁股的人說自己沒賣?大家聽聽是不是笑死人了!你都賣到我家來了!別再讓我看到你!”

千帆只在開頭怔了幾秒,立馬手腳麻利地收拾餘下的器具,連面筋掉了一串他都舍得了!這要是真開打,殃及他吃飯的家夥就不好了。

千帆業務娴熟地收拾好了,腳跨上三輪車,那邊開打了。

七八個打一個。千帆在心裏想,這學校也真絕了,門口就鬥毆了也沒個保安敢出來管。

這所野雞學校就這樣,進來讀書的基本都是人傻錢多的二世祖。

他剛開始踩兩下腳踏,那鼻青臉腫,被雨水淋得面目可憎的餘小魚突然飛撲,抱住他胳膊:“帶我走大哥!不然我會被打死!”

餘小魚擡頭的角度剛好對着路燈,千帆瞧見他被雨水糊了一臉的姹紫嫣紅,有的是花了的化妝品,有的是鐵拳下的負傷,心裏有一根看不見的線一下子繃緊了,時空似乎将某種奇妙的神秘的情感注入到他身體裏,他覺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識。

好像在某個雨夜,某個人将他抱在懷裏,只是鼻青臉腫一身傷的不是他。

千帆後來把那種解釋不了的感覺歸類為腦殘的大英雄主義,因為他燒烤攤不能擺了,還不是他多事出手相救?

餘小魚在他家裏養了兩日,就收到了逐客令,千帆可沒多餘的閑錢供第三個人吃喝。

奶奶甩着餘小魚給削的拄杖要打千帆:“哎呀那孩子多貼心,給老太婆弄了根這個。你怎麽好意思攆人家走!他腿還瘸着哩——你叫小魚吧?來奶奶這兒,我有南洋那邊來的藥酒。”

說着就把拄杖戳地戳得“嘚嘚”響,這是控訴對千帆的不滿呢。千帆看餘小魚那志得意滿的小樣,一個人在那咬牙切齒。

他就不明白,一根破拄杖怎麽能收買奶奶?

後來他發現,餘小魚在讨好人方面有天賦。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