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東宮的太子今歲二十,?長身玉立、臉圓而龅牙,?是個只可遠觀而不可近看的大個子。

太子名喚秦昭,?身邊時常跟着個陰陽怪氣的老太監,?老太監說東,?太子便向東,?老太監說西,太子就朝西,和他父皇一樣樂此不疲的聽着話,?身份尊貴的有限,于是在某些人面前不由自主的卑躬屈膝,?還甚是自然。

太子這會子正在和太子妃說話,你侬我侬好不惬意,然而聽聞相父進了宮,?頓時一蹦三尺高,?推開依偎在懷裏的太子妃就走向後頭要換衣裳,說:“相父既然來了,孤怎麽能不陪着,那實在是太不孝了。”

老太監默不作聲的站在一旁,慈眉善目的笑着,說:“太子實在有心,?燕相大人若是知曉,?定然也是極高興的。”

太子不僅長得像個圓臉兔子,?行事作風也頗有些瘋癫,?只要是關于燕相的事情,?那必定是耳朵都要豎起來。

東宮才修建沒有兩年,因着前太子也就是大皇子犯了事兒,所以太子的名頭就落在了二皇子秦昭的身上,秦昭一朝得勢,深知若是沒有燕相便沒有自己,早八百年前就将父皇忘在腦後,屁颠屁颠的讨好燕相,以求保住自己如今的地位。

太子穿戴整齊後特意在鏡子面前轉了轉,他視力天生的有些不好,但他從沒和任何人說過,這是個秘密。

然而因為這個秘密,他看誰都仿佛霧裏看花,每個人都長得好看,看自己也是十分的滿意,覺着自己也算是風流倜傥的俊美人物。

太子感嘆了一下,美滋滋的出了門,風風火火的帶領一堆宮人前去侍候燕相。

然在路過一個四通八達的岔口時,忽而瞧見皇帝身邊的貼身太監寶公公領着一個瘦小男孩與自己對面行來,太子看不太清楚,然而臉上笑容卻是綻放的非常迅速,說話道:“寶公公,您後頭這位是……”

寶公公沒有直接回答,一如既往的抱怨起來:“哎,別提了,我這兒正忙着呢,還得趕緊送他去梁國公主的馬房那邊呢。”

太子心裏猜想了一下,認為不是什麽值得關注的人,倒不打破砂鍋問到底了,他其實只是想和寶公公套個近乎,寶公公這人是個寶貝,是燕相一手提拔上來,送到皇帝身邊的,那身份就同其他太監不同,明擺着的高人一等啊。

“那孤就不耽誤公公差事,孤也去前頭拜見相父了。”太子非要提一下燕相,好展示自己和燕相關系親密,拉攏寶公公,寶公公抿唇一笑,點了點頭,沒有上鈎。

這一段小小插曲實在算不得什麽,太子也沒有放在心上,畢竟此刻他心裏裝的都是相父,生怕自己去的晚了,讓相父覺着他沒有孝心。

終于,太子到了魏國使臣暫住的椒棠院,這椒棠院在半個月前就打掃幹淨,如今魏國使臣一入住,瞬間便能收拾妥帖,太子進去時只見有幾個行路匆匆的宮女在來回走動,右邊的小院子裏安安靜靜,左邊卻是熱鬧非凡,太子心中一喜,擡腳便走進去,只見裏頭是好些個官員在一堆堆一圈圈一團團的說話。

而最惹人注目的當然是燕相的嫡子們所在之地。

Advertisement

太子也不注意自己的身份,偏喜歡擠過去,對着那好些時日沒見面的燕家大公子燕千明拱了拱手,說:“哎呀,是燕都尉,都尉可還好啊?”

燕千明生的高大威武,在軍中混跡時間極長,站在這群酒囊飯袋裏頭,十分顯眼,更何況他身邊還跟着個樣貌出衆的燕二爺。

年輕的都尉冷冷淡淡的回答說:“好,太子殿下別來無恙。”

“無恙無恙,就是想念相父的緊,這些日子為了父皇的壽宴,燕相忙前忙後,實在是過于操勞,孤看在眼裏,只恨沒有本事幫忙,心裏慚愧,慚愧的很吶。”太子這邊委屈上了,然而話鋒一轉又對着燕二爺笑,“最近聽聞二弟弟身子不适,現在可是大好了?”

燕千緒原本被大哥攬着,百無聊賴的站在一堆說奉承話的人中間發呆,驟然一個圓臉湊到眼前,下意識的就後傾了一下,他大哥手更是微微一緊,燕千緒便瞧着像是依偎在大哥懷裏頭。

燕千緒連忙不動聲色的從大哥懷裏頭出來,生怕有人瞧見自己和大哥這樣詭異的親密,又要傳些惡心的流言,縱然不是真的,燕千緒也不願聽到,他知道名聲有多重要,一朝失去那真是跌入谷底萬死不得翻身,他上輩子就是吃虧在這上頭,所以哪怕在府裏願意和大哥虛與委蛇的親密起來,在外面卻是和任何男子都不願意接觸,女子就無所謂了。

“好了,只是偶發夢魇,忘掉就好了。”燕千緒敷衍的和太子說話,沒說兩句就想跑掉,不願意同這些人呆在一塊兒,沒意思的很。

燕千緒等人和燕相進宮是來見魏國舅的,然而魏國舅作為魏國使臣,架子不是一般的大,這麽久了,也只見了燕相一人,其他送禮的和燕千緒三兄弟則全部等在外頭。

等的太久了,燕千緒便覺煩悶,不由自主的又開始想起父親的煙草來。

那煙草是他半月前所得,拿去找人鑒定,竟是罕見的葵毒!

葵毒這個東西不是好的,和所有大煙一樣,能上瘾,瘾頭卻是比大煙更厲害,戒不掉,不但戒不掉,一旦要是沒有了葵毒每月續上,那簡直能瘋,嚴重者更是直接自殺。

燕千緒死活猜測不到爹爹是在哪裏染上這麽個玩意兒的,可也不敢問,他無法說清楚自己是如何知曉,更何況他心裏有數,這個事情是爹爹的秘密,恐怕就如同他重生那般,是個見不得光的。

燕千緒如今越是開始認真過活,開始思索未來,就越覺得從前的自己簡直浪費時間浪費大好資源,一點兒本事也沒有,才落的被人随便欺辱的下場。

如今雖然是活了過來,可也不見得有多好,總還有陰影飄在他頭頂,是不徹底掀開就不見天日的威脅。

那威脅想要他死,或者不是想要他死而是讓燕家蒙羞,不管怎麽樣,他就好像是別人棋盤上的棋子,不知道被誰捏着,又會被誰吃掉。

燕二爺偶爾會感覺自己被淹沒在深水裏,正是要死不活的樣子,左邊一根浮木是趙虔那個瘋子,右邊一條小船是大哥那個暴君,他哪個都不想上,可又暫時丢棄不了,真是希望來個什麽事兒讓這兩個人打起來,顧不上自己才好。

當然了,在此之前他必須把自己從某個棋局裏抽身出來,以後再也不入局了,繼續過他簡單任性的生活。

燕二爺就盼着害自己的幕後黑手被揪出來,出來後一切就好辦了,可大哥和趙虔那兩人至今沒有多餘的線索查出來,害他一直懸在半空,已經漸漸沒了耐心……

他厭惡和大哥這樣繼續和好,大哥害了他,他卻還要去哄着對方,任由大哥對自己做些連小孩子都覺得不應該做的事情。

他也不再喜歡趙虔,他看透了趙虔瘋子的本質,雖然自認為暫時能把控住,可也只是暫時。

燕千緒自重生來,頭等大事就是複仇,然而混了大半個月,結果是一事無成。

他不大高興,連帶這裏的喧嚣都聽着聒噪,像是幾十只青蛙在此起彼伏的發請。

燕千明雖然一直在和其他大人客套說話,可總也分了一半的心思在弟弟身上,他見弟弟臉色不好,很是自然的捏着燕千緒的下巴擡起來,聲音很平淡,:“怎麽了?不舒服?”

燕千緒身體看着弱不禁風,教人生怕他害了病,實際上燕千緒身體一直很好,出了不舉,沒有任何不好的地方。

“嗯……”他撒謊,“大哥,我想去旁的地方歇息,那魏國舅大約還會和爹爹聊上許久,見不見得我們也兩說。”

燕千明試探着在燕千緒額頭上用唇瓣挨了一下,惹的不少人目瞪口呆的同時又不好意思一直盯着看,所以表情甚是古怪。

“沒有發熱,那便去旁邊歇息,若有事,我會和爹說。”燕家大公子端的是坦坦蕩蕩,燕二爺也只能裝作‘這沒什麽’的兩三步離開此地,留下一個漂亮的影子供人欣賞。

……

皇宮守衛情況十分的差勁,猶如一個篩子,只要是身份到了位,那便哪兒也能去得。

燕二爺就是其中一位,連後宮那種地方也能去,還能趴在王貴妃的腿上撒個嬌。

王貴妃未進宮前,是王家的大爺的大姑娘,生的虎背熊腰又是個男孩的性格,所以在今都是出了名的風雲人物,時常帶領着一堆小小二世祖東邊掏鳥蛋,西邊打群架,成日和男孩子們厮混,混成了老大。

王貴妃比燕千緒大七歲,小時候感情非常要好,也正是因為王貴妃,燕千緒才和王弟圍認識的。

王貴妃今年有了孕,正懷着,已經看得出肚子的形狀,可手放上去,裏頭的小皇子還沒有力氣動彈,所以燕千緒把手放在那肚子上好一會兒也沒有得到回應,還被王貴妃嘲笑。

王貴妃姐姐因為懷孕,吃的更多,也就顯得更為壯實,攬着燕千緒這麽個纖細的少年,若是用太子那破眼神瞧,絕對會以為是個大漢摟着小嬌人。

‘小嬌人’燕二爺不住的嘆氣,藏在王貴妃這裏有好些事情想要說,可又不能說。

貴妃一面吃着荔枝,但又因為不能多吃怕上火,所以吃的慢條斯理,做一副秀氣模樣,說:“我的好弟弟,又有什麽不如意了?你身邊的那位小世子沒能幫你擺平?”

燕千緒不樂意提趙虔,又是一聲嘆氣。

貴妃笑了笑,伸手拿了顆荔枝抵在燕二爺唇瓣上,說:“再嘆氣,看我不堵住你的嘴!”

燕千緒最近見不得荔枝,連忙從貴妃腿上起來,那荔枝即刻掉在地上滾了好遠一段路,落在來人的腳邊……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王弟圍。

王弟圍身着暗黃色的綢緞衣裳,行路帶風,手上端着一個錦盒,看着腳邊的荔枝,又看了看和貴妃坐在一塊兒卻比貴妃更像個寵妃樣子的燕二爺,笑了笑,說:“阿緒,你也來看貴妃啊。”

燕千緒怔怔的看着王弟圍,腦袋裏全是王弟圍那日在楚館和三弟鬼混的聲音,那種淫丨蕩下丨賤粗俗不堪的話就是從王弟圍那張形狀單薄的唇裏吐出來的。

他當真是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和王弟圍見面,還沒有想好,所以前段時間王弟圍和那群二世祖們的數次邀約他一回也沒有去,在家裏當大哥的乖二弟。

“嗯,父親來宮裏有事,我有些不舒服,就來貴妃這裏蹭個休息的地方。”其實他到哪裏都能休息,只不過好不容易進宮一趟,不來瞧瞧被關在宮中的貴妃對不起多年的交情。

王弟圍點點頭,一邊走過來坐在兩人的對面,一邊說:“貴妃總是這樣摟着阿緒,外人要是見了,都以為阿緒才是貴妃的親弟弟了。”

貴妃美滋滋的捏了一把燕千緒的臉蛋,玩笑說:“人家都說要多和好看的人呆在一塊兒,孩子出生後才漂亮,我當然要和阿緒抱緊點,才不要和你這個黑炭挨着。”

平心而論,王弟圍不是黑炭,是極其健康的膚色,健康而充滿男子漢的魄力,是個十分威武強大的形象,然而他苦笑,好像當真覺得自己不堪入目,點了點頭,說:“很是這個理。”

燕千緒沒和王弟圍說話,視線落在對方抱着的錦盒上,又幽幽的滑到王弟圍粗糙的手上,心不在焉,總想直接問王弟圍和三弟到底是怎麽回事,可他不像上輩子那樣沒心眼,別人說什麽都信,所以知道自己是問也白問。

“貴妃,我是代替二爺來送東西的,二爺收了好些珍貴的玩意兒,但這個是您用得上的。”

貴妃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還招了招手對王弟圍說:“拿來我看看是什麽。”

王弟圍站起來,然而突然跌了一腳,摔的結結實實,錦盒更是直接甩開,裏頭的東西好巧不巧的落在燕千緒腿上!

燕千緒眼前一花,低頭就看見腿上的玩意兒,他頓時就愣了,耳尖緋紅。

這是個玉質極好的玩意兒,長比燕千緒手掌還長,粗比他手腕還粗,是個毫無雜色,勾勒了無數青筋細節的玉器。

然而這玉器被雕刻的栩栩如生,一眼就能教人明白是用在何處。

燕千緒鬧了個大紅臉,碰也不敢碰一下,就這麽僵硬着身子盯着那東西。

氣氛一時是尴尬的,至少燕二爺恨不得現在就走了,可他腿上這東西至少還是要還給貴妃。

貴妃也是臉紅的不行,拿着團扇半遮着臉蛋,罵王弟圍說:“瞧你辦的什麽事兒,蠢貨!”

王弟圍摔的很慘的樣子,似乎崴了腳,賠笑着走到燕千緒面前捧着那錦盒對燕千緒道歉:“真是抱歉了,麻煩阿緒能把東西放回來嗎?”

燕千緒秀氣的手指頭瑟縮的藏在寬大的袖子裏,佯裝淡定的拿起來,他的手和玉器放在一起,是比玉器更加漂亮的瑩白,水潤的很,指尖綴着粉色,一把握不住那東西,迅速的放回錦盒裏去,然而天知道這個動作讓他有多羞恥。

王弟圍似乎看出燕二爺的羞澀,笑着大方道:“阿緒這有什麽好害羞的,一件死物罷了。”

燕千緒點點頭,知道自己臉上肯定是紅的露餡,再裝淡定別人也不信,索性說:“我不和你們呆在一塊兒了,免得貴妃姐姐不好意思。”

說罷自顧自的走,留下王家姐弟相顧無言。

貴妃對王弟圍這個異母弟弟真的沒什麽好說的,因為王弟圍這些年不知道在想什麽,或許是因為長大了,總之是不同她像往年那麽親近,藏着許多事情,模樣還是那個模樣,內裏卻面目全非,讓她總有些無法适應的畏懼。

王弟圍也當真把錦盒放下,随意說了些讓貴妃保重身體的話便也離開了,離開時貴妃盯着王弟圍行路正常的背影皺了皺眉,心想這人剛才不是摔崴腳了嗎?

……

燕二爺心亂如麻,到處亂竄,好不容易‘逃離’了後宮,也不知道坐到哪裏的小亭子裏,雙手捂着臉,想要讓冰涼的手給滾燙的臉‘退燒’。

可他突然又想起來自己的手方才拿過那種東西,于是就像是被燙到一樣的立即放下手,無可奈何的檢讨自己今日的失态。

其實根本沒什麽好檢讨的,一切都要怪那些藥物,當真是害死他了!害他看見荔枝就心慌,見着黃瓜就呆滞,見着那更逼真的物什就反應過度。

燕二爺坐在反省完畢,深覺自己丢人,既恨若大哥沒有捏壞他的東西,他就不至于這樣古怪,又恨自己的身體好像是當真能被刺丨激後頭産生反應。

他于是胡思亂想着自己說不定也能娶妻生子,然而洞房花燭夜自己得有人搞自己的後頭,才能和妻子圓房。

可哪個妻子能接受夫君那個樣子呢?

燕二爺越想越離譜,總感覺自己好像有個出路,可出路頂多只能讓他自己見不得光的自娛自樂……

等等!

燕千緒想通了,他總不能一直這樣被自己身體吊的不上不下,既然自己前頭并不是全然壞掉,說不定用後面刺激着刺激着就好了呢!

燕二爺心裏一相通,便精神的聽見自己心口撲通撲通的響,這是激動的,他知道。

一個身着白桃色衣裳的少年這般面若桃花的坐在小亭子裏半天,自然惹了不少路過的宮女太監好奇的悄悄觀望,只見少年似乎是苦惱的很,然而片刻後便豁然開朗,露出個明媚的笑,眉眼具彎的樣子是十足的惑人。

少年那雙漂亮的眼睛裏就像是突然多了些勾人肉丨欲的色彩,藏的很深,又不時冒出頭來晃悠着教人心癢難耐。

燕千緒倒是習慣被人看着,然而當他站起來看向那些宮人,宮人們又都不大敢看他,他也不在乎,心情頗好的算計起自己的心事,是躍躍欲試的窮困妖精一樣,開始惦記起那點兒可憐的肉沫。

另一邊,燕相從魏國舅的正堂裏出來,揣着瘦骨嶙峋的手臂,笑的別有深意尋找燕千緒。

然而他自然是找不到的。

“緒兒呢?”燕相漫步到燕千明面前,掃過旁邊安靜的三兒子,語氣是有些不悅的,“都這個時候了,還到處亂跑,你允許的?”

燕相出來後,在院子裏等待的其他大人便能陸續進去拜訪遠道而來的貴客魏國舅——有些是沒有資格拜訪的,頂多放下見面禮就只能灰溜溜的回去——燕相是空手而來的,看上去并沒有準備什麽見面禮,又或者燕相的見面禮是別的什麽,并不是拿在手裏的東西。

“小緒身體不适,我讓他先去歇息了。”燕千明看着燕相渾濁的眼睛,面不改色的說,“父親,接下來我們單獨去拜見魏國舅也是可以的。”

燕相盯着這個比自己高了半個頭的兒子,對他如此的作為心知肚明,也不氣惱,拍了拍燕千明的肩膀,說:“不必了,即是這樣,那麽總有機會的,不必急于一時。”

燕千明不說話了,燕千律更是不知道父親和大哥在說什麽事情,總覺得話裏有話,然而燕千律聽不明白。

“好,打道回府吧。”燕相随意的笑着,說,“但是緞越,為父已經答應魏國舅在壽宴期間讓緒兒作陪,屆時你送緒兒過去,也算是身為兄長應當做的,為父就不出面了。”

緞越是燕千明的字,但燕千明極少被人這麽叫,大多數人都是叫他都尉,或者燕大公子還有燕大爺。

燕千律以為這是個好機會,他真是特別想要接受這個差事,他知道魏國舅是誰,也對魏國舅的為人心知肚明,更知道現在沅國正想要同魏國交好,所以才會讨好魏國舅,而他若是得了魏國舅的青眼,日後不管到了哪兒也比燕千緒更加有面子,更不用說魏國舅比王弟圍高多少檔次。

正巧燕千緒不在,因此他當真也壯着膽子開口,十分期待的看着爹爹,說:“爹,既然二哥不在,我也可以啊,要論給魏國舅介紹今都風貌,我比二哥好,二哥去的都是那些地方,魏國舅未必喜歡。”他自薦的同時還不忘告訴燕相燕千緒喜歡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好像自己多幹淨,是個好孩子一樣。

燕相慈愛的看着燕千律,摸了摸燕千律的腦袋,一面走一面說:“嗯,怎麽辦啊,已經和魏國舅說好了,暫時還是不要變的好。”

燕相淡淡的說,後面跟着的燕家兄弟也就只能聽着,一個十分不甘,另一個沉着臉,眸深如潭。

及至出了宮門,得知燕千緒還沒有出宮,燕家大爺便主動留下來找人,可找了一圈也沒有見着那個推說身體不舒服的弟弟,反而得知自己管轄內的兵和梁國駐紮在城外的一千兵馬起了沖突,只能暫時放下尋找燕千緒,騎馬前去城外平事。

城門口此時依舊熱鬧,絡繹不絕的商人與進城買賣的百姓将城門口堵了個水洩不通,年輕的都尉居高臨下的看着那些人,眼裏其實并未有他們的影子,而百姓見着有貴人騎馬,紛紛也讓了條路出來,生怕沖撞起來自己吃虧受傷。

燕千明今日身着束袖勁裝,是個習武之人的打扮,長腿跨在馬上,背脊筆直,氣勢如虹的逆着人群前行。

站在城頭上的趙世子也不知道在這裏站了多久,恍然見看見燕千明出城,那雙狹長的眼裏頓時染上些許邪氣,他溫和的笑了一下,擺擺手,招來一直守在旁邊的下人,耳語片刻,捏着扇子的手敲打在城牆上,一下下,一聲聲,蔓延着無盡的興奮與殺意……

城外三裏駐紮着守城将士,由于此次各國來朝,大沅國內部便也調兵護城,城外有一萬精兵,城內守衛三萬,并不是重兵把守,但又不能不妨,于是取的中間數暫做保護之用。

梁國那一千兵馬在一萬兵馬面前算不了什麽,然而對方乃是梁國公主帶來的,用以一路上的保護公主安全與禮物,只因梁國與大沅國中間相隔一片無人區,很是荒涼,經常有匪出沒,成群結隊,神出鬼沒,管他是哪裏的皇家貴胄搶了東西就跑,但絕不傷人。

山匪勢力頗大,再加上山高皇帝遠,竟是無人能剿,與燕都尉之前剿滅的匪號不是一窩。

梁國帶兵而來,但不會進城,駐紮在城外,等公主和使臣參加完壽宴才會離開,所以梁國之兵是不能動的,傷了一兵一卒都算是打那梁國使臣和公主的臉!

大沅國空守着一座巨大的軀殼,看着富麗堂皇好不熱鬧,內裏卻空虛至極,大廈傾危,正是要和周邊四國交好,以求穩妥的時刻,如果當真是傷了梁國的兵卒,那麽梁國若是有野心,定要找借口出兵,屆時大沅國根本無法迎戰,只能再度割讓城池。

這再割下去,惹來其他三國的不悅,指不定其他三國又要合謀密談,如今的天下形勢對大沅國來說簡直就是如履薄冰,牽一發而動全身,處處受困。

燕都尉自回國就領了這三萬兵丁的監管之權,此時發生事故,眉宇間似乎也并未見任何苦惱,依舊冷淡平靜,然而待他到了營地,看着那躺在地上死了的梁國兵丁,又看了看還氣呼呼的坐在一旁的數十個本國兵丁,他利落的下馬,走上前,冰冷的視線掃過鴉雀無聲的營地,問:“誰幹的?”

梁國将領是個既瘦又黑的矮個子,留着山羊胡,穿着盔甲,站在對面營地裏笑笑鬧鬧,看見對面營地來了人,這才一面笑一面走到沅國營地裏面,只身進入,張嘴就是冷笑:“喲,終于來了個管事兒的?我們這好好的壯丁就被你們這群沒教養的東西給弄死了,我不管他做錯了什麽,做錯了你們盡管找我,可你們卻殺了他,我需要一個交待,不然就是仗着你們大沅國‘國力雄厚’欺負我們公主!欺負我們梁國之軍!”

燕千明淡淡瞥了山羊胡将領一眼,山羊胡将領得意洋洋的幾乎鼻孔朝天,然而下一秒就目瞪口呆!

只見燕千明伸手抽出他挂在腰間的長劍,手起刀落,眼也不眨的砍了十幾個腦袋,一時間營地裏血氣膨脹開來,仿佛空氣裏都滿是血霧。

燕千明身上濺血,然而由于顏色較深,看不太出來,他将不服的,請罪的,殺了個精光,頭顱幹脆滾在山羊胡的腳邊。

山羊胡愣住,半天說不出話來,及至燕千明處理了所有人,回身又将染滿鮮血的長劍插回他的劍鞘裏,山羊胡耳邊直接被寶劍入鞘的聲音刺傷,笑容都消失了個徹底。

“是我們不對,将軍可還有別的不滿?”燕千明聲音字字清晰,輕描淡寫的猶如殺神在世。

山羊胡臉色蒼白,神色飄忽,仿佛是正在猶豫要不要繼續糾纏不休。

然後山羊胡最終還是露出個沒什麽誠意的笑容,對燕千明說:“哎,何必這麽大開殺戒呢,其實不過就是要個說法罷了,年輕人還是火氣太大啊,不過既然這位兄弟如此破費,我方若是再糾纏,就是我們的不對了,都是一場誤會,哈哈哈誤會,那就算了吧。”

好一句誤會,一條命換了幾十條命。

軍中尚且還有人不服,然而不服者敢怒不敢言,燕千明送走了那山羊胡,也不再多說什麽,直接翻身上馬,動作極其流暢潇灑,他在馬上,衆人在馬下,他逆着光,影子被拉的很長,仿佛一個人就帶來了一個世界的陰暗。

他看着這些或年輕或蒼老的兵,說了一句話:“再惹事,軍法處置。”

軍法,比死更殘酷。

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不需要知道理由,既然發生了,也不管對錯,也管不起對錯,只能直接解決,不然便無法結束。

燕千明心思缜密,知道什麽時候該做什麽,而他現在啓程回去,準備把那到處亂跑又不太聽話的二弟捉回去教育一番。

來時路程耗費時間最多,處理事件則花費不過一碗茶的功夫。

燕千明本意快馬加鞭的回去,然而半路卻突然拉了缰繩,轉而朝路邊樹林騎去,而看他不走直路,埋伏在附近的十個身着黑衣的刺客一下子從山石後頭現出原形,也騎馬追了上去!

一時間樹林裏刀光劍影,燕千明沒有兵器,但他也不躲,刀砍過來,他便直接用手接住,大刀從他虎口劃開,頓時鮮血如柱的流下,他站在馬上奪了大刀便算是有了武器,有了武器便從馬上下來,站在原地等着将他圍成一圈的刺客朝他撲去,而他,展開了一場單方面的屠丨殺。

正午時分,有頂着豔陽回城的年輕人慢吞吞的騎着馬進城,馬鞍上拴着一條麻繩,繩後拖着十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屍體被拖拉着,在灰撲撲的地面上拉出長長的血跡。

年輕人進城時忽然的仰頭看了看,城頭,城頭上站着個熟人,那是他最疼愛的二弟的好友趙虔。

趙世子對一身血氣的燕千明模糊的笑了笑。

燕千明并未回應什麽,拉着那十具血人去了衙門,丢在門口,對守在門口的衙役簡單吩咐了幾句便朝着相爺府回去。

從城頭上下來的世子爺領着自己的仆從走回将軍府,一回到自己的地盤,他臉上永遠挂着的笑意落了層霜。

他微笑的抓起高腳桌上的金邊荷花瓶砸在牆上,花瓶瞬間碎的亂七八糟,甚至有碎片反彈着回來劃破了他的眼角!

他伸手用拇指擦過眼角的血絲,然後又用舌頭舔過拇指上的血跡,垂下的眼睫遮住他陰郁病态的情緒。

趙虔嘆了口氣,坐在椅子上,呆坐許久,然而每時每刻腦海裏仿佛都在回響一個人委屈害怕的聲音。

那人說:

“趙虔,你能幫我嗎?”

“趙兄……他會打我……”

“我好害怕啊……”

趙虔突然抱住頭,閉上眼,他想,自己還有機會保護他。

他想要證明自己能夠保護阿緒,想要證明自己足夠有力量讓阿緒不再害怕。

他不要看見阿緒失望的眼神和轉身離開的樣子。

他要牽他的手,要親吻阿緒那柔軟的好似沒有骨頭的手,從手,一直吻到肩頭的那顆痣上。

他要在阿緒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跡,蓋住屬于別人的記號和味道。

趙虔光是想,便覺得幸福的快要死了。

一個體面而光鮮的世子,在這裏微笑着想着一件‘好事’,想的過于投入以至于他靈感大動,于是徑直進入書房,扯了一張幹淨的紙,拿起筆便開始寫作。

他看着是如此的認真,像是一個要成為當代大儒的曠世才子,紙上密密麻麻的寫着工整且筆鋒淩厲的字體,每一個字的靈魂都在癫狂叫嚣着……

——好想要他!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