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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落記者的身份還有所懷疑，那麽現在聽着落落與挂着新聞工作者的牌子的人交談內容就該确定她的真實職業。

考慮到北城派出所有放高利貸者的同夥，為保證公安局沒有犯罪嫌疑人的同黨，落落在來公安局的路上就把消息披露給了在省臺新聞部工作的王靖宇。事件随之也升了級。

面包車已車去人空。

消防人員就落落DV機內所拍攝的視頻內容，大致劃定範圍，開始動手挖掘。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被害者被活埋，現在得給挖出來以作為給嫌疑人定罪的證據。

犯罪嫌疑人發現了落落，肯定會有所行動，當務之急是要立即把嫌疑人及同夥控制住，不能讓他們跑了。

落落被特一警察長叫到一旁詢問情況。

“房間裏常住人有多少？”

落落搖了搖頭，她不知道1104的房內住了多少人。

“他們有沒有致命性武器？”

落落就更該搖頭了。

落落對犯罪嫌疑人的具體情況也知之甚少，也提供不了北城派出所與犯罪嫌疑人有關系的人的具體信息。所以上面緊急從市裏調來了訓練有素的特警。

落落被要求先回金色假日小區門口等着特警到來給特警們帶路。電視臺派了一個攝像帶着攝像機跟着落落一起，以便拍攝行動視頻。

警車沒鳴笛，徑直進入小區。落落帶着他們到11樓，按照特警的要求，她敲門，謊稱樓下着火了。

“來了，來了，”一段男聲随着燈光透過紅色門邊傳來出來。

落落看了看旁邊的警察，聽着房內腳步聲漸次靠近，她長長地吐着氣以緩解緊張的情緒。

房門被拉開，落落還沒來得及看一眼面前的長什麽樣，兩旁的警察就沖了進去，把男人的手反扣在背後把人推着靠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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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動！”

房內的三扇門随即被踢開，其中一間房裏正熟睡的一個男人都被從床上拖下來，拖到了客廳。

特警的迅速幹練，看得落落都愣了。不過一分鐘時間，兩個男人已經抱着頭蹲在客廳的一角了。

這麽一驚吓，兩人的睡意早就抛到九霄雲外了。

“我們怎麽了？”男人擡起頭，底氣不足地說道。

“少廢話！”一特警走上前把男人的頭向下壓了壓，“為什麽抓你，你心裏不清楚！”

男人沒在說話，只是微微向旁邊移了移。

特警從兩人口中得知，高利貸的主要負責人是劉偉，也是DV機視頻裏不斷問被害人什麽時候還錢的人。

北城派出所的那個人，是劉偉的親哥哥，劉亮。

據嫌疑人的同夥當場的交待了關于劉亮庇護劉偉的事。大致意思如下：劉亮經常勸說劉偉不要在做違反亂紀的事，但劉偉總是不聽，劉亮又不忍心看着自己的親弟弟眼睜睜地被抓，每每接到金色假日小區舉報的電話能壓的都會壓下去。所裏有暗查活動，劉亮總會提前通知劉偉，所以，每次突擊檢查時劉偉家都查不出什麽問題。

“劉偉什麽時候回來？”

兩個男人搖了搖頭。

“是真不知道，還是不想睡說？”

“真是不知道，”一個男人說，“得看事情的好辦程度，要是這個人湊錢湊得快，就能早點回來。”

特警又問了一些兩人信息，确定沒問題，就準備在這裏先埋伏着等劉偉回家。

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危險，落落被要求去安全地帶。她是乘坐電梯到了六樓的出租房內。她想距離現場近點，就可以盡早的知道劉偉被抓捕的情況。

咯吱的開門聲，并沒驚醒早已熟睡的李曉娴。落落沒打開客廳的電燈，就摸着夜色走回了自己房間。

現在已近零點，落落絲毫沒有睡意。她從床底下的行李箱中拿出電腦，取下裝在胸口處的針孔攝像機，加班加點的要把今天所拍攝的內容導入電腦裏儲存起來。

一個晚上折騰下來，神經都是緊繃的，心髒的跳動也是劇烈的，現在放松了下來，落落總感覺像少了什麽。

少了什麽？還真是少了！手機呢！

落落忙前後左右搜搜看看，衣服在翻翻，确實沒有手機。會不會掉在路上了？畢竟她晚上跑過一場你死我活的步。

落落痛恨自己的記性，擡手拍了拍額頭，她在讓自己努力回想自己對手機的最後一次記憶。

記不起來了。好像是在自己打完報警電話之後，就沒在出現過手機。可能是在逃跑的時候丢了，也可能是掉在了韓俊琪的車上。

chapter41

這樣一想，她忙拿上外套，匆匆地出了門。雖然知道手機掉在小區裏的可能性非常小，但一路向外走的落落，還是會用一雙被眼睛在地上搜索。

汽車的鳴笛聲，讓落落一驚。韓俊琪的車正停在小區門口。

落落隐隐地感覺到他的存在是跟自己手機有關，就快步跑上前，“我手機在不在車裏？”

韓俊琪用一張紙巾包着手機遞出了車窗。

落落手機失而複得的喜悅心情完全蓋過了對韓俊琪潔癖的注意，她拿過手機，順勢用上面的紙巾擦了擦手機屏幕，“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丢了呢。”

韓俊琪忍不住好奇地問了一句，“上面怎麽樣了？”

擦着手機的落落輕嘆了一聲，“主要犯罪嫌疑人不在，不知道去哪裏了”話音還未落，落落就一跺腳，自責地說，“我真是夠笨的！”她手機上有追蹤器反饋回來的路線圖啊！

在彎彎曲曲的線路裏，紅點正快速地移動着。沒待落落看懂，僅僅是掃視了一眼的韓俊琪就說：“到這裏了！”

突然亮在眼前的燈光轉了向，急剎車的聲音也随之而來，在忽明忽暗的光亮裏一輛面包車跳轉車頭急速離去。

“嗳，嗳！”落落雖然是着急的說不出話了，但人是快速地坐上了車，“前面那車，就是犯罪嫌疑人的。”

韓俊琪在落落的話沒說完的時候就已經啓動了車，追了出去。

“車門開了麽？”落落嘗試地拉了拉車柄。

“你想幹什麽？”

“非常時刻，采取非常行為！”

韓俊琪看了一眼落落，就認真地看着前方不停地拐着彎，試圖擺脫開跟蹤的面包車。他猜得到落落所謂的非常行為，指的是跳車這類近乎自殺的危險行為。

“不能跳車！”

落落玩笑了一句，“呀，這麽了解我，你怎麽知道我要跳車？！”她接着說：“你放心，我不是跳你的車，我要跳也是跳前面的車！”

“這還分跳誰的車？”韓俊琪說：“萬一你出了事，我是有責任的！”

“啊，我還以為你是關心我呢，”落落說：“原來是害怕被我連累。”

“我被你連累的還不夠！”

落落看了看韓俊琪，“我什麽時候連累你了？他人危難之中，伸出援助之手，明明就是每個社會公民基本的義務！”

“那你告訴我，我現這樣算什麽義務！？”

“維護社會治安穩定，更是每個中國公民應當有的基本義務！”落落說，“你這件事做了，說不定公安局還會給你發一個良好市民的榮譽證書！”她說得煞有介事：“到時候你不要太感謝我。”

韓俊琪動了動嘴，他是說不過落落，幹脆就不說了。

“嗳，你說，犯罪嫌疑人肯定是發現了什麽情況，才會跑的，”落落想着說：“難道他在市裏的公安局也有人？”

韓俊琪只是緊追着面包車，他也在留意觀察周圍的路況，想要看看有沒有什麽有利的環境能逼着面包車主動停下來。這總比身邊這個不要命的家夥跳車攔車要強！

劉偉等人之所以會小區門口就發現情況不對，是因為他們看見了落落，認出了她就是當時在小土坡旁邊拍攝的人。還有就是他們認識停在不遠處的車，是特警執行任務的車輛。

“報警了？”

“啊？”落落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沒報警說發現了犯罪嫌疑人，“我這就打電話。”

韓俊琪無語地看着落落，他覺她的邏輯有問題。這麽一個邏輯有問題的人，怎麽會是電視臺正兒八經的記者？！廢話說了一堆，重要的事卻沒辦。

犯罪嫌疑人所駕駛的面包車具體走在哪條路上？犯罪嫌疑人預計要往哪裏逃？有韓俊琪在，這些都不是問題。

至于車上大概有多少人，韓俊琪從落落對之前的回憶講述裏也猜到可能是三個人。

拉着警笛聲的兩輛車很快就出現在了視線裏，韓俊琪的車默認地加入了其中，三輛車合力将面包車逼停在了路邊。

警察用槍指着面包車，高聲地喊着讓車內的人雙手抱着頭下車。

落落對身邊的韓俊琪豎了個拇指，“你厲害！”适才韓俊琪的駕駛技術，着實讓她見識到了《速度與激情》中的速度是真實的。

沒帶DV機，沒有針孔攝像機，落落就用手機拍。她邊拍邊靠向警察局自帶的攝像師，“師傅，我是電視臺的。能加個微信麽？到時候你給我傳點抓捕現場的視頻。”手機拍攝的視頻肯定沒有攝像機拍攝的清楚，“我到時候也可以傳點視頻給你，多角度拍攝，多方位剪輯。”

攝像師點了點頭，他因為要扛着攝像機空不出來手，“我號碼報給你，你加我。”

落落關了手機拍攝，打開微信頁面，眼睛無意地對上了劉偉望向自己的視線。

他正被壓在車身上，一個警察在給他搜身。他那眼神落落在香港的黑幫片裏見過，是黑幫老大投向叛徒的那種恨不得吃人的眼神。

“加好了麽？”

“啊，”出神的落落忙低頭在微信裏添加朋友，“你能在說一下麽，我剛才沒聽見。”

攝像師傅就把自己的手機號碼在報了一遍。

“加了，”落落說，“我叫柳落落，新安市電視臺《大事小城》節目組的。”

犯罪嫌疑人全部被裝到了警車上，面包車也由一位警察開回警句。金色假日的特警也收了隊。

韓俊琪和落落這兩位良好市民也結束了任務該回家去了。

“又得麻煩你送我了，”落落說着就來開了車門，坐了進去，“搭警察的順風車好像不太好，”

韓俊琪啓動了車，“去哪裏？”

“嗯，”落落抿了抿嘴，“回金色假日吧，”自言自語地說：“我得去收拾一下，明天該回臺裏了。”

韓俊琪便駕車去往金色假日的方向。

“我說真的，你到底是住在哪裏？”落落側頭看着韓俊琪。

她很好奇，小白臉為什麽會經常出現在金色假日這條道的附近。

見韓俊琪不說話，她猜測地問：“不會真是去望湖街招妓的吧？”想到韓俊琪上次被幾個站街女包圍的神态，不像是喜歡招妓的人。

chapter42

把自己跟招妓聯系起來？這是對自己赤裸裸的侮辱，韓俊琪不滿地看了一眼落落。

落落知道他是在介意自己的話，就沒子說了。“金色假日的特警也收隊了，”她歪着頭望向窗外，剛才她是聽到警察的在電話裏通知其他警察的話。“王哥那邊怎麽樣了？嗯，”她這麽說着就忙撥通了王靖宇的電話。

埋人的小土坡現場，并沒挖出任何屍體。電視臺的新聞車，消防車，救護車都統統返回了。

韓俊琪的車開得很平穩。

五彩斑斓的夜色透過車窗，從落落的雙目中滑過。發了片刻呆，她吐了口氣。

“驚心動魄”之後是平靜，平靜之中細細一想，所謂的“驚心動魄”可能是虛驚一場。

在活埋人方面，确實是虛驚一場。公安局，消防局和電視臺勞師動衆的出動了大隊人馬，結果就近似于“白忙”。

人要被活埋了，人死了，事件才有影響力，接下來的新聞報道才有關注度，然後公安局的案件審理才能算得上是重大的。

可是現在人沒死，而且這個被“埋”的人還品行不端，整日裏游手好閑，不學無術，多次聚衆賭博。

落落“卧底”在金色假日小區的這幾日，拍攝的關于高利貸者的內容并不多，想要分着做幾期節目肯定不夠的，剪輯下來也只能做一期節目。

落落嘆了口氣，說真的，她挺失落的。阮清一聽說落落的事，直接就從省臺跑到市臺來了。

“我說最近怎麽沒看見你，”

“哎呀，你整天就盯着何政陽看，”落落陰陽着語調，“哪裏有心思關注我。”

“不要岔開話題！”阮清用手拍了拍桌子，“嚴肅點！”

落落忙正襟危坐，還敬了個軍禮，“是，Madam！”

“Madam什麽？”阮清怒道，“你是不是閑着沒事幹了，跑去‘卧底’，你不怕小命沒了。”

“我倒是希望小命沒呢，”落落說來心中就覺得郁悶，她初聽到丁貝貝說件這件事的時候，心中那個洶湧澎拜啊，結果呢，“一點危險都沒有。我的大新聞啊，泡湯了！”

“還沒危險？”阮清說，“都活埋人了！”

“問題是人沒有埋成，”雖然落落不想看到人被活埋的慘劇，但是作為新聞人來說，新聞的價值和新聞事件的悲慘程度是成正比的。

落落的不以為危險的态度讓阮清很生氣，“這件事重點不在結果，重點是在過程。殺人未遂和殺人成功的性質是一樣的，有可能更恐怖！你跟一幫認錢不認人的人呆在一起，萬一要是被他們知道了你的身份，你以為他們會輕易放過你！”

落落看了看辦公室外面工作的同事，站起身來把辦公室的門關了上，“這麽大聲幹嘛，”她雙手壓着阮清的肩膀，讓她坐下，“我不不是沒事麽。”

“沒事，”阮清又騰地站了起來，吓了落落一跳，“萬一有事呢！”

“哪有那麽多萬一，”

“一旦有個萬一，說什麽都來不及了！”

落落看着青筋暴露的阮清，忙拿起辦公桌上的本子要給阮清扇風，“消消氣，消消氣，”

“真是被你氣死了，”阮清坐了下去，“你事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落落直點頭，“是，是，我知道錯了。下次還一定提前找你商量。”

“還有下次？”

落落趕忙說沒有下次了。為表歉意，她特意請阮清吃了午飯。

在一番東拉西扯的交談後，阮清的氣造就消得無影無蹤了。她認識的落落做出格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早已習慣。

晚些時候，落落和公安局的攝像師傅，還有王靖宇，三人之間相互共享了各自拍到的視頻。

三人之間就數落落拍攝的內容價值最大，王靖宇所拍攝的內容幾乎沒任何意義。

李曉娴給落落打了電話，問她人去哪了？昨晚沒見，今天早上也沒見。

落落就謊稱自己來市裏找工作。

李曉娴又開始了一番打工仔是最沒出息的事，不如跟她創業的共同致富的教育，之後，就八卦地跟落落說1104被查封了，小區裏人都在議論這件事，說1104樓的人是罪有應得。

落落就嗯嗯得回應着，或者是啊啊表示一下意外和驚訝。她很好奇李曉娴說讨論劉偉一事的人中間有沒有許勇和何平這類人，她腦補一下畫面，只覺得一陣悲哀從心而生。

大概是在午休的時間，陳亮帶着出去拍節目的人都回了來。陳亮少不了地要過來打趣落落兩句，之後也就回到位置上休息了。

丁貝貝在晚些時候，走到落落的辦公室，關上了辦公室的玻璃門。

“落姐，”

正對着電腦屏幕，想着要如何剪輯視頻內容的落落應了一聲，“啊？怎麽了？”

“落姐，在組裏的這段時間，我學到了很多東西，”丁貝貝說到這裏，落落就又不好的預感，“我們欄目組的定位很好，都是跟我們老百姓的生活息息相關，貼近生活。我媽我和奶奶都很喜歡看，”

落落抿着嘴，重重地點了點頭，“嗯，”一聲，“你是不是想要去別的欄目組？”

正不知如何開口說的丁貝貝被落落這麽直接的一問，倒是楞了，本能地說了一句言不由衷的話，“不是，”感覺不對，她忙解釋說：“不是，不是，”

落落笑了笑，“你去填職位調動申請單，等一下拿來給我就行。”

“落姐，我不是對節目組有意見，”丁貝貝雖然對落落多年來始終未能轉正心有輕視，但她畢竟是剛進來電視臺不久，還不想明着得罪落落。

“我知道，”落落之所以會對丁貝貝想要離職一事，說得幹脆利落，純粹就是不想浪費時間，她得多用點心思在視頻剪輯上。“沒事，找到一個更合适自己的地方，發揮自己的專長是好事！”她笑着說：“沒事的時候，還是可以回我們《大事小城》節目組坐坐。”

丁貝貝點點頭，神情略顯尴尬。

chapter43

落落冒着聲明危險卧底的結果是為他人做了一次嫁衣。陳亮為落落感到不值，下午下班後特意請她去小吃街吃燒烤，張嘴閉嘴都是對省臺的不滿。

“這麽激動的？”落落倒是不以為然，“給誰做都是做，一樣的，”

“怎麽可能一樣，”陳亮看着落落，“說白了就是搶錢的。”搶了新聞線索，搶了新聞內容，不就是搶錢嘛。

“你跟王哥算可是師兄弟，”落落看着陳亮，把他手中的烤韭菜拿了過來，“什麽錢不錢的，”

陳亮和王靖宇是前後時間進的電視臺，由同一個攝像老師傅帶的，“要就是單獨給給王哥多發工資，我還真沒意見，”他笑說：“我去蹭一頓飯，就把損失蹭回來了。”

落落聳了聳肩，對陳亮做了一個自己也無能為力的表情。在電視臺工作這麽久了，“意見”一詞是最沒用的，陳亮作為一個電視臺的老人怎麽會不知道。

“人沒死，”落落說，“新聞價值也降低了，不用覺得心裏不平衡。人家畢竟是省臺，貴安省最權威的媒體機構！”

吃完燒烤，陳亮回了家，落落又返回電視臺繼續做剪輯。

李曉娴打來點電話，問她怎麽還不回家？

落落本想說明以後在也不回去了，但随即看到面前顯示器裏的李曉娴介紹神藥的神奇，出口的話就是，“今天有事，明天回去”。李曉娴一番女子要自愛自重的教育完後，就挂了電話。

其實傳銷比高利貸更值得做一期節目，高利貸的傷害多數在身體上，而傳銷是在思想上。她還需要去金色假日小區找點素材。

公安局在突擊審訊結束後，給落落傳來了消息，需要有受害者在法庭上指正劉偉，不然就無法給劉偉就定罪。

高利貸是不受國家法律保護的，但也不是國家法律明白紙黑字定義為犯法的。

DV機視頻的內容，在當事人的供詞裏被說成了是經濟糾紛，還是朋友之間的經濟糾紛。對方不起訴劉偉，反倒是向警察求起了情。對方的父親在接受采訪的時候，居然放出狠話，就該讓劉偉把他的兒子活埋掉，省得害人害己。

落落撇了撇嘴，自己這是弄了個什麽事。

是落落報得案，落落理應是受害者或者是原告，那就是讓她上臺指正劉偉？

可是她沒問劉偉借過錢？！沒有被劉偉逼着去賣淫？！

放下電話，落落這才想到自己手上根本沒有控告劉偉的真憑實據，更談不上有利的證據！

阮清又給落落帶來一個消息，王靖宇也被領導批評了。王靖宇大半夜的給新聞部的部長打電話，要求派人，要求領設備。這下倒好，折騰了一番，就是一個在貴安省新聞聯播裏一分鐘不到的“烏龍”事件。

那撤案麽？

撤案？！自己不是白忙活了。落落搖了搖頭。不行，她不能半途而廢，這件事她得做到底。

她必須要找到一個因為無法償還高額利息，而被逼迫賣淫的人去指正劉偉。雖然她知道這很難，畢竟在中國讓一個女人公然承認自己是妓女，曝光在光天化日之下，換成是誰都是難以接受。

“要是我，”落落手裏撕着面包，看着眼前的阮清，“我肯定會出庭指正劉偉！”

“你還是吃你的面包吧，”阮清說，“誰敢跟你這個腦子有問題的人比！”

“誰腦子有問題了？”落落在嘴巴裏放了些面包，“我很正常！”

阮清擡眼看看她，皮笑肉不笑地擠出了一個笑容，“不正常的人都會說自己正常的！”

“幹嘛啊，大清早的。”落落端起旁邊的豆漿喝了一口。

兩人是在距離電視臺不遠的快客店吃早飯。

“對啊，大清早的。”阮清說：“你不是大清早的就要去望湖街？”

“我得去蹲點，”落落說，“那不然怎麽辦？這件事因我而起，公安局電話都打來了，我總不能撂攤子不管了吧。”

“什麽攤子？”阮清不客氣地說：“你就喜歡給自己攬一堆爛攤子，自找麻煩。”她接着說：“你看看人家，能推的就推，讨好領導就行，照樣職位比你高，工資比你多，待遇比你好！”

“對，對，對，”落落沒轉正的痛處被阮清戳得久了，都麻木了，“升職是很重要，賺錢很重要，待遇好也很重要，”她接着說：“我也想啊，”她确實很想能升職，工資能漲點，可是，“沒辦法，”她私下裏想要請段麗紅吃飯，緩和一下關系，但被段麗紅直接給回絕了。

“什麽叫沒辦法？”阮清不同意，“你多做點領導喜歡的，多給領導拍拍馬屁，不就好了。偏偏去做什麽費力不讨好的事，累死自己，也沒人記得半點好。”

“有人記得的。”落落看着阮清，擡了擡下巴，“我就記得。我記得可清楚了。”

阮清斜了她一眼，“懶得跟你說。你愛找麻煩，就自己找去吧。”

落落上午都是在臺裏，整理整理了電腦裏的視頻素材，簽了丁貝貝交上來的崗位調動申請表。

下午三點左右，她從臺裏出發，趕去了望湖街。

坐上了公交車，落落任由公交車晃晃悠悠地載着自己往目的地趕去。

尤樂會不會聽說自己的卧底的事情，會不會自己捏把汗，雖然是虛驚一場，是不是也該像阮清一樣親自前來，或者是打來電話或者是發來信息問問自己是否安好？

落落看了看手機，電話一欄确定沒有任何來電，微信上沒有，手機短信上除了個服務推銷短信，再也沒有其他。

“嗳！”落落努力地睜了睜眼睛，生怕自己會流眼淚。

街道兩旁是商鋪緊閉，門可羅雀，道路上來來往往的都是車輛。落落就一路走一路看，之前她走到沒有商鋪的地方就會轉回去。這次她并沒有轉道回走，反正也是閑着無事，就一直往前走，十分鐘左右就在走到了一個十字交叉的路口。

附近有一個批發市場，高速路的入口也距離這裏不遠，附近路況很差，路面高低不平破爛不堪。

落落停車下腳，等了會紅燈，然後繼續向前走。路上擁擠不堪的都是車，以大貨車和小面包車居多。

不出六分鐘，落落就走到了一個建築物前。跟周圍的一層色彩非白即白的，樓層不過兩層的建築物比起來，眼前着金黃色的外立面，目測着有六層高度的房子十分顯眼。

落落的視線在往上，就看到了“明珠水會”的招牌。是個會所。她望了望身後的路，踏着小步繼續向前走。

“會所”，可是一個讓人想入非非的地方。她來這裏的時間本就晚，閑閑散散地走了一會，夜色就來了，瞬間，大地之上處處亮起來燈。亮燈的剎那間，不可不謂壯觀。

“喂，”

chapter44

移動鐵板燒攤位前，呲呲地相着油炸聲，年糕被攤主用鏟子壓在油鍋上，左右翻壓。

“你怎麽在這裏？”

吃着年糕的落落，聽到聲音是沖着自己的來，就啊地應着，側頭去看。

落落咽下了口中的食物，面前的人就是上次在小診所裏打胎的女人，“你也在這裏？”她像見到了老朋友，不無欣喜地說，“身體好了吧？”

提到身體，女人咳了咳，不光彩的事她不想在提，“我很好。”她說着就拿出錢包，她從裏面掏出二張百元錢，遞到落落面前，“我還你兩百，”

“好了，”攤主用餐巾紙裹住了裏脊肉木簽一端，遞給了落落。

落落伸手去接過裏脊肉，她不理會女人遞過來的錢，倒是把手中的裏脊肉遞到了女人面前，“你要吃麽？”

女人不悅地說，“你嫌錢少？”她接着說：“掉的鹽水和藥錢，一共一百七十八！”她在事後去問過自己的費用，“剩下的錢不用你找了！”

“我暈，”落落說：“我幫你，可不是想賺差價！”

女人面上挂不住，“不要拉倒，我還不想給呢。”她說着就把錢放在了錢包裏，向前走了兩步，不去看落落，“老板，兩個裏脊肉，一個面筋。”

“我能不能問你一件事？”落落向女人身邊走了走，“你認不認識一個叫劉偉的人？放高利貸的。”

女人看了一眼落落，不悅道：“不認識！”

“真不認識？”落落見女人沒回答，也就不在追問，就當她是真不認識了。“我先走了，”她邊吃着東西邊走了開。

夜色越是深，周圍的人越是多，周邊也是越繁華。

落落準備在望湖街蹲點，然後晚上就在金色假日過夜，她的眼睛找着垃圾桶準備把手裏的竹簽和餐巾紙扔了。

女人快步走到落落身後，“我跟劉偉沒接觸，”她接着說：“我有一個小姐妹跟他有關系。”

“真的？”落落高興地說，“能帶我去找她麽？”

“你跟着我就行了，”女人沒說話，加快了走路的速度，“先說好，你不準跟莉莉說是我告訴你的。”

“哦，好好，她姓什麽？”落落問，“哦，姓劉。你那個小姐妹叫劉莉？那你叫什麽？”

“無名無姓，”

女人顯然是不願意告訴落落自己叫什麽。既然人家不樂意說，落落也不好勉強。

明珠水會。

落落就覺得這裏有貓膩，果不其然。女人帶着落落徑直走進了在燈光下更顯土豪金的建築物裏。內飾的裝飾也是秉承着高調的“奢侈”，只是為了豪氣而豪氣多少給人一點暴發戶的感覺。

女人進了內室，用鑰匙打開了自己專用的儲物櫃。衣櫃上留有撕了貼，貼了又撕重疊在一起的标簽，這個櫃子的主人應該是換了好幾批了。現在标簽上面可見的名字是：李捷。

“李捷，原來你叫李捷？”落落自言自語地說，“這個名字挺好聽的，沒用女字旁的婕，很中性。”她邊說邊點頭，“我喜歡的中性風格，”為了證明自己的中性風格，她說話間就用雙手就提着沖鋒衣下擺，扭了扭身體，“簡單，方便，還耐穿，髒了用毛巾擦一擦就行。”

“你在給我的衣服做廣告，”李捷絲毫不避諱，當着落落的面就脫起了衣服。

落落對人體美沒興趣，忙轉過身去。

“你就在這坐着，莉莉也快來了，”

聽到李捷關衣櫃的聲音，落落才轉過身來。這會兒李捷已經是一身低領抹胸緊身裙，身材是玲珑盡顯。

“你身材真好，”落落客觀地評價李捷的身材，就對她道了聲謝。

李捷沒等落落的謝謝說完，就轉身走出了更衣室，留給了一句話，“我欠你的人情還清了，互不相欠。我可不認識你了。”

落落認為李捷的最後一句話是擔心她跟莉莉說自己是她帶進來的，就高聲說了句：“我不會跟她說的，放心吧。”

更衣室是一個長通道，不狹窄，容得下兩個人并肩走過。雖然有櫃子儲存每個人的衣服，但室內還是淩亂的。地板不幹淨，絲襪、鞋子、甚至是避孕套和衛生巾這類私生活用品都放在顯而易見的地方。

李捷等人的職業在世俗人的眼中肯定難登大雅之堂，她們的職業需求就更是難以啓齒的話。

但存在即合理啊。在網絡化的年代，很多傳統的職業都已經消失，而妓女這一行卻從古至今經久不衰，到是衍生出各種形式來，還催生了各種約炮神奇，只能說明她們的存在是很合理的。

陸陸續續有莺莺燕燕的女子來換上來袒胸露乳的衣服，她們都當落落是新來的，看了兩眼誰也沒去理會她。

落落倒是很想問問她們是不是跟劉偉有關系，但最後擔心引起衆人的疑慮，會讓受害人心裏有壓力而不願意配合自己，只得放棄了。

莉莉是一個人進來的，初一見她，落落就覺得她面熟，是在哪裏見過？直到人走到寫有“莉莉”的櫃子前，落落這才想起來，那日在金色假日單元樓下面跟劉偉在一起的人就是她。

“你好，你是莉莉麽？”

莉莉身子本能地向一旁傾了傾，不解地望着落落。

“我叫柳落落，”落落解釋地說：“我們應該見過的，在劉偉家樓下，”

一聽到劉偉的名字，莉莉不禁警惕了起來。

“不用緊張，我不跟劉偉不是一夥的，”落落忙解釋說，“劉偉被抓了，你應該也聽說了。”她接着說：“我來這裏是希望，你能在去法庭上如實指控劉偉對的所作所為。”

“你是警察？”

落落搖了搖頭，“不是，”她望着莉莉的眼睛，“我是新安電視臺的記者，叫柳落落。”

“記者？”莉莉上下大量了一番落落，“劉偉是被你爆出來的？”

“嗯，”落落點了點頭。

“做記者真好，”莉莉輕嘆了口氣，從櫃子裏拿出了自己的衣服，“黑道白道，都不怕。”

“沒那麽好，”落落直搖頭，“你也把劉偉想得太厲害了。什麽黑道白道，都不是正道！做了壞事，就該被抓！”

“我要換衣服了，”莉莉對落落的正義渲染沒有分毫興趣。

chapter45

落落只顧着說忘記了留意莉莉的表情，她轉過身去不看莉莉換衣服，繼續說自己的：“他哥哥就是北城派出所的的一民警，沒什麽好怕的。劉偉的事一經曝出，他哥哥就被辭退了。”

她從王靖宇那邊要來了劉亮的采訪視頻，劉亮和嚣張跋扈的劉偉不同，他很沉穩。關于自己利用職務之便給劉偉提供的便利，他內心一直都是自責的。

劉亮不止一次勸說弟弟不要在做違法亂紀的事，但弟弟總是一意孤行，不聽。他又狠不下心來對弟弟的安危不管不問。

劉亮還說了，劉偉其實沒有那麽壞，他不會真的活埋人。很多借高利貸的人根本不是真正的家庭苦難或者正常的生活急需，他們都是有不良習慣，比如賭博，吸毒。

劉偉借錢給他們，也減少了一定的社會危害性。但其中很大多數人都不按時還款，還不上錢，又耍賴，劉偉他們不得不采用極端的辦法恐吓他們，迫使他們還錢。

“如果你們當時誰多走一步，走到市裏，或者是換一家派出所，劉偉早就被抓了。”落落繼續說：“我來找你，不是讓你說假話。我跟劉偉遠日無仇，近日無怨，我不是想要害他。你就事實說話，劉偉該定什麽罪就定什麽罪。”感覺李莉的衣服應該換好了，她就回過頭，誰料莉莉早就不在了，儲物櫃并沒關。

落落就追了出去。大廳裏沒人。落落問了服務員才知道，女人們在最裏面的房間裏，她就大步走了去。

過道右邊靠裏的一間房，叫做休息廳。一幫女人們在這裏休息，聊天。等到客人要求叫小姐陪着時，她們就會從這裏去到不同的包廂任由客人挑選。

落落一走進去，想當然的就成了大家的焦點。李捷也在。坐在角落裏，完全就當不認識落落，只顧翻看着手機。莉莉坐在李捷的旁邊，眼睛盡量避開落落。

落落一臉笑意地走到莉莉身邊坐下，莉莉往旁邊移了移，她也跟着移了移。

“其實大家這樣在一起，聊聊天也是挺好的。”落落環視了一圈，看着面前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