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歸來

翌日

衆人圍在一處空地上,低頭讨論着,有幸災樂禍的,也有抱以同情的。

傅相四肢和腦袋被繩子分別捆住,系在不同的馬尾,一同系着的還有好長一串的鞭炮。

趙乾借着梅貴妃的攙扶,勉強站直身子,看着傅相,心生不舍,開口喚道:“愛卿。”

“陛下,他是刺客。”梅邺看着趙乾似有悔意,立即提醒道,“臣知曉陛下宅心仁厚,可若是今日饒了他,那往後”梅邺适時的停住了,沒有說出的話,趙乾也能猜到。

趙乾看了看趙淩風,只見他一直低着頭,沒有任何言語。

梅貴妃突然拿手帕擦着眼角哭了起來,低聲的抽泣,惹得趙乾回頭。

“愛妃這是怎麽了?”趙乾皺了皺眉。

良久,梅貴妃方才止住淚水,哽咽地說道:“臣妾只是想到昨日之事,心生恐懼,幸好陛下無礙,若是有個好歹,讓臣妾如何是好?”

趙乾猶豫了一會,緩緩擡起手,“行刑。”說完,便帶着梅貴妃回了營帳。

馬尾的鞭炮被點燃,馬受驚開始瘋狂的奔跑起來,傅相整個人成大字形懸在半空,雙目圓睜,死死盯着天空。

沒過多久,肉體撕碎的聲音響起,鮮紅的血液灑在黃土上,混着泥土的氣息圍繞在人們鼻尖。衆人皆掩面,更有甚者早已哭泣起來。

秦晏緊緊咬着下唇,身體微微顫抖。

“祖父!”身後傳來悲恸地哭聲。

衆人回過頭,只見傅遠之踉踉跄跄地跑過來,淚水肆無忌憚地流着。

傅遠之扒開人群,跑到前面,看着傅相被分成五塊的屍體,肚裏的腸子掉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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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遠之抱着傅相散落的屍體,想要拼湊一個完整的身形,奈何這時馬兒全部跑開,拖着各個部位往不同的方向跑去。

“不要,不要,等等我,把我祖父還給我!”傅遠之連忙起身,追着馬跑,一往這一下往那,奈何一匹馬都沒追到,腳一崴,整個人跌倒在地。

趙淩風見狀,轉頭吩咐陳鳴,道:“帶人去把馬追回來。”

“是!”陳鳴回道。

很快,五匹馬從不同的方向被帶回來了。

傅遠之跪在趙淩風身前,連連磕頭,“多謝王爺,多謝王爺!”如此卑微的模樣,跟以前不屑一顧的世家子弟判若兩人。

秦晏早已先前一步上去将馬尾的繩子解開,傅遠之緊随其後,将傅相的各個部位拼湊起來。

“慢着!”梅邺帶人上前,對着秦晏二人喝道,“刺殺天子,大逆不道,此等賊人,即便是死,屍骨也不能留于世間。”

傅遠之聞言,立即張開雙臂,将傅相的屍體擋在身後,一臉敵意地看着梅邺,“你想做什麽?”

“當然是把這逆賊拖出去喂狼了。”梅邺風輕雲淡地說着,說完,便給身後侍從一個眼神。

傅遠之眼疾手快的從身旁的侍衛腰間拔出長劍,劍鋒直指梅邺,“我看誰敢!”

“大膽!這可是陛下的旨意!”梅邺呵斥道。

“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休想!”傅遠之怒道。

梅邺也不多說,揮手示意侍衛上前。

很快,侍衛将傅遠之團團圍住。

傅遠之劍鋒一掃,一個侍衛倒地而亡,其他侍衛見狀,立即朝他襲來。

傅遠之殺紅了眼,聞着空中濃郁的血腥味,癡癡地笑了,“你們都得為我祖父陪葬!”

“笑話!”梅邺冷聲道,拿起兵器架上的□□,足尖輕點,朝着傅遠之飛去。

秦晏奪過傅遠之手中的劍,與梅邺的□□相搏起來。

原本圍觀的人群早已散開,各自躲回自家的營帳內,生怕一不留神,将自己的性命交出去了。

秦晏的劍法十分淩厲,靈活地轉着劍身,原本只有一把劍,可眼前好似出現了十多把,使人眼花缭亂。

梅邺一個不查,手中的□□被掃落在地,低頭便看見劍鋒指着自己的喉嚨。

“安平侯好身手。”梅邺陰沉着臉,稱贊道。

秦晏勾了勾唇,“過獎了。”

“不過,侯爺還是漏算了。”梅邺嘴邊揚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秦晏回頭,只見傅遠之倒在血泊中,傅相的屍體被一群黑衣人帶走。

“卑鄙!”秦晏罵道,劍鋒一橫,朝着梅邺胸口刺去。

梅邺快步往後退,大笑一聲,“想跟老夫鬥,你還嫩了點。若是侯爺現在去追,說不定還能看到群狼争食的場景。好了,不說了,老夫來去瞧瞧。”

“踏雲,看好他。”秦晏說完,飛速朝黑衣人方向奔去。

果然,看見一群狼争奪着血淋淋的東西,目測最少有二十多只。秦晏沒有多想,沖向狼群,長劍一揮,身上沾滿了狼血,硬生生地殺出一條血路,

從狼堆裏搶回頭顱,從下裳上撕了塊布,将其包起。

秦晏冷眼看着站在遠方高地上的梅邺,轉身來時的方向走去。

“主子。”踏雲看着秦晏的衣裳上全是血跡,暗含擔憂。

秦晏搖搖頭,“無礙。”

次日,趙乾以身子不适,需回宮調養為由,早早結束了春獵。

回去的路上,傅遠之坐在馬車上,懷中抱着傅相的首級,雙眼無神。

秦晏坐在一側,靜靜地看着他。

另一邊,聞玉拜別山長與同窗,踏上回京的路。

與聞玉同路的還有謝岚與梅忘郁。

五年過去,聞玉個頭長高了許多,面容俊美,一頭青絲用根木簪束起,身着牙色大袖衫。站在船欄處,寬大的袖口随風飄揚,宛如谪仙。

謝岚站在聞玉身側,深深吸了口氣,甩了甩被風吹亂的長發,拍着聞玉的肩頭,說道:“待我弱冠之後,便要承襲爵位了。”

聞玉看了眼謝岚,微微一笑,“恭喜。”

謝岚眨了眨眼,略帶不滿道:“就這兩個字?我還在等着你後面的話呢。”

“沒了。”聞玉淡淡回道。

“你這破性子。”謝岚嘟囔道,“成天板着臉,悶不悶吶。”真的是從認識聞玉這麽久以來,就沒見他話多的時候,成天冷着臉,除非別人問他話時他才會說,其他時候都是安安靜靜的。

“嘁,他是看不上你。”坐在裏頭的梅忘郁也走了出來。

謝岚打量着梅忘郁,一身藕粉色的長衫,衣上繡着祥雲,不禁笑道:“大姑娘這是翻出壓箱底的衣服穿了?今日這打扮,倒是可人。”

聞玉見狀看了眼,嘴角不着痕跡地彎了彎,然後迅速地別過頭。

“謝文謙!別以為本公子好惹!”梅忘郁指着謝岚,氣急敗壞地說道。

“是是是,你不好惹,掃了五年的茅廁,怎麽說也是有糞量的人。”謝岚一本正經地說着。

梅忘郁一聽這個,立馬氣炸,書院有分工,每個學子打掃一片地,而他就恰巧分在茅廁,本來只要掃一個月,可是由于他偷懶,茅廁裏的小動物四處爬,自己也曾不小心摔倒在茅廁,惹得一身污穢。陸青士一氣之下讓他掃整整五年的茅廁。也就是從那時候起,衆人說他有“糞量”。

“謝文謙!我一定告訴我祖父去!”梅忘郁氣得跺腳,抹額上的珍珠也随之搖晃。

謝岚撇撇嘴,“多大的人了,總是喊爺爺。”

梅忘郁識趣地沒再回嘴,躲回船艙內,每次與謝岚鬥嘴,都是他輸。

走了梅忘郁,世界頓時安靜下來,謝岚繼續先前的話題。

“聞玉,以後你可要常來看我,我一個人在家,很無聊的。”謝岚故作傷心地說着。

聞玉沒有說話,低着頭靜靜地看着水面,船槳撥動着河水,留下圈圈漣漪。

“你今後有什麽打算?”謝岚只好轉移話題。

“考科舉。”聞玉回道。

“科舉?”謝岚有點驚訝,聞玉給他的感覺一直都是淡泊名利的。

聞玉看着四周遠去的山巒,“去體驗一下。”

經過幾天的趕路,終于抵達京城。

聞玉走過城門,看着熱鬧的街市,跟去時一樣,沒有多大的變動。

拜別謝岚後,聞玉依着記憶,尋着侯府的路,走了差不多将近半個時辰,發現自己又走回來了,意識到這個,臉上微微泛熱,他又迷路了。

流風剛剛去驿站還馬車去了,回來發現聞玉不見了,四處尋找,發現他正站在石橋邊,眉頭微蹙,帶着一絲懊惱。

“公子?”流風走近,喚道。

聞玉回過頭,看到流風,轉了個身,說道:“回去吧。”

流風這才了然,眼裏劃過一絲笑意,走到聞玉面前,帶起路來,他差點忘了,聞玉是路盲。

兜兜轉轉,終于到了侯府。

聞玉大步走進,步子帶着些許急切,流風則直接撒了歡似的跑進去,大聲喊道:“公子回來啦!”

許安連忙迎了出來,站在聞玉身前,細細地打量起來,“高了,俊了。”

聞玉對許安拱了拱手,而後問道:“侯爺呢?”

“侯爺出去辦事了,晚點再回。”許安回道。

聞玉點點頭,“那我先回屋歇息片刻。”

回到先前住的院落,一切布置還是先前的模樣,香爐正燃着檀香,屋內彌漫着淡淡的香味。

聞玉走至榻邊,和衣躺下,雙眼輕阖,緩緩進入夢鄉。

當秦晏推開門時,便看見聞玉趴在軟榻的邊緣處,可他猶不自知,一個翻身,整個人朝榻下倒去。

秦晏箭步如飛,敞開雙臂,緊緊将他接住,重新放回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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