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短信

這天下午剛回宿舍，電話又響了，錢露順手接起來，聽聲音就是程钰。

“哦，是錢露呀，你回宿舍了？”程钰在那邊笑道。

錢露嗯了一聲，正在琢磨怎樣開口叫他別再打電話，然後就聽到他問：“你們宿舍謝楠在嗎？我找謝楠。”

愣了一下，錢露郁悶地把話筒遞給謝楠。然後就眼睜睜看着這個大叛徒站在她面前，一邊笑眯眯地瞅着她，一邊向某人彙報她的情況。不一會兒電話接完了，謝楠扣上話筒，圍着錢露走了一圈，兩手背在身後不停地啧啧啧嘆氣，“小露子，你再不接電話，我看某人就要瘋了！”

“就是嘛！”鄭珺從上鋪探出頭，鄙夷道，“我們都聽說了，是你上大學眼界闊了就要跟人家分手，你怎麽能這樣吶！”

“可不是嘛，我覺得那個程啥啥挺好的，對你這麽上心，你還有啥不滿意的？”葉含蕾也坐起身，晃悠着兩條大長腿一臉憤慨地發言，“人家都說高中時候的愛情才是最純真的，你怎麽就不珍惜呢！別拿什麽異地戀說事，距離根本就不是問題！我和我男朋友也異地戀呢，比你們離得還遠，我們還沒分呢，你們鬧個什麽勁兒？”

李小菲塗着淡金色指甲油，涼涼地嘲諷道：“還能鬧什麽，人家看上更好的了呗。”

錢露坐到牛豔豔床上，使勁揉着胸口，她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了。什麽叫颠倒黑白百口莫辯，今天算是體會到了。

星期六一大早，莫馨正沉浸在美夢中神游，忽然一只冰涼的爪子伸過來捏她的鼻子。莫馨眼睛睜開一條縫，看到是錢露，又閉上眼睛嚷嚷，“別鬧，我還沒睡醒呢。”

“莫馨快起來！”錢露使勁地搖晃她，“陪我去買手機！”

“你買手機幹嗎，我才不跟你發短信呢，我還要睡覺。”莫馨拉起被子蒙住頭，死活不肯起床。

最終耐不住錢露的撓癢癢大法，莫馨還是不情願地起床了，兩人去食堂吃早飯，然後坐公交車去電子城。

路上莫馨一直在批判錢露是個重色輕友的家夥，自己念叨那麽久要和她發短信，她都沒去買手機，現在為了讓程钰打電話就去買手機，真是個有異性沒人性的家夥。所謂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呀，這還沒怎麽着，胳膊肘已經學會往外拐了。

“我這不是被逼得沒辦法了嗎，都怪你，把我們宿舍電話告訴他。”錢露郁悶道，“這下好了，宿舍裏的人都以為我是陳世美，再這麽下去，還不知道他會說出什麽話來！”

“活該！”莫馨咯咯地笑，“誰叫你像根四季豆似的，油鹽不進呢！”

“你才四季豆呢。”錢露一臉尴尬。

莫馨哼聲道：“四季豆那麽醜，我就算屬豆子也一定是根眉（美）豆！”

“你的意思是說我醜？”

“難道你哪裏漂亮了，我怎麽沒看見？大概也就程钰那麽奇葩的審美才會覺得你好看！”

“莫馨欠揍呀你！”

“小樣的，打得過我嗎你，要不要找你家程钰撐腰呀？”

“他才不是我家的呢！莫馨你氣死我了！”

“你還氣死我了呢，為了程钰那家夥去買手機！你等着吧，我才不會給你發短信呢，嗯哼！”

錢露自知理虧，賠笑道：“那我給你發。”

“哼，發了我也不回！”

“不回我也發，一直發到你回為止。”

“嗯哼，這還差不多。”

“恩，我一直發：莫馨是個大壞蛋。”

……

去電子城買了一部最便宜的手機，只有打電話發短信功能，花費169元。錢露心疼壞了，決定未來一個月要省吃儉用，将錢攢回來。回到宿舍，錢露公布了她的電話號碼，鄭珺感慨道：靠，錢露露，你終于進化到現代人類社會了！

拿着說明書研究一下午，錢露基本掌握了手機的各項使用功能，她設置好短信來電鈴聲，又調上鬧鐘，然後給莫馨發了一條短信：莫馨是個大壞蛋。不到半分鐘，莫馨的短信就回過來了，上面寫着六個字：錢露你完蛋了。抱着手機笑倒在床上，錢露蠻開心的，這個手機是個蠻好玩的東西。

跑到操場上，錢露爬上臺階坐着，然後給媽媽打電話，告訴她自己買了手機。媽媽還在上班，簡單叮囑她幾句，然後就挂了。錢露盯着屏幕上“結束通話”四個字發呆，積攢一天的好心情忽然間又煙消雲散了。

默然将手機塞回兜裏，錢露站起身準備回宿舍，還沒走下臺階，她突然聽到“呯呯呯”一陣乒乓球掉到地上彈落的聲音，那是她設置的短信提示音。連忙掏出手機，屏幕顯示短信來自媽媽，錢露顫着手點開閱讀，只見短信裏寫道：露露，在學校好好照顧自己，錢該花的就花，不用太節省。媽媽在家裏很好，不用擔心。

傍晚的夕陽燦爛得不像話，金色的流岚染紅了半邊天空，錢露盯着那條短信看了又看，直到淚水打濕屏幕，模糊了她的視線。剛剛離去的好心情忽然間又回來了，她忍不住抿起嘴角，開心得想要大喊大叫。她發現短信真的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一些平常打電話說不出口的話，用短信寫出來就會自然得多。原來媽媽也是挂念她的，只是不善于表達而已。

坐在臺階上磨蹭半個多小時，錢露盯着程钰的電話號碼猶豫不決，最後趁着心情好，一咬牙按下通話鍵。

“喂，你好？”電話響了四五聲才接起來，程钰的聲音帶着疑惑，顯然不認識這個陌生號碼。

錢露平穩呼吸，輕聲道：“我是錢露。”

“錢露？”程钰驚訝裏帶着一絲驚喜，“這是你的號碼？”

“恩，我上午剛買的手機。”

程钰沒有說話，只是在那邊笑，聲音裏帶着說不出的欣喜。

“你笑什麽？”錢露埋怨道，“我快被你氣死了！”

“真冤枉，我哪敢氣你。”

“你還不承認！你跟謝楠她們說了什麽？她們都說我是陳世美！”

程钰又開始笑，“這麽說，你不承認你是陳世美？”

“我當然不是！”錢露哼了一聲。

“小露子這可是你說的啊！既然你不是陳世美，那可不許抛棄我。”

“我……”錢露張口結舌，忽然發現她掉進程钰給她設下的語言圈套裏了。清清嗓子，她一臉嚴肅道，“以後別打我宿舍電話了，你要打就打這個吧……啊，不是，打長途太貴了，你有事就發短信吧，別再騷擾我室友了！”

“錢露，你不是開玩笑吧？”

“我沒開玩笑。”

“好，我知道了。”程钰說話輕聲細氣的，生怕某人突然間反悔，“不過你得保證，我給你發短信你不要不理我，那還不如打你宿舍電話呢！”

錢露糾結半天，低低地嗯了一聲。

程钰笑了，他忍不住喜悅，好像萬裏長征終于翻過雪山，前面是一片春天。

晚上宿舍11點熄燈，錢露貪着燈光一直在看課外書，直到熄燈以後才匆忙去洗漱。這個時間正是盥洗室裏最擁擠的時候，她收拾完畢爬到上鋪已經快11點半了。鑽進被窩躺好，摸出手機一看，發現有一條未讀短信，來自程钰。點開閱讀，裏面是簡簡單單四個字和兩個标點：錢露，晚安。

握着手機看得出神，屏幕暗了就再打開，錢露把臉埋進枕頭裏面，忍不住嘴角上揚。這種感覺暖暖的，好像浸泡在溫熱的泉水中一般柔和妥帖。她打開回複界面，寫幾個字又删掉，再寫幾個，又删掉，最後只回複了兩個字：晚安。

從那天起，每天晚上程钰都會發短信跟她說晚安，時間也很固定，都在11點至11點半之間。一開始他發的短信都很簡短，大都只有幾個字——“錢露晚安”，或者“小露子晚安”。漸漸的，他的短信越來越長，也不再局限于僅僅是晚安。白天的時候，若是遇到一些有趣的事，他也會寫下來發給錢露。錢露看了，有時會回複，有時不會，他們好像形成了某種默契。

随身帶着手機已經變成錢露的習慣，隔段時間就忍不住掏出來看看，甚至上課也不例外。其實她不過想看看有沒有程钰發來的短信。有時在上課的時候發現有新短信，她不會打開看，只是把手機塞回口袋裏，然後天馬行空地開始想象那條短信裏會寫些什麽，雖然沒有一次她能猜準，但她仍舊樂此不疲。直到有一次走神太久，連老師叫她回答問題都沒聽到，她站起身羞愧得臉紅，這才将那上課看手機的壞毛病改掉。

晚上兩人說完晚安以後，錢露喜歡躺在被窩裏翻看以前收到的短信，如果手機也像一本書，那恐怕已被她翻得邊角破損，爛得不成樣子。其實看過那麽多遍，那些短信她甚至已經能一字不落地背下來，可她還是喜歡看，總也看不厭。程钰的短信就像他的人一樣，時而風趣幽默，時而溫柔細致，時而沉默內斂，觀之令人心動。

——錢露，明天上海降溫，記得加衣。

——錢露，聽說你昨天偷吃了莫馨一整罐黃桃罐頭，肚子不疼嗎？真淘氣！

——錢露，今天考高數，你們考了沒有？我覺得微積分部分是重點，課後題類型就不錯，你應該多做做。

——錢露，北京下雪了，我和室友冒着雪去參觀故宮，大雪掩去歲月累積的滄桑和破損之處，我好像回到紫禁城，恢宏雅致，儀态萬千，美得不能形容。什麽時候你來北京，冬天來，我帶你去看故宮的雪。

——錢露，最近禽流感，不能吃雞肉了，豬肉也不安全，你老老實實吃素吧。

——錢露，最近看了一部電視劇《大秦帝國》，忍不住又去找原着看了一遍，我只能說震撼。推薦你也看看。

——錢露，今天複習物理，看到熱動力那一章。書上說：熱力學第二定律的實質，就是自然界的一切自發過程都是單方向進行的不可逆過程。所謂不可逆，就是用任何方法都不可能使過程反過來進行。所以我在想，我餓了不可逆，我變老不可逆，我想你是不是也不可逆？

——錢露，miss U , my pretty girl.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