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糖葫蘆

日子一天天滑過，轉眼已至12月底，這天是聖誕節。

期末考試已經進行過一半，還有幾門考試在1月10號以後，所以不着急複習，李小菲鄭珺她們吆喝大家一起出去玩，過聖誕。錢露原本不想去，出去瘋跑一天還不如去圖書館看書，那裏面開着空調非常暖和。不過想想老是脫離組織也不好，于是她也跟着去了，就當放松心情吧，出去活動一下也好。

六個姑娘結伴而行，坐地鐵去南京路步行街，謝楠在網上團購的電影票，一起去看《雲水謠》。

據說那是新上映的一部很好看的愛情片，非常感人，錢露也忍不住期待。看電影這回事，除了上小學的時候學校組織去看學習雷鋒的電影以外，錢露真正進電影院只有一次——媽媽在市醫院開電梯，撿到一張《哈利波特與魔法石》的電影票，看到時間沒過期，然後就把她送去看電影了。

至今錢露還記得那天的畫面，會變成貓的麥格教授，大胡子巨人海格，一個叫哈利波特的奇異的小男孩，會說話的小精靈，古老壯觀的城堡，騎着掃帚打球……那樣五彩亮麗的畫面，那樣神奇精彩的故事，對于那時的錢露來說，太震驚了，世界上竟然有看電影這麽美好的事。

六個人買一堆爆米花汽水瓜子之類的東西，抱着進觀影廳，一開始她們還叽叽喳喳說說笑笑，但是随着燈光暗下來，大廳裏一片寂靜，除了電影畫面音以外聽不到任何雜聲。最終買的那些東西都沒吃，因為看這樣安靜溫情的電影實在不适合吃東西，到最後電影結束，六個小姑娘都哭了。或許大廳裏面的女同志們都哭了，男同志哭沒哭不知道。

《雲水謠》講述的是陳坤扮演的男主角陳秋水在臺灣一富戶人家當家庭教師，與這家的大小姐王碧雲陷入戀愛，然而好景不長，臺灣爆發動亂，陳秋水逃難到大陸，從此與王碧雲天各一方，失去聯系。陳秋水後來與另外一個美麗的小護士結婚了，而王碧雲一直在等他，并以兒媳的身份照顧他母親。故事的最後，陳秋水夫婦在雪崩中殉難，而王碧雲一直在等陳秋水，等成了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婦人。

提着包沉默地走出電影院，小姑娘們興致都不高，都還沉浸在悲傷的電影氣氛中，尚未緩和過來。可是一出門就發現外面飄起鵝毛大雪，洋洋灑灑在天地間，到處都挂着聖誕老人的頭像，鈴兒響叮當的音樂随處可聞。冰冰涼涼的雪花落在臉上，頓時小姑娘們就歡騰起來，鄭珺率先開始嚷嚷，喊着肚子餓了要吃東西。廣場附近有很多高中低檔餐廳，她們商議半天最後選中一家韓式料理店，謝楠說是網上推薦的，價格不貴，東西也好吃。

一進店門就看到橢圓形大廳中央裝點着一株高到天花板的聖誕樹，樹身上纏着五顏六色的彩燈，穿着聖誕老人衣服的侍應生站在門口分發免費贈送的糖果。這時不過才上午11點鐘，店裏用餐的人不多，錢露她們在靠窗邊位置坐下，能看到窗外紛揚的雪景。照着菜單上的圖片，每人點幾樣喜歡的，擺了滿桌。牛豔豔挾一筷子酸辣腌白菜塞進嘴裏，登時辣出眼淚，“韓國美女真的每天都吃這種東西嗎？她們怎麽不長痘痘，皮膚還那麽好？”

謝楠哼哼道：“人家從小吃到大，早就習慣了，就算皮膚不好，不是還能化妝嘛，厚厚的粉底一塗，癞□□都抹成青蛙了。”

“靠，謝楠你這形容！”鄭珺憤慨地揮拳，“我都吃不下去了！”

“那你別吃了，這些都歸我！”

錢露吃了幾口菜，不習慣這種太過酸甜的味道，但那一鍋海鮮湯很好喝，咖喱拌飯也不錯。姑娘們邊吃邊聊，不知不覺話題又談論到《雲水謠》上面，牛豔豔情緒尤其激動，使勁用筷子戳着米飯，“那個陳秋水就是個渣男！白瞎女主角等他那麽多年，就是個負心漢！”

“可不是嘛，陳坤怎麽光演這種角色！”李小菲撇嘴道，“在《像霧像雨又像風》裏邊他負了子怡，在《金粉世家》裏他又負了冷清秋，現在又演了個陳秋水，聽說他還要演電影《畫皮》裏邊的王生，簡直就是渣男的代表！”

葉含蕾喝了口果汁，啧聲道：“我沒覺得陳秋水渣呀，他不過是迫于現實，那麽多年音信全無，他以為女主角已經死了，和別人結婚是自然而然的事。”

“那女主角多可憐，一直等他到老，為什麽他就不能等！”牛豔豔打抱不平，“即使到死他們都沒有見面，那我也寧願看着他們各自孤獨終老，不願意看陳秋水自己結婚生子！”

“所以這是個悲劇呀，”李小菲哼聲道，“編劇故意這麽安排，好騙觀衆的眼淚呗。”

謝楠眨了眨眼睛，問牛豔豔，“牛牛，假如你是那個女主角，男朋友一走就再沒回來，那你會等他一輩子嗎？”

“我？”牛豔豔使勁點頭，“當然會等，我又不是渣男！”

謝楠托着腮沉吟道：“若是我的話，應該也會等吧？每天想着或許明天他就回來了，然後明日複明日，不知不覺就老了。”

“靠，楠楠你還是個文藝小清新呢！”鄭珺鄙夷道，“要是我的話才不等呢，那種渣男有什麽好等的，早甩了他早拉倒！葉子，你呢？”

“我嘛，”葉含蕾捋捋頭發，将兩條修長的大腿疊放在一起，眯眼笑道，“要是他長得有陳坤那麽帥，那我就等！”

姑娘們頓時一陣嗤笑，鄭珺又問錢露，“錢露露，你呢？”

“不等。”

“為什麽？”牛豔豔瞪大眼睛，似乎沒想到錢露的答案竟是這樣。

“天天等一個人多難受，”錢露淡淡道，“該幹啥幹啥吧，他要回來自然會回來，不想回來，等也沒有用。”

輪到李小菲回答問題了，她抱着胳膊倚在沙發背上，一臉傲氣道：“要是我的話，我也不等，我會去找他，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找出來！他敢爬牆，我就打斷他的腿，看看誰敢跟本姑娘搶男人，哼！”

“靠，太霸氣了！”鄭珺舉起果汁歡聲道，“為女王陛下幹杯！”

吃過飯從店裏出來，外面大雪還在下着，地面已落下厚厚一層，全都白了。街上行人來來往往，無不沉浸在節日的氣氛中，臉上洋溢着快樂的笑容。錢露一行人沿着廣場邊上慢慢走，遇上好玩的店鋪就進去逛一圈，七七八八買了一堆小玩意兒，鑰匙墜、發卡、熒光筆、指甲油之類。錢露在一家飾品店裏買了一副厚厚的毛絨手套，手指可以露出來，準備假期帶回去送給媽媽，這樣上班開電梯也可以戴着保暖。

正走着，李小菲忽然看到路對面有一家糖球店，于是把包往牛豔豔手裏一塞：“你們等會兒啊，姐姐請你們吃糖葫蘆！”說着她就跑過馬路，不一會兒，手上擎着六只碩大紅豔豔的糖葫蘆走出來，臉上的笑容也紅豔豔的，喜氣洋洋。

錢露看着她愣了一下，頓時臉色就冷了下來，她把頭偏向一邊，心頭發悶。

“錢露，吃糖葫蘆呀，甭客氣！”李小菲笑着塞給她一支糖葫蘆，一邊咬着自己那支，滿足地眯起眼睛。

“不用了，謝謝。”錢露擋開她的手，邁步往前走去。

“哎，你吃呀！”李小菲連忙追上去，“這家店做的糖葫蘆很好吃，裏面摻了蜂蜜，特意買來給你們嘗嘗的，你也吃一個吧！”

錢露狼狽地轉過身，搖頭道：“不了，我不吃，你們吃吧！”

“露露，小菲她特意買的，你就吃吧，不用不好意思。”謝楠也拉着她勸道，“又不是多貴的東西，沒事的。”

向後躲開謝楠的手，錢露板起臉，又大聲說了一遍：“不了，我真的不吃！”

李小菲似乎有些不高興了，硬把那支糖葫蘆塞到錢露手裏，“錢露你什麽意思嘛，請你吃糖葫蘆還委屈你了不成！”

“我說了我不吃！”臉色變得異常蒼白，錢露憤怒地把手一摔，轉身就走。

糖葫蘆滾到地上，落在一地白雪中，豔紅得刺眼。李小菲謝楠她們都愣了，看着錢露遠去的背影，都生氣地皺起眉。

“靠，錢露她有病吧！”鄭珺不滿道，“不吃就不吃，用得着發火嗎！”

牛豔豔也滿臉不解，“剛才還好好的，怎麽了這是？”

李小菲紅了眼圈，氣得不輕，“我不過想請大家吃糖葫蘆，哪裏又惹到她了？至于的嗎？”

“算了算了，甭搭理她，不吃拉倒！”謝楠也冷起臉，“好心當作驢肝肺，再也不理她了！”

迷迷糊糊地往前走着，錢露視線有些模糊，她看不清楚前方的路，只感覺胸腔裏沉甸甸地疼，好像什麽東西被擠碎了一樣。兩手觸到一根電線杆，她緊緊抱住那根冰冷的水泥柱子，将身體靠在上面，怕撐不住會跌坐在地上。

有路過的行人一臉擔憂地問她，是不是需要幫助。她只是不停地搖頭，直到那個好心人滿臉狐疑地走開。擡起袖子擦臉，發現視線清楚很多，原來是淚水糊住了眼睛。她緩緩邁步朝前走，一直走了很長的路才找到地鐵站。昏暗的車廂裏，她沉默地站在擁擠的人群中，冷漠的臉龐近似于車廂外面天寒地凍的溫度。從下午站到天黑，身邊的人換過一群又一群，過了很久她才發現，她已經錯過了站。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