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生日

聖誕節過後，錢露被室友們孤立起來，沒有人搭理她了，原因很明顯。每天一個人吃飯，一個走路，一個人洗漱，甚至上課都只有她一個人坐。錢露自己并不在意，但是有些眼尖的同學看到，問她是不是和室友鬧矛盾，她也不過是搖搖頭淡笑不語。

上午天氣陰沉沉的，外面正下着大雪，錢露去食堂吃早飯時打了好幾個噴嚏，似乎有些感冒的症兆。在自習室裏看書複習，沒多會兒竟然開始發燒，她覺得腦子昏昏沉沉的，有些扛不住了。回宿舍，裏面沒人，大家都去上自習準備考試去了。好在暖壺裏有熱水，她沖一包感冒沖劑喝下去，然後爬到床上捂汗。随手翻開枕邊的一本書看着，結果沒看幾頁就睡着了。

再醒來時錢露聽到一陣吵嚷聲，似乎還提到她的名字，只聽李小菲的聲音提高了八度，情緒頗為激動，“我不是在乎那二百塊錢，就那點錢還不夠我喝杯咖啡的，我只是氣不過！都一個宿舍的怎麽能這樣！”

“小菲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放到別的什麽地方去了？”牛豔豔怯生生地問。

“不可能！”李小菲大聲道，“我今早出門換了條褲子，摸到口袋裏有二百塊錢，随手就放到書架上了！現在回來沒了，你說是怎麽回事！”

“小菲你小點聲，錢露在睡覺呢！”鄭珺勸道，“你看她喝了包感冒沖劑，是不是感冒了？”

“誰知道她是不是真感冒呢！”葉含蕾哼了一聲。

錢露爬起身，她好像聽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只是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緊緊盯着李小菲，

她啞聲問道：“李小菲，你什麽意思？”

“早晨我是最後一個鎖的門，現在回來錢丢了，只有你一個人在屋裏。”李小菲也瞪着她，“你說我什麽意思？”

錢露皺緊眉，三兩下從上鋪爬下去，“你把錢放在哪兒了？”

李小菲用下巴點點了書桌上最左邊的書架，“就那裏！”

走到桌邊仔細翻找一遍，錢露幾乎将每一本書都拿出來檢查，可是哪裏有二百塊錢的影子？她的額頭有些冒汗，轉過身看着李小菲，咬着嘴唇說道：“我沒拿你的錢。”

李小菲抱着胳膊冷笑不語，半晌，她轉過頭去不屑道：“算了，就當我倒黴！”

“我真的沒拿！”錢露急了，上前揪着李小菲的袖子。

李小菲甩開她的手，皺起眉，“行了你沒拿，我不是說算了嗎！”

憋了很久的淚水頓時跌落眼眶，錢露走到書桌旁，抓起自己的書包拉開拉鏈，一股腦倒在地上，“這是我的東西，你找！如果你能找出二百塊錢，我就去跳樓向你謝罪！”

“誰叫你跳樓了，錢露你吓唬誰呀！”李小菲被錢露的彪悍勁兒吓了一跳，氣惱道：“我都說算了，你這是在幹什麽！”

“憑什麽你說算了就算了？我偏要你找！李小菲你今天找不出那二百塊錢，我和你沒完！”錢露說着又嘭的一聲打開她的衣櫥，抓起裏面的衣服就往地下扔，邊扔邊喊，“你找！你趕緊找！”

不一會兒，衣櫥已經掏空了，錢露紅着眼睛爬到上鋪，拉起鋪蓋和被子一起甩到地上。她擡起手背擦着眼淚，可是卻越擦越多，身體顫抖得不像話。

“露露你別這樣，有話慢慢說！”牛豔豔被她吓壞了，忙不疊上去拉住錢露的胳膊。

錢露将牛豔豔推到一邊，抓起掉在地上的書就朝李小菲扔去，“你找呀！我叫你快找！你他媽倒是找呀！”

書本重重砸到李小菲腿上，她頓時抽痛一聲，險些摔倒。鄭珺連忙扶住她，氣憤道：“錢露你有病吧！”

手上抓着書剛要繼續扔，錢露頓在那裏，她擡起頭，靜靜看着鄭珺，那目光裏的幽怨與恨意令人心驚。

揚起眉擺出一臉的怒意，鄭珺不甘示弱地哼聲道：“好好的你幹嘛動手打人！不就二百塊錢嗎，你至于的嗎！”

一屋子人鬧得不像話，謝楠回來了，她進門吓了一跳，“這是怎麽了？”

葉含蕾朝門口挪去，像蚊子哼哼似的小聲道：“小菲丢了二百塊錢。”

“二百塊錢？”謝楠恍然明白過來，“小菲那二百塊錢是你的呀！”

“謝楠你見到那二百塊錢了？”李小菲驚訝地問。

“是呀，”謝楠轉身從衣櫥頂上的行李箱底下摸出二百塊錢，“我早晨忘帶物理書，回來拿的，結果看到二百塊錢掉在地上。因為開着窗子通風，可能是被風吹掉的，我也不知道錢是誰的，順手就塞到箱子底下先放着了。”

李小菲意識到自己冤枉了錢露，頓時臉色紅了又白，羞愧不安。她往前走了幾步，讪讪道：“錢露……對不起，是我錯怪你了。”

錢露長長吸了一口氣，抹掉臉上的眼淚，“沒事，你知道錢不是我拿的就好。”

胡亂把東西塞回原處，錢露跑出宿舍給莫馨打電話，結果電話被挂斷了，莫馨很快回複短信：在上課呢，怎麽了？

錢露坐在冰涼的臺階上，給她發短信：莫馨我在你宿舍門口。

不到十分鐘，莫馨氣喘籲籲地跑回來了，叉着腰站在錢露面前，直喘粗氣，“艾瑪，跑死爹了！錢露你怎麽了？”

錢露眯起眼睛淡淡地笑，“莫馨，今天是我生日。”

莫馨捏着她的下巴打量她紅腫的眼睛，“怎麽，上着課把我叫回來，就是問我要禮物的？”

“沒有，”錢露伸手抱着她，“就是突然有點想你。”兩手緊緊摟着莫馨的脖子，她把臉埋起來無聲地哭泣着，好像一只被困到末路的小獸。

莫馨也抱緊她，輕輕撫着她的背，“好了好了，跟我說說誰欺負你了？”

“好多，好幾個！”錢露恨恨道，“李小菲說我偷拿了她的錢！”

“錢找到了嗎？”

“找到了，被謝楠放起來，換了地方。”

“錢找到自然就不是你拿的，那不就結了！”莫馨戳她的臉，“你哭個毛線！”

“我不高興我就想哭！”

“好吧好吧你哭吧！回頭給勞資洗衣服！白瞎今天換的花毛衣了！”

歇斯底裏地哭個夠，錢露終于擦擦鼻涕，不哭了。兩個人去食堂吃飯，她倆的老習慣，誰過生日誰請客吃飯。錢露拿着飯卡刷了很多平日裏不舍得吃的好菜，莫馨直喊着夠了夠了，吃不完就浪費了。兩個人端着托盤找地方坐下，邊吃邊說話，錢露使勁給莫馨夾菜，自己卻吃得很少。莫馨夾起一塊紅燒肉塞到錢露嘴裏，拿眼瞪她，“想把我喂成豬嗎你！”

錢露笑，“可不是，最近豬肉又漲價了。”

“要賣也先賣你，人家都喜歡吃瘦肉。”

“瞎說，豬都是養肥了才賣的，連麥子和水稻都分不清，你就不要再和我狡辯了。”錢露笑得得意。

“我那只是失誤，看花眼而已！”莫馨一臉郁悶，“再拿這事兒埋汰我，跟你沒完啊錢露！你這小肚雞腸的女人！”

“請叫我女孩，謝謝。”

“好吧，又老了一歲的女孩，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莫馨你大爺。”

“滾蛋，我才沒有大爺呢！”

“莫馨，我今晚去……”錢露多吃一碗粥，撐壞了，她揉着肚皮想晚上去莫馨宿舍和她一起睡，結果還沒開口，莫馨電話響了。

“喂，文文，怎麽了？”莫馨一邊往嘴裏塞着吃的，一邊問道。

“我和錢露吃飯呢。”

“晚上去K歌？好呀，誰請客？”

“不是吧，鐵公雞竟然舍得拔毛了？真不可思議！”

“行，待會見。”莫馨扣了電話，問錢露，“你剛才說什麽？”

“哦，沒什麽。”錢露笑着搖頭。

莫馨往前湊了湊，笑眯眯道：“晚上我們班一男生請客去K歌，你也去吧！本姑娘唱歌給你聽！”

“我不去了，你們去玩吧。”

“哎呀去吧去吧！”莫馨央求道，“反正你閑着也沒事，就當一起去為你慶祝生日好不好？”

“真不去了，我明天還有一門考試呢！”錢露認真道。

“唉，那好吧。”

其實錢露明天并沒有考試，她只是不想和別人去唱歌而已。下意識地将莫馨當成自己的私有物品一樣，錢露很不喜歡在她和莫馨一起的時候有別人攙和在旁邊。莫馨天性活潑開朗，又善良熱情，沒有人不喜歡她，所以她的朋友總是很多。或許錢露是她最好的朋友，但不是唯一的朋友，而她卻是錢露的唯一。

看着莫馨越走越遠，又回頭和她招手，錢露也笑着朝她揮手，然後看着她一轉身消失不見，心裏空落落的。夜晚的校園裏路燈昏黃，細小的雪花還在飛舞，萦繞在路燈下好像一只只撲火的蛾。錢露站在光禿禿的桃花樹底下，看着自己宿舍裏透出的燈光出神。她不想回宿舍，不想看見李小菲她們，尤其是鄭珺那一句“你有病吧”，像根尖銳的鐵刺深深紮進她的心房，痛苦不堪，鮮血淋漓。

沒錯，她是有病，而且病得還不輕。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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