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告白

“露露，下周四是五一，你回來吧？”

“露露，回來好嗎？”

“露露，明天就是五一了，你可不可以回來？坐飛機回來吧，我給你買機票，幾個小時就到了。”

“露露，我和你劉伯伯結婚了。知道你不開心，可媽媽也有自己的難處，希望你能體諒。你已經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無法勉強。你在學校好好學習，照顧好自己，媽媽在家等你回來。”

……

手指在鍵盤上猶豫很久，最終還是按下删除鍵，錢露把手機塞回包裏，擡手抹掉一些莫名其妙的液體，埋頭繼續做力學題。這個彎矩圖太複雜了，上下兩個滑動鉸支座，先要找出鋼片，足足列四個方程才能求出受力。然而一道題目不管再難，終究會有最後答案，而有些問題，即使列一百個方程，也求不出自己想要的結果。

比如說，媽媽可不可以不結婚？

收拾書包回宿舍，錢露垂着頭沒精打采地往回走，初夏的夜風輕柔拂面，幾個愛漂亮的女生已經穿起飄逸的短裙，叽叽喳喳邊走邊笑。加快步伐繞過她們，錢露越走越快，只想離她們遠遠的。眼神冰冷面色陰郁，她現在的心理太陰暗了，不想聽到別人的歡笑聲。

忽然手機在包裏振動，掏出來一看是程钰來電。

錢露猶豫了一下，然後接起來，努力擠出一絲笑容，輕聲道：“喂，你又想我了？”

“沒。”程钰在那邊微笑，“只是試試電話好不好用。”

“……”

“媳婦兒，你幹嗎呢，開電腦視頻吧！”程钰滿心期待。

“哦，不行呀……”錢露支吾道，“我還在自習室寫作業呢，力法這一章特別難。”

“這樣啊，那好吧。”程钰無奈，又問道，“對了，你們那個混凝土設計大賽怎麽樣了，有信心拿獎嗎？”

“我也不知道啊，剛從圖書館借了一堆參考書，準備周末去做試塊。”

“小露子你們要加油啊，争取拿個好成績！”程钰鼓勵道，“現在大學裏的學習成績越來越不被看重，倒是這些比賽活動越來越重要，多參加一些總是好的。若是能拿到名次就更好了，履歷表會很好看，對以後幫助很大！”

“哪有那麽容易呀，參賽的人多着呢！”錢露自己心裏沒底。

“不看看是誰的媳婦兒，小露子你肯定能行！”

錢露撲哧一聲笑了，心裏的抑郁也沖散很多，她握緊話筒，仰起頭，“程钰，我去北京看你好嗎？國慶長假，到時候我去看你好不好？我還沒見過□□呢，我想看升國旗。”

“真的？”程钰的聲音裏透着絲驚喜，“那咱們說好了啊，等十月一咱一起去看升國旗！”

“嗯！”錢露使勁點頭。因為做家教還算稱職，楊阿姨給薪水也十分慷慨，所以她現在小有積蓄。想去北京看看不是一天兩天了，她也想去人民首都長長見識，最重要的是，她想去看她心愛的男孩子，想看看他所在的城市是什麽樣子。

一通電話打了一路，收起手機時已經走到宿舍樓下，時間大約是晚上十點鐘，錢露驚訝地發現宿舍樓下熱鬧異常，一點都不像平日那般安靜，只有一些小情侶躲在暗影裏纏綿。好奇地走到人堆裏打量，只見宿舍樓外面的水泥方磚地面上擺着很多紅色小蠟燭，裏外兩排圈成一個大大的心形，中間站着一個手捧玫瑰花束的高大男生，正仰着頭朝宿舍樓上面使勁張望。

“林子！別光傻站！接着喊呀！”

“林哥別慫啊！咱看好你！”

“就是！光站着有個屁用！人家姑娘害羞呢，你就放聲喊呗，兄弟們給你加油！”

“繼續繼續！再接再厲！”

“哎，哥們！你要喊誰呀，說出來，咱幫你一塊兒喊！”

……

周圍看熱鬧的人紛紛起哄，群情激動，都嚷嚷着給那個男生加油打氣。錢露看得大跌眼鏡，那個手捧花束準備表白的男生不是別人，正是他們班的班長林亞光。再看看周圍，範超趙明昕那一群家夥一個不少，都站在旁邊守着，尤其是範超，笑得滿嘴大白牙，兩眼放光摩拳擦掌，恨不能自己親自上場一樣。

林亞光撓着頭有些焦躁不安，捶着胸膛又給自己鼓了半天勁兒，把心一橫，嚎着嗓門朝樓上吼：“謝楠我稀罕你！當我女朋友吧！謝楠我稀罕你到永久！”

“謝楠！我的女神！嫁給我！”

“謝楠！”

……

這一番響動聲頓時驚擾了整個宿舍，樓上窗戶紛紛有人探頭向下面打量，樓下人群更是越聚越多，都圍在那裏津津有味地看熱鬧，起哄聲叫好聲一片。然而這一場告白事件的女主角卻千呼萬喚始終未登場，404宿舍的燈是亮的，窗邊卻沒有一個人影。林亞光喊得嗓子都啞了，一邊還擔驚受怕會把保安引來，抱着玫瑰花可憐巴巴地站在那裏仰頭張望，好像塊望妻石似的。

錢露看着笑得不行，結果被眼尖的範超一眼瞅到了，大猴子似的歡呼着撲過來，抓住她的手臂不放。“小錢同學！快幫幫林哥吧，他都喊快一個小時了，謝楠大小姐死活不露面呀！艾瑪急死俺了，你快幫忙去說說吧！好歹叫她接一下電話呀，俺們全宿舍都會記得您的好兒！回頭事兒成了就叫林哥給您磕頭謝恩！”

“老範你丫的幫我呢還是害我呢！”林亞光一聽還要磕頭謝恩就猶豫了，可憐巴巴地朝錢露讨好地笑，“錢露呀，你快回宿舍看看謝楠怎麽樣了？她該不會是生氣了吧？好歹叫她給我句話呀！”

另外那幾個男生也紛紛求錢露幫忙，錢露推诿不過，于是答應上樓去幫他們打探一下情況。

一進門，錢露徹底無語了。女主角謝楠同學正敷着一臉綠了吧唧黏糊糊疙疙瘩瘩的海藻面膜看韓劇呢，旁邊坐着鄭珺和葉含蕾，三人正為電視劇裏面哪個男角色更帥氣争得不可開交；坐在上鋪的李小菲依舊在癡迷地打游戲，戴着耳麥開着變聲器在YY裏吼：我擦要倒了要倒了快奶一口奶一口！奶媽去給你孩子換尿布去了嗎我擦老子要倒了跟你沒完！

看來看去，只有牛豔豔同學還算正常，老老實實趴在床上抱着手機看小說，随手把啃完的蘋果核丢出窗外，不滿地嚷嚷道：“吵死了好煩呀，謝楠快管管你家忠犬！人家正看到最悲慘的劇情呢，眼淚醞釀了老半天，讓他一嗓子給嚎回去了媽蛋！”

“誰說他是我家忠犬了，美得他！”謝楠昂着頭哼哼一聲，繼續對着鏡子糊面膜。努力裝作鄙夷不屑的語氣，但是不難發現那語氣裏透出的歡快笑意。

錢露走過去戳戳謝楠，“大美人，明天早飯想吃什麽？豆汁還是牛奶？”

“豆汁吧，怎麽了？”謝楠轉過臉，只剩一雙大眼睛黑白分明。

努力壓抑住對海藻面膜的不适感，錢露笑着對她眨了眨眼，拿起架子上的粉紅色hello小貓飯盒走到窗邊，撥通林亞光的電話，聲音調成公放模式。

電話很快就接起來了，林亞光忍不住興奮地問道：“錢露，怎麽樣了？她怎麽說？”

錢露趴在窗邊，搖晃一下手中的飯盒，大聲喊道：“班長，接好了啊！大小姐明早想喝豆汁！早晨七點半，別遲到呀！”

謝楠一聽就急了，連忙從床上蹦下來搶飯盒，“錢露你幹什麽！快還給我！”

可惜晚了，錢露已經松開手，粉紅色的飯盒在夜色裏劃過一道抛物線，正中下面那個心形的中央，穩穩落入林亞光手中。然後電話裏響起他爽朗的大笑，“好的沒問題遵命！”

謝楠臉上的海藻面膜吧嗒掉下來一塊，露出她又羞又氣的臉色，“錢露露，你好大膽，竟然胳膊肘往外拐！”

“彼此彼此！”錢露笑眯眯地揚起眉，意指當初謝楠幫程钰打電話送情報的事。

謝楠自知理虧，哼哼唧唧道：“錢露露，我們的友誼呢，還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

“不要提那麽虛無缥缈的事情。”跟這一群平胸女天天混在一起，錢露也變得毒舌了，“謝小姐，明天記得早起，下樓去取豆汁！”

上鋪的李小菲剛剛副本通關，BOSS爆出一把極品武器，她興奮地拍着大腿扯嗓門子大吼：我擦，幹得好！

第二天早晨七點半，謝楠大小姐在室友們的催促下，半推半就地下樓了。具體在樓下的情況不明，趴在窗戶上只能看到兩個人對話的畫面，可惜距離太遠，音質不高，一句話都聽不到。最後謝楠帶着一盒豆汁還有一大包東西回來了，包子、油條、棗糕、三明治、披薩、蛋撻等等，應有盡有。從謝楠那含嗔帶羞的表情來看，剛才那畫面配音基本可以是這樣的：謝楠……那個，那個……我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所以就都買了一份（配合撓頭動作）……嘿嘿……謝楠，你就湊合着吃點吧……那啥（撓頭），我先回去了……你好好吃早飯吧，上課不着急，我已經幫你占好座了。哦，你放心，是給你們六個人占的，我……我坐在後面（撓頭加傻笑）……

後來的事情順理成章，林亞光班長同志變成了謝楠大小姐的勤務兵，每日打好飯菜打好熱水送到宿舍樓下，勤勤懇懇樂此不疲，咧着嘴奔跑在幸福的康莊大道上。

404其他的姑娘們看着無不眼熱嫉妒，尤其是在這樣酷暑難當每個人都不想出門的夏日，謝楠五分鐘前打電話嚷嚷着熱死了，五分鐘後她就抱着一桶伊利家的卡布奇諾果仁冰淇淋挖得歡快。鄭珺看着眼饞死了，哭天抹淚地喊着她也要去找個男盆友，初步鎖定目标是範超。結果這個念頭被李小菲一句話打消了，她說：那你肯定沒希望了，知道範超在游戲裏的ID叫什麽嗎——平胸請自重。鄭珺捂着自己的飛機場淚奔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