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絕對不行

寒假過後就是大三下學期，這對于大三生來說是一個關鍵的時刻，因為他們要決定畢業後讀研還是就業。如果選擇讀研，那麽必須從現在就開始緊張起來，時間不等人；如果選擇就業，那會輕松很多，只要保證能拿到畢業證學位證，等着到大四下學期找工作就好。

莫馨自然選擇讀研，她父母還盼望着培養出一位女博士。莫馨唠叨着叫錢露跟她一起考研，程钰也叫她考研，這樣比較有前途。可錢露還是選擇不考研了，她想就業。因為她不想再讓媽媽供她讀書，她想自己掙錢養活自己，不再當媽媽的負擔。

很久以後，錢露回想往事，如果當初選擇考研，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生命中有很多選擇，就像一個個岔道口，做了不同選擇，便會走上不同的路，于是有了不同的後來。只是當初做選擇的時候，沒人能夠遇見未來，有誰能知道未來是一個怎樣的後來？所以說生命是一場豪賭，賭局是一個又一個選擇，賭注是僅有一次不能重來的人生。

後來的錢露在淚水中回憶人生，她覺得自己是不是賭輸了？

可惜生命僅有一次，她已經無法再重來。

不用考研，錢露有大把的時間揮霍，除去上課時間，她都泡在圖書館裏讀書。謝楠戲稱她簡直是一只書裏的蠹蟲。錢露覺得那是對她至高無上的表揚。

宿舍裏只有李小菲和牛豔豔準備考研，其他人都選擇就業，于是往日六人行變成兵分三路。每天讀書的讀書，考研的考研，逛街的逛街，不知不覺半年就過去了，錢露她們迎來了大四。

金秋十月風飒飒，回想起去年在北京游玩的開心日子，錢露懷念不已。原本計劃和程钰一起去外地旅游，結果錢露她媽媽的腰疼病又犯了，只好将計劃取消。錢露回家照顧了一陣子，很心酸地發現媽媽已經長出白發。

後來大四下學期找工作的時候，學校裏隔三差五就有一場招聘會，錢露一個上海的公司都沒投，選的都是威海的或者是靠近威海的企業。宿舍裏的姑娘們都勸她在上海找工作，畢竟是大城市，機會多也有前景。可惜錢露鼠目寸光。既然要工作，在哪裏不一樣，她又不指望掙多少錢，只想守在媽媽和姥姥身邊，一家平安就好。

考研成績出來了，李小菲成功考上本校研究生，可喜可賀。牛豔豔沒能被心儀的大學錄取，好在她還留有後手，拿到一所哈爾濱某甲級設計院的offer，也很不錯。宿舍裏的姑娘們一起出去聚餐為她倆慶賀，啤酒喝了不少，都醉了，醉了然後哭了。原本以為漫長到沒有盡頭的大學時光，眼瞅就到了末尾。

大四下學期已經結束全部課程，只要做畢業設計就好，所以錢露時間很多。然而程钰時間卻很少，因為他要忙着複習考研。不同于一般專業的四年制，程钰讀的建築學是五年制，所以他們考研要晚一年。知道程钰要忙着學習，錢露也不方便總是打擾他，于是除了讀書學習便只好自娛自樂。

某天閑來有空，錢露跟着鄭珺葉含蕾她們一起去逛街。葉含蕾最近心血來潮愛好起織圍巾，買了很多毛線研究着要給她男朋友織條溫暖又厚實的“愛妻牌”圍巾。錢露看得心動，也去買了針和毛線，準備也給程钰織一條。

選的毛線顏色是深藍，質地是羊毛，錢露想象着某人脖子上圍着她織的圍巾，一定很好看。跟葉含蕾學了半天花樣，錢露太笨，只學會最簡單的平扣，不過若是板板整整織起來，也挺好看。原本以為織圍巾很簡單，頂多一個月就能大功告成，可是兩個星期織出15厘米長，錢露被未來的前景打擊到了。

晚上跟程钰聊視頻，錢露舉着那塊短短的圍巾向他邀功，聲稱自己又長進了3厘米。程钰默默看着她，笑得寵溺又溫柔。因為手法不熟練，錢露右手指間磨出好幾個水泡，程钰看得心疼，叫她別織了。可是錢露卻不肯，信誓旦旦地發誓一定要讓他圍上她織的圍巾不可。然而沒過幾天，某日程钰正在上自習做英語卷子，忽然收到錢露的短信：那個啥，要不我給你織個脖套吧好不好？

程钰皺了皺眉，忍俊不禁。

閑極無聊上網轉轉，錢露登錄校內，驚訝地發現于娜娜申請加她為好友。

于娜娜，程钰班裏的組織委員，不論男女總是喜歡叫別人“親愛的”的那個女生？

她加好友做什麽？自己又不認識她。

錢露感覺很奇怪，莫名地思考了幾分鐘，最終她還是選擇了同意。

既然變成好友，那就去看看好友的頁面吧，至少要打個招呼吧，怎麽着也得意思一下。

錢露轉到于娜娜的個人頁面看了一會兒，滿眼亮麗的色彩，各種分享各種話題，她真是一個活潑開朗廣受歡迎的漂亮姑娘。翻到于娜娜的相冊，錢露懷着看美女的心情看了起來，雖然有點羨慕她的好身材的酸溜溜心理，不過總算秀色可餐，看看美人也不吃虧。

從日常生活照到各種藝術照，還有手機自拍照以及其他人偷拍的等等，嘩啦啦一千多張照片，這真是個愛拍照的姑娘。錢露看得審美疲勞了，于是換了另一個相冊。這個相冊大都是多人照、合影等等，大約是她拍的別人吧。錢露一張張看着，挺有意思的，那些照片有很多抓拍，照片上的人有很多奇異的表情，觀之令人捧腹。

翻到下一張照片，一條郁郁蔥蔥的長路，路兩旁長滿高大青翠的水杉樹，一個男生騎着自行車載着一名穿短裙的女生，那名女生的左腿膝蓋摔破了，還帶着血跡，可是她卻對着鏡頭比着一只剪刀手，笑得燦爛。那個女生自然是于娜娜。而前面那個騎車的男生，即使只有一個背影，錢露還是認出來了，是程钰。

心頭重重一沉，錢露再也笑不出來了。她盯着那張照片看了半晌，看得心裏莫名的很難受。

繼續翻閱後面的照片，錢露的速度明顯加快起來，不一會兒，她又看到第二張有程钰的照片。那大約是前年他們班去烏鎮寫生的那次，背景是一條蜿蜒的河，他們班大約在那裏野炊，程钰守在爐竈前添柴，于娜娜躲在他身後，左手朝鏡頭比劃着噓聲的姿勢，右手捏着一朵小紅花悄悄貼到他頭發上。

第三張照片：不知是哪裏的海邊，兩男一女并排站在白色的海浪中間，他們的衣服都濕了，笑容卻無比開懷。中間的女生是于娜娜，左邊的男生是程钰，他們三人手拉着手，肩搭着肩，親密無間。

第四張照片：一間KTV包房，屏幕上放的歌曲是《愛江山更愛美人》，合唱的人是于娜娜和程钰。

第五張照片：籃球場邊上，程钰穿着球服一身大汗，頭發濕淋淋的，握着一瓶礦泉水仰頭喝水，于娜娜捏着一塊手帕給他擦脖頸上的汗珠。

……

第N張照片：摞滿考研資料的自習室裏，右手握着一只筆，程钰趴在一疊試卷上睡着了，細密的眼睫遮下淡淡暗影，側臉俊美。屏幕上還有一只纖細白嫩的小手舉在程钰頭頂上，做兔子耳朵狀。估計這只手的主人也是于娜娜吧，從拍攝角度看來，她應該坐在程钰正前方。

……

錢露看不下去了，關閉頁面關了電腦，坐在桌前發呆，腦子裏空蕩蕩的。

游魂兒似的過了三天，錢露徹夜徹夜地失眠。

從某個噩夢中哭着醒來，錢露得出一個結論——她必須和程钰分手了。

她承認她被那些照片打擊到了，因為她是一個這麽愛吃醋，這麽小心眼的女人。

那些照片雖然有些許暧昧，但是程钰并沒有什麽出格的舉動，或許那些不過是偶然間的抓拍，大學好幾年的時間，誰和誰還沒有點走得靠近的時候。

不是程钰的錯。

錯在錢露自己。錯在她無法忍受自己的嫉妒心。她快要被自己吃的醋折磨瘋了。

想象一下以後的日子，若是她繼續和程钰在一起，不知道還會吃多少醋。每當吃醋了，她都忍不住小心眼發作，心理陰暗，瞧着程钰讨厭，瞧着他親近的人讨厭，瞧着所有人都讨厭。錢露更讨厭這樣的自己。她很害怕，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心底裏有種很強烈的占有欲，她完全無法想象和任何人分享程钰，哪怕僅僅是他的一個微笑。若是叫她看到程钰對某個其他女生露出一點關心，她鐵定會立馬打翻醋壇子，翻臉不認人，不鬧個三天五日，不等程钰賠上三千個不是，不會罷休。

這就是傳說中的“妒婦”吧。

古代“七出”中的一條，犯了就可以立馬休妻。

錢露忍不住自嘲地笑。

她知道程钰愛她，并且愛她很深。可是在一起磕磕碰碰近四年時間，大大小小的矛盾鬧過無數次，錢露明顯地感覺到程钰已經很累了，有時候，他對她很無奈。

再深的感情，也抵不過現實和時間的摧殘。

錢露很害怕，有朝一日，她會把程钰的耐心都磨去，他不再愛她。

不是不懂得包容。愛情需要相互信任和理解。她懂。只是做不到。

每次發生矛盾，她表面上僞裝得很好，不跟程钰吵鬧，不和他賭氣，努力裝出寬宏大量一笑而過的樣子，似乎并不放在心上。但是表面風光，內心卻很受傷。她的心理太陰暗了，忍不住不生氣，忍不住不記下一筆，忍不住暗生怨恨。很可怕。這樣的她很可怕。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噩夢和失眠又光臨錢露，夜晚很可怕。她怕黑、怕光、怕睡不着，怕漆黑的夜裏只有她一個人醒着的安靜。

每當這時候，她都很想給程钰打電話，想聽聽他的聲音，想告訴他她有多害怕。可是理智告訴她不可以。淩晨兩三點是正常人的睡眠時間，她不想打擾程钰的正常休息，也不想讓程钰覺得她精神不正常。

思來想去地煎熬，錢露要把自己折磨瘋了。

她害怕這樣的自己，她更害怕這樣的自己總有一天會帶給程钰痛苦。

所以她非離開他不可。

因為她是那樣深地愛着他。

不想讓他痛苦。

自己這一輩子已經陷入黑暗無望的泥沼，不能再把他拖下水了。

絕對不行。

哪怕是以離開他為代價。

認清這個事實，錢露無聲地哭了。

哭了又笑，笑完又哭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