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勸他不動。我就盼着玉華能勸一勸他才好。于禮法上有疏漏,便容易授人以柄,閑言碎語也多。”
孫嬷嬷明白藍太後的意思,不過是去鳳儀宮露個面兒,兩相體面,三殿下卻不肯去,被臣子知道,尤其是清流,哪裏能讨得好去,何況三殿下名聲如今已是不大好了。
孫嬷嬷思量再三,“三皇子妃畢竟剛進門兒,小事上殿下肯聽,這樣的大事,怕一時勸不動。”
“也不是立刻就要她把阿慎勸好了,你把這其中的利害同玉華講一講,讓她慢慢的勸阿慎回轉。”
“是。”
“你去吧。如今阿慎剛成親,玉華年紀小,你暫在她身邊,有什麽事多提醒她一些。”
話說穆安之嗖嗖嗖的回了玉安殿,李玉華小跑着跟了回去。
穆安之一屁股坐榻上斜歪半癱着,臭着臉不說話。李玉華擺擺手示意宮人內侍都退下,自己倒了碗茶吃,累的呼呼直喘氣,她連喝三碗茶才解了渴,對鏡正了正鬓間的金步搖,拿本書自己看去,也不理穆安之。
待一時,穆安之也知自己一個大男人,不好在玉華妹妹面前擺臉色。他輕咳一聲,倒碗茶給李玉華放在手邊兒,“渴不渴?”
李玉華沒搭理他。
穆安之又問,“餓不餓?”
李玉華冷笑,“難得你還會體諒旁人?”
“我不早跟你說了,我是素不與鳳儀宮來往的。”穆安之道。
“我是說鳳儀宮嗎?你回來時走那麽快做什麽?腿長個子高就很了不起嗎?害我一路跟你跑回來!臉都丢沒了!”
“多想多想,這有什麽丢臉的,我就是一時沒多想,以後我走慢些就是了。”
李玉華重重的哼一聲,放下書卷,撅着嘴瞪穆安之,“以後我走多快你就走多快,知道不?”
“成成。來,喝口茶潤潤喉。”
“幹嘛,拿茶水堵我的嘴啊!”李玉華還是接過穆安之遞來的茶,喝了半盞說,“多大點兒事,不就是不去鳳儀宮麽,也值當生氣。”
“你也不想去,是吧?”穆安之見李玉華這般明白事理,心下有些喜悅。
“那不是,我特想去,但不是現在去。”李玉華抓把瓜子剝瓜子仁吃,她說,“我在許家也從來不去許陸氏那裏,有一回她還指使倆小丫環在我窗前說小說給我聽,說我不到她那裏請安,是為無禮。我就想,滾TND有禮無禮,還想我去給她見禮,沒發夢吧。”
穆安之忍俊不禁,竟反過來說李玉華,“你就是太直率了些。”
“那咱倆豈不正好天生一對。”李玉華笑的耐人尋味。
“我的心思,旁人不明白,你一定明白。”
“我跟你的心思可不一樣。”李玉華翹起二郎腿,同穆安之道,“現在是不能去,現在去裝那假眉假眼的做什麽,沒的惡心!去就等咱們得意之時再去,等我得意時,我必要親去鳳儀宮,謝皇後娘娘給我賜了這樣一樁好親事!到時,我更得感謝許家,把這樣的大福氣拱手相讓!”
“不是不去,是時候未到!”李玉華瞪穆安之,“看你剛剛那樣,哪裏還有以前我三哥那溫文俊雅的十之一二,你以前不是跟我裝個好人樣,故意騙我嫁你的吧?”
“是你一直非要嫁我好不好?”穆安之笑,“我表裏如一,向來如此。”
李玉華拿手肘撞他一下,問他,“那咱們就不去了,可我這剛進門兒,鳳儀宮去不去無關緊要,陛下那裏總要見個禮吧。”
“這容易,陛下的居所是在昭德殿,介時去昭德殿請安是一樣的。”穆安之也不真就不管不顧的性子。
李玉華想了想,跟穆安之說,“其實皇祖母是好意,她是不想你落下話把給旁人。你這樣嗖嗖嗖的直接回玉安殿,叫她老人家知道,心裏也得替你擔憂。”
“那你就太小看皇祖母了,她一輩子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這不算什麽。”
李玉華拿書拍他胳膊一下,“可畢竟老人家一番好意,你這樣不大好。”
“行啦,有話直說。”
“我是這麽想的,我以前不是說過要燒飯給你吃嗎?我燒菜可好了,這不是我吹牛,我炖肉的手藝,那是跟木香姐學的,有着不傳外人的絕密秘訣。我中午到壽膳房燒幾個小菜,咱們到皇祖母那裏吃飯。要是陛下過來,也一道給陛下行過禮,要是陛下不來,就把菜給陛下送去,是我做兒媳的心意,什麽時候陛下有空,咱們再過去見禮,也是一樣的。”
雖是婦人慣用的法子,倒真的挺好。穆安之說,“這才頭一天進門,就要去燒飯,會不會太累啊?”
“這有什麽累的,以前在我們村,我管七八百號人,你沒見過我的氣派!”
穆安之忍笑,“那是得見識見識。”
“咱們這就去皇祖母那裏吧。咱倆都不是生來就順遂的人,旁人對咱們有一點好,也得記着。就算不按皇祖母說的做,也得叫她老人家知道,咱們心裏是很感激她的。”
孫嬷嬷剛回來,就聽了一場李玉華如何給倔驢順毛的現場教學。
李玉華還請教了孫嬷嬷如何到壽膳房燒菜的事,孫嬷嬷笑,“壽膳房離的遠些,慈恩宮裏也有個簡單的做些茶點面食的小廚房,讓壽膳房把娘娘用的食材送來,娘娘在小廚房做就好。”
“那就更好了。”
李玉華穆安之這兩人就又去了慈恩宮,李玉華說,“三哥就是這樣的直性情,皇祖母最知道他的,我勸他說,鳳儀宮不去就不去,可皇祖母的慈心,咱們不能辜負。我們就又回來了,我會做我們家鄉的小菜,雖比不上宮中美食,孫媳婦做的也不一樣的。我想中午我燒幾樣小菜給皇祖母嘗嘗,皇祖母再着人給父皇送一份,也是我做兒媳婦的孝心。什麽時候父皇不在鳳儀宮了,我們再去請安。”
“何必這樣麻煩,中午請皇帝到這裏來用膳就是。”
“不麻煩,我燒菜還成,祖母也嘗嘗我的手藝。”
藍太後都得感慨,鄉下女孩子到底潑辣,做小伏底的本領,尋常驕傲些的大家閨秀遠不及她。
李玉華到廚下燒菜,中午藍太後打發周紹請了穆宣帝過來,穆宣帝看到穆安之臉色陡然轉沉,不滿之色登時就要發作一般。
藍太後笑道,“孫媳婦在廚下燒菜哪,說是想燒幾樣她的家鄉菜孝敬咱們。這個孫媳婦,我是真滿意,一大早就過來服侍我用早膳了。”
穆宣帝面色微緩,颌首,“這個兒媳很好。”頭一天進門就燒菜,的确有孝心。說到底也是為這混賬圓場!
穆宣帝強壓下一口氣,聽藍太後說,“太子妃二皇子妃也都是懂事的孩子,我瞧着孩子們是真高興,我就等着以後抱小重孫了。”
“既為人夫,也要懂事些才好。”穆宣帝不輕不重的說一句。
穆安之眼神一偏,鼻孔裏哼出一個不馴的氣音,穆宣帝臉色黑沉,就見門外走進個一身大紅衣裙的小小少女,定睛細看,并非少女,只是個子瘦小,瞧着比實際年齡更稚氣些。穆宣帝面色緩和,李玉華見坐在藍太後下首相貌俊朗身着杏黃龍袍的中年男子,立刻過去見禮,“媳婦給父皇請安了。”
穆宣帝聲音溫和,“不必多禮。”
李玉華叫穆安之,“三哥,你過來呀。”
穆安之從藍太後身畔起身,宮人擺上跪墊,二人行過大禮,李玉華把做的針線奉上,雙眸中含着敬仰,“這是我親手做的,用的是我們家鄉的棉布,裏頭絮的是絲棉。父皇休息時穿,可解乏累。”
穆宣帝颌首,“你的孝心,朕都知道。你是個好姑娘,朕這個兒子倒有些配不上你。”
“父皇真是太謙了,三哥心地善良,學識淵博,處處都照顧我。父皇望子成材,故而總是時時鞭策三哥上進,盼他一好再好,其實他已經很好了,只是父皇做父親的心,總希望孩子是世間最好。”
穆安之聽的渾身寒毛倒豎,心說玉華妹妹這拍馬屁的功夫,我都要吐了。穆宣帝則是瞥穆安之一眼,竟看他一幅要嘔吐的神色,穆宣帝當下氣個好歹,“他有你說的一半懂事,朕就謝天謝地了。”
李玉華握住穆安之的手,含笑道,“不擅言辭的人,往往心地最柔軟,三哥就是這樣的人。”
穆宣帝都得感慨:這個媳婦是真的好,不僅對長輩孝順,待他兒子也是真心真意,百般維護。
中午用膳時,李玉華也是先給長輩布菜才坐下吃飯的。李玉華介紹一回她們白家村的炖肉,白家村的炸丸子。李玉華說,“剛開始知道父皇剛婚我和三哥時,我心裏怪自卑的,想我自小在鄉下長大,就怕配不上三哥。後來三哥待我很好,還帶我到太平居吃了太.祖皇帝最愛吃的包子,我才把心裏的自卑放下了。”
“遙想太.祖皇帝當年,靠吃包子就打下這萬裏江山,是何等氣魄。我看史書,知道太.祖皇帝當年肯定也窮過,也經歷過許多艱難才有今天的盛世,就覺着,人需得自強,自強而自立,自立才能成就自己。何況,像皇祖母、父皇、三哥這樣高貴的人,并不會看不起我,而是處處照顧我,我也就不自卑了。”
“你還自卑,你要自卑我也自卑了。”穆安之吐槽,給李玉華夾個蝦餅。
李玉華笑眯眯的給穆安之夾個炸丸子,“是三哥你讓我自信啊。”
藍太後含笑給穆宣帝遞個眼色,穆宣帝也是好笑,哎喲,他真是給兒子娶了個機伶鬼。
☆、三十六章
自從穆安之性情大變, 穆宣帝很久沒有同穆安之這樣平和的一道用膳了。
以往父子兩個動手時都有, 如今此時的安靜怡然的氣氛,便是穆宣帝都有一種久違的舒适感。尤其穆安之李玉華兩個, 你給我布菜, 我給你遞湯的默契, 連身後服侍的宮人都省了。
穆宣帝瞥一眼俐落的剔去魚刺再把魚肉放到李玉華碗裏的穆安之, 心說,老子也沒得這小子如此服侍過一回!
藍太後固然樂得看小兩口和睦,說句心裏話, 她老人家年輕時由妃位至後位, 也曾與先帝恩愛,卻也沒被先帝如此體貼過。
“阿慎就是這樣體貼。”
穆安之有些不好意思, “玉華妹妹家裏吃魚吃的少,她不大會挑刺。”
李玉華說,“我老家一望千裏都是原野,水很少, 就縣城有一條河,也不是經常有水,得是夏天雨下多了才有水。我頭一回吃魚還是在州府吃的, 以前只在畫本子上看到過。”
穆宣帝道, “那你家該是以種麥為主。”
“父皇一猜就中。”
“冀州多是種麥為主, 你們老家百姓收成如何?”
“這也不一定, 要是風調雨順,收成便好些。倘是旱了澇了的, 就尋常了。不過我們縣的縣老爺好,倘是年景不好,朝廷都有減免稅賦。也有一任不好的,那一年有些旱,平常都有減免的,偏那一年就沒有,後來到府城去才曉得,原來朝廷有這恩澤,他不跟老百姓說,還要照常捐稅,他只按減免後的往上交,剩下的他早跟糧販子談好去賣錢了。”
穆安之問,“那後來怎麽着了?”
“後來當然是讓知府大人曉得,多收繳的糧食全部退回,那位縣太爺沒幾天就丢官棄職了。”
藍太後笑眯眯地,“可見還是好官多。”
“是啊。其實朝廷很憐憫百姓,偶有官員私欲太重,不把父皇的恩澤告訴大家知道。”李玉華笑,“我也遇到過很多好官,我們在家裏織布時,因我們的織機很新穎,與旁的織機不一樣,織出的布也好。後來也有有權有勢的想搶我們的織機技術。技術擱誰家的命根子,這要是叫人搶去,我們以後就沒辦法幹了,也是官府幫忙,我們才保住織機。”
“像我這樣的女子,能靠織布養活自己,也只有清明盛世才行。”李玉華很認真的說。
這話說的很實在,穆宣帝倒比在朝中聽得多少天花亂墜的馬屁都高興。穆宣帝道,“每年清吏治,最終都是為了讓百姓安居樂業。”
李玉華神色尊敬鄭重,“我來自民間,我敬父皇一杯。”雙手舉起酒杯,仰頭就幹了。
穆安之震驚的看李玉華這飒爽的敬酒。
穆宣帝端杯,也幹了。
李玉華藍太後都是調節氣氛的高手,這餐飯竟是吃的很不錯。
藍太後有午睡的習慣,午膳後喝了幾口茶,穆宣帝就辭過藍太後回昭德殿了。穆安之李玉華回玉安殿,李玉華讓穆安之先回去,她有些話想私下同穆宣帝說。
穆宣帝未乘轎辇,李玉華錯身半步,瞅一眼穆宣帝身邊的內侍宮人,穆宣帝擺擺手,王內侍便腳步略緩,只是帶着其他人遠遠綴在後頭。
李玉華說,“我是想跟父皇說一聲鳳儀宮請安的事,父皇您也知道,三哥心裏總有些不自在,我們就不去了。我想勞父皇同皇後娘娘解釋一聲,別叫皇後娘娘誤會。”
“他一向性子乖僻,你有空到鳳儀宮坐坐,皇後給你準備了不少東西。”
李玉華抿抿唇,眼神清明,“倒不只是三哥不想去,其實我也不大想去。”
“這是有何緣故,皇後一直記挂你。”穆宣帝腳步一頓,一雙鳳目看向李玉華。
李玉華道,“我與三哥一見如故,這是我倆的緣分。我自小在老家長大,少時并不知還有父親在世,直待被接到帝都,才曉得父親這些年一直有打發下人把他一半的薪俸送回老家。後來查出,是刁奴作祟,貪沒了銀錢。這件事,其實我心裏沒有完全放下。如果父親真把銀錢放在眼裏,不打發人送就是。現在查出是刁奴不好,這些年,是誰管家,十幾年的纰漏,我心裏真是放不開。”
“還有一事,我沒來帝都前,沒人知道許家的長女在老家,都以為我二妹妹才是長女。我自老家來到帝都,聽說被賜婚皇子。我就是最初不知緣故,後來也猜到一些。”
一絲微風掠過,李玉華的裙擺微微搖動,她說,“許多事我不計較,并不是因為忘懷,是我不想在這些過去的事情上再費神思。大家都是爹生父母養,我娘去的早,也不能這樣欺負我。”
李玉華的眼中有隐隐淚光浮動,穆宣帝嘆口氣,繼續向前走去。李玉華跟在穆宣帝身畔,穆宣帝說,“有時,家大業大人口多,難免會受些委屈。朕年輕時,也是事事較真,必要分個勝負争個對錯,可有時候,許多事争到最後,傷的往往也是自家人。”
“我也明白這個道理,只是興許年紀還輕,年輕氣盛,不知為什麽,心裏總是轉不過這個彎兒來。要讓我去,那怎麽不能去,我以前在老家讨生活,笑臉迎人的時候多了。對自家人跟對外人怎麽一樣呢?對自家人,我就是想長輩對我好,我也想真心孝敬長輩,可要是裝出的恭順模樣,那樣好嗎?”
穆宣帝眉毛輕蹙,問李玉華,“那以後就不來往了嗎?”
“像父皇說的,年輕人就是會較真,會争對錯。我知道,父皇是想把自己的經驗傳給我們,想我們少走彎路。可不行啊,父皇什麽都能代我們做,就是人生這一步步的道路,代替不得。待有朝一日,我們如父皇這般通達智慧時,往事或許可煙消雲散。”
“遇事還是要往寬處想,自古能成就大事之人,莫不心懷天下。”
“是。”
穆宣帝眉頭舒展,笑了笑,“你說的事,朕知道了。玉華,有一句話叫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還有一句話叫,人算不如天算。你可想過,你或者就該嫁入皇家,皇子妃的身份,你比許家其他姑娘更合适。”
将手一擺,示意李玉華不必再跟,穆宣帝踏着秋風走遠。
李玉華遠遠望見穆宣帝一行在宮道盡頭拐彎,再不見蹤影,肩頭被人一拍,回頭見是穆安之。穆安之道,“跟陛下說什麽哪,嘀咕這許久。”
“三哥你一直跟着我們啊。”
“你剛進宮,怕你走丢。”
穆安之把鬥篷遞給李玉華,李玉華系好鬥篷,兩人回玉安殿,李玉華說,“我同父皇說了咱們不去鳳儀宮的事,請父皇代為跟皇後娘娘說一聲。”
“這有什麽好提的,不去就是不去。”
“不去也是有原因的,當然得說明白,不然叫父皇擔心。”
待到玉安殿,穆安之擔心李玉華吃虧,細問一回,李玉華把說的話同穆安之大致說了,穆安之笑,“你倒是敢說。”
“這原就是實話。”李玉華剝顆葡萄吃了。
一時,王內侍送來許多給二位新人的賞賜,賞單足念了一盞茶的時間,待王內侍頒過賞賜,李玉華留他用茶,問他,“太子殿下和二殿下那裏都是一樣的賞賜麽?”
王內侍屁股剛挨繡凳邊兒,聞言立刻躬着身子站起來,“太子太子妃那裏多一雙翠玉如意一對金猊鎮紙,殿下娘娘這裏與二殿下那裏是一樣的。”
李玉華笑,“太子太子妃地位更尊貴,原應如此。有勞你跑這一趟。”
王內侍忙說不敢,茶也沒吃就要告辭,李玉華見王內侍頗有戰戰兢兢之态,便打發小易送他出去了。
穆安之道,“不用問也知道太子那裏最多的。”
“你不與我說,我哪裏知道。”李玉華拉着穆安之看賞賜,穆安之別開臉,以示不屑。李玉華興致勃勃的自己看,那些閃閃發光的金玉之物,李玉華瞧着就喜歡,每樣都拿在手裏細細的賞鑒了一回才令宮人收了起來。
穆安之實在受不了李玉華那兩眼發亮的模樣,私下說她,“看這財迷樣兒。”
“我就是財迷啊。”李玉華根本不覺財迷是件羞愧的事,她問穆安之,“父皇賞咱們的,一瞧就是好東西,值不少錢哪。”
“宮裏賞的東西又不能賣。”
“這倒是,也不能送人。但自己留着也高興啊。”李玉華知足常樂,心下卻是想,同樣是兒子,太子那裏就多一雙玉壁一對鎮紙,要真是跟太子關系好還罷了,偏是對頭。對頭得意,心裏真是不爽。
待到傍晚,李玉華又拉着穆安之到藍太後那裏吃的晚飯。看着李玉華起身布菜,藍太後笑的眼睛彎成一線,“坐下吧。”又說,“你們小兩口剛成親,願意在自己殿裏吃也是一樣的。”
“只要皇祖母不嫌我們絮煩,我跟三哥都想來皇祖母這裏,咱們一起用膳,說說笑笑的,人多也熱鬧。”
鳳儀宮。
晚膳略動幾筷,陸皇後便令撤了。
宮人捧上香茶,陸皇後握在手中,輕輕的嘆了口氣。
“大喜的日子,娘娘怎麽嘆起氣來?”
“聽說今天一天三頓,三殿下和三皇子妃都是在慈恩宮用的膳?”
“慈恩宮向來偏疼三殿下,未大婚時,待三皇子妃就很親近了。”
陸皇後垂下眼眸,愈發堵心,原以為不過是塞給三皇子個上不得臺面的村姑,結果,倒是招來這麽個會巴結的丫頭!
以往三殿下未大婚前何曾這麽每天都往慈恩宮跑,無非就是藍太後想起來叫他過去,他才過去。如今這一大親就長慈恩宮似的,不必說也知受誰影響!
真是失策!
☆、三十八章
披一身如水月光, 李玉華昂首挺胸, 目光筆直,面色冰冷, 她那不高的個頭兒硬是走出了一種傲睨衆生的氣派。
穆安之都只是跟在李玉華身畔, 不被她落下, 餘者諸人除了喘氣和腳步聲, 更不敢發出半點多餘動靜,生怕惹皇子妃娘娘不高興。
回到玉安殿,穆安之遞給她一盞蜜水, “還生氣哪?”
“我生什麽氣, 我又沒吃虧。”李玉華喝兩口蜜水,随意的晃兩下腳, “就是沒想到我竟然要對付這種不上道的把戲。”李玉華問孫嬷嬷,“嬷嬷,你以前不是跟我說嘉祥公主聰明伶俐麽?這是個聰明伶俐的樣兒麽?”
孫嬷嬷滿臉尴尬,“以前, 以前看公主是挺聰明的。”
李玉華快人快語,抱臂盯着孫嬷嬷,“少哄我, 這話不實在。”
孫嬷嬷見內室除素霜素雪外也沒旁人, 便說了, “公主以前就是愛争個尖兒, 奴婢們自然得捧着贊着。哎,今天這個實在沒想到。”
孫嬷嬷的意思翻譯一下就是, 人家是公主,又是個掐尖兒好強的性情,平時拍馬屁都來不及,就是有缺點咱也不能說啊!咱們做下人的就是順情說好話,拍馬屁的話,也沒人當真的。
“真是蠢啊。換個稍微有腦子一點兒的,就算要下黑手,也不能自己幹哪,打發個宮人不就行了,事不成起碼有個替死鬼。她倒好,自己動手,我早防着她哪。”李玉華感慨,“以前我還當宮裏人個個聰明伶俐,原來也不是。”
孫嬷嬷哭笑不得,勸道,“老奴說句不當說的話,您那一腳也重了些。”
李玉華嘿笑一聲,“要是叫她絆倒我,我一樣得摔個狗吃屎,現在得意的就換成她啦。她自己先生害人的心,怪不得旁人。”
“就是。以後再有這樣的事,你就給她踩折了。”穆安之在旁道。
“現在娘娘剛進門兒,姑嫂之間,總有些磕絆,日子長就好了。”李玉華性情厲害,孫嬷嬷也沒狠勸。就是她說,嘉祥公主也的确是一絲道理不占,自己先生壞心,要是李玉華輕輕避開,只當沒這事,是嘉祥公主走運。李玉華踩她一腳,她也是白挨着。
就是陛下與娘娘,一邊是剛進門兒的媳婦,一邊是閨女,縱疼愛多年,心裏是偏着閨女的,也不能有礙公正。
孫嬷嬷帶着素霜素雪準備洗漱物品,李玉華今日心情好,還泡了個澡。穆安之則是雀躍昂揚中又帶了一絲擔憂,一面覺着玉華妹妹真不愧自己看中的人,恩怨分明,一面又覺倘以後與玉華妹妹分開,皇後必然要報複玉華妹妹的。
直待身畔傳來李玉華輕柔均勻的呼吸聲,穆安之方暫且放下心事,也靜靜入眠。
倘不是嘉祥公主自己已經哭的面目慘白,穆宣帝必要訓斥她幾句。
陸皇後一疊聲的吩咐宮人小心的将公主擡上辇轎,送到鳳儀宮去,太子吩咐呂安拿牌子去宣太醫。太子妃柔聲将事禀給出來問怎麽回事的林嬷嬷,也一道同太子跟着去了鳳儀宮。
穆宣帝則是單獨回了宣德殿。
智慧都是相通的,聰明人的想法往往近似。夜風拂過面頰,此時穆宣帝所想倒是與李玉華所言相仿,先是有一種我閨女怎麽是個蠢貨的驚愕認知,繼而才在心裏為閨女開脫,說不得就是小孩子一時嬌蠻惡作劇,她也不一定真就是要絆老三媳婦,興許就是吓吓她嫂子。
好在,穆宣帝并非是個自欺之人。
先不說從臺階上滾下來可不是小事,你覺着自己孩子是開玩笑,人家不覺得,踩上一腳,也沒什麽辦法,誰叫是你家孩子先動手哪。尤其一邊兒是閨女一邊兒是兒媳,穆宣帝雖則覺着李玉華厲害了些,也不會着內侍去訓斥她。
都是叫人不省心的。
穆宣帝不打算多管此事。
宮人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要為嘉祥公主将鞋脫掉,嘉祥公主已經繼續慘叫起來,陸皇後訓斥宮人,“你輕點!”
宮人額角都冒汗了,太子道,“孫姑姑哪裏敢不輕着。”上前示意孫嬷嬷到一畔,太子修長的手指握住嘉祥公主的腳腕,另一手握住她的鞋後跟,劈手便将鞋給她拽了下來。
嘉祥公主一聲凄厲慘叫仰倒在床間,疼的唇角都不帶一絲血色,躺在床間說不出話。陸皇後握着閨女的手,心疼的急聲喚道,“祥兒祥兒!”
太子俐落的将白襪一并給她拽了下來,嘉祥公主整個腳面青腫駭人,驚的太子妃低呼一聲,“都腫成這樣了。”
太子垂眸瞥一眼,握着嘉祥公主的腳踝活動着,問她,“疼不疼?”
嘉祥公主已經要疼死了,另一只腳猛的向太子踹去,太子一掌給她打落,把手放下,淡淡起身,“不似傷到筋骨的,皮外傷,不要緊。”
嘉祥公主就知道哭着喊疼了,哭的啞了嗓子。
宮人捧上溫水,太子過去仔細的洗過手。禦醫急急趕來,看過公主的腳傷,診斷與太子無二,皮外傷,開些活血化淤的藥膏,好好修養上半個月就能走路了。
禦醫告退後,太子道,“我們也回了,明天母後打發人給三弟妹送些東西。這事原是嘉祥無禮在先,待她好了,也讓她去賠個不是。”
嘉祥公主頭發篷亂的躺在床間,咬牙切齒,“我不去!”
“就這麽定了。母後也早些歇了吧。”太子微一躬身,帶着太子妃告退。
一直回到宮殿,太子方同太子妃道,“你今天的話說錯了。”
太子妃望向太子,燭光在太子幽黑的眼瞳深處跳躍,如同兩簇小小火苗,太子說,“嘉祥受傷,第一件事是請禦醫,而不是追究誰踩的她。嘉祥是嘉祥,你是你,玉安殿沒有對不住你,你就不要與玉安殿交惡。嘉祥的立場,并不是你身為太子妃的立場。”
這其間的關系利害,不必太子明說,太子妃也已經想到了,不禁露出羞愧神色,絞着帕子道,“我一時沒想這麽多。要不,明天我去瞧瞧三弟妹?”
“不用求急,慢慢來。你記住這一點,你是太子妃,身份尊貴,凡事要公正,要分清先後主次。”
慈恩宮。
藍太後聽完林嬷嬷的回禀,不禁嘆氣,“瞧瞧,遇着硬茬子了。”
嘉悅公主帶着宮人內侍回到母親宮裏,慧妃還沒有就寝,見閨女回來,先令宮人端上備好的湯羹。嘉悅公主有些心事,略用了兩勺,就沒再吃了。
慧妃倚着隐囊,面色微帶些蒼白,拉着女兒的手問,“以往宴會下半晌就結束了,我聽說今天熱鬧,太後娘娘留你們一道在慈恩宮用的晚膳。”
嘉悅公主點點頭,眼神欲言又止。慧妃打發了宮人,繼續問,“可是出事了?”
嘉悅公主把嘉祥公主和李玉華的事講了一遍,她說,“我當時走的比嘉祥還要靠後些,我看到是她先要推三嫂的。”
慧妃蒼白的臉上忽然露出一抹笑意,剛要說話,又覺喉嚨間微微發癢,不禁輕嗽幾聲。嘉悅公主端來溫水,慧妃喝幾口,臉上咳出微些血色,與閨女道,“如果有人問你,你就實話實講。如果沒人問,就不要說。”
慧妃又問,“三皇子妃是個厲害人吧?”
“三嫂待我挺和氣的。今天三嫂和襄陽世子劃拳,襄陽世子醉的把父皇認成襄陽王了,一個勁兒的說‘父王,你怎麽來帝都了?’,逗的大家夥兒直笑。原本挺好的,宗室告辭的時候,三哥三嫂還有二哥二嫂都送到宮門口的。我看是三嫂想送宗室,就把二哥二嫂帶上了。大家從皇祖母那裏告辭時還都挺高興的,嘉祥怎麽生這樣的壞心,三嫂可沒得罪她。”
“嘉祥公主的性子早被慣壞了,你哪裏知道她為何不高興。”慧妃眼中閃過一抹厭惡,柔聲細語的同女兒道,“我沒有兒子,你也沒有同胞兄弟,我們不涉入朝廷大事。你與諸皇子公主們交往,以平常心即可。”
第二天,李玉華就打發人送來藥材和衣料。
慧妃很客氣的打賞了孫嬷嬷,她精神頭兒不錯,同孫嬷嬷說了幾句話。她這裏藥材不缺,她是有女宮妃,位份也高,藍太後對她頗是照顧。慧妃瞧着兩匹櫻草色料子,光澤雅正,摸起來柔軟貼身,“這麽好的棉布可不多見。”
嘉悅公主笑,“比宮裏現在用的棉布都好。”
“奴婢也說這料子好,宮裏的棉布大都織的松散,不如這料子挺括,可摸在手裏,又覺着柔軟貼服。”孫嬷嬷道,“三皇子妃說,昨日見到各位兄弟姐妹,沒什麽可聊表心意的,這棉布是她家鄉所織,是她的一點心意。她怕過來打擾娘娘休養,待娘娘身子大安,她一定過來拜見。”
“三皇子妃太客氣了,我現在精神頭兒挺好,讓她閑了只管過來。”慧妃令宮人取來一只細長匣子,打開來,裏面是一對寶光瑩瑩的赤紅雙喜金釵,慧妃笑,“這是當年我進宮時陛下賞給我的,如今我這年紀,也久不戴了。三皇子妃新進門兒,願她與三皇子夫妻恩愛。嬷嬷幫我帶給三皇子妃吧。”
“是。”
于是,今天玉安殿衆人的任務就是往各有子或是有女妃嫔那裏送料子,說是給小姑子小叔子的禮物。簡直又把太子妃、二皇子妃閃了一回,我們也有許多禮物,你出風頭前倒是跟大家夥兒說一聲啊!
這叫什麽人哪!
只管顧着自己個兒做好人,完全不顧旁人死活!
而且,李玉華送遍了皇子皇女,就是沒送嘉祥公主。嘉祥公主當然也不缺李玉華的破料子,可這種旁人都送,單不送她,仍是把嘉祥公主氣個好歹,惡狠狠咒罵李玉華半日猶不解氣!
李玉華在玉安殿收拾自己的嫁妝,想拿出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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