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昭炎冠發連同衣袍全部濕透了, 眼神冷森森的, 透着詭異紅光, 與慘白如霜的面色形成鮮明對比, 像剛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的孤狼。

他雙目黑幽幽的盯着長靈裸露出來的一截雪白後頸, 把這個欺他騙他還妄圖聯合旁人造他反的小東西緊緊攥在懷裏, 溫柔着語調道:“你說, 你這麽壞, 本君該怎麽罰你?”

長靈來不及開口, 身體一輕,便被他直接攔腰一抱,丢到了那張簡易的行軍床上。

床板材質堅硬,僅鋪着薄薄一層褥子,長靈疼得皺眉, 抿了下嘴角,睜着烏眸,在暗夜裏與昭炎無聲對望。

這個此刻本應在北境的人, 鬼魅一般從天而降, 如此荒唐,又如此順理成章。長靈甚至覺得, 數日來一直萦繞在心頭的那點将破未破的困惑終于得到了解答。

雨滴落在帳壁帳門上,劈啪作響。

帳中卻凝滞的沒有一絲聲響, 仿佛被隔絕在幻境中的另一個世界。

昭炎眸底燃着幽火,直接穿着一身濕透的衣袍壓了下來,連腳上的玄鐵戰靴都未除, 将長靈雙腕往兩邊一壓,便一聲不吭的吮吻攻掠起來。

他動作又快又急,毫無以往的溫存與耐心,雨點似的吻落下後,就是激烈的啃噬,纏綿而粗暴,如同帳外晝夜不歇的疾風與暴雨。

長靈被他弄得喘不過氣,齒尖下意識咬了下去。

熟悉的血腥味兒在兩人齒間彌漫開,昭炎動作戛然而止,眼底血色迅速漫開,籠在長靈身上,一雙狼瞳散發着幽綠森冷的光。

那是凝視獵物的眼神,帶着将獵物拆吞入腹的架勢。

長靈趁機吸了口新鮮空氣,胸口輕輕起伏,望着他,小聲道:“不要這樣好不好?”

小東西烏眸霧蒙蒙的,浮着層迷蒙水光,雪白的一截頸連同鎖骨都透出淺淺的霞色,搭配上靈狐獨有的綿軟怯弱聲線,活像只可憐的小野貓。

昭炎眼底血色更濃,伸指,輕輕撚了下長靈發頂那對雪白狐耳,溫柔的問:“不這樣,要怎樣?”

然而他并不給長靈回答的機會,嘴角一勾,像想到了極妙的主意,直接将束發的發帶解下,綁在長靈眼睛上,咬着長靈耳朵低笑道:“你慣會裝出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惹本君心疼,對不對?這下本君看不見,就不會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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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靈是被一陣雷聲驚醒的。

睜開眼,才發現外面雨雖然還在下,但已隐隐露出亮光。

長靈下意識往眼睛上摸了摸,那裏空空如也,并沒有綁縛任何東西。帳內也沒有第二個人的氣息。

昨夜一切猶如幻覺。

可身體的不适與遍布各處的痕跡都明明白白告訴長靈,那并不是幻覺。

那個人真的來過。只不過來如鬼魅,去似幽魂,于暴雨夜孤身闖進敵營、狠狠報複折騰了他一番之後,又一縷風的無聲無息消失了。

經過一夜,帳中火盆已經熄了,寒氣肆無忌憚的吞噬着僅餘的殘溫。

長靈本就有些發熱,這下更嚴重了,起身換了幹淨的衣袍,取了件厚實的鬥篷裹上,才去找石頭。

石頭本來是在帳門口搭了個簡易板床睡的,現在卻倒在了地上。

長靈猜到多半是昭炎搞的鬼,俯身,從靈囊裏取出一粒藥丸,塞進石頭嘴裏。沒多久,石頭悠悠轉醒,茫然望了長靈片刻,終于意識到什麽,一個激靈從地上跳了起來:“對不起少主,我……”

長靈将他按下去,道:“無妨,你先休息下。”

話音剛落,一陣渾厚有力的號角聲忽然撕裂雨幕響徹天際,緊接着就是沉悶的馬蹄聲與兵甲摩擦聲。

整個山谷都在這一瞬間震動了起來!

慕華施施然走了進來,身上穿的不再是羽衣,而是一副精美無雙的銀色铠甲,頭發亦以銀冠高高束起。

“小東西,随本宮去觀戰吧。”

慕華揮着羽扇道。

“觀戰?”

“沒錯。”

慕華揚眉笑道:“兵貴神速,今日如果順利,我們可以拿下大梵山的烽火臺,直搗白狼大營。”

大梵山橫卧于西郊西北面,山峰險峻,幽林繁密,如一道天然屏障護衛着天寰城,山上沿山脊建立了長長一條蜿蜒的烽火臺,如遇外敵入侵,看守将士會第一時間點亮臺上長龍一樣的烽火示警。

白狼大營就駐紮在大梵山山腹處,一旦烽火臺示警,白狼五營就是抗擊外敵的第一道防線。白狼一旦動了,駐紮在附近的夜狼與玄靈鐵騎也定會迅速反應。

褚雲楓以三萬精銳奇兵對抗白狼、夜狼及玄靈鐵騎三營,即使搞突襲戰術,也必會是一場慘烈的惡仗。

但慕華卻說得如此輕松。

還有更重要的,昭炎并沒有去北境,還很清楚的知道褚雲楓的藏匿地點,他一定會有所防備,甚至在烽火臺設重兵埋伏。

褚雲楓的勝算會更低。

褚雲楓偷偷在大梵谷豢養三萬之衆的精兵,昭炎是真的毫無察覺麽,還是聽之任之,只待合适時機将其一網打盡。

長靈嘆了口氣,道:“夫人有沒有想過,這一切能進行的如此順利,很可能是新君的請君入甕之計?”

慕華泰然搖頭:“不會。”

長靈不解,君夫人與褚雲楓哪裏來這麽大的自信。

慕華款款道笑:“是我忘了告訴你,昨夜三更時,褚雲楓已派出一隊死士,秘密潛入了烽火臺。只要號角一響,他們便會裏應外合,迅速占領烽火臺。所以,就算今日大梵山血流成河,消息也不會傳到天寰城裏。”

長靈一震。

昨夜三更,不就是昭炎過來的時間麽?

雖然是兩軍交戰的緊急時刻,褚雲楓依舊讓人給慕華準備了一輛舒适華麗的雲車,裏面案榻俱全,還擺放着新鮮的水果與點心。

雲車剛行到山上,就有士兵來報:“君夫人,大帥已成功奪下烽火臺!”

慕華沖靜的眉間綻出灼灼光華,朗聲笑道:“好,告訴他,本宮就站在烽火臺下為他助威!”

“是!”

士兵領命而去。

長靈隔着車窗望去,只見綿延不見盡頭的青石磚上,盡是堆疊的屍體和血水,斷掉的旗幟和引燃烽火的松木火油橫七豎八的散落成一地,由于暴雨的持續沖刷,山頂的草木都染成了血色。

慕華撐着傘,直接帶着長靈下車,來到了位于山頂最高處、最大的一座烽火臺下,用一種俯瞰衆生的眼光睥睨着山下:“沒有了烽火臺,天寰城就如同失去了眼睛。不出幾日,我們便能攻破西城門,直搗玉龍臺,活捉仇烨那老匹夫。”

長靈道:“仇烨?”

“沒錯。”慕華眼中難得閃現出冰冷恨意:“本宮這一生,有一半是拜他所賜,唯有将他千刀萬剮,方能解本宮心頭之恨。”

“褚雲楓已經答應本宮,待天寰城破,他會親自把那老匹夫綁到本宮面前,由本宮處置。”

山腹處傳來震天喊殺聲,應是褚雲楓先鋒部隊已與白狼短兵相接。

長靈垂目望去,很容易就找到了慕華視線凝聚之處——位于隊伍最前列,一身紫色神甲、躍馬橫刀、悍勇異常的身影。

狼人天生骨骼強壯,争狠好鬥,身為一部首領,褚雲楓顯然也是其中佼佼者。何況老一代首領都是在長年累月的厮殺中成長起來,身上有着尋常人沒有的血性與兇悍氣。

許是褚雲楓趁着暴雨突襲的戰術取得了奇效,一個時辰後,山下就傳來了鳴金收兵的號角。

“禀君夫人,白狼五營潰不成軍,已退守大梵山山腳,我軍大獲全勝!大帥特命屬下來給君夫人報喜!”

又是方才那名傳信兵。

慕華大喜,連連拊掌叫好,振奮道:“本宮親自去迎他!”

見長靈依舊在盯着下面發呆,慕華問:“小東西,你要和本宮一起麽?”

長靈搖頭。

慕華也不勉強,笑道:“你身子骨弱,又沒有铠甲護身,呆在這裏也好,安全些。”

慕華點了幾名士兵過來,護着長靈,便獨自下山了。

一名士兵問:“少主可要回營休息?”

長靈沉吟片刻,道:“我想去其他地方看看,久聞天寰城外的烽火臺是仙州內氣勢最磅礴的建築,今日總算有機會瞻仰了。”

士兵不疑有他,撐傘為長靈引路。

長靈望着一座座放置着特制燃料的高臺,問:“正常情況下,點燃烽火需要多久?”

士兵道:“沿階梯爬到臺上,只需幾息功夫,快得很。”

長靈點頭,若有所思。

收兵後,褚雲楓直接命大軍從原先的山谷裏拔營,在山頂和山腹安營紮寨,占據最優勢的地理位置。

一切安置妥當已是深夜。

大軍剛換地方,生火做飯的工具還沒運過來,晚飯只有簡單的幹糧。長靈吃了幾口,胃裏實在消化不了,又放了回去。

帳外淅淅瀝瀝的還下着雨,長靈解下濕漉漉的鬥篷和外袍,剛準備沐浴休息,身體再次毫無預兆的被人從後抱住。

有了昨夜經驗,長靈已迅速冷靜下來,小聲問:“你、你怎麽……”

然而話沒說完,便被昭炎攔腰一扛,直接丢到了床上。

昭炎這次身上披着甲,甲上還有未完全消散的血腥味兒,和雨夜獨有的潮濕氣息混在一起,十分嗆鼻。

長靈胃裏本就不适,這下更被刺激的陣陣犯嘔,忍不住道:“你能不能先脫了?”

昭炎敏銳的捕捉到長靈明顯白的不正常的臉色,慢慢扯了下嘴角,冷幽幽道:“夠嬌貴呀,離了本君,你就過這種日子。”

長靈不理會他字裏行間的嘲諷之意,偏過頭,平靜重複道:“能不能先脫了?”

昭炎瞳孔微縮,面色有一瞬的扭曲,但旋即,那緊繃的肌肉線條又慢慢舒展開。他面無表情的盯了長靈片刻,倒真的起身,慢條斯理的解下铠甲丢在了地上。

長靈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動作,忍不住道:“這裏是敵營,你就不怕我喊人?”

昭炎幾乎是柔情款款的笑道:“你可以試試。”

長靈胸口起伏片刻,不再吭聲。

這個人既然敢一而再的肆無忌憚的闖進來,自然不會将幾個營兵放在眼裏。長靈奇怪的是,烽火臺失守,到底是此人粗心大意、真的被褚雲楓搶占了先機,還是另有內情。

如果真是粗心大意,失了最重要的一道防線,這個人怎麽還會有心情孤身闖到這裏來縱情。如果另有內情,他又圖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支持^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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