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兩日後, 各國來使陸續抵達天寰城。

除了蚩尤、禹、朱雀、青丘和衆多小國, 一直深居簡出的東海水族也露了面。

長靈坐在涼亭裏, 雙足濯在水中, 右腳腳踝上的鎖環随着他動作輕輕晃動着。回宮之後, 昭炎雖不再将他鎖在殿裏, 卻想了一個更刁鑽的法子, 那就是将另一只鎖環鎖在了他自己的腳上, 中間鎖鏈則用法術隐去。這等于變相将他們兩人鎖在了一起, 以至于長靈這裏有什麽動靜,昭炎都能察覺到。

長靈敢怒不敢言,有時實在氣不過,就故意頻繁晃動鎖鏈,幹擾他幹正經事, 試圖使對方知難而退。雖然直到現在,昭炎都沒有退讓的意思。

“水族?”

長靈眼睛微眯,濃密的羽睫輕輕覆在烏眸上, 問:“他們派了何人過來?”

石頭已随張遠橋等人安全回宮, 聞言答道:“族長元潮的弟弟,丞相元耆。”

長靈動作輕輕一頓, 羽睫下的那片陰影更濃了。

石頭從後面将鬥篷給小少主披上,繼續道:“聽說此人修為已達八階, 與君上只差一階,十分厲害。平日不怎麽露面的。這次水族大約是為了洗脫嫌疑,才派了他過來。”

日頭正好, 湖水暖融融的很舒服。

長靈才惬意的泡了沒多大會兒,兩個狼宮的內侍就畢恭畢敬的捧着毛巾上前,小聲哄道:“少主,該回宮了。”

長靈道:“我還沒泡夠。”

兩人對視一眼,面露難色:“可君上吩咐過,一過午時湖水就涼了,少主還生着病呢,不宜久泡,否則唯奴才們是問。”

長靈知道他們是得了昭炎吩咐,奉命當差而已,也無意過多為難,懶洋洋的眯眼泡了會兒,就由石頭服侍着擦幹腳,穿上新襪軟靴,回晨曦殿了。

晨曦殿是昭炎的寝宮。

自從回宮後,昭炎就以惠風殿年久失修、需要重新敕建為由,勒令長靈搬入了晨曦殿與他同住。長靈反抗無果,只能搬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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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整日陰氣森森的惠風殿相比,晨曦殿倒是出人意料的寬闊舒服,被褥松軟的像雲朵,床大的睡四個人都沒問題,長靈可以盡情的滾來滾去,離某人遠一些,最讓長靈滿意的是食案上永遠擺着吃不完的小食和靈果,殿後還有一湖波光粼粼的水,可以濯足用。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有個某人。

長靈沒立刻進正殿,而是先進了偏殿。因為偏殿為臣子們等待新君召見時的臨時落腳處,總是擺着很多好吃的小點心。

內侍們知道小狐貍的習慣,已提前将點心都替換成了剛新鮮出爐的。

長靈心滿意足的飽餐一頓,又飲了兩盞蜜水,剛打算窩在軟榻上小憩會兒,右腳上的鎖鏈忽然晃動了下,擡眼一看,就見昭炎走了進來。

內侍們行過禮,自覺的退下。

長靈問:“你怎麽回來了?”

昭炎徑自走過去把人抱在腿上,笑道:“方才本君議事時,腳上鎖鏈晃個不停,想來應該是有人想本君想的厲害,所以才用這種方式來召喚本君。”

長靈倏地睜大眼:“我哪有,我分明是……”

“分明是思念本君了,對不對。”

昭炎輕笑聲,攏住長靈手,皺眉道:“怎麽還是這樣涼?藥膳吃了麽?”

自打從軍中回來後,小東西便患上了受涼的怪症,夜裏也是冷汗出個不停,張遠橋帶着太醫院醫官輪流診了大半天,也沒診出具體毛病,最後只能歸因為體質虛弱、血氣不足。

昭炎便命張遠橋開了十幾副不重樣的藥膳方子,讓膳房每日變着花樣的給長靈補血養氣。長靈嫌難吃,不願吃,為了治小東西嘴刁的毛病,昭炎便吩咐殿內掌事,如果長靈不按時吃藥膳,殿內所有糕點小食一律收起來。

長靈立刻乖乖點頭:“吃了,真的吃了。不信你找陰燭問。”

“本君自然會問。”

昭炎挑眉,取出巾帕,耐心的替小東西拭掉手掌心的冷汗,幽幽道:“本君只是有些懷疑這藥的藥性。”

長靈怕他又折騰太醫院研究什麽新奇藥方來禍害自己,忙道:“補血養氣本來就不可能一蹴而就,藥效慢一些也正常。”

正說着,陰燭躬身走了進來。

昭炎問:“何事?”

陰燭先觑了眼長靈,恭聲禀道:“青丘的博徽君上攜狐後瓊蘿、公子祝蒙一道遠赴天寰恭賀君上平定叛亂,方才讓驿使遞了帖子進來,說、說是想拜會少主。”

兩族關系本就微妙,雖說青丘主動獻出了塗山博彥的血脈到天寰城聯姻,可老君上的仇卻是血淋淋的一道梁子,無法逾越。

再說,狐類狡詐,小狐貍自己在狼王宮裏孤立無援,自然掀不起風浪,一旦讓小狐貍與母族有了勾連或暗通款曲的機會,指不定會埋下什麽隐患。

陰燭不得不審慎的請示昭炎的意見。

昭炎随口問長靈:“你想不想見?”

陰燭暗暗着急,這麽重要的事,君上怎能問小狐貍的意見!小狐貍怕巴不得立刻和母族見面呢。

長靈仰頭,乖巧回道:“青丘與天狼畢竟有宿仇,我若與他們見面,難免要引人猜忌,對你的名聲也不好。不見了吧。”

昭炎道:“本君是問你想不想見,不是問你該不該見。”

長靈還是搖頭。

陰燭長松口氣。

昭炎看他一眼,淡淡吩咐道:“你親自去驿館,接他們入宮與這小東西見面。”

陰燭:!!

昭炎垂目,望着似乎還有些懵然的長靈,嘴角一勾,道:“本君還不差這點名聲,你好好跟他們敘敘話,晚些本君再過來。”

長靈沉默的抱住了他腰。

好久,道:“謝謝。”

**

祝蒙傷勢已經大好,雖然斷了尾巴,失了修為,但也因禍得福,掌了兵權,對外能耀武揚威,對內能與兄長祝龍分庭抗禮。

用四個字總結就是:春風得意。

這次他丢下剛到手不久的戍衛軍不管,積極主動的要求陪同博徽一道來天狼,純屬是為了看長靈的笑話。

畢竟,他從小就以欺負這個小怪物為樂,這麽久不欺負,還怪心癢的。

他可老早就聽說了,這小怪物來天寰城的第一天就“不知好歹”的咬傷了狼族那個以暴戾著稱的新君,被勒令捧着誡鞭在院子裏跪了一整日。現在雖住進了昭炎的寝宮裏,也多半是有名無實,弄出來給狼人當箭靶子的。

以新君和狼族人對他大伯父塗山博彥的恨意,這小怪物在天寰城的日子有多難過簡直用腳趾頭都能想出來。

小怪物過得越凄慘,他就越舒心,越暢快。

斷尾之痛所帶來的恥辱與重創恐怕這輩子都無法完全磨滅,尤其是遇到重要典儀他不得不讓醫官給他粘三條假尾巴來維持顏面時。祝蒙急需要一個比他境遇更凄慘的例子來做對比,才能安撫自己滿腔的不甘與憤恨。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長靈都是那個最佳的參照物。

博徽和瓊蘿則另有思量。

他們一面害怕長靈是真有了可以随心所以怠慢他們的資本,一面又擔心長靈是做了什麽得罪新君的事,被禁足在此,所以不能随意見人。如果這樣,新君會不會遷怒于他們。

夫妻兩個心裏都默默傾向于第二種可能,博徽尤其傾向。

那位可不是昏君,不可能對狐族人尤其是他兄長塗山博彥的血脈有什麽好臉色的。

思及此,博徽竟又暗暗松了口氣。

“這小怪物,如今竟也學會了拿架子。”進去通報的陰燭久不出來,祝蒙先沉不住氣,陰鸷着臉哼了聲。

狐後瓊蘿柔聲道:“興許是有事耽擱了,我兒,且耐心等一等。”

因為所有證據都表明是大兒子祝龍指使手下将小兒子一身修為毀了,瓊蘿心中一直對小兒子深懷愧疚,近來說話都是溫聲細語,不敢添一句重話。

語罷,她從懷中掏出絹帕,欲為小兒子拭掉面上沾染的灰塵。祝蒙卻不領情,嫌惡的将瓊蘿的手推開。

博徽一直張望着殿門方向,見狀拿闊袖掬了把汗,沒好氣的瞪了眼小兒子,道:“你母後說得對,這裏是天狼王宮,注意你的言行,休要惹禍。”

雖然他也絕不會相信長靈在天狼有什麽好日子過,可有些事,他須得親眼瞧瞧才能相信。

**

長靈命陰燭将博徽三人帶到偏殿來。

陰燭很不明白:“正殿待客之物俱全,少主為何要在偏殿見客。”

長靈道:“我樂意如此,你有意見?”

陰燭被嗆得沒話說,嗓子眼直泛疼,依言去傳令。

心道,這小狐貍真是被君上嬌慣的越來越霸道,越來越乖張了……

“去偏殿?”

在傳統意義上來看,這是主人對客人極大的不尊重行為。

但博徽一家三口聽了陰燭的傳令後,非但沒有丁點生氣或不滿的神色,反而……表現出一種果然如此的平靜。

連祝蒙都是迅速的一挑眉後,就壓了壓嘴角,露出一抹志得意滿的悠悠然笑意。這位向來嚣張跋扈的狐族二殿下甚至還“毫無架子”的捧袂朝陰燭施施然行了一禮,道:“本公子實在思念堂弟心切,煩請總管帶路了。”

身為主人,不在正殿待客,而在偏殿。這說明什麽?

當然說明小怪物在天狼毫無地位可言,連踏足正殿的資格都沒有!

祝蒙嘴角的笑意頓時如春風煦人,連帶着斷尾處的傷口都不再時不時的隐隐作痛、一遍遍提醒他當日的恥辱了,他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觀摩一下小怪物的慘狀了。

陰燭眼角輕輕一抽,有些拿不準這些狐族人是缺心眼還是真的兄弟叔侄情深,竟毫不在意這明顯“怠慢”的待客禮節。

等到了偏殿門口,撲面便是一股冷氣。

陰燭先被吹了個激靈,心道,君上吩咐過,在天氣徹底暖和之前,晨曦殿的地龍要一天十二個時辰不間斷的燒着的,剛才他出來時分明還暖融融的,怎麽眨眼功夫就成了大冰窖。

這些個懶惰的奴才!

博徽首當其中,自然也被刺骨的冷氣殺了個措手不及。

“長靈那孩子……就、就住在這裏?”

博徽像是不敢相信,顫顫指了指殿門,面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股長輩對晚輩的濃濃關切。

陰燭急着去懲治那個玩忽職守、擅自停了地龍的內侍,敷衍的應了聲,就引着三人往裏走。

長靈披着鬥篷,安靜的坐在主位上。

等博徽三人行過禮,長靈方開口:“叔父請起,叔母請起,堂兄請起。”

少年聲音仍舊如以前一般怯弱,甚至是更怯弱了,但稱呼裏透出的親昵是前所未有的。

博徽趁着起身的功夫悄悄往主位上一瞥,眼角忽掠過一點雪白,仔細一看,竟見長靈藏在鬥篷下的雙足竟然是赤着着,連鞋襪都沒有穿。而更吸引博徽注意的,顯然是長靈右腳腳踝上的那只烏黑鎖環。博徽脫口道:“你這是……”

話說到一半,就被旁邊的瓊蘿用力扯了下袖口。

博徽驚覺失言,這才恍然意識到,這乍暖還寒的天氣,眼前少年卻僅着單衣,住在這樣一座連炭盆都沒有的冷殿裏,還被鎖着雙足,不允許穿鞋襪,若仔細瞧,還能瞧到他身體在輕微的發抖,顯然是凍的。除了是新君故意為之,還能是什麽理由!

他就算看到了,又怎麽能傻乎乎的說出來。

他這個蠢貨!

博徽在心裏狠狠罵了自己一句,額上滲出厚厚一層汗,頗有種劫後重生的意味,立刻偏頭向自己的王後投去感激一瞥。

關鍵時刻,他竟還不如一個女人冷靜。

站在邊上的陰燭則比博徽更崩潰更郁悶。

剛剛離殿時,小狐貍分明穿着一件鑲着毛邊的厚鬥篷,腳上鞋襪完好,他還特意囑咐人在靴子裏墊了厚厚的棉墊,怎麽他一回來小狐貍身上的鬥篷就自己長了腿似的,變成了那件薄的像紙片一樣、根本毫無禦寒作用的青色的!

還有,鞋襪呢,他命人精心烘烤準備的鞋襪呢!

君上可下過嚴令,讓他務必帶領晨曦殿上下照顧好小狐貍的飲食起居,小狐貍若是餓着了、凍着了,甚至是不開心不如意了,都要拿他腦袋問罪。

現下這光景,他除非回娘胎裏再多長幾個腦袋,否則根本就不夠君上砍的。

小狐貍不穿鞋襪也就算了,像腳踝上的鎖靈環那等私密之物怎能給外人看到,又不是什麽光彩值得炫耀的事。陰燭焦頭爛額間,突然後知後覺的回過味兒,這小狐貍,莫非是在趁機向母族告君上的狀?

沿着這個思路一想,消失的鞋襪、被突然換掉的鬥篷,小狐貍一系列古怪行為一下子都可以解釋的通了!

“叔父安否?叔母安否?堂兄安否?”

主座上的長靈又一次開口,尾音幾不可察的輕輕顫動了下,并迅速把腳縮回了鬥篷裏。落在博徽眼裏,無疑是在掩飾被發現的窘迫。以及,見到親人不自覺流露出的委屈。

“好,好,一切都好。”

博徽似不忍的別過眼,擡起袖子,拭了拭泛紅的眼角。

瓊蘿和祝蒙也依次答安。長靈忽然目光灼灼望向博徽,道:“我,很想念青丘。這次,叔父可以帶我回家看看麽?”

博徽一時啞然。

因為這話沒法接,在民間被形象的稱呼為“送命題”。

還是狐後瓊蘿心思敏捷,接道:“天寰城到青丘迢迢千裏,來回一遭光受罪了。長靈若喜歡什麽,只管告訴你叔父,我們讓人從青丘給你送來。”

陰燭在暴躁的空隙,不忘多看了這位狐後一眼。

長靈道:“我喜歡的東西,只怕你們捎不過來。”

這話含着幾分尖酸刻薄的意思。但因長靈聲線弱,聽到博徽與瓊蘿耳朵裏,就變成了負氣。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博徽笑呵呵道:“只要你有需要,就算一整座山,叔父都設法為你運來。”

長靈垂目,面無表情的望着那張白胖臉龐,終是百無聊賴道:“好吧。也不是什麽難移之物,就是父君當年留給我的一些珍寶靈器,都放在宸風殿裏,勞煩叔父挑幾樣好看便于賞玩的給我送來。”

“是,叔父一定記着。”

博徽與瓊蘿又分別表達了一籮筐的關切,長靈大多數都沉默着,只偶爾回應兩句,也是惜字如金。

說到後面,雙方難免陷入相顧無言的尴尬。

“時間不早,叔父和叔母且先回驿館歇着,我單獨與堂兄說幾句話。”

長靈又道。

祝蒙被突然點名,頗詫異,博徽與瓊蘿雖然感到奇怪,但也無權拒絕,只囑咐祝蒙要恪守本分,好好與長靈長處,就由內侍引着先出宮了。

殿內安靜下來。

長靈瞥向依舊杵在旁邊的陰燭:“你也出去。”

陰燭:“……”

陰燭只能躬身退下。

長靈這才掀了掀眼皮,懶洋洋道:“此刻堂兄心裏一定十分痛快吧。”

祝蒙狐疑這小怪物怎麽突然變了語調,打量長靈一眼,視線落在少年右腳腳踝上的鎖環上,哼笑道:“沒錯,見你落魄凄慘如此,本公子是很痛快。”

長靈輕笑一聲,站了起來,一步步從主位上走下去。

祝蒙無端退了一步,警惕道:“你想幹什麽。”

長靈在祝蒙五步外站定,輕輕一挑嘴角,道:“沒什麽,就是想問問堂兄,斷尾續上否,仇人手刃否。”

他語氣輕快,甚至帶着一絲調皮。

祝蒙一瞬仿佛被點燃火線的炮仗,面色猙獰。

“你、你住口!”

“我為何要住口。我早說過,你如今與我一樣,都只是個不成器的廢物而已。”

長靈眼角笑開,烏眸慧黠而冰冷。

他依舊調皮的,伸指戳了戳祝蒙肩頭道:“你的仇人,都已經要如虎添翼,和強大的外族結盟了,你卻還在此處看我一個廢物的笑話。塗山祝蒙,你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蠢貨。”

“你——”

祝蒙目眦欲裂,發狠的盯着長靈。

長靈道:“你不會還不知道,你親愛的父親,我親愛的叔父,此次專門帶着狐後來天寰城赴宴,另一個重要的目的是什麽吧?”

“他們是為了替你親愛的兄長——祝龍,向水族的二公主提親。”

“此事由東海水族的丞相元耆一力促成。祝龍才是他們最心愛的兒子,你真當他們會因為愧疚就把王位傳給你一個斷了尾巴的廢物?”

祝蒙大腦一片空白,直到舌尖被緊閉顫抖的牙齒咬出血。

“你以為,我會信你的胡言亂語麽?”

祝蒙紅着眼,唰得抽出腰間佩劍,罩向長靈面門。

石頭大驚失色。

長靈卻不驚不動,羽睫微垂,語調如故,緩緩道:“拿這等無聊事騙你,于我有何好處。你若不信,大可當面問問他們,青丘與水族聯姻一事是否确實?”

祝蒙手中劍劍氣凝滞,顯然在思考。

長靈自鬥篷裏伸出一根手指,慢慢滑過冰涼的劍身,感受那如同毒蛇一樣的溫度,輕聲道:“其實,同為廢物,你我現在才是應該最同病相憐的人。不是嗎,堂兄?”

那兩個字太過刺耳,祝蒙羞怒交加,氣道:“誰要和你同為廢物!”

他即使斷了尾,修為盡失,也是曾經傲然不可一世、在中秋拜月時直接開了兩尾的靈狐,是世人眼中的佼佼者,豈能和他一個半開靈的怪物歸為一類。

長靈笑了聲,倒像是早料到對方會是這态度一般,不怎麽在意的道:“我知道堂兄至今不願面對現實,不過沒關系,這并不影響我們聯手。”

“聯手?”

祝蒙仿佛聽到天方夜譚,腮上肌肉狠狠抽動了兩下,道:“你什麽意思?誰、誰要和你——”

長靈道:“我雖然只是一個混得很慘的戰利品,但好歹在此地待了段時日,對這裏的地形和一些事還算熟悉。世間萬事都講究對症下藥,此次青丘和水族的聯姻既由水族丞相元耆一力促成,要阻止此事,根結自然也在此人身上。”

“堂兄若要用猛藥,恐怕少不了我的幫忙吧?”

祝蒙始終警惕道:“我可沒說要信你的鬼話。”

長靈道:“無妨,堂兄先去打聽便是。”

祝蒙忍不住問:“你這小……你怎會如此好心幫我?”

長靈有些奇怪的望他一眼。

“我不是早說了,同為廢物……”

“好了,你住口!”

祝蒙氣沖沖的摔門而去。

長靈輕呼出一口氣。

石頭扶小少主重新坐到主位上,将藏在案後的鞋襪取出,仔細的為長靈穿好,心疼道:“少主随便做做樣子就是,何必如此委屈自己。”

長靈垂目,沒吭聲,顯然在想別的事。

石頭習以為常,又親自将炭盆端了進來,将長靈身上的鬥篷換成厚實的,重新裹上,就如往常一樣,跪坐到一旁等着吩咐。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支持^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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