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

“嘔……”

……

我的胃裏翻江倒海,晚上在醫院吃的飯從胃順着食道一湧而出,使我的腮幫子鼓得像癞蛤.蟆。第一波反胃,嘔吐物被我藏在嘴裏,忍住了沒噴出來。雖然頭暈眼花,腦袋混亂,但是潛意識告訴自己不能吐。

剛想尋找吐的地方,比如垃圾桶啥的,胃裏開始了第二波翻江倒海,再也忍不住,嘴裏的食物直接噴了出來。那一瞬間,我被吓得的酒都醒了。我在心裏意識到了糟糕,但是胃卻松了一口氣。

這種感覺就像是,小時候憋着尿找廁所,瘋子一樣的百米沖刺,剛找到廁所,在廁所門口沒忍住,于是褲子濕了。但在那一瞬間,膀胱的舒服是大于尿褲子帶來的羞恥的。然後再趁沒人看見迅速跑回家換掉褲子毀屍滅跡。

我擡起頭,劉瑞整個人有些恍惚,他現在穿着白色睡袍,左手手掌上,白色睡袍上甚至連拖鞋上都濺到了嘔吐物,還夾雜着腐臭的異味。

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足足花了半分鐘才接受這個現實,現在正在發生的事情,比他每天在醫院見到死人還要讓人難以接受。他以為自己的心理素質因為這個職業已經達到了頂峰。今天才明白,他只是看淡生死的承受能力比別人強而已。

劉瑞在反應過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毫不客氣的用右手扯住我的後領,把我往浴室拖。

“林陽!你以後再喝酒給我試試!”劉瑞的力氣大的出奇,我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像他手用力的地方傾斜,好幾次差點摔倒,倒退着反向走被他扯進了浴室。

“我…我…我錯了啊,瑞瑞,輕點啊!哎…哎…”我的頭還是暈,被他一拽一使勁,更暈了,但是我此刻已經意識到發生什麽了,有些心虛,因為酒精的作用,說話也還有點不利索。

他把我拖進浴室,打開水龍頭先洗了左手,然後把我拉到花灑下,打開花灑,可能是因為他剛洗過澡,水還是熱的,溫熱的水從我頭上澆下來,模糊了我的視線。

“呸……呸呸”我吐了吐進入到嘴裏的水,抹了把臉,浸了水的濕衣服貼在我身上黏答答的,不舒服。

我又抹了把臉上的水,睜開眼就看到,劉瑞光着身子站在我面前。浴室裏開了暖氣,霧氣蒸騰,但該看見的還是全都看見了。

“嗝”我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嗝兒,而且停不下來。

“嗝”我看到劉瑞光着身子把手伸過來了,我抱緊自己,激動道:“你要幹嘛!”

劉瑞眯了眯眼睛,也許只是普通的眨眼。我的眼睛被水糊住,浴室又熱氣缭繞,即使我努力睜開眼睛,也沒看清。

但是他手伸過來的時候,我的視線清楚了點,連帶腦子也清醒了不少,想到今晚是個好機會,要不趁熱打鐵,生米煮成熟飯……

我松開抱住自己的雙臂,沖他笑的諱莫如深,靠在浴室的牆壁故作俯首弄騷,花灑的水淋到了我的肩上,我眨了眨眼,道:“來吧。”

他伸過來的手突然就停了。

“你醒了,醒了就自己洗吧,過來,先讓我沖一下。”劉瑞冷靜道。

“我沒醒啊。”我的心一下子就涼了,我有意識,但是沒完全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我口齒不清,故作楚楚可憐的道:“瑞瑞,……”

“行了”還沒裝完,劉瑞打斷我,道:“過來!”

“一起洗啊,社會主義兄弟情還怕我吃了你啊。”我垂頭喪氣的走到一旁幹站着,埋怨道。

這酒也不給力了,可能因為喝得少,統共也就喝了幾口,雖然後勁足,但是醒的也快。

劉瑞看了我一會兒,不知道在想什麽,轉過身,背對着我。

我看着他古銅色的皮膚,手臂上的肌肉一塊塊,結實緊繃,腹肌六塊,曲線分明。真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平時都是在醫院,哪來的時間練的肌肉?飽滿渾圓的屁gu對着我,簡直是罪惡,得不到的還不如不看,我默默的背過身去,淚流滿面。

劉瑞洗過一遍澡,所以他沖的很快。而且睡袍也髒了,還沒來得及去拿衣服,就把我拖進來了。他用毛巾擦了擦身體,衣服都沒穿,就直接出浴室了,在房子裏裸奔。

找衣服去了吧……

畢竟出浴室前,他還對我說:“我的毛巾不嫌棄可以先用,牙刷家裏有備用的,我待會兒拿給你,其他的你都用我的就行了,我現在找件衣服給你。”

順便找一件給自己。

我胡亂答應了一聲,快速的脫了身上的濕噠噠的衣服洗澡,浴室裏仿佛還遺留劉瑞身上的荷er蒙氣息。

我往下面看了眼,無語的閉上眼睛,禁谷欠九年也快到了極限,只能自己解決,沉重的呼吸伴随着動作起伏不定,直到谷欠望褪去。

“當當當”劉瑞敲門,打開門把衣服放在門旁的架子上,我又洗了一會兒,然後擦幹身子穿衣服。

衣服是普通的休閑棉薄衫,白色的上衣和灰色的褲子,很舒服就是有點大了,上衣長度到屁股下面一點,而褲子腿則拖到了地上。

“艹,買那麽大的衣服!”我一邊卷褲腿一邊腹诽,死鴨子嘴犟,不想承認他比我高的事實。

劉瑞的房間不少,三室一廳,但是有床的只有一間,其中一間是書房,還有一間空置。所以我只能跟劉瑞一張床,當然是我自己內心默認的,都十點多了,他不會攆我回家吧。

果然,從浴室出來他就讓我跟他擠一晚。

深灰色的被套,白色的牆,和黑白相間的床頭板,可以說設計簡約,高級色,也可以說顏色清冷,冷到骨頭裏。這樣的房子住久了,真的不會性冷淡嗎?怪不得劉瑞的性格比小時候冷了那麽多。床頭的兩側放着兩盞臺燈,同樣是簡約款式,我的目光被臺燈前的照片吸引了。

那不是我和劉瑞嗎?

唯一一張照片,我都忘了當時怎麽拍的來着,是得獎還是學校活動?想不起來了,只記得我當時也向老師要了一張,确實是想好好保存的,然後整天帶在身上,不知道怎麽就丢了,當時還傷心了很久。

“這張照片,你還留着。”我走過去,拿起被相框保存完好無損的照片,只是照片的背景和衣物能看出年代感。

“嗯。”劉瑞輕輕答應了一聲。

我站在照片前想起了那段校園時光,想起了我們的青蔥歲月,想起了我和劉瑞,想起了那十多年我的煎熬。正因為煎熬,正因為“劉瑞”在我心裏的執念,正因為我想見他的這份信念,支撐我來到了這裏,我怎麽能再錯過,哪怕胡攪蠻纏……

“劉瑞,你就不能……”

“天晚了,快睡吧。”他仿佛知道我想說什麽,打斷我的話。

就不能再和我在一起嗎?

心裏的委屈只能自己承受,倒談不上什麽委屈。只是我到現在都不能接受找到了劉瑞,卻要從社會主義兄弟情開始的這個事實。因為我們當時分離的時候并沒有分手。仔細想了想,可不就是前天才得知自己被分手了嗎?不過十幾年了,劉瑞能記得我,我就已經感恩戴德了。要知道我大學舍友哪個不是,要麽吃着鍋裏的,看着碗裏的;要麽就是腳踏不知道幾條船的;要麽就是換女朋友跟換衣服一樣“勤快”。

況且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的心情,如果我父親在我初中的時候沒了,唯一相依為命的母親又是因為自己的性向去世的。即使我做不到跟異性結婚,也很難再跟同性談戀愛了,仿佛在說:媽媽,你看,我很聽話,你回來吧。

雖然這種行為從某種程度上挺幼稚的,死了的人都死了,活人過好不就行了,但是倘若所有人對所有事都看得那麽開,世界上根本不會存在抑郁、自殺死亡的人。

“哎”我深深嘆了一口氣,昏暗的房間裏,劉瑞躺在我的身側,他的呼吸均勻,在靜谧的夜色裏,使人感覺安心。黑暗中,我能隐隐約約看見他側臉的剪影。我的內心仍激動萬分,從前天見到劉瑞開始直到此刻,心裏仍抑制不住的亢奮。不管重逢後發生了多少不愉快的事情,能讓我在茫茫人海中再找到他,三生有幸!

在我眼裏,他跟當年的那個少年沒有區別,仿佛我們還是昔日那個擁有鮮衣怒馬,快意江湖情懷的中二少年。

想着想着,我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不上班,本應該一覺睡到自然醒,但是當日升東方的第一抹霞光透過紗窗簾照在我的臉上時,我就醒了。一睜眼便看見劉瑞放大數倍的臉,清晰的連他臉上的毛孔都能看見。

我的脖子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有些僵硬,擡頭活動脖子的時候,發現劉瑞已經被我擠到床邊了。我尴尬的往後挪了挪,觸到另一半被窩裏的涼氣,頭皮發麻,又縮回來,再次擠到劉瑞的身旁。

我醒了,嘗試再次入眠,睡不着。想起床,又不想浪費那麽好的機會,畢竟我已經十幾年沒跟他同床共枕過了。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不知道我們之間有沒有千年的緣分能修的百年好合。

我輕輕靠近劉瑞,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好想親親我的大寶貝。劉瑞睡覺極其老實,正當我這麽想的時候,他動了。

我以為他醒了,吓得往後縮,閉上眼,僵硬着身體不動。

等了很長時間,也沒感覺到他有下一步動作,偷偷睜開一只眼,發現他沒醒,只是翻了個身。這回他面朝着我了。

我的嘴角微微翹起,身體像蝸牛一樣朝他挪近,心裏也有點緊張。此刻的我仿佛變成了幹壞事怕被大人抓的壞小孩。我把臉輕輕的朝向他的臉貼。直到我的嘴唇離他的唇只有微毫的時候,停了下來。

溫熱的鼻息打在對方的臉上。

完美的睡顏,記憶中的模樣,就是有賊心沒賊膽。其實也不難啊,直接貼上去就得了,我的心跳如擂鼓,“撲通、撲通”,我都要懷疑心髒會不會因為跳的太快故障衰竭。

我輕輕咽了口唾沫。

閉上眼。

內心糾結。

我還沒有貼上去,我的唇就感受到了一個溫暖柔軟的觸感,驚的我眼睛睜開,發現劉瑞沒醒,不小心壓上來的。我的臉瞬間燒了起來,心也快要跳出來,不敢呼吸,感覺自己馬上就要窒息而亡。我渾身發熱,身上也出了層薄汗。

劉瑞的唇,緊緊覆在我的唇上。我不願意分開,又覺得姿勢尴尬,這可不怪我啊,是你自己貼上來的。

呸,不要臉!

我已經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到底在想什麽,大腦高速流轉,馬上就要超負荷了吧。

我屏息,輕輕離開他的唇,然後大幅度喘息起來,一方面是因為被吓的,還有一方面是因為太緊張,好刺激!

我不敢再進行剛剛的接吻了,就這樣看着他的睡顏,以一種珍視想藏起來的心情,不知道什麽時候又睡了過去。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身旁已經沒了劉瑞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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